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书记和老郭都笑,说他们不被打成走资派就算幸运了。
他们走后,我便抓紧把笔记整理了一下,就睡了。
大约夜里一两点钟,我突然听到楼下呼叫:有人投水啦!有人投水啦!我一惊,又听到几个人奔跑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我便赶忙起床趴在二楼的栏杆上伸头往下看。
只见好几个人边跑边说:是团省委的,是团省委的,听说叫婉云,在东边大塘那里。
我一听,又是一惊,头皮一炸。
坏了,是不是婉云投水?我转身连忙披上外套,就往东边大塘那里跑。
老远就听邹书记和我们报社总编宁欣然在劝说:无论如何不能投水,投水就是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没有罪也有罪了。
邹书记说着又埋怨站在身边的几个女同志,你们几个女专政队员,怎么都没有看好?秦苑媛说:今天是轮妇联的,那个值勤的女同志在门口打瞌睡,还是工会的一个女同志起来上厕所现的。
我走到人群外围,见婉云一身**瘫坐在塘埂边上,抱头痛哭:你们为何要救我?为何要救我?让我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管它有罪没罪啊……秦苑媛和两个女同志硬把她架起来,她又仰天哭叫:老天不公!老天不公啊!老爸!老妈!你们究竟在哪里啊?!这凄厉的呼叫声,震撼着整个夜空,在层层夜雾里迷漫、回荡、盘旋。
在这本来就给人一种寒意袭人的深夜里,又添了几分寒意。
不知是冷,不知是寒,不知是婉云的呼喊,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我挤进人群,喊了声:婉云,回去吧!婉云一愣,转脸望着我,半天才说:小萧,你怎么来了?你可是‘红五类’清白之人啊!什么‘红五类’‘黑五类’?这是人为划分的。
社会本是各种各样的人组成的,清一色是办不到的。
我说,你过去常劝我,不要冲动,不要意气用事,要冷静,要想得开。
怎么今天,你倒想不开了?说话间,秦苑媛等女同志便拉着她往回走。
我交待不出来,我的思想压力太重了! 婉云又流着泪说,长玉哎,我整夜睡不着觉啊,与其这样痛苦,还不如一了百了。
了不了――婉云!你是如此聪明的人,怎么现在糊涂呢?邹书记很诚恳地劝说,我还是那句话,相信**,相信党,相信群众,相信组织上最后会给你一个公正的结论。
你还是个**员,就是普通群众,党也会团结他们的。
这你放心,要有这个信心和信念。
邹书记说的信念,是太重要了,如果失去信念,就没有精神支柱。
我劝说道,去年,我出了那件事,当时说我破坏批斗会,要把我打成现行反革命,我的压力也很重,如果没有信念,我也支持不住。
我说信念这句话,实际上也包含雪梅的出走,给我带来的痛苦和压力。
在大家的劝说和搀扶下,婉云终于回到她的住处。
一早,沈小君就跑来了,她说衣服干了。
我说怎么这么快。
她说她在锅炉房里拴了绳子,把衣服晾在锅炉边上烤着,很快就干了。
她带我去吃了早饭,我向食堂会计交五角钱伙食费,会计说小君已交了,只要三角。
我说不行,一路上我们都交。
会计笑说:你和小君是熟人,她请你吃饭也是应该的。
小君说:萧大记者,我以后到省里去,你再请我好吧!说着她就拖我去上车。
招待所门口停着一辆军用吉普车,汪明站在车边上。
小君将车门拉开,让我上车,又把我的包塞进来。
我正要关车门,小君也上来了。
我说:你怎么也上车?她往我身边一坐,笑着说:送佛送到西天嘛!政委叫我顺便去县城买些办公用品。
汪明站在车外,向我笑,向我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