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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见龙在田(上)

2025-03-30 11:38:43

正当我为死者高好为何会到荔枝园里溜达而感到困惑时,在场一名年约四十的男人冷笑一声:说不定是老三把她带来的呢!他一开口众人的目光便全落在他身上,高强更是怒目斥叱:老四,你这是什么话!有像你这样说话的吗!我说什么不好!我说老三把她带来又怎么样,说不定下次他们俩就会把你也带来!被称为老四的男人冷哼一声,摆出一副剑拔弩张的姿态,似乎准备跟高强大干一场。

眼前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我可不想他们再给我添乱,于是便迅速挡在两人中间,把他们分隔开,并严肃地喝道:冷静点,争吵并不能解决问题!老四又再冷哼一声,退到一旁不再说话,高强则愤愤不平地瞪了他一眼。

我把高强带到一边,问他这个老四是什么人。

他一脸怒容地说:他叫高财,是我四弟,在外面开了间山寨公司赚到几个臭钱就自以为是,根本不把我这个当哥的放在眼里。

随后,他还滔滔不绝地向我细数他这位四弟的恶行——这臭小子从小就以调皮捣蛋出名了,他读书的时候,学校的教师三天两头就过来向爹娘投诉他,不是逃课就是跟同学打架,爹差点没被他气死了。

后来就好了,他干脆连书也不念,小学还没毕业就出来瞎混。

我本以为他不念书会少惹点事,没想到他整天游手好闲反而惹来更多麻烦,今天偷了张婶的鸡,明天又弄死李叔的苗,反正从来没让我们家安宁过。

最后,我们实在受不了他,而且当时又有不少同村的兄弟外出打工,所以我们就让一个疏表兄把他带到省会去。

他这一走,我们一家就安宁了。

后来,他在省会里赚到点钱,还开了间山寨公司,好像是做衣服什么的。

他当了老板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每次回来都牛得不得了,专跟我作对,我随便说句话,他也能跟我顶上四、五句。

就像这次给娘办丧事,我要怎么办他都有意见,总是跟我唱反调……从高强的叙述中可以看出,他跟高财的关系非常恶劣,不过这只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家庭纠纷而已,跟案情似乎并没有多大关联。

所以我敷衍了他几句后,就把话题带入我关心事情:高财所说的‘老三’是指在一个星期前去世的高贤吗?嗯,高贤是我的三弟,他在村里的小学里教书。

他点了下头,语气比刚才稍微平和一些。

我又问:那他为何会说高贤把死者带来呢?他突然又再变得咬牙切齿:他这人就是狗口长不出象牙,什么脏话都能说出口,他还恨不得我们全都死光,好让他把爹留下的东西独占!我随口问道:令尊留下了什么东西?我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的反应还挺大的,神情立刻紧张起来,但随即就装作若无其事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片荔枝园而已。

爹还在的时候,园里的荔枝产量还不错,但是我们几兄弟各有各忙,娘的年纪也大了,所以爹走了之后,这里就没有人打理了。

他显明是在撒谎,虽然我对这里还不是很熟识,但这里地处偏僻,就算这片荔枝园的产量很高,扣除运输成本后应该也赚不了多少钱。

或许,对于本地的农民来说,尚能算得上是一笔不错的收入。

但对于已在省会拥有一间小公司的高财来说,把这片荔枝园送他,他大概也就只会等果实成熟时带上一班朋友来玩一两天而已。

虽然高强的话让我觉得很可疑,但这毕竟是他们的家事。

作为外人,只要是与案情无关的事情,我还是别多管闲事比较好。

此刻当务之急还是弄清楚两名死者的情况,高好的情况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所以我就向高强询问高贤的情况,并询问尸体的停放地点。

老三的尸体已经火化了。

他面露不安的神色。

什么?凶手还找到,这么快就把尸体火化?我大感疑惑,把紫蝶叫过来,问她怎么案子还没调查清楚就把死者的尸体火化了。

是家属坚持要立刻火化的,我也没办法啊!紫蝶一脸无奈。

我问高强为何仓促地把高贤的尸体火化,而不等警方作进一步调查?他面露难色地回答:老三死得这么可怕,村民都觉得他是被娘弄死,怕他会诈尸。

所以就不管什么传统俗例,在他出事第二天就把他火化了。

你们真是太……我本想说他愚昧无知,但话快要说出口时便被我硬咽回去。

因为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实在不能怪他们会这么做,毕竟四婆是在众目之下诈尸,而死者又很可能是被四婆所杀,谁敢保证死者不会像四婆那样诈尸呢?就在我为此而感无奈时,高强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我便问他有什么事,他十分尴尬地说:二妹的尸体……尽管他没有把话说全,不过我知道他是想尽快把高好的尸体火化。

虽然这样做对调查有一定影响,但毕竟是家属的意愿,作为刑警的我也不便加以阻挠,只好让他自行处理。

他当即就展露出笑容,仿佛刚刚死去的并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死者的丈夫陈路身前,两人交头接耳了几句,陈路略感无奈地点了下头。

随即他便大声地指使在场的几名治安队员,叫他们把死者抬到荔枝园外的空地上就地火化。

那几名治安队员当然不乐意遵从这个命令,毕竟没有谁会愿意搬动尸体,而且还是一具随时也有可能诈尸的尸体。

不过高强咋说也是本村村长,不听他的命令很可能马上就饭碗不保。

所以,他们你推我搡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在高强的斥叱下,一起把死者抬起来,搬到荔枝园外的空地上。

引子一清澄的夜空,云淡风清,月色格外明亮。

皎洁的明月下,是一条宁静的小乡村,名叫千汶村。

在这夜阑人静之时,村子里各家各户皆已闭门休息,唯独四婆的房子仍映出昏黄的光线。

四婆这间破旧的小房子,已经很久也没有试过这么热闹了,最起码在邻居的印象中,近十年也没试过。

这一夜,四婆应该会觉得很高兴,她生前最喜欢的就是热闹。

然而,喜欢热闹的老人此刻却只能安静地躺在狭小的房间里,躺在伴随她走过大半辈子的木板床上。

她苍老而干瘪的脸庞,在穿透窗户照入的月色映衬之下,显得十分安祥,但安祥中又带有几分诡秘。

劳累的一生经已走到尽头,放松的时刻终于都降临了。

房间外是不足二十平方的厅堂,在这里有四婆久违的热闹,她的五个儿女有四个都在这里。

她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跟他们见过面,虽然在这四人当中有三个就住在本村,但平日还是难得见上一面。

上一次见面是在春节,他们只是做样子似乎过来溜了一圈就走了。

所以,他们这次到来,四婆一定会很高兴。

不过,这只是邻居们的猜测而已,此刻谁也不知道四婆心里想什么,因为她在今天早上就已经离开人世。

按照千汶村的俗例,先人离世不能立刻下葬,而是必需在家中停尸三天后才能殓葬。

这在三天里,儿女必须不分日夜地守灵,一为表示孝心;二为防止有灵性的动物接近尸体,导致诈尸。

四婆的儿女在她生前虽然并不孝顺,但在其死后有些事情还是得做,不然外人会说闲话。

其他人或许没什么所谓,不过老大高强和老三高贤分别是本村的村长和教师,虽然他们平日对四婆不好早已是街谈巷议的事情,但宁为人知、莫为人见,门面功夫还是得做到足。

尤其是高强,他还想继续做村长,当然得在村民面前树立一个正面的孝子形象,就像他每次讲话都大谈自己廉政守法一样。

然而,绝大部分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虽然他们在母亲死后都在第一时间赶来,虽然白天在外人面前他们尽量表现出孝子贤孙的一面。

但在这夜阑人静之时,没有一个外人在场的时候,他们渐渐脱下虚伪的伪装,恢复原本丑陋的本性。

我们现在刚好四个人,要不要搓几把麻将?最先按捺不住的是二姐高好,平日天天都有在四方城内拼杀的她,今日一整天都没碰过麻将,早已手痒难奈。

去你家搬张麻将桌过来,这里连电视机也没有,无聊死了!老三,你也去过帮忙。

高强对自己弟弟说话就像平日向下属发号施令那样,完全不会在意别人是否愿意。

老三高贤心里虽然颇有微言,但自己的教师工作是在对方的安排下得来的,平日也经常得找这位当村长的哥哥帮忙,所以只能忍气吞声。

老四高财冷眼看待眼前的一幕,嘴角微微上翘。

幸好,当年他没有像老三那么窝囊,待在这个狗不拉屎的鬼地方,要不然现在也得像老三那样,必须对老大唯唯诺诺。

虽然在外面打拼让他吃了不少苦头,但看见老三那奴才相,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最起码对老大的无理要求他敢说不,而不是像老三那样只会低头不语。

高好的住处跟这儿相距不远,没一会儿她就跟老三把麻将和麻将桌搬来了,搓麻将的声音随之于宁静的小乡村内响起。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在吵杂的麻将声中,四婆依旧安静地躺在床上,月光穿透窗户洒落在她安祥的脸庞上格外诡秘。

一个神秘而优雅的黑影突然出现在窗户上,那是一个细小的黑影,它主人是一只全身毛发黑如墨液,跟它难分你我的黑猫,一只散发着邪恶气息的黑猫。

房间里只有四婆安静地躺在床上,厅堂中的四人正于四方城内拼杀,丝毫没有注意到房间里的动静。

或者说,他们根本不在意房间里会发生什么事情。

黑猫站在窗台上,默默凝视房间内的一切。

良久,它确定在这房间里不会遇到危险之后,便以优雅的姿态从窗户跳到床上,再从容地爬到四婆身上,站在她胸前静静地凝视着她苍老的脸孔。

月色下的黑猫,仿佛露出了诡秘的笑容,就像一个捕获猎物的猎人。

厅堂里的四人仍在四方城内拼杀,他们对房间内发生的一切浑然不知,直到屋外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叫,可怕的噩梦便拉开了序幕……引子二是夜,四婆的头七。

据《西藏度亡经》所载,人死后第七夜,其灵魂将会返回家中探视亲友。

在四婆的小房子里,厅堂内,她的四名儿女皆披麻带孝,神情肃穆。

七天之前,他们还在此处谈笑风生,大砌四方城,但现在一反常态,不苟言笑。

四人均默不作声,默默地坐着,仿佛各怀心事。

四婆的外孙女菲菲独自蹲在门外,把香烛冥镪投入火盆中焚化,当她准备把一张冥币放入火盆时,一滴晶莹的眼泪划过她白皙的脸庞,滴落于冥币之上——几乎每一张冥币都沾有她的泪水。

她的动作十分缓慢,但却很认真、很仔细,尽量使每一张冥币都完全化成灰烬,仿佛每次冥币都附托着她对外婆的思念。

厅堂内的四人整夜都沉默不语,直到子夜时分终于有人打破沉默。

最先开口的是老三高贤,他整夜都忐忑不安,如坐针毡。

他本来并不想开口,但沉默带来的寂静使他感到一份难以言喻的恐惧,他想让大家说说话,所以才先开口:那个……你们说,娘今晚会回来吗?然而,他似乎并不擅于谈吐,一开口其他三人马上就看着他,各自的眼神都很复杂,有恐惧,有愤怒,还隐隐带有不安。

不过,他们并没有接话,就像根本没有人说过话一样,厅堂内再次回复寂静,大家再度回复沉默。

平静的湖泊在掀起涟漪之后,很快就会回复平静。

但有谁曾想过,平静的只是湖泊的表面,而湖底或许暗流汹涌。

老大高强一直在抽烟,在老三开口之前,他脚下已经有超过二十个烟头。

此刻他仍在抽烟,表面上跟刚才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夹在两指之间的香烟已经快燃烧到尽头,他却一点也没有察觉。

噢!高强惊叫一声,两指间传来灼热的刺痛使他迅即把烟头甩掉。

其他三人均被他的惊叫吓了一跳,如惊弓之鸟般向他投来诧异的目光。

他大为尴尬,装作若无其事,迅速再点上一根烟以掩饰内心的窘迫。

沉默,良久的沉默,如死寂般的沉默。

高贤实在忍受不了这份可怕的沉默,所以他又再重复刚才的话题:你们说,娘今晚会回来吗?老三,你给我闭嘴!高强恼羞成怒般大吼,在这寂静的深夜里如同惊雷。

高贤随即缩了缩身子,畏惧之色尽表于颜。

娘要是回来,不是很好吗?老四高财抽出两根烟,抛了一根给三哥,另一根自己点上,再以挑衅的眼神看着大哥,悠悠地吐出烟雾。

你想说什么!高强对四弟怒目而视。

高财不屑地冷笑着,吸了口烟才开口:娘这几年虽然有点迷糊,但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还是知道。

你她妈的给我闭嘴!高强怒目圆睁,站起来把手中上的香烟使劲丢在脚下,恶狠狠地对四弟说:你一年也不回来一趟,还敢说我对娘不好!要说不孝,你跟五妹才是最不孝!高财也站来冲大哥怒吼:我跟五妹到外面是为了生计,那像你,花光爹的钱买个官回来当,滋滋润润地当你村长,我们在外面吃了多少苦头你知道么?要是有条件,谁不想天天回来看娘?别说得那么好听,要不是为了荔枝园里的东西,你才不会老大远跑回来!二姐高好一语中的,高财的脸色立刻沉下来。

兄弟两人继续争吵,高好不时替大哥说话,使四弟脸红耳赤。

老三高贤则沉默不言,因为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只是想能听见些声音,使自己不会因为和寂静而感到害怕。

他把手上的香烟点上,悠然地享受这份争吵中的宁静,目光不经意间落到窗户上,随即放声尖叫:娘、娘真的回来了!众人的目光一同投向窗户,窗外有一个苍老的女性身影,在朦胧的月色映衬下,零乱的头发之下竟然是一张半人半猫的可怕脸孔!恐惧的惊叫于厅堂中响起,窗外的怪物露出诡秘的笑容,随即消失于夜色之中。

出、出去看看。

高强刚才与四弟争吵时的气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怯弱。

高财没有回话,他的怒意也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缓缓坐下,似乎在想些什么。

高好和高贤也一样,坐在凳子上一语不发。

见大家都没有反应,高强也就不再说话。

厅堂里再次恢复沉默,死寂般的沉默,充斥着恐惧的沉默。

门外,菲菲仍在为外婆烧冥币,对房子里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

翌日,一具男性尸体被发现倒卧于荔枝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