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宋阀全集 > 第六十一章 恩怨

第六十一章 恩怨

2025-03-30 19:29:47

徐胜徐卫兄弟两个迎了出去,那带着几个军汉正往里走的不是郑应是谁?见这两兄弟出来,他大笑道:荩忱啊,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跟来,不会怪我这不速之客吧?徐胜,字荩忱,听到这话爽朗笑道:监押说哪里话,快请进。

郑应大步上来,经过徐卫身边时,指着他说道:好小子,今天咱们一醉方休。

上了客堂,拜了徐太公,分宾主坐下品完茶后,郑应再次向太公道喜。

徐太公不会客套,心知必是儿子打了胜仗上头又嘉奖下来了。

那郑监押本来还等着他问一句喜从何来,见他笑而不语,只得干咳两声,自己说了出来。

大名靖绥乡勇营赴山东助战,劳苦功高,朝廷明令,徐卫转官武翼郎,领供备库副使,差遣仍是乡勇营指挥使,为从七品武官。

取来官凭,又命侍从送上赏赐的财物戎器,不住的道贺。

徐太公徐胜两父虽料到上头必然嘉奖提拔,却没料到连升两级。

徐卫原来的阶官是第四十四等修武郎,现在是第四十二等武翼郎。

不要小看只多升一等,从第四十二等以上,到第三十五等为止,这中间的八等阶官是可以双转的。

所谓双转,就是你有战功,本该官升一级,只要在这八级之中,就可以升两级,该升两级升四级,该升三级升六级。

而第三十四等到第二十三等这十二等,一般来说不作为升迁必经阶梯。

也就是意味着,只要徐卫再立几次战功,就有可能一举跨入前二十等阶官,直追其兄!尽管只是由从七品升为正七品,但却已经是大宋中级武官。

徐胜瞧向弟弟,见他并无欣喜欲狂的征兆。

不由得心中暗叹,老九已然不是池中之物了,假以时日,必然出人头地。

自己这个作兄长的,还得勤勉努力才是。

要不然日后见到弟弟,还得拱手行礼,视为长官,这脸往哪儿搁?徐太公更是意外,心思老子上阵一生,干到从七品足足用了五年,期间历经大小十余战,屡立战功才得以升迁。

况且老子在西北打的是党项人,何等剽悍,何等善战?你小子不过是镇压暴民,就升得这么快?徐卫对升官不意外,对赏赐也不欢喜,但瞧见那柄内廷供奉的陌刀却极感兴趣。

在他的印象中,陌刀这种兵器在唐代才有,且为唐军制式重兵,没想到宋代也有此物。

徐太公见状,笑道:当年跟夏军作战,党项人派‘铁鹞子’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老种经略相公命我等手持陌刀列阵绞杀,一刀下去,人马俱碎!哈哈!说起当年,老爷子眉飞色舞,似乎又回到了那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

他这话不是吹牛,宋军,又特别是西军中,装备有大量陌刀。

夏王李乾顺的弟弟察哥奉命视察前线,学习宋军之长。

回去以后就向夏王禀报说,我们虽然有铁鹞子重骑兵可以驰骋平原,又有步跋子可以登山据险。

但一遇上宋军的陌刀阵,铁骑就无法施展。

若碰上宋军用神臂弓,步跋子也会溃败。

可见陌刀之威!徐卫取在手中,见那陌刀铸工极精细,长一丈,刀身既长且阔,两边开刃,刀尖为三角形,可砍可刺,估重约有四十多斤,非双手不能用。

宋代的装备制造部门分内外两种。

那些手艺精湛的工匠所生产的装备,只供奉内廷。

而供应军队的装备,大多是由厢军,刑徒所造成,质量差别可想而知。

徐太公下了座,也走过来取过陌刀拿在手中,细细抚摩,叹道:到底是内廷供奉之物,哪像我们当年所用的那般粗糙。

说罢,让徐卫闪开,就在那客堂中央舞起来。

别看他年老,这四五十斤的陌刀拿在手里挥舞自如,呼呼生风,郑应徐胜都大声喝彩,直言威风不减当年。

舞了一阵收刀立定,颇有些气喘,太公笑道:老了,若是当年,我身穿重甲,背一张弓,一袋箭,一柄手刀,一把短斧,手里还提把陌刀,奔跑如飞!徐胜徐卫两个赶紧称是,难得老父开怀,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在厅上谈了一阵,后头弄好了饭食,徐卫便请郑应入席。

后者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欣然应充,还说一直记挂着徐家窖藏老酒。

徐卫知他性子豪迈,又好这一口,酒一喝高兴,嘴上就没把门的。

赶紧让人取来好酒,父子三个作陪,开怀畅饮。

席间自然少不了说些军旅之事,郑应不住夸奖徐卫,说自己没看错人,徐九郎指定行!徐太公心情也不错,喝了几杯,徐胜担心他身体不让再喝。

郑应却一把抢过酒杯,声称要好好敬一敬老前辈,培养这么出息两个儿子,还不该多喝几杯?酒至半酣,满脸通红的郑应取出一物,故作神秘的笑道:还有一件喜事。

这回徐太公问了:喜从何来?郑应执信在手,问道:新任‘签书枢密院事’,前辈可知是谁?徐太公离职多年,中枢人事任命无从知晓,直言不知。

郑应笑了笑,将书信递到徐卫面前说道:正是前辈一母同胞的兄弟!此话一出,先是徐胜变了神色,继而瞧向父亲,果见面色不悦。

在徐府,有个人的名字是绝不能提起的,那就是叔父徐绍!他与父亲虽是骨肉兄弟,但却多年不来往,互相之间成见极深!郑监押此时提起,怕是要惹父亲不快。

徐太公冷笑一声,哼道:那要恭喜他,从二品大员呐。

郑应见他这种反应,心里猜到几分,识趣的闭嘴。

徐卫不知道还有个在东京作高官的叔父,更不知其中恩怨,拆开书信读了起来。

那文言晦涩难懂,但好歹也是个大学专科生,也能看出个大概意思来。

徐绍来信寥寥数语,说是他刚供职枢密院,听闻侄儿剿贼立功,不胜欣喜,让徐卫往东京走一趟,越快越好。

信中并无只言片语提到兄长徐彰。

徐卫看罢,将信递给父亲,老爷子却不接,喝下一杯酒问道:说什么?将信的大致内容说了一遍,徐太公听罢不置可否,脸色阴沉得吓人。

郑应是个明白人,知道这其中必有原故,自己一个外人不好打听,遂借故告辞。

徐胜徐卫两兄弟亲自送出。

立在大门口,徐卫将那书信再看一遍,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既然对方是自己的亲叔叔,与老爷子又是亲兄弟,怎么一封家书寥寥数语,根本没问候一下其他人?徐胜见弟弟盯着书信看,想到他大病之后记不太清楚从前的事情,即便记得,那时他才几岁?便说道:爹和叔父已经多年不来往了。

为什么?徐卫不解。

徐胜沉思一阵,索性在那台阶上坐下,叹道:说来话长啊……徐卫陪坐在旁,听四哥提起了徐家的陈年往事。

徐家祖籍就在此处,曾祖祖父都是禁军小军官。

徐家既是行伍世家,那子弟便都去从军,最大也只有一个八品官。

到了上一辈,才算有人出头,徐彰徐绍的长兄徐茂因军功,累迁至庆州刺史,副都总管,经略招讨副使。

便通过关系有意提拔两个弟弟,徐绍得以升迁,但徐彰拒绝兄长好意,跟着老种经略相公种谔浴血奋战,也升上来了。

他凭的是真本事升官,自然对弟弟徐绍颇有微词,看不起他,两兄弟渐渐不睦。

后来,徐茂去世,临终之前还记挂着两个胞弟,尤其是徐彰,便托朝中至交疏通关系,将徐彰从西军调回东京,任步帅司都虞侯。

当时,徐绍已经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官拜制置使。

徐彰进入三衙长官之列,作了京官,但上任没多久便与同僚不和,又看不惯朝中一些陋习,时常加以抨击,得罪了不少人。

一些权贵有意整治他,便有朝臣不断上本参奏。

对于其他人的攻击,徐彰虽怒但也没当回事。

可这其中,居然有他的亲弟弟徐绍!叫他如何不寒心?也正是徐绍那一本,直接将二兄参了个被迫致仕。

这么一来,骨肉兄弟反目,再无来往。

徐绍就算领着子孙回乡扫墓祭祖,徐彰也会紧闭大门,拒而不见,一母同胞却形同陌路。

这次叔父来信召你赴京,你要是去了,父亲肯定不悦。

九弟,三思而后行啊。

徐胜颇为无奈的叮嘱道。

说实在的,这件事情上,徐胜也有很多不理解的地方。

叔父当初为什么要参父亲一本?再说,参都参了,退也退了,兄弟总还是兄弟吧?父亲又为何深仇大恨一般,摆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子?这徐家祖宅,本为三兄弟共有,至今也没分过家。

可大伯那一支,分散各地,不常往来。

三叔那一家,就更不用提了。

徐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团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