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我都在揣测大哥要我回去做什么?是不是雪梅回来了,是不是哥嫂争吵了,是不是还要我帮他推敲他的大字报?我怀着焦急不安的心情熬了一天,晚上一下班我就到哥嫂那里去。
我一进门,只见哥阴沉着脸,不吭声。
我小心翼翼地问:哥,找我有事吗?哥开口就问:长玉!为什么我的话,你总是当耳旁风,总是不听!总是不听!我不知道哥说的什么。
我说。
哥没好气地问:说什么?你不清楚?我搔着头,吞吞吐吐地说:我真的不知道哥指的是什么?大字报!你还在装糊涂,还想糊我!哥说着问,你在单位写大字了吗?我没想到哥这么快就知道我写大字报的事,肯定是于主席或丁科长告诉他的,我小声地说:就写一张。
哥苦笑道:好好好,就写一张,就写一张,看来你还要写十张八张、一百张呢!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我笑道,就这一张,我还搜肠刮肚酝酿了好多天呢!你再要有本事就要上天啦!哥气哼哼地说,真不知天高地厚!我说:哥,你又没看大字报,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我还要看吗?哥说,早晨我上班的路上,丁科长就告诉我了,还说你有政策水平呢!你看,你多么得意噢!正说着,大嫂下班回来了,进门见我们俩情绪不好,就笑道:怎么啦?弟兄俩见面就吵架?哥在教训我呢!我说。
我能教训你吗?你几时听过我的?哥说,为你与雪梅的事,我说了多少次,你听了吗?可好,现在又划分什么‘红五类’、‘黑五类’,她算哪一类?大嫂也生气地接口道:她跟我是一类,怎么办呢?这些人都挖窖埋。
这事我不是已经让步了吗?哥说,可是,他又冒出一张大字报来。
那你中午回来不是跟我说,三弟的大字报是正确的吗?大嫂又对我说,说真的,你的大字报正合我意,每次运动来,就整我们这些所谓黑五类,好象我们这些人,就成了专业运动员似的。
我说正确,但不一定要写出来。
那是把矛头转向团省委书记的!哥说着又问大嫂,你不知道吗?反右派时,提书记的意见就是反党,反党就打成右派。
大嫂也对我说:是的。
我们俩都担心运动后期会不会把你打成右派。
本来,你在团省委的形势多好,可是叫你这张大字报给毁了。
哥非常惋惜,非常懊丧地说,如果将来再把你打成右派什么的,那你一生的前途就全断送掉了。
可我不写也不行啊!我说,贾书记找我谈话,说我是文革领导组成员,从运动开始到现在一张大字报不写,不好。
就象你一样,你不写,厂长还不是叫你写?我写的那些,都是别人写过的。
哥说。
我说:可我既不会断章取义,又不会捕风捉影,怎么办?再说,我们搞新闻,搞文学创作的,最讲究一个‘新’字。
郑板桥有副论文的对联:删繁就简三秋树,标新立异二月花。
说文章要简要新。
这是搞运动,不是写文章!我的老弟哎!哥哭笑不得地说,书呆子,书呆子!真拿你没办法。
大嫂也笑道:三弟太老实了。
老实得可爱,可爱!哥气急败坏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回过头来指着我说,你知道吗?你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我的神经,你在单位一切都好,我为你高兴、骄傲、欣慰。
你一有风吹草动,我就担心、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