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奇怪的队列,矮小精悍的河洛战士和人类一起在星光照耀下的密林间穿行。
高大的蛮族武士和浑身散发着神秘气息的秘道家,执仗的魂术师和带刀的行吟者,甚至连河洛战士都是不同的:从地下王国出发的战士们仅仅背负着弓箭,增援的山谷河洛却是甲胄鲜明、全副武装。
没有人发出一点声音,他们这样沉默地行进,步履飞快,即使那些人类都被蒙上了眼睛,也并没有因此迟滞整个队伍的速度。
靠一块单薄的黑布能够在多大程度上蒙蔽这些人类的知觉?麻木祖克对此并没有抱着太多的幻想。
能深入到北邙腹地的这些人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他固然不了解秘道家和魂术师的力量,蛮族人在旷野中追踪和辨认方向的能力他却早有耳闻,更不用说身后这个交过手的奇怪武士了。
黑布是个障碍,它也许能干扰人类记忆他们走过的路线,但更多的只是一种仪式。
决定把这些人带向和风谷的时候,祖克已经放弃了河洛们在北邙山建立的第一道防线。
这第一道防线足以防止人类接近河洛的领地,不过眼下的情形并不那么简单。
筹备以久的伏击没有奏效。
河洛们的埋伏相当隐蔽,实力也足够强大,先后赶到的斥候们和山谷战士总计有一百多人,在那样有利的地形下歼灭一整队铁甲骑兵也不困难,何况是十来个刚经历过恶战的人。
问题是,这些黑衣人并没有打算与河洛作战,他们还成功地使被俘虏的河洛斥候相信了这一点。
真正的战斗发生在黑衣人和另外一队人类武士之间,正是这场战斗耽搁了黑衣人进入伏击圈的时间。
跟着马帮脚步进入北邙山的第二支队伍是一队骑兵,黑衣人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战斗结束以后他们才从骑兵们的甲胄上辨认出淳国禁军的徽纹。
当然,这并不妨碍他们对那些骑兵痛下杀手。
骑兵中一定也有精于追踪的武士,他们总是不远不近地跟在黑衣人的队伍后面,直到突然遭受刀剑和法术的攻击。
被俘的河洛斥候们不知道这二十多名武士和秘道家是怎样伏击同等数量的精锐骑兵的,反正他们作到了,虽然损失惨重。
训练有素的骑兵在黑衣人的伏击中表现镇定,他们的第一次反扑就杀伤了三分之一的黑衣武士,只是他们根本没有得到第二次反扑的机会,对于秘道家的攻击他们毫无防御能力。
现在已经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因为黑衣人对他们的袭击比对马帮的袭击更加彻底,一个活口也没有留下。
从他们的精良装备和强悍的战斗力上,被俘虏的河洛斥候得到的印象是:他们不是带着善意来的。
这正是黑衣人想要说的。
他们是敌人。
黑衣人的头领说,他是一个秘道家。
我们杀死了你们的敌人,所以我们应该是你们的朋友。
这个推断肯定有一些地方不太对劲,但是斥候们一下子想不出问题在什么地方,他们商量了好一阵子,最后想起来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把我们抓起来。
我们也很不好意思啊!秘道家真诚地说,时间紧迫,我们想尽早和你们的阿洛卡取得联系,所以希望你们为我们指点迷津。
只是……你们谁也不肯,我们只好接二连三地寻找下一个机会。
斥候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自己的忠诚竟然会是同袍被俘的原因。
他们的思维方式并不适合这样急剧的逆转,所以他们很久以后才想起来问下一个问题:那你们到底想作什么啊?秘道家一直在等待这个问题:帮助你们阻止其他人类的进犯!我们的世界正在发生一些变化,乱世就要再次来临。
河洛虽然不再拥有让人类垂涎的富饶土地,但你们伟大的冶金能力就要成为众矢之的,这些骑兵只是第一队到来的人马,以后这样的队伍会越来越多。
我们想帮助你们更彻底地封闭北邙山。
乱世的消息从来都不确切,但是或多或少地,也曾传进过河洛们的耳朵。
再次讨论后,他们认为秘道家的解释是合理的,所以出现在祖克射程以内的首先是这七名河洛斥候。
黑衣人其实已经丢掉了河洛和马帮的踪迹,骑兵的追踪能力实在超越了他们的意料,他们不得不立即解决这问题,以至于失去了河洛。
被俘的斥候们通过缥缈的战鼓声知道了麻木祖克正在召集援兵的消息,他们于是赶了过来。
要是外界的变化真的象秘道家所说的那么大,斥候们认为评议会和阿洛卡应该尽快知道。
对于黑衣人的说法,祖克有着本能的怀疑,他倒是宁可相信界明城的交易愿望。
他也说不清原因,那些黑衣人身上有种他不喜欢的味道,他们的善意好像没有根据。
那个秘道家羊角安看出了他的怀疑。
我想你应该记得,羊角安说,也许我们在你们的领地中做的事情让你们感受到威胁,但是没有一个河洛因此丧失生命,倒是你们昨天晚上射杀了我们的使者。
我们不想报复,因为我们到这里来的目的要比我们的生命重要的多。
这是事实,昨天晚上的行动中,黑衣人针对的仅仅是马帮,而且界明城本身也是一个很可疑的角色,他表现出的实力显然不是一个行吟者所能拥有的,到现在他也还没有说明他想作的到底是怎么样的交易。
祖克对于前一个夜晚的冲突没有太多的不安,他愿意相信自己当时的判断。
不过羊角安现在提出的建议是一个很大的事情,祖克没有擅加判断的权力。
都带到和风谷吧!祖克最后这样决定,让评议会和伟大的阿洛卡来做出判断。
祖克没有说出来,他想就算有问题的话,河洛们也有足够的能力完全控制和风谷的局势,而且这也符合阿洛卡的要求,他确实是把人都带来了。
所有的人都被要求蒙上眼睛,作为回报,他们被允许保留自己的武器,反正在和风谷里,武器的作用比人们想象的要小得多。
羊角安和他的人走在界明城身后几十步的地方,隔在双方中间的是十几个山谷河洛。
隔着那么远,界明城还是能感觉到羊角安隐隐约约的敌意。
这是种不干净的感觉,他觉得背上的汗毛都要立了起来。
黑衣人对淳国骑兵的屠杀在界明城看来问题多多,他相信黑衣人俘来的驮马上有着答案。
忽然间,他想起了项空月对他说的话务必确保别人也不能作成交易。
那个英俊的男人说这句话的时候坚定而从容,他对局势的预见比界明城要更加明确。
界明城也明白这句话的份量,野尘军在东陆势力中实在显得过于弱小,任何一点局势的变化都足以让它象泡沫一样的粉碎。
但他没有打算把一整队的骑兵都干掉,他也做不到。
就算他有整个本事,后面的人马正如羊角安所说的那样会一队一队到来的。
实际上黑衣人要对付他要容易的多,现在为他支撑保护伞的正是蒙上他眼睛的河洛。
而他要争取的,也是时间。
从这个角度来说,羊角安倒是帮了他的大忙。
很快他们就会获得接触河洛首脑的机会,界明城紧张地在脑海中回忆所有关于河洛的知识,八服赤眉暂时派不上什么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