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人劳累的航程老是走不完。
2月2日麦加利号自开船已经6天了,还望不见奥克兰的边岸。
风倒是顺的,一直是西南风,但海流是逆着的,船不倒就算好事。
浪凶,船落到浪槽里勉强爬起来,船每摆动一次,桅杆就激烈地摇晃一次。
幸亏哈莱是个慢性子人,他不要求船走得快,也没有把帆拉得太紧,否则全船桅杆不可避免地都要倒下来。
门格尔希望这副坏船架子都这样应付到目的地,不要出什么岔子。
天不断地下着雨,海伦夫人和玛丽只好在船舱里,然而她们都叫不出苦来。
她们有时也到船甲板上。
女客们一回到舱里,大家就想办法给她们解闷。
巴加内尔本想讲故事给大家消遣,但效果不好。
大家对归国的旅途灰心丧气。
最可怜的要数哥利纳帆爵士了。
不管雨淋浪打,都得呆在甲板上。
只要风一停,他就拿起望远镜固执地搜索着天边,他仿佛在向那默默无言的大海问话。
他总是沉不住气,面部流露出痛苦不安的神情。
一切都感到力不从心了!门格尔不管风吹雨打,寸步不离跟着他。
这一天,哥利纳帆了望了天边,比平时更加殷切,特别是在海雾偶然打开了一个缺口时。
约翰走近他,问道:阁下,在找陆地吗?哥利纳帆摇摇头。
我想你也该急着要离开这只双桅船了,那青年船长又说。
照规矩,我们在36小时前就应该看到奥克兰的信号灯火了。
哥利纳帆不回答。
他老是望着,望着,并把望远镜对准上风那边的地平线上望了一分钟多。
陆地不是在那边,约翰·门格尔说。
请阁下向右舷望去。
为什么向右舷望去呢,约翰?哥利纳帆回答。
我不是在找陆地呀!你找什么,爵士?找我的游船呀!找我的邓肯号呀!哥利纳帆气哼哼地回答,它一定是在那里,在那一带海面上冲着海上的波澜,干着海盗的罪恶勾当!它是在那一带,我告诉你,约翰,就是在那条船上,在澳大利亚和新西兰之间!我猜想我们一定会遇到它!愿上帝保佑我们不要遇到它罢,爵士!为什么呢,约翰?阁下忘记了我们现在的处境了!如果邓肯号来追捕我们,我们怎么办呢?连逃都无法逃呀!逃,约翰?当然要逃呀,爵士!不过逃也是逃不掉的,我们一定会被俘去,听凭那些匪徒摆布的,要知道彭·觉斯这个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我们死倒不在乎!我们一定要自卫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但我们死了又怎样呢?你要想到哥利纳帆夫人呀,爵士,还要想到玛丽小姐!可怜的女人啊!哥利纳帆自言自语,约翰,我的心已经碎了,有时我感到失望侵袭到我的心里来。
我觉得仿佛还有个什么新的不幸在等候着我们,仿佛天在和我们作对!我非常害怕!您吗,爵士?不是为我自己而害怕,我是为了我爱的人们,也是为了你爱的人们。
您放心,爵士,青年船长说,现在不要害怕了,我负责麦加利号,你了望邓肯号,只是为要躲开它!门格尔说得对。
一遇到邓肯号就该麦加利号倒楣;而在这一带海盗可以横行无忌在狭窄的海面上,这种遭遇是很可能的。
然而,至少,这一天,那只游船并没有出现,当天的夜里——自吐福湾出发的第6夜——约翰·门格尔所担心的事也并没有发生。
但是,这一夜天气却变得可怕极了。
天空突然黑下来,样子十分可怕。
哈莱和海员一下子从沉醉清醒过来。
他走出船舱,揉揉未睁开的睡眼,摇摇又肥又大的头。
然后深吸两口清新的空气,仿佛喝一杯定神剂一样,这才看看桅杆。
风力更猛了,同时又偏转了风向,由西往东,直把那条船往新西兰海岸上吹。
船长哈莱连叫带骂地唤来几个水手,叫他们快点落下顶帆,扯起夜航帆。
门格尔赞成这个办法,没说话。
他不愿和这位粗俗的海员交谈。
但是,为安全起见,他和爵士都不离开甲板。
两小时后,大风刮起来了。
哈莱偏把前帆收小。
因为麦加利号象美国船那样有两层帆架。
这工作5个人做起来并不困难。
有了两层帆,只要把上层帆落下来,就可以把前帆缩小到最小面积了。
风浪继续加大,麦加利号的底部震动得厉害,就象撞到岩石上一般。
那笨重的船壳不容易爬上浪头来,所以浪头打来,大量海水冲到甲板上,悬挂在左舷边竿上的小艇早被冲得不见踪影了。
门格尔不安起来。
浪头不算很大,换别的船,还可以随浪浮动,不必在意。
而这只破船很可能一直往下沉。
因为它每下降一次,就是甲板上溅得海水因排水口来不及排泄,很可能装满船舱。
为了防止万一。
门格尔建议用斧头砍破舷板,让水容易流出。
而哈莱拒绝这样做。
而且,还有一个更大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那是快到11点半钟的时候,门格尔和威尔逊正站在甲板下风向,忽然听到异常的声响。
他们本能地警觉起来。
门格尔对那水手说:回澜!不错,是浪触到礁石打回来的!至少400米远吧?至多400米!就是陆地!门格尔把身子探出舷外,观测着那幽暗的波澜,高声叫道:威尔孙!测水!哈莱守在船头,一直未觉察到自己所处的险境。
威尔逊抓起测水锤奔到前桅的桅盘。
他抛下铅锤,绳子从指缝中溜下去,但只溜了三段,铅锤就停止了。
只有3英寻!威尔逊报告说。
哈莱!我们走到礁石丛里了,’门格尔对那船主说。
哈莱耸耸肩,奔到船舵那里,把舵把扭动,对着下风的船舷。
此时,极其危险了,只见威尔逊丢开测水锤,用劲拉着前桅的调帆索,让船帆兜着风转过去。
船主被猛力推到一边,还不知为什么要推他呢!尽力让风吹!放松!放松扣帆索!门格尔一面喊着,一面忙着掉转船头使船避开礁石。
半分钟之后,一场虚惊过去了。
船沿着礁石缝穿行,天色虽黑,但可以看见一条汹涌的白线离船只有4英里远。
这时,哈莱才感到大祸临头,惊慌起来。
他说话驴唇不对马嘴,命令相互矛盾,充分说明这蠢猪般的醉鬼已经失掉镇定力了。
他一直认为陆地还有20~30公里,一切平安无事;谁知近陆的险滩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原来的海流已把他打出了他惯走的路线,可恶而又可怜的经验主义弄得惊慌失措了。
其实,他还不知道,这时门格尔采取紧急措施已把船驶离险滩了。
难办的是不知道方位,也许船在礁石圈里。
风正向东吹着,船颠簸得前仰后翻,船头或船尾每下落一次,都有触礁的可能。
果然,不出所料。
不一会儿,暗礁在下面越来越多。
现在必然来个忽转弯,逆风而行回到没有暗礁的水面上。
象这样一条不平衡的船,帆面缩得很小,要它急转弯,不一定办得到。
不过,也非得尝试一下不可。
船舵完全转向下风船舷!门格尔向威尔逊大叫。
麦加利号开始接近暗礁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浪打到水下的石岩,飞起沫来。
泡沫在浪头上发着白光,简直是一片磷光突然照彻了那些浪头。
大海咆哮着,仿佛是希腊神话里所说的那些老岩精在怒吼。
威尔逊和穆拉地伏在舵盘上,舵把已转到底,再也转不动了。
就在这惊险万分的一刹那,突然,砰地一声。
麦加利号碰到岩石上,触桅的支索撞断,因而前桅也就不稳定了。
只受了这一点损坏,船是不是还可以转过来呢?不可能了,因为忽然一个高浪,把船捧起来,送到暗礁上面,然后猛地一放下来,麦加利号重重地摔在礁石上,一动也不动了。
船舱的玻璃震烂了。
旅客们都跑到甲板上来。
但是海浪冲洗着甲板,也有危险。
门格尔知道船已深深地陷在沙里了。
因此请他们再回便舱。
你实话实说,船到底怎样了?爵士问门格尔。
沉是不会沉的,海浪会不会把船打散了,那就不可知了。
好在我们还来得及想想办法。
不能放小艇下海吗?天太黑,浪又大,而且不知向哪边着陆。
等天亮再说吧。
这时候,哈莱和疯子一样在甲板上跑来跑去。
他的部下,惊慌一阵之后,又开始用酒精来麻醉自己。
门格尔料到他们喝醉了会出乱子的。
靠船长制止他们是不行的,那个可怜虫正抓耳挠腮,计算着他损失的货物,是否可以得到保险公司的赔偿呢!门格尔也不去打扰他。
他叫旅伴都武装起来,随时准备打退这伙坏东西的骚扰。
那些水手喝得烂醉,喊爹骂娘。
你们这些混蛋哪一个敢跑到便舱里,少校十分镇定地说,我象打死一条狗一样地打死他。
那些水手看清了这阵势,知道不好惹,一溜烟地跑了,至此,门格尔不再担心醉鬼来闹事了,只是急等天亮。
风息了,海也渐渐平静了,船完全不动了。
门格尔打算太阳一出来,就去探探陆地——如果有什么方便的地方可以上陆。
船上只剩下唯一的交通工具——吊在右舷上的小划子。
不过划子很小,一次只坐4个人,来回要3趟。
门格尔伏在舱篷上,极力想透过黑色的夜影去发现些什么。
他心里盘算着,如果这里离海岸稍微远一点,那只单薄的小划子禁得起来回折腾吗?门格尔在外面这样想着,希望东方早点露出鱼肚白。
这时,女客们很信任他的话,都在铺位上睡了。
其他男同胞听不见醉鬼的叫嚣,也睡了一下恢复精神。
船上静悄悄的,仿佛这船在沙滩上也睡着了。
早晨4点钟,东方终于发亮了。
门格尔上了甲板等着。
大地渐渐泛白,天边出现一片云,晨幕在这广阔的大自然的舞台上慢慢升起。
还有一个发光点象一座灯塔在一个山峰上闪耀着,那山峰正遮住视线,所以还看不见初升的太阳。
陆地就在那里了,不到15公里远。
看见陆地了!门格尔叫起来。
旅伴们被叫声惊醒,都奔到甲板上来,望着天边出现的海岸。
不管岸上居民是和善还是凶恶,毕竟那是他们逃难的地方啊。
哈莱哪里去了?爵士问。
不知道,爵士,他和他的水手都不见了。
门格尔回答。
去找找他们,不能把他们丢在船上。
哥利纳帆一向是仁慈的。
大家找遍了水手间、中舱、下舱都没有他们的影子。
也许掉到海里了。
巴加内尔说。
完全可能!门格尔回答,心里十分担忧。
他说完之后向船尾走去。
找找划子去。
门格尔说。
威尔逊和穆拉地跟着他,准备把划子放下海。
谁知,划子却早不见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