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愣了半天又说:分组承包与工分挂钩,好是好,但大队知道,不知会不会……对外不说就是了。
他们知道就说我们搞责任制,《六十条》也规定搞责任制。
我说,要干点事,就要冒风险。
等到他们知道,当家塘已挖成了。
我拍着指导员的肩,笑道,无非我受个处分,没鸟事,放心吧!我这时说话,跟社员一样也粗鲁了一些。
指导员和队长都说:小萧,要受处分我们去,你是干部,年纪轻轻的,不能让你受处分。
我说:既然你们俩同意,就开个队委会,这样办。
自从划分作业组,实行包工、包分后,好几天没听到队长敲钟,也没听到他吹哨子了。
我去社员家吃早饭,走到队长门口,他正端着碗在跟人说话,见了我笑道:小萧,我失业了。
我问:为什么?不要敲钟了。
他说,你看看那塘埂上,早已上工了,早饭都不回来吃。
各组生怕别人抢挖他们的土方,抢他们的工分。
过去一天人均o.8个立方,现在是1.2立方。
根据会计测算,照这样进度,到春节可能要提前十天左右完工。
我说:那就太好了!这就是利益关系的驱动。
我走了几步又回头说,你可不是失业啊,质量关可比你敲钟的任务重得多,如果水一进,塘坝漏,那可就是大事啊!另外,你还要做好各组之间协调平衡工作,防止闹矛盾。
你放心!队长说,我和指导员、老队长,时时都在检查。
我除了上大队开会,整理笔记,多半上当家塘,和社员一块劳动。
这天上午,我和一个青年抬着一筐土往塘埂上爬。
因塘埂的坡度很陡,新土又松又滑,爬一步滑下半步。
小青年使劲往上推,我双手抱着肩上的扁担往上拽,两个人都弄得满头大汗。
忽然从我身后伸出一双大手,把我肩上的扁担托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是队长,笑道:你干嘛?!我能抬上去。
我见他眼里噙着泪,心里一惊,又问:跟谁吵架了?指导员批评你了?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把我往塘埂上一按,要我坐下。
又将那筐土送上坝顶,流着泪回过头来,拉着我就往指导员身边走。
指导员和老队长蹲在塘沿的草坪上,我以为他拉我去评理。
谁知,我一见,他们也在流泪。
我走到他们跟前,笑着问:怎么都哭丧着脸?队长扶我坐到草坪上,伸手就捋我的裤管。
我不知是何事,尚未反应过来,他已将我右腿的裤管捋了起来,惊叫道:这么大的伤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还要去抬土?指导员和老队长也都凑过来,看我的伤口。
队长又要捋我上身的毛线衣,这回我明白了,我不知他们从哪里知道我受过伤,我便按着毛衣不让他们捋,说没事。
这时许多社员和几个知青也都跑过来看我身上的伤。
指导员要队长吹哨子,把大家都集中过来。
其实,社员们好奇,不知什么事,早都围过来了。
指导员用袖子擦了一下眼,沙哑着嗓子说:我心里很难过,我对不起小萧,我怎么能让他来干这样的重活呢?!他停了停,忍着泪又说,今天上午,大队工作组岳厅长找我,问我萧长玉在做什么?我说他和我们一道在挖塘。
他说胡闹!说省里一位部长来电话,说小萧前年在南山市采访时出过车祸,全身许多地方都骨折。
我估计这是省委宣传部陈部长说的,因为我要下来蹲点他就不让我来,说我身上有伤。
社员们一听,都张着嘴惊叫一声:啊!车祸,骨折?许多老头妇女都哽咽起来。
知青小敏从人群中钻过来要看我的伤。
我说没事,好了,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