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佚躺在昨晚睡过的那张床上, 默默盯着头顶上天花板的吊灯看了大约五分钟。
她也搞不明白,不是打算过来做个饭求个和顺便打听打听八卦的吗?为什么一言不合又躺到别人家的床上去了?搂着被子翻了个身,宋佚在心里嘤嘤了好几声。
她也不想的啊, 可姜承印真是个举世无双的王八蛋。
半个小时前他说完那句杀伤力足以媲美原/子/弹后, 居然就去睡了。
没有错, 他老人家翻脸无情说睡就睡。
宋佚临走前还听见他在那里调/戏自己:你要乐意的话,我分一半床给你。
谢谢你啊。
宋佚愤愤然地又翻了回来, 重新躺平了身体。
两手紧紧地攥着那条薄被, 恨不得把被套都给咬下来一块。
怎么可以这样, 她今晚还怎么睡得着。
带着那么大个秘密, 她这是要彻底失眠的节奏啊。
这个姜承印到底是何方大神, 吊胃口的功力居然如此之高?他丫不会是点家某位大神的马甲,专写那种卡点卡到人要死要活的修仙小说吧?宋佚彻底服了。
小丫头也是脾气上来了, 索性就不走了,又睡到了昨晚睡过的客房里。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前一晚在这里睡的时候多少还有点心理负担。
今天却是完全放松的状态。
她现在只对顾明明感兴趣,好想冲进姜承印的房间, 爬上他的床,把他从床上……想把那男人吃了?心底有个声音却突跳了出来,吓了宋佚一跳。
她用力摇摇头,想把这个邪恶的念头扔出去。
却不料这想法越来越清晰, 搅得她原本就毫无睡意的大脑愈发清醒。
宋佚在床上烙了好久的饼子才睡着,睡到后半夜的时候却又突然醒了过来。
白天吹的风到底是凉到了,睡了一觉的她脑袋发沉, 鼻子也不通气,整个人昏昏乎乎,比刚才给姜承印吻了还要透不过气来。
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想出去找点药吃。
可这房子大得要命,这会儿又是后半夜所有人都睡下了,她一个人连下楼客厅该往哪里走都不知道,上哪儿找感冒药去。
想了想宋佚还是认命,决定回房喝杯水蒙头继续睡。
刚要转身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是男人的声音。
不穿鞋吗?宋佚小心肝一凛,回头看向姜承印:你睡醒了?听到点动静,出来看看你怎么了。
你知道是我?就不能是老鼠什么的?姜承印睡醒后笑起来尤为好看。
他淡淡道:我们家没有老鼠。
宋佚……好吧,他赢了。
抬杠到此结束,宋佚指了指自己不通气的鼻子:感冒了,想出来找点药吃。
光脚到处跑,确实得感冒。
是感冒之后才光脚的。
哦。
那一声听起来充满了讽刺的意味,果然姜承印接下来的话也很不客气,所以感冒会让人脑子不好使,不记得穿鞋。
这男人到底怎么了,喝假酒了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能杠。
再这么下去他就该撬起整个地球了。
就在宋佚生气的小火苗一个劲儿地往上钻时,姜承印终于结束了两人间无聊的对话。
他冲宋佚招了下手:过来吧,吃药。
宋佚再次跟着他进了主卧。
进屋后也不知姜承印从哪边找出双拖鞋来,搁到了她的脚边。
穿上。
刚穿上鞋又飞来一条毛毯,将她整个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毛料轻而柔软,一点负担没有却又让人格外温暖,宋佚满足地走了几步,走到沙发边坐下。
姜承印像是完全睡醒了,找出了之前用过的那个药箱,从里面拿了感冒药抠出两颗递给宋佚,又替她倒了杯水。
他伸手递水杯过来的时候,睡衣的领口敞开,露出了里面若隐若现的肌肉。
宋佚一下子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到了鼻子处,下一秒就要滴滴答答地流满地。
她赶紧低头,假装吃药把这一阵尴尬给掩饰了过去。
可是喝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会想要再看这男人一眼。
印象里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姜承印穿睡衣,深蓝色的绸质布料,在灯光下带着微微的反光,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在眼前晃动,竟还带了几分仙气。
头发依旧是乱的,透着股少见的年轻气息,竟让人觉得是块异常可口的小鲜肉。
这人明明就是块腊肉不是吗?宋佚没忍住,又偷看了好几眼,才心满意足地把杯里的水全给喝了。
所谓秀色可餐,说的就是姜承印这样的吧。
宋佚现在是一丁点儿也不困了,身上包裹着毛毯暖暖的,眼前的男人又这么好看。
不仅好看还很会照顾人,出去转了一圈后回来手里就多了点东西。
一碟子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点心零食。
那上面全是外文,宋佚一个字也看不懂。
别人送的,你要饿了就吃点。
宋佚晚饭没怎么吃。
那顿求和饭没做成,姜承印睡觉后管家来找过她,说让大厨给她做好吃的。
但宋佚那会儿满脑子都是姜承印最后说的那番话,根本无心饮食。
最后她借口减肥,把煮熟的两只番茄吃了了事。
这会儿是真饿了。
姜承印坐在旁边帮她拆零食包装,见她似乎很饿的样子,便道:已经让人给你去煮粥了,你再等等。
晚饭没好好吃?没有,没胃口。
说到这宋佚想起来姜承印应该也没吃晚饭,没多想就把手里的麻薯递了过去。
快到对方嘴边时她看见那上面被自己咬出来的一排牙印,立即就想收回去换一个。
就在这时姜承印却探头过来,直接咬住了那半个麻薯。
微微一用力,麻薯就进了他的嘴。
这期间他的嘴唇还不经意地拂过宋佚手指,搞得她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始作俑者倒是气定神闲,吃完后不忘解释一句:我也饿了。
饿了就能吃她手指头啊!宋佚愤愤不平地在心里吼了一句,终究没敢吼出声来。
算了,反正他的唇也挺软的。
宋佚被这一拂搞得心思活络,临睡前脑子里蹦出来的那句话又在脑海里响了起来。
想把那男人吃了?确实挺想的。
而且她坚定地认为,身边这人肯定比这一堆饼干巧克力更好吃。
什么时候她也变得这么禽兽了?宋佚赶紧往旁边稍微挪了挪,想要远离姜承印身上的气息。
可是那股子混合着淡淡酒意的香味儿还是强势地兜头罩下,怎么也躲不掉。
到最后宋佚没办法,只能主动找个话题和对方说话,以期转移掉心头的那点小绮思。
她找姜承印聊的自然是顾明明的那个案子。
……你之前说指纹对上了,那就是说顾明明其实就是你一直以来在找的那个人?是。
那你为什么没发现?你俩见过好几回吧。
就算顾明明咖位小大佬没关心过,可上次在警局这两人可是有过正面交锋的。
当时姜承印把顾明明赔给姜翼的医药费支票给退了回去,这两人还说过话。
后来在怀宁山庄的琴房门口,他也怼过对方,再后来……宋佚疑惑:你要找的那个人,在这之前你一直没见过?只见过画像。
事实上我是先找到那枚指纹,再顺着这个线索找到了见过她的人,综合几人的描述请人绘制了一幅画像出来。
那这画像是不是画偏了?没有。
画像是三年多前的事情,那时候的顾明明还没有进入这个圈子。
或许在她进入这个行业之前,做了一些事情。
你是说她整容了?很有可能。
她那会儿发了一笔横财,拿钱整容随即傍上某个有钱男人,再经由对方这块跳板进入娱乐圈,成功将自己洗白。
宋佚有点不解:那她这么做就不怕被你发现?虽然脸变了,但整天在你眼皮子底下晃,万一哪天露出马脚岂不是会有□□烦?因为她并不知道我在找她。
姜承印说到这里自嘲地笑笑:确实没想到,我找了三年的女人,就像你说的整天在我眼皮子底下晃荡。
若不是这次阴差阳错,警方为了证实那具女尸的身份提取了她的指纹,很可能她人都被烧了,我还在那里找毫无头绪地凭着一张画像找人。
宋佚听得后背一凉,也觉得这事儿实在是惊险。
她这两天也听陈晚菁说起过顾明明的案子。
因为脸部严重损毁,警方一时无法判定此人是否就是顾明明。
加上这人又是个孤儿,父母双亡也没有血亲,提取DNA比对就成了难事。
顾明明在进《侦探来了》节目组之前刚好退了之前的房子,新屋还没入住。
她又是个伪洁癖,最爱拿这个借口折腾助理。
节目组给她安排那房间一天扫三回,一根头发丝儿也不许留。
所以警方为了证明死者的身份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这可能也是他们会采取指纹比对这个方法的重要原因之一。
那你找她是为了什么呢?宋佚抱着双膝,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姜承印不知什么时候手里多了根烟,打火机在另一只手里来回地拨弄着,火苗时明时灭,带了点森冷的寒意。
他开口,语气也透着凉意。
她和我父亲的失踪案有关。
------我父亲姜振鸿三年前,在太平洋一个叫做美迪门的小岛上失踪了。
姜承印又一次翻开打火机的盖子,准备点火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盯着宋佚的脸看了半天,最后悠悠来了句:算了,你还小。
宋佚还沉浸在案子里没回过神来,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立马想歪。
大晚上的你想干什么!你说呢,大晚上的还是在我房里,你我又都穿着睡衣,难道不应该……想都别想,禽兽。
姜承印听着那软绵绵毫无气势的骂人话,严肃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他伸手去撩宋佚的长发,对方紧张得身体一僵,人不住地往后倒。
却在背靠上沙发背的一刹那,被人将头发夹到了耳后。
然后姜承印将手里那根烟夹到了宋佚耳朵上。
其实是应该来根烟的,不过算了,我不喜欢在小朋友面前抽烟。
宋佚摸摸耳朵上的烟卷:你是说抽烟?你以为呢?宋佚今晚见识过他太多不做人的骚操作,以至于到这会儿都有点免疫了。
嗯,我也以为你是说抽烟。
不屑的笑声十分明显,宋佚只当没听见,催着他继续往下讲。
那个美什么岛……美迪门岛,听说过吗?没有。
姜承印就拿起茶几上的手机,在上面操作了一番后递到宋佚手里。
宋佚一面看这岛的简介,一面听姜承印的描述。
这岛无需签证,来去相当自由,岛上多以游客为主,治安混乱犯罪猖獗,是这个世上最危险的地方之一。
宋佚也正好看到百科上关于安全这一段的介绍。
再翻看别的网页介绍,凡是与这个岛有关的帖子,无一例外提到了安全问题。
可以说这是一个三不管地区,有人在这里一夜暴富,也有人在这里人间蒸发。
宋佚看得寒毛直竖。
姜承印继续往下说:三年前我父亲去了那里,后来就失去了消息。
我曾去岛上找过他,也联系过当地的警方。
不过在那个地方,警察只是一种摆设,甚至连摆设都算不上。
随意敲/诈钱财,拿了钱不办事,要不就胡乱调查一番拿来唬弄人。
姜承印只和他们打了两回交道,就意识到这样不行。
所以他很快就派了一组人过去,专门负责寻找姜振鸿。
大约一个星期后,事情终于有了点眉目。
有人在黑/市上发现了属于姜振鸿的一块名表。
这种表都有编号,通过编号就能查找到买家的资料。
由这块表牵出线索,又陆续在同一个黑/市里发现了属于姜振鸿的其他物品。
都是价值不菲的随身物品,包括另外几块表以衣一些珠宝,甚至还有他的皮带鞋子和外套。
宋佚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如果只丢了珠宝名表什么的,还能当作盗窃案来看。
可是连鞋子皮带也一并没了……当然有这种可能,有人了解这些物品的价值,扒了姜振鸿的衣服拿去卖钱,顺便给了对方一套旧衣服让他滚蛋。
但更大的可能性是人已经……宋佚不敢再往下想,这个念头太恐怖。
她怕姜承印看出她的想法,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恐惧,用一种的语气问对方:那你是怎么找到那枚指纹的?在某只手表上。
这些手表经过几个人的手,上面已经沾上了不少人的指纹。
这是唯一一枚不属于黑/市买卖双方,也不属于他父亲的一枚指纹。
虽然当时这一枚小小的指纹并不能说明什么,姜承印还是设法将它保留了下来,并且送到了国内的指纹库进行比对。
因为见过那个送这些东西来的几个男人都表示,女人是亚裔脸孔,英语其差无比。
她的手机页面亮起的时候,其中一人看到了屏保上的字,认出那是汉字,愈加肯定了她是华人这一事实。
所以姜承印将调查的重点放在了国内。
当然这些年他也没少让人去国外做指纹比对,只不过始终没有找到这个神秘的女人。
海关那边没有这个女人的记录吗?没有。
她应该是在国外,也可能是直接在岛上做了整容。
后来勾搭上了某人后,用另一种身份回到了国内,成为了顾明明。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以前不叫顾明明?宋佚当真惊着了。
一直以来跟自己对着干使绊子,总是欺负她恶心她的女人,到头来她连对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甚至整个娱乐圈都没人清楚她的底细。
那些百科里所谓的介绍,全都是假的。
到底是谁帮她改换了身份,这人你应该知道吧?嗯。
姜承印靠在沙发上,转头看向宋佚,提醒她,那天拍卖会上,那个得了双鞋差点激动哭了的那一位。
孙邦实业的小孙总?不会吧,他不是喜欢林澜。
是他爸。
也算不上喜不喜欢,就是交易关系吧。
孙邦实业的孙济坤捧红了顾明明,这事儿在圈内不算什么新闻。
但那会儿因为没有怀疑到顾明明身上,姜承印也从未想过要调查这两人。
宋佚也知道找人的艰难,那种茫茫人海遍寻不着,想要再见一面却无能为力的感觉,她比谁都清楚。
从小压在心底的那股悲伤情绪瞬间涌了上来,宋佚情绪上头一时没有控制住,直接伸手抱住了姜承印。
当时两人都坐在沙发上,从她这个角度伸手,堪堪抱住对方的腰。
男人的身体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又柔软了下来。
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动弹,就这么由着她借着拥抱这一姿势,传递给他自己的力量。
宋佚甚至忘了害羞和胆怯,就这么长时间地抱着对方,默然无语。
作为失踪人口的受害者家属,她知道这种事情一旦发生,无论什么样的言语安慰都会显得特别无力。
她妈妈几十年都没原谅她爸,那恨意强烈到叫宋佚都有点害怕。
可她又很理解她妈,所以她同样理解姜承印,也更想就这么一直抱着他。
仿佛这么拥抱着他,就能弥补年少时的遗憾。
弥补因为年幼不懂事,没能在母亲最难过的时候给予她一个拥抱,以抚慰她的失落和伤心。
甚至弥补她再也没能有机会与亲生母亲拥抱的那种遗憾。
其实不是姜承印需要她的安慰,而是她需要对方的安慰。
二十多年了,她终于有机会迈出这一步,去努力找回她曾经失去的那些东西。
宋佚那天晚上抱了姜承印多久,她自己也记不清了。
只记得后来好像慢慢就有点犯困,眼皮子开始打架。
刚开始想打呵欠她还会忍住,生怕对方不高兴,但后来就有点顾不上了。
至于打完呵欠后发生了什么,宋佚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也没能想起来。
她那会儿只知道自己躺在了不该躺的地方,这不是她的房间她的床,头顶上的那盏灯既熟悉又陌生。
每一颗垂挂下来的水晶吊坠,都像正在对她进行着无情地嘲笑。
那一刻宋佚只想装死,甚至真的想去死。
以免别人问起她是怎么睡到姜承印的床上时,她哑口无言答不上来。
有些事情可以解释,但这个事情她当真……乌鸡鲅鱼。
大约是极度的震惊反倒能让人平静,宋佚起身去拿手机时,整个人相当沉着。
手机上的时间显示此刻为早上八点,差不多就是她今天广告拍摄开始的时间。
但手机上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陈晚菁和莉莉都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仿佛全世界都把她抛弃了。
宋佚像是松了口气,手一软拍到了床上。
眼神跟着往下,宋佚顺势扫了眼另半边的床。
整个床都是被人睡过的痕迹,被子半条掉在了地上,床单上到处都是褶皱,显然不是没人睡过的状态。
那一刻宋佚心如死灰。
安慰人安慰到了床上,这一点儿都不符合她的预期。
宋佚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状,大脑实则完全没有运转,跟被几十斤浆糊糊住了一般。
姜承印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失了魂的状态。
他走到床边摸了摸宋佚的脑袋:昨晚……我现在不想提。
那你要不要喝点水?为什么要喝水?宋佚对这个问题相当敏感。
莫名其妙让她喝水,难道她昨晚做了什么需要在大量补充水分的事情?突然好后悔没在对方进来前检查一下身体。
她现在只敢偷偷查看姜承印露在外面的皮肤。
脖子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像是经历过什么激烈事情的样子。
但也难说,也许她在那方面是一个优雅的内敛派?不,应该不会。
宋佚坚定地相信自己没有禽兽到那种地步。
她虽然馋他的身子,但昨晚并没有喝酒,两颗感冒药而已,还不足以让她糊涂到记不起事儿的程度。
她应该就只是不小心霸占了别人的床,在上面很不客气地睡了几个小时罢了。
宋佚可怜巴巴地望向对方,语气异常娇媚:我们俩昨晚,就只是单纯的……睡觉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