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套房的气氛凝滞, 一缕旋风自走廊吹进房间。
莘烛好整以暇地盯着神情恍惚的关邢。
被硬生生砸个职位的关邢很懵,脑子被搅和的嗡嗡作响, 实在想不通怎么发展成这样了?他追求的女神同意跟他交往甚至结婚, 然后他出手对付泉山。
捋顺一下,都是正常流程。
但最后感情线被蝴蝶,他被抓壮丁多了条事业线??关邢被绑着, 一时被噎的说不出话来:你们泉山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这时难道不该喊打喊杀,决一死战吗?貔貅宝宝拄着腮:我们大泉山对过家家的玩闹没兴趣。
他拍拍关邢的脑袋, 跟拍狗头似的:都是现代人了你怎么还这么守旧,我们要与时俱进。
战斗有什么意思?不过是两败俱伤。
将敌人化成动力生产收益才是硬道理。
有什么比看着敌人咬牙切齿却不得不为我们赚钱更爽快的事情呢?关邢:…………说的好有道理,可这尼玛真的是好生气。
貔貅宝宝笑嘻嘻地道:以后你就为我们大泉山努力拉磨。
关邢:…………说谁驴呢?我谢谢你了。
忽然, 貔貅宝宝搓了搓小爪爪, 一脸期待地道:诶你有父老乡亲不,他们身体可好?关邢:…………关邢黑着面皮:我爸已经颐养天年,其他都老死的死了。
莘烛眯了眯眼:年纪轻轻就退休了?关邢:…………关邢很想甩他一脸八百岁, 但回想起人家恐怖的五位数年龄,他就没什么脾气了。
和天生地养的上古神兽相比,成精的小妖都太过弱小,太过稚嫩。
哪怕各个混的有头有脸,风生水起。
神兽眼里还是崽子。
关邢深吸一口气,高人一等的傲气彻底收敛:如果你们延长我家老头子性命, 我愿意投诚。
从空间掏出个灵气充裕的仙果, 莘烛咔嚓咬一口, 浓郁的果香弥漫四溢。
太香了。
香到关邢维持不住镇定, 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想吃,他甚至想舍弃尊严跪地乞讨。
咕咚!下意识吞了口唾液,关邢艰难地移开视线。
绝不认输,这是反刍的!自我催眠了几遍后,别说还真挺管用。
莘烛凉凉瞥了他一眼:讨价还价?非法成精即便魂飞魄散也没人追究。
关邢很想暴起盘他,像最开始掏枪时那么刚。
但这时候他没有勇气。
他沉默片刻:我的确没有谈判的资格,不过我能控制我的智慧。
浑水摸鱼和工作狂还是不同的。
莘烛勾唇:嗯,你说的有道理,但让他自己找我谈。
关邢一怔,霍然恍悟,目光凛冽:老头子也要压榨,你们泉山这么不要脸的吗?嘴角勾起,莘烛指了指青龙:呵,他的年龄算什么老头子。
不说别人,莘大佬上一世就活了许久。
莘烛摆手:与其关心别人,不如关心自己。
他意有所指地点了点昏迷的安歌:她的心不在你身上,面相上你二人无缘。
瞳孔剧烈一缩,关邢本能地反驳,话到了舌尖又久久无法吐出。
他目光凶戾,死死地盯着莘烛,一脸的抗拒。
说起来,莘烛对安歌的印象并不好,或者说是嫌恶的,在十一中初见时她追求着陈栋梁。
见了闫幽玖后立马甩开陈栋梁,现在又为了那点坏心思利用关邢的感情。
每次见面,她身边的男人都不一样呢。
貔貅宝宝啧啧称奇。
他怜悯地道:你身上这身毛颜色很正呢。
莘烛赞同地点头:绿光。
关邢的脸色骤变,呼吸一促,暴怒:不可能,你们不要乱说!安歌不是那种人!信不信无所谓。
莘烛嗤笑一声,不甚在意地摆手:随你吧。
叮咚。
是安歌的手机,一条来自李舞的新消息。
一切都太过巧合,刚刚安歌因惊恐摔了一跤,手机滑落到了关邢的脚边。
【姐没事吧,计划进行的怎么样,找到那姓关的证据了……】后面的消息省略不显示,但这短短的一段已足够关邢认识到让他晕头转向的美梦从不存在。
安歌从始至终在利用他,甚至为了叫他投鼠忌器不再纠缠,妄图找到他的把柄。
他以为守得云开见月明,迎来的却是毒|药。
尖锐的冰锥割破喉咙,他疼痛难耐,却失去喊痛的资格。
这就是他喜欢了几年的女生吗?记忆里的她清纯善良,但这个满腹算计与陷害的女人是谁呢。
他已经不认识安歌了。
兀自雀跃的他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半晌,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嘶哑地道:我带你去公园。
前往安安动植物园的一路,关邢格外沉默。
来到公园门口,莘烛站在半月形状的拱门前眯起了眼。
夜晚的公园不见半个人影,显得阴森可怖,上空萦绕着黑压压的戾气。
一阵阴风吹过,若普通人早就汗毛倒竖,但在场的几人即便是小男孩也没被这凉秋风吓着。
小男孩一来到公园门口就激动起来,他迫不及待地扑过去:大人,我的奶奶……我的奶奶就在里边,我上次在这里被弹开了,我进不去。
他望眼欲穿地眺望,妄图看到奶奶的身影。
他奶奶已经不年轻了,最近两年愈发不硬朗,吸收日月精华也无法改变她寿数将尽的现实。
他早就做好了迎接那日的准备,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奶奶被人欺辱的消逝。
嗯。
莘烛若有所思的摩挲下巴:这发生过人命,事故不小。
他瞥了眼垂眸不配合的关邢:你知道?关邢嘴唇蠕动,缓缓地抬眸,漆黑的眸越过大门望向天空,语气凉凉的:我知道。
莘烛指尖微动,抽回了赭鞭,饶有兴味地道:进吧。
刚踏入公园,他清晰地感知阵法之气,惊讶地道:这是你下的阵?阵法囚锁住疯狂挣扎的戾气,将它控制在公园内。
是的。
关邢低低地应了。
莘烛挑眉,饶有兴味地上下打量关邢:出乎意料。
关邢苦笑一声:这没什么,我对待敌人是不择手段,但我想仔细经营这里,毕竟这是……他的双眼干涩,话语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不想表现出自己的软弱。
深吸一口气,关邢扭头:抱歉。
莘烛啧了一声。
饕餮宝宝眉开眼笑,止不住抽鼻子,奶声奶气地道:哇,好香啊,像烤鸭!好多好吃的哦,他吞着口水道:不过小龙虾的气味最鲜美。
小龙虾?心痛煎熬的关邢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远离他。
不愧是上古凶兽饕餮,不能惹不能惹。
饕餮的双眼亮晶晶的:你别跑,我不吃你,你就让我尝一下。
在生死之间徘徊,关邢没时间伤春悲秋了。
他木着脸,义正言辞地拒绝:不,抱歉,我并不好吃,也没有做残疾的想法。
饕餮宝宝还想争取,被貔貅打断了:三师弟是师父的。
关·三师弟·邢:…………我谢谢你了。
饕餮宝宝不满,乌溜溜的双眼蓦然闪亮:我就是师父!我是师父!貔貅宝宝翻了个白眼:人家西游是打打杀杀,妖怪吃师父,你当师父是一路妖怪吃过去吧。
青龙忍俊不禁:那我们就是舌尖上的西游了。
关邢:…………脑补略可怕。
诶,也可以啊!貔貅宝宝搓爪爪:给那头小卷毛剪成小秃子,让他在美食街走一遭。
听上去很有观赏性!一定有很多人愿意捧场呢。
貔貅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都撸袖子准备给饕餮的脑袋上烧几个烟圈了。
犼宝宝听说饕餮要剃毛就疯了:揪毛!呸!谁也不能动我的脑袋!饕餮,饕餮首次不确定了。
他捧着一头小卷毛,迈着小短腿跑到莘烛身边怒道:我不当师父了!我要当吃师父的妖怪!莘烛哭笑不得,好笑地戳了戳饕餮气咻咻的脸蛋:阴风,去抓过来吧。
嗷!饕餮宝宝得到了个任务,直接窜出去。
犼宝宝飘在后头喋喋不休。
揪毛啊?来啊!貔貅宝宝捂嘴笑:下次饕餮再偷吃,我们就惩罚他剃毛。
莘烛弯了弯眉眼,在他脑袋上呼噜了一把。
关邢安静地旁观,内心惊骇。
这就是神兽的相处模式么?和他想象中高高在上不为万物所动的姿态完全不同。
他们更肆意、更洒脱,压根不像上万岁的老古董。
脑海里出现自家老头子刻意伪装出的淡泊宁静,高下立见,没法看了。
没接触过泉山的上古神兽前,他觉得老头子挺高深莫测的。
现在看来他活像装深沉的中二少年。
原来在装逼啊。
饕餮很快蹦跶回来,他手里抓着两只鬼,犼宝宝的手里也有两只鬼。
看到他们轻松惬意地拎着厉鬼靠近,关邢彻底无话可说。
他最多只能将厉鬼控制在公园范围内,现在他亲眼见证了凶兽实力的冰山一角。
两只凶兽手里的厉鬼像是没灵魂的纸片,随风摆动。
丝毫不敢反抗。
一家四口,穿着都还算不错,平日凶神恶煞的脸上布满了恐惧。
貔貅宝宝无语地指着缺了一块的丈夫:偷吃!饕餮宝宝快速咀嚼,眼神漂移。
关邢的心剧烈一颤,愈发为自己的安危担忧,水妖更鲜嫩这点真不好。
貔貅宝宝瞥了他一眼,捂着嘴笑道:你得庆幸识时务。
关邢:…………关邢:!!这话一定是警告!这话一定暗藏深意!!一家四口除了丈夫缺了个角,另外三只鬼都很完整,然并卵,他们依旧快吓到魂飞魄散了。
你们冷静一下。
莘烛知道饕餮有分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冷静不下来!四只鬼仿佛在遭受着灼烤的煎熬,快要窒息了。
关邢暗中观察四鬼的表情,发现他们在面对莘烛时,脸上的痛苦格外明显。
他不禁心下一紧,暗暗记下:泉山的大老板不是个人。
小黄毛怯怯地咬着唇,眼底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他焦急地望向西方。
饕餮宝宝:莘哥哥,这几只怎么办?莘烛摆手,看向小男孩:先拎着,你奶奶在哪边?在那边!我奶奶在那边!他双眼一亮,指着个方向,眼眶同时湿润了。
莘烛扬下巴:带路。
好!小男孩在前边跑着,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众人是否跟上。
一路上经过了许多笼子,狭小的笼子里关着脏兮兮臭烘烘的动物,它们恐惧地蜷缩在角落。
逼仄空间里,动物不论是双眼还是毛发都没有光泽,一双双兽瞳满是对未知的害怕。
它们浑浑噩噩,磨去了棱角与野性,仿佛失去了灵魂。
这不是动物园,像是大型等死现场。
它们没有人照料。
关邢看到这一幕,脸色微变。
他几日前来过一次,匆匆安排人照顾动物,那些员工不可能擅离职守。
能够调动动物园员工的,只有一个可能——安歌。
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关邢苦笑了一声,是他太过自以为是了。
七拐八拐,小男孩终于跑到一个笼子前。
这笼子只有三十厘米大,被塞进去的黄鼠狼动弹不得,它的皮毛支楞八翘,满是血迹。
它已经奄奄一息,既是受伤太重也是因年迈。
听到响动,它缓缓地睁开眼,露出了人性化的慈爱目光。
奶奶!奶奶!你怎么样了!小男孩泪如雨下,激动地扑了过去,却在碰触笼子的瞬间被强大的推力弹开。
猝不及防被力量反噬,小男孩化作抛物线,在空中变回了原形。
饕餮宝宝跳跃而起,叼住小黄鼠狼,轻盈地落地。
放下小黄毛,他偷偷砸吧嘴。
挺甜的,像奶油。
关邢脊背发寒、头皮发麻,险些吓出一身绿毛汗,饕餮大人请闭嘴行不行?他忽然觉得曾经为隐藏妖族身份沾沾自喜的自己非常愚蠢。
他应该相信国家,做个有身份的妖。
莘烛对青龙扬下巴。
青龙温和一笑,缓步上前,在笼子上轻巧一抹,抹去上边的印记,放出了黄鼠狼老祖宗。
小心翼翼地捧出奶奶,小男孩又哭又笑:奶奶,奶奶!他双手护着,跪到莘烛面前。
他将头抵在地面,低声哽咽:大人,呜呜,我奶奶受了好重的伤……莘烛:起吧,你奶奶不会有事。
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关邢眼神恍惚了片刻:我做错了吗?为了让安安动植物起死回生,他抓了妖族。
他计划以有灵性的妖精吸引游客的关注,但面前这一幕却很刺眼,耳边回荡的哭声很刺耳。
貔貅宝宝意味深长地看关邢:大泉山可以花样百出,绝对不准悖理悖德。
你可以随意折腾,但不许违法乱纪。
关邢愣了一下,神色发怔。
这几句话敲击在他的心脏上,叫他诡异地生出一股无地自容来。
他曾因自己的血脉而傲慢,厌恶人类,轻视妖族,但神兽比他强大比他凶狠,却过得很低调。
而唯一一个被他放到心尖的女人却并非他心中那般洁白如月。
这算什么?貔貅宝宝甜甜一笑,道:我们是正规的良心企业,小偷小摸算什么本事。
饕餮宝宝道:对,你都是明目张胆地抢。
貔貅宝宝瞪他一眼:呸,我那是互帮互助,都是合法交易!饕餮翻了个白眼,指了指关邢,道:这只绿毛龟不是被威逼利诱的?关邢:…………刚刚升起的羞窘全部消失,这他妈根本不是低调。
这是高调到炎黄国都得给让路。
还有,他不是绿毛龟!他挥了挥手:先说这四这鬼怎么回事儿?事情并不复杂,甚至有些狗血。
故事发生在十年前,那时安安动植物园还叫滨海公园。
它的主人就是这一家鬼,他们和狼子野心的安父还是远房亲戚。
安父为了这公园暗中做了不少混账事儿,一家四口出了车祸,全部丧生。
公园就落在了安父的手里。
莘烛好奇地道:尸骨在哪里?厉鬼丈夫指着老虎山的位置,声音缥缈:被埋在假山下边。
这倒是好想法,有虎镇压没人能得到,没人敢碰。
莘烛扬下巴:你们是无辜惨死。
以后准备怎么办,我帮你们召唤阴差投胎做畜生抹去戾气,还是暂时留在人间积德?四只厉鬼没害过人,却因身有戾气无法重新轮回做人。
四只鬼对视一眼:我们想留下来。
他们是一家人,被人害了再一起做畜生,就太过惨烈了。
他们想亲眼见证安家走向灭亡。
莘烛坐到一旁的休息长椅:说说看,准备怎么处理?关邢抿抿唇,下意识瞥了眼四只鬼。
若是按照他过去的想法,必定该灭口的灭口,该贩卖的贩卖,怎么万无一失怎么来。
大概大泉山是不准许这样做的。
深吸一口气,他试探地道:依法处理?莘烛递给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关邢想到什么,脸色渐渐难看。
莘烛勾唇:安歌可能是无辜的。
但已经入狱两年的安父大概会因涉及人命,被判故意杀人罪,一辈子都出不来了。
安家必定没落,失去安家的庇佑,心比天高的安歌会怎样不好说。
关邢咬了咬牙:我……莘烛摆摆手:你继续爱她,还是放弃随便。
只有一点,别叫她再惦记泉山,惦记闫幽玖,否则下次不会放过她了。
关邢察觉到温度骤然升高,铺天盖地的恐惧袭上心头。
无法匹敌!这是什么力量?不说关邢,四只鬼因恐惧变了形,他们瑟瑟发抖,紧抱在一团,好可怕。
貔貅宝宝左顾右盼,扯了扯莘烛的衣角:老板,我们的饲养许可证办下来,但还缺动物呢。
莘烛眸光一闪,缓缓转移视线,将目光投到一个个笼子上:嗯。
貔貅宝宝乐了,笑嘻嘻地看向关邢。
关邢浑身绷紧:怎么?貔貅宝宝搓爪爪:你看这里以后必定会被查封,你也不会管,安歌也不可能管。
这些动物太可怜了,被关在这么小的地方,你要不要把它们捐出来呢。
关邢:…………关邢木着脸:捐给泉山吗?貔貅宝宝立马打蛇上棍:那太谢谢了!你父亲的身体,咱们泉山也肯定会多看顾的呢。
关邢:…………关邢:!!!这绝对是威胁!绝对是威胁!貔貅宝宝个头小,拍了拍他膝盖:都是泉山人,一起好好活着。
关邢:…………所以,不同意就不给活路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