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时分,罗伯在他弟兄们敬畏的目光下,在一张纸袋子的碎纸片上写下了一个词:计戈他举起了碎纸片。
计划,你们知道这个词。
他对聚集在一起的菲格勒人说,我们现在有一个计划,我们要做的是制订出具体的方案。
什么事,伍莱?这就是珍妮交给你的司命吗?伍莱放下举起的手问道。
不是司命,是使命。
罗伯说。
他叹了一口气。
我跟你说过。
那是指严肃的事情,意思是说我要把小巫婆带回来,这一点不需要解释。
否则的话,我的灵魂会在天上厚厚的云层里砰的一声被关上了。
它就像一道魔法命令,使命就是必须要完成的重大任务。
啊,它们是大鸟。
傻伍莱说。
伍莱,罗伯耐心地说,你记得我对你说过,需要你闭嘴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是的,罗伯。
啊,现在你就该闭嘴了。
接着他提高声音说道,听着,小伙子们,你们都知道蜂怪。
它们是杀不死的!但是保护小巫婆的安全是我们的责任。
这是一场力量对比悬殊的、危险的战斗。
所以……我现在招募志愿者!每个年龄四岁以上的菲格勒人都自发地举起了手。
哦,得啦,罗伯说,你们不可能都去!让我看看,我要带上……傻伍莱、大扬,还有……你,大下巴特小比利。
我不打算带那些没长大的人去,所以身高不到三英寸的就不要去了!当然啦,你除外,大下巴特小比利。
至于剩下的人,我们照老规矩办。
我会带上最后还站着的五十个人!他招呼选中的三人站到角落里,其余的人摆好架势准备开打。
菲格勒人喜欢一个人对打多个敌手,这意味着打的时候,你不必看往哪里打。
她现在离我们有一百多里远,大战开始时,罗伯说,我们不可能跑这么长的距离,这太远了。
你们这些家伙中谁有什么主意吗?哈密什可以骑他的鵟,铁头大扬一边说一边往边上挪了几步,避开了一连串的拳打脚踢。
没错,他可以和我们一起去,但是他最多只能带一个乘客。
罗伯在打闹声中喊道。
我们能游过去吗?傻伍莱说着突然低下身子,…一个被打昏了的菲格勒人差一点儿撞到了他的头。
其余的人看着罗伯。
游过去?你这个笨蛋,我们怎么可能游那么远的距离呢?罗伯说。
这只是说出来考虑考虑,仅此而已。
伍莱说,看上去似乎受到了伤害,我只是想出点力,你知道吗?只是想表达我的意愿。
小巫婆是坐马车离开的。
大扬说。
没错,那又怎样?’’罗伯说。
哦,也许我们也可以?啊,不行!罗伯说,在巫婆面前现身是一回事儿,在别人面前又是另一回事儿!你忘了几年前傻伍莱在山谷里被那个画漂亮图画的女人发现的事了?我可不想再有什么民俗学研究会的大块头到这儿来四处刺探了!我有一个主意,罗伯先生。
是我,大下巴特小比利·菲格勒。
我们可以伪装起来。
大下巴特小比利·菲格勒总是以全名宣告他的存在。
他似乎觉得,要是他不告诉人们他是谁,人们就会忘记他,他就会消失。
要是你只有成年小精怪身高的一半高,那么你真的是很矮,非常矮,几乎要变成地上的一个洞了。
他是部落里的新任吟游诗人。
吟游诗人一生并不只在同一个部落里度过。
事实上,他们自己就是一个部落群体。
吟游诗人游走在各个部落间,传播着菲格勒各部落的民间歌曲和传奇故事。
大下巴特小比利和珍妮一起从长湖部落来到这儿的,这是常有的事。
对于一个吟游诗人来说,他还很年轻。
但是珍妮说了,当吟游诗人是没有年龄限制的,只要你有才华,你就是吟游诗人。
大下巴特小比利会唱所有的歌曲,还会吹奏鼠笛。
他吹出的乐声是那么忧伤,连天空都会下起雨来。
是啊,小伙子,罗伯和蔼地说,那么,说来听听。
我们能找到一些人穿的衣服吗?大下巴特小比利说,我知道有个古老的故事,讲述的是发生在三座山部落和风之河部落之间的一场战役。
风之河部落的男孩们假装成一个走路的土豆怪,三座山部落以为那是一个大块头,结果让他们都逃跑了。
其他人看上去很困惑,大下巴特小比利想起来他们是白垩地部落的人,可能从没见过土豆怪。
听说过稻草人吗?他说,就是用稻草扎成的像大块头一样的东西,穿上衣服,用来吓跑庄稼地里的小鸟?现在的歌里说,是风之河的凯尔达施了魔法才让它走路的,但是我认为这靠的是灵巧和力量。
他唱起了那首歌。
每个人都听着。
他又向他们解释怎样做一个会走路的人。
他们彼此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铤而走险的计划,极其危险,极度冒险,需要非凡的力量和超人的勇气。
既然是这样,他们立刻同意了。
然而,蒂弗妮发现,除了家务活和研究工作,还有一桩勒韦尔小姐称之为装满空的和倒空满的活儿。
通常,每次出门的只是勒韦尔小姐两个身体中的一个。
人们既然认为她是双胞胎,她觉得为了让大家继续这么认为,她让两个身体分身是比较安全的。
蒂弗妮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才能同时看到两个勒韦尔小姐。
一个身体一声不吭地把盘子递给另一个身体,有时一个身体会吃掉另一个身体拿的叉上的食物,看到一个身体在打嗝,而另一个却在说哦,请原谅,实在是一件相当怪异的事儿。
装满空的和倒空满的是指到附近的村子里和一些偏僻的农场里去转转,主要是给人治病。
那些地方总有一些需要包扎换药的伤口,或是一些需要谈话的待产的妈妈。
女巫常常当接生婆,这就是倒空满的。
勒韦尔小姐戴着她的尖头帽,常常突然出现在农舍里,出人意料地拜访人们。
接着便是谈不完的闲聊,喝不完的茶。
勒韦尔小姐很快便会投入到活跃的谈话中,尽管蒂弗妮注意到,她听到的要比她说的多得多。
这似乎是一个完全由女人组成的世界。
不过,在巷子里的闲谈中,某个男人偶尔也会加入进来,遵照传统的习俗,先聊聊天气,然后买走一瓶药水或一剂药膏。
蒂弗妮算不出勒韦尔小姐获得了多少报偿。
当然,她手里的篮子总比她带来的时候满了一点儿。
她们经过农舍时,女人常常会急匆匆地走出来,送她们一条刚出炉的面包或一罐泡菜,即使勒韦尔小姐并没有在那儿停留。
有时候,在她们待了一个小时的人家里,勒韦尔小姐给不小心被斧子砍伤了腿的农户缝针,但最终只喝了一杯水,吃了一块不新鲜的饼干。
这似乎不公平。
哦,这很公平。
当她们穿行在树林里时,勒韦尔小姐说,你做你所能做的。
人们在他们有能力的时候,给你他们所能给的。
那个伤了腿的老斯莱普威克吝啬得像一只猫,但是我敢肯定,不到周末,我门前的石阶上就会有一大块牛肉。
他老婆会送来的。
很快,人们就要为过冬杀猪了,到那时我会得到更多的腌猪肉、火腿、咸肉和肉肠,多得够一家子人吃上一年的。
真的吗?这么多吃的东西你怎么办?贮藏起来。
勒韦尔小姐说。
但是你……我把它们存在别人的家里。
把东西存在别人的家里真是不可思议。
勒韦尔小姐看到蒂弗妮的表情后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把我吃不了的送给那些家里没有猪、日子过得困难、没有人记得的人。
但这意味着他们欠你一个人情!没错!这样食物就全分掉了,这办法总行的。
我敢肯定有人就是太小气而不想付……不需要付报酬。
勒韦尔小姐严肃地说,一个女巫从来不期望别人付她报酬,从来不要求,并且希望她永远不需要。
但是,遗憾的是,你是对的。
那么接下来呢?你指什么?你不再帮助他们了,对吗?噢,不,勒韦尔小姐吃惊极了,说,你不能只是因为人们愚蠢、健忘、不友好就不帮助他们。
这儿每个人都很穷。
如果我不帮助他们,谁会帮助他们呢?沉默了片刻后,蒂弗妮主动说:阿奇奶奶……没错,我奶奶说过,因为他们没有说话的机会,所以必须有人为他们说话。
她是个女巫吗?我不敢肯定,蒂弗妮说,我想她是的,不过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
她大部分时间一个人生活在丘陵的牧场上的一座旧牧羊小屋里。
她嘀嘀咕咕地说话吗?勒韦尔小姐问。
等她看到蒂弗妮的表情时,她又急忙说:对不起,对不起。
不过当你是个女巫却自己不知道时,这种事情是会发生的。
你就像一艘失去了舵的船。
不过显然她不是那样的,我可以肯定。
她住在山上,和大山说话,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羊!蒂弗妮激动地说。
我肯定她是,我肯定她……她从不嘀嘀咕咕!好,好,勒韦尔小姐安慰她说,她擅长治病吗?蒂弗妮犹豫了一下。
嗯……只是给羊看病她平静了下来,说道,但是她真的很棒。
特别是她很会用松节油做药。
事实上,她主要是用松节油做药。
可是她一直……总是……待在那儿即使她实际上不在那儿……明白了,勒韦尔小姐说。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蒂弗妮问。
哦,我明白,勒韦尔小姐说,你的阿奇奶奶住在丘陵里……不是,是丘陵上。
蒂弗妮纠正她说。
对不起,是住在丘陵上,和羊在一起。
人们有时会仰望着群山,知道她就在山里的某个地方,他们会问自己:‘要是阿奇奶奶,她会怎么做呢?要是阿奇奶奶知道了,她会怎么说呢?这样做,阿奇奶奶会生气吗?’勒韦尔小姐说,是这样吗?蒂弗妮眯缝起了眼睛。
是这样的。
她记得有一回阿奇奶奶打了一个小贩,当时这小贩正在打他那头驮着沉重货物的小驴子。
奶奶通常只是说上人几句,而且并不多说。
那人被她突发的狂怒吓住了,呆站在那儿挨打。
这也吓坏了蒂弗妮。
奶奶很少在说什么话之前,不先考虑上十分钟,可这一回她却在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里,用柳树枝连抽了两下那个不幸的家伙的脸。
这件事在整个白垩地上传开了。
至少有一段时期,人们对他们的动物温和多了……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里,小贩、车夫和农夫们经过牧场时,在他们要举起鞭子或木棍前都会犹豫一下,心想:假使阿奇奶奶正看着呢?可是——你是怎么知道的呢?蒂弗妮问。
哦,我猜的。
不管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我觉得她听上去就像是个女巫,并且是个好女巫。
蒂弗妮心里膨胀着继承者的骄傲感。
她帮助人吗?勒韦尔小姐又问。
骄傲感瘪下去了一点儿。
是的两个字已经挂在了舌尖上,但是……除了探视早生的小羊羔和小猪崽,阿奇奶奶几乎从没下过山。
你很少看见她出现在村子里,除非是兜卖快乐水手牌烟草的小贩来迟了。
只有在这种情况下。
她才会穿着那件油腻腻的黑裙子,一阵疾风似的跑进村子里,向某个老人讨一烟斗烟丝抽。
但是,从男爵牧场到整个白垩地,没有人不欠阿奇奶奶的。
她让他们把欠她的送给别人。
她总是知道谁需要帮助。
她让他们彼此帮助。
她说,她让他们自己帮助自己。
在接下来的寂静中,蒂弗妮听见了路边鸟儿的歌唱。
这儿有很多鸟,但是她想念鸳鸟那高亢的叫声。
勒韦尔小姐叹了一口气。
我们中很多人都做不到那样,她说,要是我能做到那样,我们就不必再去探望威弗先生了。
她们几乎每天都要去看望威弗先生,蒂弗妮很怕他。
威弗先生的皮肤薄得像一层纸,泛着黄色。
他总是坐在一间小屋里的一张旧躺椅上。
他那座小小的农舍充满了陈年土豆的味道,周围是一片野草杂生的园子。
他总是直挺挺地坐在那儿,双手抓着两根拐杖,穿着一件油光发亮的旧衣服,两眼紧盯着门。
我得让他每天吃上一点儿热东西,虽然他像一只小鸟一样吃不了多少。
勒韦尔小姐说,老寡妇塔西帮他洗洗衣服什么的。
他九十一岁了,你知道的。
她们清理屋子的时候,威弗先生眼睛亮亮的和她们聊天。
她们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把蒂弗妮叫做玛丽。
现在有时他还这么叫。
她走过他身旁时,他用惊人的力气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真是让人大吃一惊,他的手紧紧地抓住她不放,你都能看见他皮肤下蓝色的血管。
我不会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他急迫地说,我为我的后事攒了一些钱,我的男孩托比不需要为这事儿操心。
我出得起我的上路费!我想要一个体面的葬礼,知道吗?黑马,羽毛,送丧人,还有之后人人饱餐一顿的茶会。
我把这些都写下了,正大光明的。
你帮我检查一下我的盒子,好吗?那个巫婆女人总是在我身边晃悠!蒂弗妮无助地看了勒韦尔小姐一眼。
她点点头,指了指藏在威弗先生椅子下的一只旧木盒子。
盒子里面原来是满满的硬币,大部分都是铜币,有几个是银币。
它们看上去像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有那么一会儿工夫,蒂弗妮真希望自己也能有这么多钱。
里面有许多硬币,威弗先生。
她说。
威弗先生放心了。
啊,这就对了。
他说。
这样我就不是一个负担了。
今天她们来看他的时候,威弗先生正在睡觉,张大了嘴巴,露出满嘴的黄牙。
他马上醒来了,盯着她们看了一会儿,说:我的男孩托比星期六要来看我了。
太好了,威弗先生,勒韦尔小姐一边说一边拍松了他的靠垫,我们会把家里收拾得又干净又漂亮。
你知道,他干得很好。
威弗先生骄傲地说,他坐在办公室里,用不着重活。
他说等我老了他会照顾我的,但是我告诉他,我告诉他我出得起我葬礼的钱——所有的东西,盐、土,还有给摆渡人的两便士!今天,勒韦尔小姐给他刮了胡子。
他的手抖得太厉害自己刮不了。
(昨天她给他剪了指甲,因为他自己够不着;这可不是一项大家爱看的安全的体育项目,尤其是在他的一个指甲击碎了一格窗玻璃的情况下。
)它们都在我椅子下的盒子里,当蒂弗妮紧张地擦干净他脸上的最后一点儿泡沫时,他说,帮我检查一下,好吗,玛丽?哦,是的。
这是每天的仪式。
那儿有只盒子,钱在盒子里。
每次他都这样要求。
钱的数目从没少过。
给摆渡人的两便士是怎么回事儿?她们走回家时,蒂弗妮问。
威弗先生记起了所有古老葬礼的传统。
勒韦尔小姐说,一些人相信人死后要渡过死亡之河,你必须付钱给摆渡人。
现在的人似乎不再担心这事儿了,可能因为有了桥的缘故吧。
他总是在谈……他的葬礼。
啊,这对他来说很重要。
有些老人喜欢谈这事儿。
他们讨厌人们认为他们穷得付不起自己的葬礼钱。
要是威弗先生出不起他自己的葬礼钱,他会羞愧而死的。
他一个人这样孤单地生活着,真让人觉得悲哀。
应该为他做些什么。
蒂弗妮说。
是啊,我们正在做呢,勒韦尔小姐说,塔西夫人也在友好地照顾着他。
没错,但是不应该是我们,难道不是吗?那么应该是谁呢?哦,他那个他总提到的儿子呢?小托比?他十五年前就死了。
玛丽是老人的女儿,她很年轻的时候也死了。
威弗先生眼睛很近视,但过去的事他却看得很清楚。
不应该是这样的。
蒂弗妮说,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没有什么事情是应该的。
只有发生的事情和我们要做的事情。
噢,你不能用魔法帮助他吗?是的,我保证让他感觉不到痛苦。
勒韦尔小姐说。
但这只是一些草药。
草药也是神奇的。
你了解它们,而其他人并不了解,这便是神奇的。
是的,不过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蒂弗妮说,觉得自己在这场辩论中失败了。
哦,你是说让他变得年轻一些?勒韦尔小姐说,在他的屋子里装满金子?女巫不干这种事儿。
所以我们就给那些孤独的老人煮煮饭和剪剪指甲?蒂弗妮略带几分讽刺地说。
啊,没错。
勒韦尔小姐说,我们做我们所能做的。
威得韦克斯女士说你必须了解,女巫的工作主要就是干一些极其普通的琐事。
你必须得听她的话?蒂弗妮说。
我听从她的建议。
勒韦尔小姐平静地说。
这么说威得韦克斯女士是女巫头子啰,是吗?噢,不!勒韦尔小姐吃惊地说,女巫们都是平等的。
我们没有什么女巫头子。
这是违背女巫行业的精神的。
哦,我明白了。
蒂弗妮说。
另外,勒韦尔小姐继续说,威得韦克斯女士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
突然之问,在白垩地附近,人们的家里不断的开始丢东西。
不是偶然地丢失一只鸡蛋或一只母鸡,而是晾在晒衣绳上的衣服不见了。
村里最老的老人——大鼻子希因兹,放在床底下的鞋子神秘地消失了。
该死的,它们真是一双好鞋子,只要我指出正确的方向,它们就能自个儿从酒吧走回家。
他向每一个肯听他抱怨的人诉说道,它们和我的旧帽子一起走了很长的路。
我喜欢这双鞋子,它们又松又软!饲养鼬鼠的阿比丁·斯温德尔的一条挂在衣架上的裤子和一件长外套也不见了,外套的口袋里还有几只小鼬鼠。
还有,谁从窗口爬进克莱姆·多恩斯的房间,剪掉了他长得可以折起来塞进腰带里的长胡子?如今被剪得一根不剩。
他出门时不得不围上一条围巾,免得女士们看到他可怜的粉红色的脸膛受到惊吓……人们一致同意,这一切多半是女巫们干的。
他们又多做了一些诅咒网,挂在窗户下。
然而……在白垩地的另一边,绵延的绿色山坡延伸向广阔平原上的田野,长着大片黑莓林和山楂林。
通常,林子里到处是鸟儿的歌声,可在白垩地的这一边,就在这儿,却充斥着吵闹声。
啊,天哪!你往哪儿踩,没用的家伙!我没办法!做膝盖并不容易!你觉得你很难吗?你到鞋子这儿来尝尝滋味!老斯温德尔肯定有几年没洗鞋予了!简直是臭死了!臭死了,嗯?啊,你到这口袋里来试试!这些鼬鼠从没洗过澡,要是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话!天哪!你们这些笨蛋可不可以闭上嘴巴?噢,是吗?别理他!只是待在脑袋的位置上,你就以为自己知道一切啦?从下面看上去,伙计,你什么也不是,只不过是一堆该死的负担!是的,没错!我同意胳膊肘的话!要不是我们架着你,你能去哪儿?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呢?我是万劫手罗伯·菲格勒,就像你们都知道的那样。
我听够了你们的废话!好的,罗伯。
但是这儿真的很闷!啊,我也听厌了肚子的抱怨!先生们。
这是癞蛤蟆的声音;没有人会想到叫菲格勒人先生,先生们,时间是最重要的。
马车很快就要到了!你们千万不可以误车!我们还需要一些时间练习,癞蛤蟆!我们走起路来就像是一个摇摇晃晃学走路的孩子!吵闹声中,一个略高的声音说。
至少你们是在走路。
这就够好了。
我祝你们好运,先生们。
远处的黑莓林里传来了一声喊叫,那儿有个嘹望员一直观望着大路。
马车来了!好啦,小伙子们!罗伯喊道,癞蛤蟆,你要照顾好珍妮。
我不在的时候,她身边需要有一个会思想的、可以依靠的小伙子!行啦,你们这些讨人嫌!这是生存或者毁灭的关头!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绳子上的小伙子们,现在拉直我们!矮树林一阵晃动。
行啦!盆骨,你们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罗伯!膝盖?膝盖?我说,膝盖?知道了,罗伯,可是……脚?知道了,罗伯!矮树林又是一阵晃动。
行了!记住:右,左,右,左!盆骨,膝盖,脚踩大地!抬腿走,脚!你们准备好了吗?一起来吧,男孩们……走!马车夫克雷博先生大吃一惊。
他恍惚地看着前方的路,一心想早一点儿回家,但突然看见什么东西从树林里走了出来,走到了路中间。
那东西看上去像是一个人,或者说,比起它可能像的其他东西,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人。
不过这人的膝盖似乎有一点儿毛病。
走起路来两只膝盖好像绑在一起似的。
但是,马车夫没有多想,因为,那只在半空中模糊地晃动着的手,抓着一枚金光闪闪的东西。
车夫认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奇怪的陌生人不会是一个路边的老流浪汉,这一点一看便知;显然,这是一位碰到了一点儿麻烦的绅士,而此时帮助这位绅士正是一个车夫的责任:他慢慢地停下了马车。
陌生人的脸看不太清。
在低垂的帽檐和竖起的领子间,只看得见浓密的胡子。
胡子里的某个地方发出一个声音说:……闭嘴闭嘴……我说话的时候你们闭嘴……啊嗯。
下午好,马车夫伙计我的老伙计样的伙计!如果你能让我们……我搭你的马车坐上一程,我们……我能给你这个闪闪发亮的金币!人形向前蹒跚着走了几步,一只手伸到了车夫的脸面前。
这是一枚很大的金币,当然是纯金的。
它原是那个埋葬在菲格勒人古墓下死去的老国王陪葬的财宝。
很奇怪的是,一旦菲格勒人偷到了金币,他们就对它们不太感兴趣了,因为你不能喝金币,也很难吃金币。
在古墓里,他们主要是用金币和盘子来反射烛光,制造良好的照明环境。
送一些金币给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车夫盯着金币。
他一辈子从没有过这么多钱。
要是……先生……愿意……坐到马车的后面,您请。
他说着小心地接过了金币。
是嘛,没错,那么,胡子拉碴的神秘人踌躇了一下,说,稍等片刻,这需要组织一下……好吧,手,你们抓住三与车的两边,你,左腿,侧一点儿身……啊,天哪!你要弯曲!弯曲!来吧,做好啦!这个长着一张毛脸的男子转向车夫。
对不起,他说,我对我的膝盖说话呢,但是它们不听我的。
你没事儿吧?车夫无力地说,我的膝盖在潮湿的天气里也犯毛病。
抹些鹅油会好些。
啊,是的,要是我想到了这 点,我就把他们挑出来,给他们多上一点儿油了!毛脸男子吼叫着:当他拖着身子往车尾走去的时候,车夫听到身后传来种种碰撞声和咕哝声。
好啦,我们走吧。
一个声音说,时间不早了。
膝盖,你们终于上来了!天哪!你们肚子坐稳了,膝盖也乖乖地坐好了!车夫策马前行的时候,他若有所思地咬了一下金币,金币上留下了齿印,它肯定是纯金的。
这说明他的乘客非常非常有钱。
在这个时候,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能走得快一点儿吗,我的好人,我的好人?走了一小段路后,身后的声音说。
啊,嗯,先生,车夫说,看见那些盒子和箱子了吗?里面装了一些鸡蛋,一些不可以碰伤的苹果,还有那几只罐子……一连串的撞击声和坠落声,以及那一大箱鸡蛋摔到路上发出的稀里哗啦的声音。
现在,你能走得快一点儿了,嗯?身后的声音说。
嘿,那是我的……克雷博先生开始说。
我再给你一个大金币!一只重重的、臭臭的手臂落到了他的肩头,手套的指头摇晃着的,真的是另…一枚金币。
这钱是他货物价值的十倍。
哦,是的……马车夫说,小心地接过金币,会发生事故的,嗯,先生?没错,尤其是在我认为我走得不够快的时候。
他身后的声音说,我们——我是说我赶着去山里,你知道!但是我不是公共马车,先生。
车夫责怪地说。
他挥动着马鞭子,他的老马小跑了起来。
公共马车,嗯?那是什么东西?那是你进山要乘坐的车子,先生、你可以在两件衬衫镇转车,先生。
我从没去过比两件衬衫镇更远的地办:不过你今天赶不上那辆车了,先生。
为什么?我还要在别的村子停一下,先生,而且路很远,而且今天是星期三,发车早,先生,而且我的马车只能跑这么快,先生,而且……如果我们——我。
今天赶不上你说的什么马车的话,我要狠狠地揍你一顿。
乘客怒吼道,但是如果我今天赶上了那辆车,我会再给你五个金币。
克雷博先生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叫嚷道:嘿!驾!快跑,亨利!总的说来,蒂弗妮似乎觉得,女巫要干的大部分事情真是和工作非常相似。
枯燥乏味的工作。
勒韦尔小姐甚至不大使用她的扫帚柄。
这有一点儿令人沮丧。
这真是有一点儿……唉,还好——还好,这显然要比不好——不好好一些,虽然也好不了多少。
如果能更……令人兴奋,会更好。
蒂弗妮不希望任何人以为她会期望在头一天就得到一根魔杖,但是,唉,勒韦尔小姐关于魔法的说法,她陈述的关于魔法工作的所有观点,就在于全然不使用魔杖。
请注意,蒂弗妮认为不使用魔杖并不是最令人沮丧的事情。
最难的魔法是最简单的魔法。
勒韦尔小姐耐心地教她如何做一个沙姆博。
你可以使用随手找得到的任何东西来做,只要有一个活物就行,比如一只甲虫或一只鲜鸡蛋。
蒂弗妮根本找不到窍门。
这真是……让人生气。
难道她没戴那顶实际上存在的帽子吗?难道她没有第一视觉和第二思维吗?蒂克小姐和勒韦尔小姐可以在数秒之内快速地做好一个沙姆博,但是蒂弗妮得到的只是一个缠结的线团,滴着鸡蛋液。
一次又一次,总是这样、我知道我做得没错,可它就是缠绕在一起!蒂弗妮抱怨道,我能怎么办呢?我们可以做一个煎蛋卷?勒韦尔小姐快活地说。
噢,求求你了,勒韦尔小姐!蒂弗妮哀叹着说。
勒韦尔小姐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
有时候是会这样的。
可能你太用力了。
有一天你会做到的。
你知道法力出现了,你只要让自己进入它的路径……你能不能做一个给我研究一下,好让我掌握它的窍门?恐怕我不能。
勒韦尔小姐说,沙姆博是很微妙的东西。
除非当作装饰物,你甚至不能携带沙姆博。
你必须自己做,在你想做的时候做。
为什么?为了抓住那个瞬间:另一半勒韦尔小姐走了进来,说,你打结的方式,线的路径————鸡蛋的新鲜程度,可能还有空气的湿度——第一个勒韦尔小姐说一——细树枝之间的压力,还有那个时候你口袋里碰巧有的种种东西————甚至风吹动的方式,第一个勒韦尔小姐总结道,所有这一切组成了一幅你制作瞬间的图景。
我甚至不能告诉我是怎么做的,因为我不知道。
但是你确实做了。
蒂弗妮迷惑地说,我看见你……我是做了,但是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做的。
勒韦尔小姐说。
她捡起几根细树枝,拿出一根线,勒韦尔小姐和勒韦尔小姐坐在桌子两边,四只手开始一起制作一个沙姆博。
这让我想起了我在马戏团的时候,她说,有一回我和————飞人五香烟熏牛肉兄弟一起出门。
另半个勒韦尔小姐接着说,他们能在————离地五十英尺的高空中连翻三个跟斗,不系安全绳。
他们是怎样的两个小伙子啊!两个人长得完全————一模一样。
马尔科蒙上眼睛也能接住法尔科。
不知为什么,有一段时问我在想,他们是不是和我一样……她停了一下,咳嗽着,两张脸都有一点儿发红。
不管怎样,她接着说,那天我问他们怎么能在高空中的钢丝绳上站稳,法尔科说:‘永远不要问高空走钢丝的人是如何保持平衡的。
要是他停下来想这个问题的话,他就会掉下来。
’实际上————他是这么说的:‘永远不要问…一个走钢丝的人……’因为这两个年轻人假装自己是从布伦蒂斯来的,你知道,那样听上去有一些异国情调,令人印象深刻,他们认为没有人会想看两个叫西德尼和法兰克·克特赖特的杂技飞人的表演的,这是一个好建议,不管它来自哪儿。
四只手在工作着。
不只是那半个微微有些激动的勒韦尔小姐,而是整个勒韦尔小姐,二十只手指一起工作着。
当然,她说,口袋里放些合适的东西是有帮助的。
我常常带着金属圆片————为了它们所带给我的快乐的回忆。
对面的勒韦尔小姐说,她的脸又红了。
她举起了沙姆博。
其中有一些金属圆片、一只网在一个小小的线网里的鲜鸡蛋,还有些鸡骨头和许多其他的东西在线之问悬挂着,旋转着。
勒韦尔小姐的两双手都伸进了线团,拉……沙姆博展现出一幅图景。
是不是金属片从一根线跳到了另一根线上?似乎是这样。
是不是鸡骨头刺穿了鸡蛋?看上去似乎正是这样。
勒韦尔小姐凝视着沙姆博。
她说:有东西来了……公共马车从两件衬衫镇出发了,车上只坐了一半的乘客。
当大马车在平原上行驶了很长一段路程后,一个坐在车顶上的乘客拍拍司机的肩膀说:对不起,你知道有人想要赶上我们的车吗?上帝保佑您,先生,司机说,他希望能在旅途结束时多拿些小费,没有人能赶上我们的。
接着他听见了远处的尖叫声,声音越来越响。
嗯,我想他真的很想赶上这辆车。
当马车夫的货运马车超过他们的时候,那车顶上的乘客说。
停车!停车,看在上帝的分上,停车!车夫经过他们身旁时高声叫喊着。
但是亨利不想停下来。
多年来,它拉着车夫的货运马车在各个村子之间慢慢地转悠,非常非常的慢:在它那个脑子里,总有这样一个想法,以为它生来就是被走得快的东西超过的一它慢悠悠地走着,被大马车和货运马车,还有三条腿的狗一个个超了过去一此刻是它一生中跑得最快、最风光的时刻。
而且现在的货运马车比平时轻了许多,这儿又是下坡路,所有这一切使得它只能以最大的速度飞也似的跑着。
最终,它真的赶上了公共马车。
它,亨利!只是因为大马车停了下来,它才停了下来。
况且,这一会儿它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它还在拉大马车的马队里发现了两匹它很乐意结识的母马——它想问问它们哪天休息,喜欢什么样的干草,等等诸如此类的问题。
马车夫脸色苍白,小心地下了车,接着就躺倒在安全的大地上。
他惟一的乘客,大马车司机觉得那人看上去像是一个稻草人,摇摇晃晃地从车后座走了下来,走向了大马车。
对不起,我们已经满了。
司机说谎了。
车上的座位还没有满,但是对于一个看上去这副模样的怪物来说,当然是没有位置了。
啊,我会付你金子的,这个怪物说、像这样的金子。
他又加上一句,一只戴着破手套的手在半空中晃动着。
转眼间,对于这样一个古怪的百万富翁来说,车上的位子绰绰有余了。
几秒钟后,他就坐进了车厢。
让亨利生气的是,大马车又往前走了。
在勒韦尔小姐的小屋外,一把扫帚飞过苹果树林。
一个年轻的女巫——或者说,她至少穿得像个女巫;匆忙做出结论从没好处——骑在扫帚柄上。
她飞得不太好,扫帚不时地颠簸着。
显然,女孩不太会转弯,有时她停下来,跳下扫帚,用手把它拨向一个新方向。
等到她飞到花园门口时,她又一次跳了下来,接着用绳子把扫帚拴在了门上。
干得好,佩特拉!勒韦尔小姐说,四只手一起拍着,你飞得很不错!呃,谢谢你,勒韦尔小姐。
女孩说着鞠了一躬。
她一边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一边说:呃,天哪……一半的勒韦尔小姐向前走了几步。
噢,我看到了。
她说着弯下身,你的带小猫头鹰的护身符和银蝙蝠项链搅在一起,缠在一粒纽扣上,不要动,行吗?呃,我是来问一下您那个新来的女孩,她是否愿意参加今晚的萨拜特。
佩特拉说,她低着头说话,声音有点轻。
蒂弗妮不可能注意不到佩特拉全身上下戴满珠宝首饰;后来她还发现,每次和佩特拉在一起,只消过上一会儿,她就要去解缠在项链上的手链,有一次还从脚链上解下了一只耳环(没人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
佩特拉看到神秘的首饰就想要。
它们都是一些能神奇地提供她某种保护的东西,但是她还没找到一件能令她看起来不显得那么笨的饰品。
她又矮又胖,脸总是红红的,一副担心烦恼的样儿。
萨拜特?哦,你们的聚会,勒韦尔小姐说,这可真不错,是不是,蒂弗妮?是吧?蒂弗妮犹豫地说。
一些女孩子聚集在夜晚的树林里。
因为某种原因,女巫这一行又变得流行了。
当然,这是一件好事。
勒韦尔小姐似乎也有些犹豫地说。
接着她又说:佩特拉在西德林·威斯奥特村为老妈妈布莱克凯布工作,动物专家,是个有猪病的好女人。
我是说,治疗有病的猪,不是说她有猪病。
你能在那儿交一些朋友,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不去呢?好啦,都解开了。
佩特拉站直了身体,朝蒂弗妮紧张地微微一笑。
呃,佩特拉·格雷斯特。
她说着伸出了手。
蒂弗妮·阿奇。
蒂弗妮说,小心地握了握那只手,生怕所有的手链和脚链发出的刺耳的声音会震聋每个人的耳朵。
呃,要是你喜欢,你可以和我一起骑我的扫帚。
佩特拉说。
我不要,蒂弗妮说。
佩特拉似乎松了一口气,又问:呃,你要穿戴一些什么吗?蒂弗妮低头看着自己的绿裙子。
我穿着衣服。
呃,你没有宝石、珠子、护身符什么的吗?没有,对小起。
蒂弗妮说。
呃,你肯定有一个沙姆博,对吧?呃,我还不会做。
蒂弗妮说,她没想要说呃,但是和佩特拉在一起,你也会被传染上的。
呃……也许,你会穿一件黑色的衣服?我不喜欢黑色。
我更喜欢蓝色和绿色。
蒂弗妮说。
呃……呃,噢,没关系,你才刚刚开始。
佩特拉大度地说,我入帮已经三年了。
蒂弗妮无助地看着身边的勒韦尔小姐。
人行,勒韦尔小姐帮助纠正道,女巫这一行。
噢。
蒂弗妮知道自己对佩特拉不太友好。
这个脸蛋红红的女孩显然是个好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蒂弗妮感到有一点儿尴尬。
她知道这真愚蠢。
她当然能够和朋友相处。
勒韦尔小姐就很好,她和奥斯沃德也相处得不错。
要是还能有一个和她年龄差不多的人说说话,那就更好了。
好吧,我乐意参加,她说,我知道我有许多东西需要学习。
那些坐在公共马车车厢里的乘客可都付了不少钱,他们舒适地坐在软座上,又避风,又没有灰尘。
因此,等到下一站,又有那么多的人离开车厢,坐到了车顶上,这可就是一件怪事了。
少数几个不想坐到车顶上,或者爬不到车顶上的人,都挤坐在一边的座位上,瞅着对面的这位新上车的旅行者,大气都不敢出。
问题不是那人身上的鼬鼠味道。
唉,那是一个问题,但是比起那个大问题,这就不算什么了。
他在和自己说话。
也就是说,他身体的一些部位在和另一些部位说话。
一直在说。
啊,我告诉你们,让我们一直待在下面是不公平的!该轮到我们到头上去了!哈,至少你们还舒服地待在肚子里,可我们两条腿必须于所有的工作!这时右手说,腿?你们根本不懂‘工作’这个词的意思!你们应该到手套里来试一试!啊,这硬套子里真是挤死人了!我要伸伸我的腿!在一片可怕的寂静中,其他乘客看着那男人戴着手套的双手掉了下来,在座位上走动着?是的,没错,待在这裤子里也不好受。
我也要呼吸一点儿新鲜的空气。
傻伍莱,你要是敢这样做的话——乘客们紧紧地挤在一起,惊恐地注视着裤子?有东西在动,裤管里传来了诅咒声和呼吸声。
几粒纽扣绷开了,接着,一个红头发的蓝色小人伸出了脑袋,眨了眨眼睛。
他看见了对面的人,一下子呆住了。
他看着他们。
他们看着他。
接着他龇牙咧嘴地笑了。
你们这些家伙都好吗?他慌忙说,这真是太好了。
不要担心我。
我是坐在你们对面的人,你们知道的?他又消失在了裤子里,人们还能听见他的低语声:我没费事儿就骗过了他们,没问题!几分钟后,大马车停下来换马。
它再次出发的时候,车厢里只剩下了一个乘客。
其他人都下了车,要求取下他们的行李。
不,谢谢,他们不想再乘这辆车了。
他们会乘明天的车走,谢谢。
不,没有问题,在这个令人愉快的,呃,危险之角小镇等车,不会有任何问题。
谢谢你,再见。
大马车又出发了,车子轻了很多,速度也快了很多。
那天晚上它中途没有再停车。
原本应该是要停的,但是车子出发的时候,车顶上的乘客还都在小酒店里吃晚饭,他们听见大马车扔下他们就开走了。
其中的原因,多半和这一会儿揣在司机口袋里的大把金币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