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2025-03-31 01:51:16

45、逼迫玄澈从城防军大营里出来,让马儿在临澹的大道上随性小跑。

临澹道宽,人也多,马儿跑不快,但这样悠悠闲闲的感觉也很不错。

玄澈越来越觉得自己的神经绷得太紧了,每日周旋于阳谋和阴谋之间,算计人再避免被别人算计,生活让人疲惫不堪。

玄澈忽而想起玄沐羽,不知道那个懒散的父皇此刻有没有好好处理政事呢?大概又是把一堆问题丢给晏子期吧?想到这里玄澈不由得弯起嘴角。

怎么会想起那个男人?玄澈突然反问自己,难道真的日子过久了开始有恋父情结了?玄澈无奈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有点傻了。

那个家伙可不是什么好父亲。

玄澈在街道上慢悠悠地行了一阵,左边太阳穴一跳,下意识地抬头,却对上一双深沉的眼睛。

见到玄澈回头,那双眼睛的主人便微笑举杯致意。

玄澈稍一错愕,随即回以微笑。

只是这么一个照面,马就跑了过去,回头想想,似乎除了眼睛深得让人看不穿以外,那人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中年文士。

认识么?好像不认识,大概是临澹的一些文人名流吧。

玄澈摇摇头不再考虑,却没想到只是这么一个一闪而过的念头差点让他懊悔终身。

看着太子远去的身影,中年文士露出微笑,对桌子对面的人说:没想到临澹城里随便一个骑马而过的少年都是如此风神俊秀。

文士对面的年轻人笑问道:司先生可知那人是谁?中年文士奇道:莫非他大有来头?呵,岂止是大有来头,他可是当今太子。

年轻抿了一口酒,又说,比之十年前,他可是更加光彩夺目了。

中年文士又回头看了看太子离去的方向,似乎在那条街道的尽头还有一个清俊的背影骑在马上悠然远去。

中年文士啧啧道:想不到,想不到,太子竟是如此超然脱俗的人物。

青年笑道:司苍先生才知道么?是不是后悔站在安王一边了?那不至于。

司苍淡淡道,安王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还犯不着为了一个美少年而背叛他。

姚公子当年不也一样么?为了你的救命恩人,杀了你的知交。

不过,如果不是如此,今天你也不会与我坐在这里饮酒清谈。

姚姓公子脸色微变,沉声道:当年之事我虽有愧疚,却不曾后悔过,若是让我再选择一次,我也不会改变我的选择。

司苍微微一笑,道:这番话姚公子心里自己明白便可,无须说与司某听。

姚公子脸色很不好,但却没有再说什么。

司苍看着杯中清酒,又想到那太子,说起来,西面的那位主子比起这年仅十七岁的太子,气度上倒真是逊色不少,也无怪乎那么多人愿意追随在太子左右了。

不过太子又如何,超然又如何呢?最终还是逃不出宫闱纷争。

对司苍的惊鸿一瞥就像是一片落叶在玄澈的脑海里打了个漂,荡起一道涟漪后便再也找不到痕迹,不论日后玄澈会如何铭记司苍这个名字,至少现在他是把这人埋到了记忆垃圾场里。

玄澈回到宫里就遇上晏子期,晏子期看到太子立刻迎上来道:太子殿下。

玄澈总觉得晏子期这声招呼里充满了欢喜的味道,似乎看到自己就如同看到了什么珍宝。

莫非父皇主持的办公让他饱受折磨?玄澈异道:晏大人好,晏大人刚刚离开太极殿?晏子期笑说:正是,正是。

太子殿下不在,陛下将所有事物都推到尚书省,老夫一直从上午忙到现在,脚都停过。

玄澈笑起来,道:晏大人辛苦了,我会去劝劝父皇的。

晏子期无奈地摇头:陛下这样已经二十多年了,老夫也认命了。

玄澈想到玄沐羽名正言顺偷懒的样子也忍不住露出笑意,很难想象国家在这样一个皇帝的带领居然还能不衰败,甚至略有发展。

晏子期见玄澈心情甚好,便道:殿下不妨多接手些朝政,也好让老夫轻松轻松。

玄澈奇道:在下现在接触的还不够多么?晏子期眯眯笑道:太子殿下此言差矣,陛下多年不管事,难得遇上殿下这样的奇才,难道殿下不应该接触得更多么?殿下现在只是在陛下询问时方出言相对,老夫以为,这还不足以展露殿下的英才。

玄澈心下一沉,渐渐敛了笑容,道:父皇若是不问,自然是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做儿臣的何必干扰父皇的思路呢?晏子期捻着胡子摇头道:太子殿下什么都好,就是太过谦逊了。

自古高位有能者居之,殿下有这样的才华,又何必隐藏呢?玄澈冷笑道:在澈儿心目中,父皇便是隐藏在云朵之后的真龙,凡人不见其辉,只是因为那是凡人罢了。

晏子期还要说什么,玄澈已是面无表情,淡淡道:时辰不早了,孤还要陪父皇用膳,晏大人请好走。

晏子期心中一凛。

太子无论是发怒还是冷笑他都能坦然面对,唯独太子面无表情之时却是最令人恐惧,尤其是那清亮的嗓音说出淡淡的话的时候,不论是坠入冰窖还是冬日泼下一盆冷水,都不足以形容这种刮骨的刺寒。

而支撑这种冰寒的,更是隐藏在少年淡漠神色下的决绝手段!本以为太子心高气傲才华洋溢,定然不会甘居于人下,却没想到……晏子期不敢再多言躬身告退。

玄澈看晏子期匆匆离去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

也不知这样想的有多少人……权力,真是诱人的东西。

希望自己不要成为被‘诱反’的那个才好……玄澈心里想着,目光落在太极殿刺眼的琉璃砖上,轻轻叹出一口气。

调整了心情,玄澈进入清凉殿,意外地看到玄沐羽在和小狐狸玩:小狐狸张牙舞爪地扑向玄沐羽,玄沐羽指尖一弹,小狐狸就被指风打得后退一步,小狐狸不甘心,又跳起来企图从空中袭击,玄沐羽在小狐狸眼看就要碰到自己的时候伸手一抓,可怜的小狐狸的尾巴就被他拿在半空中。

玄沐羽非常无良地拎着尾巴把小狐狸甩出门。

小狐狸被丢出半空,本来想打几个滚落在地上,却看到玄澈站在门口,干脆身子一转,刚好扑到玄澈怀里,大大地黑眼睛直直地瞅着玄澈,眼泪在眼眶边打转,那神情好像在控诉玄沐羽的无德。

玄澈本还以为玄沐羽是在和小狐狸玩,还觉得惊奇呢,再多看几眼就发现玄沐羽根本是在欺负小狐狸。

想也是,一直不对盘的两个家伙怎么会突然玩到一块去了。

玄澈无奈道:父皇,您别欺负小梅花呀。

玄沐羽不知把一张什么纸收到怀里,从容道:朕可没欺负它,这狐狸不听话要抢东西,朕才小小教训他一下。

小狐狸吱吱大叫。

玄澈摸摸它的小脑袋,说:小梅花,你不听话了?小狐狸突然跳到玄沐羽身上,往他怀里扒拉。

玄沐羽不高兴地揪起小狐狸的皮毛,又把狐狸扔了出去。

这回是玄澈主动伸手接住了小狐狸,小狐狸趴在玄澈怀里,露出一脸委屈,吱吱地诉说冤情。

玄澈走到玄沐羽面前,看看他的话里还露出一角的纸张,道:父皇不会抢了小梅花什么东西吧?玄沐羽的脸色十分可疑地红了一下,还是嘴硬道:朕能抢一只狐狸什么东西!玄澈撇撇嘴,但他也不能逼玄沐羽交出什么,只能安抚小狐狸:好了,小梅花,不生气了,我下次给你煮鱼羹。

小狐狸抱着玄澈的脖子吱吱叫了两声方才作罢。

小狐狸直起身子看看玄澈,突然一凑头在玄澈嘴唇上吻了一下,顺道舔了一口。

玄澈一愣,玄沐羽已经一把揪起小狐狸的尾巴怒道:朕要把这狐狸炖汤!玄澈回味了一下事情经过,似乎自己不小心就被一只狐狸给非礼了?!玄澈皱起眉头,第一次没有在第一时间从玄沐羽手里抢救狐狸,而是对小狐狸说:小梅花,你在干什么?小狐狸被倒吊在空中,血冲脑门,眼睛都红了,听到玄澈这么问,只能无力地吱吱叫两声,企图博取同情。

玄澈从玄沐羽手中接过狐狸,他的眉头虽然已经舒展开,但脸上没了笑意。

玄澈看着小狐狸,口气淡淡地说:小梅花,下次不要这样——我,不喜欢。

这是玄澈第一次明确地说出自己的不满意,在此之前,不论是谁做了让他为难或不快乐的事,他都不曾开过口。

小狐狸和玄沐羽都意识到玄澈这次是真的恼了,不同于生气或者愤怒,就是不喜欢,小狐狸的行为触及到玄澈的底线了。

玄澈放下小狐狸,一脸平静地取出丝巾擦试嘴唇,然后一脸平静地将丝巾扔掉!玄澈再看一眼小狐狸,又重复了一句:小梅花,记住了吗,我不喜欢。

小狐狸弓了身子,眼泪掉个不停,不时伸出爪子摸一把,望着玄澈,吱吱地叫了两声,似乎在认错。

但玄澈并不理他,而是看向玄沐羽,说:父皇,儿臣想要改革禁军。

玄沐羽还在发呆,玄澈刚才的举动不但吓到小狐狸了,也惊到他了。

玄澈最后看狐狸的那一眼,骤然间神色冷漠地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把你完全地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这个眼神玄沐羽见过,十四年前,第一次遇见这个孩子的时候,那个眼神也同样的拒人于千里。

一旦想到如果自己也被这样的眼神注视,玄沐羽就没有来地发慌,心中千万思绪转过,竟然没有听到玄澈说了什么。

父皇?玄澈疑惑地又叫了一声,玄沐羽这才回神,他看看眼前人,却道:澈儿很气小狐狸吗?玄澈收了表情,淡淡道:没什么,只是不喜欢它这样做而已。

小狐狸大哭,眼泪在桌子上积了一滩。

玄沐羽神色复杂地看一眼小狐狸,轻声道:小梅花只是喜欢你而已……儿臣知道。

但是儿臣不喜欢。

玄澈冷漠地说,话锋一转又问,父皇,您刚才听到儿臣说的话了吗?玄沐羽见玄澈不愿再多说,只得顺着他的话问:呃,什么?玄澈说:我要改革禁军。

嗯—嗯?玄沐羽一时不能反应。

玄澈扬起他秀美的长眉,神色中是不可更改的坚定:儿臣不能让一群窝囊废保护父皇。

儿臣知道父皇有一群优秀的影子,但这不够,在面对数量足够的军队时,他们并不能保护父皇。

儿臣要除去安王,但儿臣不能让父皇陷入危险!玄沐羽呆了呆,终于完全消化了玄澈的话,他看着玄澈,似乎在审视什么。

玄澈坦然地与他对视,水晶般的眼睛里只透露出一个讯息:我只为了保护父皇!玄沐羽凝视着这双眼睛,缓缓地点头。

好,就按澈儿的意思改吧。

太子改革禁军的敕令一出,举朝沸腾,有大臣企图上言阻止,排除那些阵亡在太子森冷目光下的胆小鬼,其余跳出来做出头鸟的也被皇帝赶了回去。

虽然皇长子继位的希望在太子临朝后就被生生掐断,但是太子即将掌握禁军的事实还是让某些人极度绝望。

玄沃倒是有点死老鼠不怕开水烫的意思,听到这个消息只是哦了一声,其态度之超然令人匪夷所思。

太子要亲自调教禁军的消息让东期门宫里的一些人很是惶恐。

太子的威名始于十二年前一个刺客的刀下,在四年前的大淼边境上登上顶峰。

太子的出场迎来众多军士的高呼。

在军人的心目中,强者即为王。

看起来太子属于这个强者的范畴。

太子立于高台之上,看着黑压压的一片人头,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

喧杂的广场渐渐安静,直到悄然无声。

太子神色漠然,清冷的声音远远地荡开:不论你们之前怎样看待禁军这个名字,在我心目中,禁军是精英中的精英,是保卫父皇的最后一道屏障。

可是,几日前,我却看到了一群只知道聚众玩乐的废物!在这里,我不会处罚任何一个兵士,因为那不公平,除非我要将你们全部上刑!我只给你们一个选择:要么,现在就给我滚出这里;要么,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内,成为皇宫的精英,或者,下…地…狱!广场内鸦雀无声,每个人都感觉到头上悬着一把利剑,太子不会开玩笑,太子向来言出必行。

精英或者地狱,生存或者死亡。

没有其它选择。

傅清川在人海中看着台上神色冷酷的少年,这一刻他可以想象得到,如果自己不能成为那名精英,命运和其它士兵不会有区别: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