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潘国定、陈文惠这样,从驼峰航线开始到结束一直在飞,竟然能奇迹般活下来,实在少见,是大英雄!不敢相信这一事实的美国人也怀疑了:这个E. Chen,是人还是鬼!翻找所有能找到的资料,几十本薄薄的、用今天眼光看很低档、都是七老八十的当年起义的老人们回忆自己当年时光、由两航联谊会编辑的《联谊通讯》中,提到陈文惠的,只有一篇回忆文章。
是老人们健忘还是陈文惠的人缘不好?都不是!硝烟弥漫的战场,长官拼死冲到敌人阵地,回头一看,紧随其后的,是平日里最少言寡语的战士——其实一点都不奇怪,无论是在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任何一个集体中,总是有两种性格截然不同的人:张扬和内向。
往往关键时刻,这两种人又是主力——冲锋陷阵在前。
潘国定能在蓝天中惬意地吹上一曲萨克斯,是个性使然,陈文惠直到驼峰航线结束统计飞行次数时才让人知道创了纪录,显然,也是个性造成。
问过认识陈文惠的老人,想听到他在驼峰上遇险的事情,老人都这样回答我:从没听他说过。
听老人的口气,好像当年不是在飞越天堑,而是在走平坦的康庄大道一样。
看来,也是性格使然!但通过一件事情就可以管窥全貌:1946年3月31日,陈文惠驾驶C-46从昆明飞上海,在贵州郎岱上空突遇结冰,旋即,左发动机停止工作,右发动机抖动放炮,机身严重倾斜和颠簸,失去高度,紧要关头,陈文惠一面操纵飞机、一面喝令副驾驶伍庆香、报务员杨立德迅速跳伞。
同伴先后离机,此时陈文惠已经失去了跳伞高度,只好迫降。
地无三尺平的黔西南除了山就是山,哪里有适宜迫降之地,眼看C-46往山上撞去,在即将撞上山坡前,陈文惠拼命拉杆,利用C-46最后的惯性顺着山坡的走势使机头稍稍抬起……这个动作做得相当及时,C-46接地(应该是山)时没有粉碎,而是断成两截,陈文惠骨折……这就是陈文惠的一贯作风,危急关头,他把生留给别人,自己向着死神走去!两航起义时,已是央航机航组主任的陈文惠,不顾顶头上司的劝阻,谁都拉不住,就是回去。
从小在外长大,即使是在头号自由世界,也是一个二等公民,他要回去。
回去建设自己的祖国。
他相信,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新中国,一定最民主、最自由、最富强!熟悉内情的老人说,抗战胜利后,陈文惠才从中国航空公司去的中央航空公司,是先过去的老搭档、老朋友陈文宽把他弄过去的。
当时,陈文宽是央航副总经理,得知陈文惠要参加起义,为了挽留朋友,给他开出的条件相当不错,结果还是回来了。
1980年,经军方特批,陈文惠赴法国定居。
看样还是故土难离,老人转了一大圈,还是选择离家门近一点的地方——香港。
八年后,陈文惠在香港病故,享年七十六岁。
死亡档案如果不是纯属机长技术高超和运气使然,只在驼峰航线上空飞一次的中航副董事长简直就差点在劫难逃!飞越驼峰并能在驼峰航线上活下来,已经实属不易,而那些几乎天天在地狱门前徘徊的飞行员们,就已经无法找到一个恰当的词语形容他们天天都要经历的磨难!费尽周折找到一份当年飞越驼峰航线失事飞机记录,翻开有据可查的档案,一份份坠机、死亡名单,简直让人触目惊心:1月8日,58号C-47坠毁。
2月13日,46号DC-3坠入江中。
还不到一个月,3月11日,53号C-53在昆明——汀江间失踪,正驾驶福克斯(J. K. Fox),副驾驶潭欢、报务员王国生死未卜。
接着,仅隔两天,3月13日,49号C-53再次由昆明——汀江间失踪,正驾驶韦尔什(O. M. Welch)、副驾驶王铭佩、报务员黄少华下落不明。
4月7号,由正驾驶罗斯伯特(C. J. Roseberk)、副驾驶(C. R. Hammell)报务员王耀东执飞的58号C-53失踪……8月11日,48号C-53在由昆明飞往汀江途中失踪,正驾驶安格林(S. C. Angllin)、副驾驶陈锡庭、报务员胡仲文下落不明。
10月6日,69号C-47由昆明至汀江,起飞三十分钟后坠毁。
10月13日,72号C-47从汀江至昆明,中途遭到日本飞机攻击,以斯罗德为机长的三名机组成员牺牲。
也就是从此,中航决定,为避免日机拦截,飞越驼峰走北线,并夜间飞行。
10月17日,由佩塔奇(J. Petach)担当机长驾驶的84号C-47从昆明飞往汀江途中坠毁。
10月23日,由柯里帕特里克(Kirk patrie)驾驶的78号C-47从昆明到汀江,中途坠毁。
10月26日,由机长霍克斯恩达(Hockswinder)驾驶的78号C-47,历尽艰险飞越驼峰后,在汀江坠毁。
11月19日,59号C-47由汀江飞昆明,在飞抵陈家营穿云时坠地,机长普利文沙(A. J. Privensal)、报务员张启荣遇难,副驾驶黄伯英死里逃生,但右腿被生生扯断。
同日,63号C-47从汀江飞往昆明,中途坠毁,正驾驶查维尔(J. A. Charville)、副驾驶陈重、报务员李承德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