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差前曾带母亲去医院看了病拿了药,我最担心母亲不按时吃药或不吃药。
她最不愿吃药,她常说,哪有那么娇,一生病就吃药,还说我胃痛也不吃药。
我说我年轻抵抗力强,她说她身体硬朗呢!生点小病人人都有,抗一抗就过去了。
为此事,我和哥都跟她争过多次,可她不听,真拿她没办法。
现在妈的胃痛不知怎样,是否好一些了,我心里很不安。
下了火车我就直奔母亲住处。
上了楼,家里门是虚掩着的,我伸手推开一看,梅影正蹲在地上擦地板,背朝着我。
她听到门声,头一回,一跃爬起来,惊喜地轻声叫道:长玉哥,长玉哥,你回来啦!说着就跑到我跟前。
我见她红扑扑的脸上挂着许多汗珠,两袖卷到胳膊弯,裤管也卷得老高的,还赤着脚。
我便说:你这是干什么?像栽秧一样的,妈呢?她忙用手掩着我的嘴,小声地嘘着:轻一点,轻一点,别把妈吵醒了。
我在抹地板。
我见墙角边两个脸盆都盛着水,边上还有几个抹布,又说:怎么不用拖把?梅影说:拖把拖不干净,不如用抹布,声音也小一些,不会影响妈睡觉。
是长玉回来啦!妈从里屋出来说。
我忙说:妈!我把您吵醒了。
我没睡着,是梅影硬叫我睡的,说她抹地板,我碍她的事。
妈笑着说,你还拎着包站在门口干什么?梅影要接我的旅行包。
我说这不能往家里放,防止有虱子。
妈和梅影都惊奇,怎么会有虱子?我也没解释,只是叫妈把我的衣服拿给我,我要去厂里洗澡。
梅影把手擦了擦,赶快跑到我的卧室,将内衣和外套装了一包给我。
我把包放在门外,要她们不要动,我洗好澡回来处理。
妈问包里有没有书、纸,我说有。
梅影说是不是保密?我笑着说:哪有什么保密的?都是笔记本。
梅影伸手就把包拽过去,你别管了,洗澡去吧!我下了楼,走到银河街上,梅影趴着窗子喊我,说妈讲的,叫我洗了澡就回去,不要到厂里其他人家去,等我回来吃晚饭。
我答应一声就走了。
我估计梅影可能经常来,但我没想到一进门她就在这里。
她刚才那个样子,卷着裤子挽着袖子,一脸的汗水,简直像刘三姐在河边打鱼似的,又可爱又好笑。
可是这样相处下去怎么行呢?现在最大问题是,从妈妈的语气里,我感觉到,妈像喜欢雪梅一样喜欢梅影。
洗澡的时候,我都在考虑,我今晚是在家住还是回省委大院二零三楼我的宿舍?这倒不是家里是否住得下,这里的宿舍是南边两间,北边一间加上厨房卫生间和小餐厅。
住是好住的。
我猜想,梅影每次来很可能都不回去,她跟妈睡也行,单住也行。
我今晚如果不在家住,妈肯定要骂我,说我一到家就走,我也不能赶梅影走。
赶她走,妈也会骂我的,也会伤梅影的心。
可是,如果我不走,梅影晚上肯定要找我说话,我又不知跟她说些什么好?我洗好澡回来,一进门,梅影就把我手上的衣服抢过去,笑着说:已煮过一锅汤,再煮一锅吧!她这动作,跟干校那个沈小君酷似。
我笑着摇摇头,心想,团省委的老姚说的对,寡汉门前是非多,这简直是绝对真理。
如果雪梅没走,我们结了婚,梅影也好,小君也好,恐怕都不会来缠绕了,也就没有这些是非了。
妈从房里出来,我问妈最近大哥有没有来?妈说哥最近忙得很,送走了平平又送倩倩。
这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插队落户是全国性的,仅银河市批初高中毕业生就五千多名。
我问妈平平倩倩最后定在哪里,妈说平平在城南公社,倩倩在姑妈家那个公社。
梅影说那天送平平倩倩她跟妈一道去送的,黄河大道披红挂彩,每个学生都带着大红花,有一百多辆大车。
车上学生哭,车下家长哭。
我想,这到底不知道是喜是忧?妈又说,哥把他们俩落实好,就回来了。
妈说着便和梅影到厨房去了。
过一会,梅影又跑出来喊我吃晚饭。
我走进餐厅,妈已坐在那里,指着桌上的五六样菜笑着说:这都是梅影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