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陈洪见郑屠摆开了架势,顿时大喝一声道:诸位一同上前,将这厮绑了!众人呐喊一声,便要一拥而上,忽然听得那不远处轰的一声巨响,似有崩倒之声,接着便是火光冲天,一股大火便如从地底忽地冒出来一般,将那边天烧的通红。
不好了,那不是员外家么?这声巨响倒是将那些正要动手的庄丁骇得不敢动弹,一齐朝那里望去,一名庄丁忍不住高声呼叫起来。
果然是员外家!陈洪大惊,手搭凉棚张望,不是自家院子却是哪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来,那边有传来马嘶人喊的声音,似有大队人马在附近。
哎呀,不好!陈洪大惊,顾不得郑屠,飞也似的便朝着那庄子飞奔而去。
其余庄丁见走了陈洪,当下也顾不得那赏金,跟着蜂拥而去。
一时间,满院子的人马顿时走的干干净净,只剩得一个郑屠立在院子里。
老爹——绿珠不知何时从那院子旁围墙边冒出头来,小脑袋对着郑屠道,那些人可都走了?天可怜见,赶上了陈员外家一场打火。
说罢上前来,在郑屠身上四下摸索。
俺无事!郑屠冲着绿珠笑道,便是这些人一齐上来,也上不得你老爹半分。
只是这场大火,也不知甚么时候得熄,你且等着看好戏便是!说罢便拉着绿珠的手进了屋子。
那屋子里的陈老实早已掌了灯,讪笑着过来道:方才端的是险,索性一场大火!这陈老实见对方人多势众,兀自在屋里担心,只恐郑屠斗他们不过,殃及了自身,虽也见过郑屠先前镇住庄丁的模样,只是这次那陈洪似是铁了心一般,颇有些忐忑之心。
郑屠看陈老实模样,不由笑道:只管放心便是,那些人不过土鸡瓦狗,奈何不得俺的。
与他等争斗,这几日便要见分晓了。
到时保管这庄子归俺郑屠所得。
陈老实这才约略放下心来,待绿珠服侍郑屠进了房间。
他又提着灯在院子里朝着陈员外那方张望,果然一场大火,中间夹着些人喊马嘶的声音,不由看了看屋子里,心里顿时悚然起来,正在这时,周围邻里都惊醒了,早围在一旁议论。
方才那陈洪围困了郑大官人,所幸一场大火!日间那老汉冲着陈老实拱手道,只是这场大火好不蹊跷啊,只怕这陈员外家也要烧掉半边,这许多时候,也不见大火小一些。
莫不是郑大官人做下的?中有一后生插嘴道。
蠢浊东西,这话也是你讲得的?那老汉忽然便怒气勃发,一巴掌扇了过去,将那后生打了个踉跄,喝骂道,若再敢说半个字,仔细你的皮!那后生似乎很怕这老汉,捂住脸,不敢再则声了。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众人听闻此言,俱不敢再说这些,只管对着那火势评头品足,也无有一人想要去助那陈员外救火。
只是陈老实听得那后生之言,又见那老汉如此发作,心下原本就有些疑惑,此时豁然便开朗起来。
这般看来,这火多半是自己姑爷做下来的。
陈老实瞪圆了眼睛,心内翻腾不已,难怪姑爷胸有成竹,原来是这般,只是姑爷这般行事,大胆之极,三句不同,便要杀人放火,心下不由一个激灵,心中暗道:若是在和姑爷说话,定然要小心一些。
只是一想到姑爷这般的强势,心里有不免有些得意起来,抬起眼来看了看四周的邻里乡亲,但见他们看自己的眼神态度,也有些恭敬和畏惧起来。
顿时心里又如六月雪水一般的爽快。
不说这里只管看那大火烧起。
只道那陈洪领了庄丁,飞也似的朝着自家赶去,果然是烧了自己的院子,那左厢边的屋子已然燃起了大火。
所幸自家父亲家眷俱都在右边厢房内歇息的。
只是这左边厢房乃是库房所在,金银器皿都在这头,眼见得都快烧的不成样子,不由心急如焚,正要呵护随性的庄丁们救火,却听得那暗地里冲出一彪人马,莫约三两百人,那马队中高高竖起一杆大旗,上书一个石字。
为首一人,骑马挽刀,冲着陈洪大声喝道:洒家乃是五岭峰山寨里的五头领,如今山寨缺了粮草金银,因此特来贵庄来借,只是你家父亲不肯,便自己动手取了。
只是俺往日所到之处,没有不答应的,你家父亲识不得好歹,别怪洒家一把火烧了。
陈洪眼见得自家不过数十个庄丁,那是是这些如狼似虎的强人的对头?早已惧怕,浑身哆嗦不已。
听得那石仲这般说话,只颤声儿答道:万望大王不要伤了小人父亲的性命才好!石仲哈哈大笑道:洒家只是求财,不伤人命。
虽你父亲也有些执拗,也只是将他绑了。
其余家眷都在,你自领了他们去罢。
洒家今日却要承情多谢了。
他日再有需要时,再来叨扰!说罢一拱手,呼啸一声,领着马队飞也似的冲了出去。
一时间马蹄声滚滚而去,扬起一阵尘土,只扑了陈洪一头一脸。
那陈洪再看时,却见那马队过处,果然还有一些人被捆绑一起,那陈员外并一干家眷俱都在此,连忙连滚带爬的扑了过去,哭喊道:父亲,这便如何是好。
那陈员外惊吓过度,已然快要晕厥过去,看了陈洪过来,不由喘息未定,断断续续道:畜生,谁使你要去寻那郑屠的不是?还不快寻人救火?家业都快烧光了!陈洪这才方如梦醒,又冲那些庄丁道:快快救火!快快救火!哪知那些庄丁听了陈洪说话,只立在那里不动。
那陈洪怒道:平日里养你等这些闲人,今日倒是一个都使不动了么?众庄丁听闻,不由默然不响。
陈洪又要再骂,其中一名庄丁壮起胆道:小庄主莫怪,平日里虽也是小庄主养着,却也帮小庄主做得一些事。
如今这大火凶猛,一时间那里能够熄灭得了?俺等不过数十人,殊有无救火的物件,只怕火没有救到,倒将自身烧起来,丢了性命。
陈洪急了,冲上去,就要抬脚踢人,却吃数个庄丁挡住了,上不得前,心急火燎之下,脱口应允道:只要救得这场大火,凡有份者,每人二十两银子。
众人一定,不由骚动起来,却忽然听闻内里有人高声道:小庄主不要哄俺等了,如今这火势甚大,且方才那些强人说的明白,只将你家的金银粮草俱都劫走了,你却拿甚么来赏与俺等?莫不是要白赚俺的力气帮你做事?众庄丁顿时明白过来,见火势又大,却是无可作为,便有人叫了一声道:事不可为,不如散了罢!说罢,边有人离去。
众人见有人先行离开,一时间人心顿时散了,各自的走散开来。
那陈洪眼见得火势强大,这些庄丁又不肯救火,只要走散,那里肯放手,挡住这个道:莫要走,我家有的是金银,不可听人挑唆,只要救火了,情愿多赏些银子。
只是那些庄丁如何肯信?挡得住这个,那个却又走了,挡住那个,这个也不见影子。
慌慌张张,四下忙乱,最后却没得一个人留下来。
眼见得那大火已然扑灭无望,不由哀嚎一声,坐倒在地,发髻也散了,急怒攻心之下,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叫道:全完了,全完了!那陈员外也眼睁睁的看着大火蔓延过了右厢房,势必不能阻挡,气得瞪圆了双眼,指着那大火处,呜咽的说不出话来。
过了良久,却听得噗的一声,一口血喷将出来,染红了他的前襟,大喝一声道:吭杀我也!顿时两眼翻白,两腿一蹬,直挺挺的便就此赴了阎罗殿。
父亲!陈洪猛然一叫,顿时也晕厥了过去,那一干家眷俱都大声嚎啕起来。
一家大小奴仆数十口人,顿时都哀号起来,一时间哭声震天。
这场大火,只烧到次日午时,方才渐渐的熄灭了。
只是那陈员外一命呜呼,那陈洪晕厥不行,一干家眷高声号哭不止。
天可怜见的!绿珠次日看着那陈员外起火的那处,但见残垣断壁,残烟袅袅,不由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好好地一户人家,却陡然横遭灾祸,只是可怜了那些家里人!郑屠听得那哭声,又见那燃烧后的惨景,不由叹息一声。
也不知道此事是对是错。
正在思咐间,却见一个头戴竹笠儿的汉子,匆匆过来,冲着郑屠一拱手,道:哥哥可有说话的地方。
郑屠点头,冲绿珠示意,自引了那汉子望僻静处,四下无人,这才道:你家五寨主做得过了。
俺不过叫他吓一吓,却恁地要害他家破人亡?那汉子忙笑道:哥哥不晓得。
俺家五寨主说了,若是哥哥今日还有让这陈员外翻身的时日,只怕日后哥哥也是这般的下场,因此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他一把火烧了干净。
郑屠不由冷笑道:我知道你家五寨主的意思,日后俺要上那五岭峰入伙,便是拜他所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