老爸没有救回来,我一开始就知道并发症的可能性很大,却没想这么突然,一年来,我每日去医院看他,伏在他肩头同他说话,已经成了习惯,习惯的以为他真的会躺在那里一辈子,我再次走进病房,护士已经在打扫,新的病人即将住进来,看着这个熟悉的病房,现在只剩下一张空空的床和忙进忙出的护士,我感到从未有过的无助和孤单,老妈走了,老爸也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只剩下我一个。
老爸的追悼会办得很好,部里派了治丧委员会,老爸病退3年,早已人走茶凉,我知道是程志远的手笔,忽然间很想见他,靠在他怀里好好的睡一觉,也许天亮了一切都好了。
他一直没有出现,他正携夫人郑南访问欧洲。
B市,这样我一个从小生长,读书的地方,好像走到哪里都会碰见熟人,和城中那么多人都有交情,现在送走了老爸,却忽然觉得这个城市里竟不再有一个可以让我名正言顺撒娇耍赖,诉说心事的地方,同人。
林潇潇同我讲一个故事,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船失事后漂流到一个孤岛上,两个人相爱住在一起,不久以后,这个男人觉得很烦,对女人说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叫Anne,我们朝相反的方向走,看能不能遇见。
他们再次相遇,男人说你好,很高兴见到你,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女人说我的名字叫anne,我住在这个岛上。
男人很开心,对她说太好了,你知道吗我同心爱的妻子也住在这个岛上。
林潇潇说我不一定只能分享幸福,也可以做垃圾桶听你倒苦水。
我冲她笑,说谢谢,说我其实也没什么。
林潇潇的工作最近不太顺,仅一个蜜月的时间她的位置已经被人觊觎。
我机械的上了一个礼拜的班,心里产生了前所未有厌烦和乏力,觉得很没意思,没意思透了,说白了就是玩钱的工作,我无缘无故砸了notebook,摔了茶杯,公司里的人知道我亲人过世现在脾气又不好,大气也不敢出,我看着经理惶恐小心的脸,忽然笑了,问他你孩子今年几岁了?2岁。
你生孩子很晚。
一直忙着读书,工作。
你同你先生孩子一同住?你上班了谁带孩子?我们买房子的时候买在一起,爸妈住我们家隔壁,平常我们上班他们就帮忙带孩子,做饭。
我,可不可以--什么?可不可以放两天假,你们也不想每天对着包公吧。
其实我下意识的想说,我可不可以上你们家做客,立时发现不可以,对工作,为了刑事方便,我已经习惯保持工作的关系,和谁都没有那么熟也不能那么熟。
我坐在候机大厅,看着屏幕上滚动的航班号,发呆,来的时候想换个环境,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该去哪里,每个地方看起来都很陌生,环顾四周的人群,一个个过来乘飞机,送行,或接人的人,脸上有着不同的表情,不知道有没有一个像我一样没有父母,一个人孤零零找不着依靠?不自觉自己也笑了,常青啊常青,你四肢健全,身体健康,做的是不知道羡煞多少人的高职高薪,很多时髦的女孩经过身边都会瞟一眼你昂贵的运动衫和旅行箱,这样的生活难道你不满意?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满意的?我仍然发呆,有人走了过来,温柔的声音常青,是你吗?我看向她,职业套装,长发盘起,淡妆,我对了近四年的厚厚的上唇弯起,对我微笑,我抱住她韩丁,真好,能遇见你。
她来b市出差,正要回s市,我说你果然还是回了s市,你现在同你父母一起住?是,我们买了很大的房子,弟弟还在读书。
我们?我笑。
我结婚了,孩子今年3岁。
她说得坦然,笑得开心,一时之间我竟想到了寺里的佛祖,一切充满祥和安定。
我决定随她回家。
与韩丁的长相相比,韩丁的老公并不出色,与她在同一家国企工作,都是中层,说话不急不慢,却很幽默,看韩丁的眼神充满了爱惜,回家后第一件事是大叫我回来了。
抱着儿子狠狠地亲一口。
他们决定为我洗尘,全家人出去吃饭。
韩丁的父母早年在s市开水果铺子,现在已经不做,我本来对他们的印象不好,不喜欢当年他们重男轻女只带儿子一人回s市,现在看到他们,发现,真的,有很多事情不是想当然那么简单,真的接触和感受,会发现并非自己想得那么回事。
两个老人很亲切,没有传说中s市市井小民的样子,韩丁说他们下乡之前是老三届的高中生。
我看着她们哄着小家伙吃饭,互相夹菜,说着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儿子从远方大学写来的信,觉得很暖很暖。
回到家,逗着小家伙赵蒙,不知不觉就困了,醒来的时候躺在床上,门缝里透出外面的灯光,和一家老小聊天的声音。
我在韩丁家住了下来,很无耻的赖着,每天看着他们下班回家在厨房里忙进忙出,陪两个老人散布去接送赵蒙,看着幼儿园门口接送孩子的大人,心里觉得很轻松,我对韩丁说国企工作真好,不像外企忙得要死,我们经理生孩子都没时间。
韩丁开玩笑的说我们正在招高级经理,你要不要试试?我辞了工作,到韩丁的公司工作,大老板说认识我,在b市的酒会上见过,说我们企业要发展,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我心想,我可是把这里当疗养院。
真正的朝九晚五,上下班有班车接送,我在韩丁的小区买了两室的房子,晚上就很不知耻的跑去骚扰她们全家,尽管我也知道这样打扰他们的生活,可是我就像中了毒瘾,戒不掉。
赵蒙很喜欢我,没事就粘在我身上,他老爸赵世良说这小子天生的色鬼,看见漂亮姐姐就家也不回了。
我忽然想起小时候的郑浩,调皮捣蛋一流,喜欢扑在我身上亲我,然后被郑南拎起来,郑南说这么小就耍流氓。
我老爸去世的那天以后,他没再出现过,只在追悼会上鞠了躬,不说话也不看我。
我抽空回了趟b市收拾东西,到公司办理交接,到姨妈家报个到,又悄悄的回了s市。
刚上班不到两个礼拜,公司里的大妈们就开始给我介绍对象,国企里面单身的很少,我这样一个异类他们立定决心要同化。
我不反感,喜欢她们热情的问我小常啊,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常啊,给你介绍个医生吧。
小常啊,礼拜天来我们家吃饭,早点来啊。
我多了很多事,忙着与各色的男人见面,心里想的确是大妈们的关心。
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几个月,s市的冬季很冷,走在路上总觉得寒气刺骨,不住的打哆嗦。
韩丁和赵世良在公司的s市分部,与我不在一个区,我通常是坐班车上下班。
S市并不下雪只十天半个月的接着下雨,走不了几步裤脚就湿了。
今天是圣诞节,公司在香港上市,要做几份材料,我加了会班,走的时候已经是6点半,过了班车的时间,外面天已经黑了,雨哗哗的打在脚边,我站在公司门口截车,已经站了快半个小时,身子已经全冷了,风吹得寒到了心里。
小常,今天交通困难,我送你吧。
是大老板,他有一半时间呆在b市,昨天刚回来开高层会议,怎么也这么晚。
我收了伞上车,有点狼狈,身上不少地方在滴水,还有些发抖,他递给我纸巾盒子,把暖气调大,问我要去哪里?回家。
今天圣诞节你没有节目?韩丁一家和赵世良的同学聚会,我充其量到她家陪两个老人说话。
我摇摇头,只笑。
我上车时他关了收音机,车里有些安静,我找话说最近陈总很忙,过两天还要回b市吧。
他笑元旦要回来,公司每年都有新年酒会,我要主持抽奖。
有奖金?是奖品。
我看着车上的碧玉吊饰,随口说要是拿这个当奖品,我抽奖前一定去烧把香。
他笑,我有些后悔,自己做主惯了,又不拿这个工作当回事,这样对老总说话太不客气了。
这家企业是央属直管,老总的地位不低,我自己倒没什么,韩丁他们介绍我进来,我怕累了她们。
如藍天一樣的純淨,如白雲一樣的飄逸。
第 42 楼: 耳朵朵。
回帖者: 耳朵朵。
[3311652] 时间:2007-05-30 01:28:02 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