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一个长方形,东西长65里,南北宽40里;将两个大岛和百十个小岛,放在这西经60度10分到64度36分和南纬51度到52度45分之间,这就是地理上称之为福克兰群岛或马尔维纳斯群岛的地方。
距麦哲伦海峡300海里,为太平洋和大西洋两大洋的前哨。
一五九二年,约翰·戴维斯①发现了这个群岛;一五九三年,海盗霍金斯来过岛上;一六八九年,斯特朗为它命名。
这三个人都是英国人。
差不多过了一个世纪,已在加拿大定居又被驱赶出境的法国人,力图在这个群岛上为太平洋的过往船只建立一个给养供给移民点。
大部分过往船只是圣马罗的海盗船,于是他们给群岛命名为马尔维纳斯,所以这群岛有两个名字:马尔维纳斯和福克兰。
上述法国人的同胞布甘维尔②于一七六三年为移民点奠基,带来二十七个人,其中有五名妇女。
十个月之后,这里的移民数目已达一百五十人。
这一迅速发展必然引起英国的觊觎。
英国海军司令部派出了塔马尔号和海豚号,指挥官为拜伦。
一七六六年,英国人远征麦哲伦海峡以后,向福克兰群岛驶来。
在西部发现了埃格蒙特港岛屿就算了事,继续向南极海洋驶去。
法国移民地大概也未搞成。
加之,西班牙又根据教皇以前的某项特许权,维护他们的权利。
路易十五①的政府决定承认西班牙人的权利,但是要求经济赔偿。
一七六七年,布甘维尔来到,将福克兰群岛交给了西班牙国王的代表。
这一切交换,转手,也必然带来殖民事业不可避免的结果:这就是西班牙人又被英国人赶走。
从一八三三年开始,这些非同寻常的劫掠者成了福克兰群岛的主人。
我们的双桅船于十月十六日在埃格蒙特港靠岸时,这个群岛属于英国南大西洋领土的一部分已为时六年。
两个大岛,根据其相对位置,一个叫东福克兰岛或索莱达岛,另一个叫西福克兰岛。
埃格蒙特港位于西福克兰岛的北部。
哈勒布雷纳号在港口深处停泊以后,兰·盖伊船长给全体船员放假十二小时。
第二天立即开始干活。
首先仔细地检视船体和帆缆索具,要进行穿越极地海洋的长途跋涉,这是绝对必要的。
兰·盖伊船长立即上岸,与群岛总督商谈迅速向双桅帆船提供给养的问题。
群岛总督由英国女王任命。
兰·盖伊船长愿意毫不计较开销。
如此艰巨的远征,不该节省的地方拼命节省,就可能招致远征失败。
此外,我想告诉他,我随时准备用我的钱来资助他,我打算入股为这次远征筹资。
我现在确实被吸引住了。
这不可思议的意外,这一系列事件稀奇古怪的相互关联,将我完全吸引住了。
我似乎成了《阿纳姆地》②的主人公,我仿佛觉得,如果一个人,与世隔绝,隐居遁世,闭门不出,他都觉得妙不可言,那么,到南极海洋去旅行,对他是再适宜不过的了。
我反复阅读埃德加·爱伦·波离奇的作品,自己也到了这步田地!……再说,营救身遭不幸的人,事关重大。
如果我个人对他们得救能够有所贡献,那我是十分愉快的……①约翰·戴维斯(1550—1605)英国航海家。
②布甘维尔(1729—1811)法国航海家。
①路易十五(1710—1774)从一七一五年至一七七四年为法国国王。
②埃德加·爱伦·波的另一部作品。
兰·盖伊船长那天下船去了。
杰姆·韦斯特按照习惯,绝不离船。
全体船员都在休息,大副却没有一分钟的空闲,他检视货舱,一直忙碌到天晚。
我打算第二天再上岸。
反正停泊期间,我有充分的时间考查埃格蒙特港四周,对该岛进行矿物学和地质学方面的研究。
对聊天大王赫利格利来说,这当然是与我重开话题的绝好机会。
他确实也没有忽略这个机会。
杰奥林先生,向你致以最诚挚最热烈的祝贺,他向我身边走来,对我说道。
为什么,水手长?……因为我听说,你要跟我们一直走到南极海洋的尽头,是吗?哦!……我想,没有那么远吧?绝对不会超过南纬84度线的……那可说不定!水手长回答道,‘哈勒布雷纳’号后桅帆上有多少根缩帆的短索,或者桅杆侧支索上有多少根绳梯横索,你知道吧?总而言之,‘哈勒布雷纳’号要穿过的纬度度数大概比这还要多呢!……走着瞧吧!你不怕吗,杰奥林先生?……一点都不怕。
我们绝不比你差劲,请你相信!赫利格利斩钉截铁地说,嘿!嘿!你看,我们的船长,虽然不爱说话,可也有长处呢!……问题是要会制服他!一开始,你要搭船到特里斯坦达库尼亚他部不肯,后来答应你了。
现在,他又同意你一直到南极……不是去南极,水手长!好啦!有朝一日总会到南极的!……迄今为止,这尚未实现。
再说,在我看来,这没有多大意义。
我并没有征服南极的野心!……说千道万,无非是去扎拉尔岛……到扎拉尔岛,好,说定了!赫利格利辩白道,不过,你要承认,我们船长对你可真够好说话的……是啊!所以我特别感激他,水手长,——也感激你,我赶紧补充一句,多亏了你施加影响,我才得以进行这次漂洋过海的远航……和即将进行的远航。
我确信无疑,水手长。
说不定赫利格利——他本质上是个正派人,从以后发生的事情中,我看得一清二楚——从我的答话中觉察出了几分讥讽味道。
不过,他丝毫没有流露出来,决心对我继续扮演他保护人的角色。
从他的谈话中,我只会受益,因为他非常熟悉福克兰群岛,就像他熟悉多年来不断往返其间的南大西洋诸岛一样。
所以第二天载我上岸的小艇靠岸时,我事先已经有了足够的准备,掌握了相当多的资料了。
岸边茂密的青草,仿佛床垫摆在那里,以缓冲小船的撞击。
那时节,福克兰群岛还没有像后来那样得到开发利用。
在索莱达发现斯坦利港,那是以后的事。
法国地理学家埃利泽·勒克吕①认为斯坦利是理想的港口。
港口四周均荫蔽良好,甚至可容纳大不列颠帝国的海军舰队。
埃格蒙特港是哈勒布雷纳号在西福克兰或叫福克兰本岛的北海岸找到的港口。
如果这两个月的航行过程中,一直蒙住我的眼睛,使我对双桅船走过的方向毫无察觉,那么,这次停泊的头几个小时内,如果有人问我:你是在福克兰群岛还是在挪威?……我可能真的一时回答不上来呢!肯定,面对着这切割成深邃小湾的海岸,置身于山坡如削壁一般的陡峭山峦之前,面对着灰黑岩石层层叠起的悬崖峭壁,犹疑不定是应该允许的。
甚至这海洋性的气候,冷热之间温差不大,两个国度间也没有什么不同。
此外,斯堪的纳维亚半岛天空频繁的降雨,麦哲伦海峡的天空也同样丰富地抛洒下来。
就连春秋两季的浓雾,将菜园中蔬菜连根拔起的狂风,也十分相像。
然而几次漫步之后,我不得不承认:热带与北欧海域仍然距离遥远。
最初几天对埃格蒙特港周围进行的考察,使我看到了什么呢?只有赢弱的植物形迹,任何地方都没有乔木。
稀少的灌木疏疏落落生长着,而在挪威的山峦上,是令人赞叹不止的枞树林。
灌木有枕形繖形花科植物樱草,是一种菖兰,细如灯心草,六到七法尺长,渗透出一种芳香胶质;缬草;松萝;羊茅;蔓生金雀花;针茅;蒲包花;苔纲植物;紫罗兰;酸浆草;还有一种红、白两色旱芹的植株,对败血病极有疗效。
泥炭质的地表,脚踏上去即下陷,走过又弹起。
地表上铺着苔藓、泥炭藓、地衣织成的五颜六色的地毯。
……不!到处回荡着萨加①回声的引人入胜的国度,不在这里!奥丁②、阿兹③、瓦勒吉里④驰骋的充满诗情画意的国度,也不在这里!福克兰海峡将两个主要岛屿分开。
海峡幽深的水面上,奇异的水生植物排列成行,一串串小气泡将它托在水面。
这种植物纯属福克兰植物区系。
还应看到:群岛海湾中,鲸鱼已日渐稀少,却有其他体型硕大的海洋哺乳类动物经常出没——海狗,鬣状如山羊,身长二十五法尺,周身二十法尺左右;成群的象海豹、海狼或海狮,体型之硕大,也不比海狗逊色。
这些两栖类动物,尤其是雌兽和幼兽,其叫声之响,简直难以想象。
你竟至会以为那是成群的牛在海滩上嘶叫。
捕捉或至少宰杀这些动物,没有任何困难,也没有什么危险。
乘其蜷缩在海滩沙土下面之时,渔民用棍棒猛然一击便可打死。
这就是福克兰群岛的独特之点,与斯堪的那维亚半岛截然不同,尚且不谈无数的鸟类。
我一走近,鸟儿便飞走了,有大鸨、鹭鹚、䴙■、黑头天鹅。
尤以成群的企鹅数量最大,平均每年被捕杀数十万之多。
有一天,空中回荡着驴叫声,震耳欲聋。
我向埃格蒙特港一位老海员发问道:这附近有驴吗?先生,他回答我说,你听见的根本不是驴叫,而是企鹅……①埃利泽·勒克吕(1830—1905)法国地理学家及无政府主义理论家,曾参加巴黎公社革命活动。
①北欧传说。
②奥丁为日耳曼神话中的主神。
③阿兹为日耳曼神话中的一个家族。
④瓦勒吉里为日耳曼神话中的诸女神。
是吗?这笨拙飞禽的叫声,即使让驴子听见了,恐怕也要上当呢!十月十七、十八、十九三天,杰姆·韦斯特叫大家十分仔细地检视船体。
已经查明,船身没有受到任何损伤。
艏柱看来相当牢固,可以在接近极地大浮冰时击碎刚刚形成的冰块。
对艉柱进行了几处加固性的修补,以确保船舵发挥作用,不致因受到撞击而松动。
双桅帆船曾向左舷或右舷侧倾,几处裂缝都仔细用麻填好,用腻子涂平。
与大多数用来在寒冷地区海洋里航行的船只一样,哈勒布雷纳号也没有用薄铜板包覆船底——如果从南极冰原上擦过,冰原的尖脊很容易损坏包覆的外壳,仍以不包覆为宜。
更换了连结船壳板和船的肋骨的一些木钉。
在我们的捻缝师傅哈迪领导下,木槌在齐声欢唱,那响亮的声音仿佛就是吉兆。
二十日下午,前面提到的那位年老海员陪伴着我,我将在海湾西部的漫步更向前推进一步。
这位老海员真是个好人,他对一个皮阿斯特外加一杯杜松子酒的诱饵十分动心。
这西福克兰岛幅员超过邻岛索莱达岛。
在拜伦海峡最南端的深处,还有另一个港口。
可惜太远,我未能前往。
群岛的人口,我甚至无法作一大略估计。
可能那时只有二、三百人。
大部分为英国人,也有少数几个印第安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阿根廷潘帕斯草原上的高丘人、火地岛的火地人,散布于岛上的羊类倒是数以千计。
五十多万头绵羊每年可提供价值四十万美元的羊毛。
岛上也饲养牛,体型似乎更硕大,而其他的四足动物,如马、猪、兔等,个头却有所缩小。
各种动物都处于野生状态。
狐狗是福克兰地区特有的动物品种,是独一无二的能唤起你对食肉类的回忆的动物。
这群岛屿被人称为畜牧场,不无道理。
啊!一望无际的牧场,大自然慷慨赐予的牧草丛丛相连,味道多么鲜美,生长得多么茂盛!在这方面条件同样优越的澳大利亚,为客人摆出的宴席上,牛羊的品种也绝不会比这里略胜一筹!所以,从船只补充给养来说,人们大概很喜欢到福克兰群岛来。
无论是前往麦哲伦海峡的船只,还是前往极地附近捕鱼的船只,这群岛屿都必然对他们具有真正重要的意义。
船体工程结束后,大副在帆篷师傅马尔丁·霍特协助下,料理桅杆及帆缆索具。
对这种活,马尔丁·霍特是行家里手。
杰奥林先生,那天——十月二十一日,兰·盖伊船长对我说道,你看见了吧,为保证远征成功,一点都不能含糊。
一切应该预见到的都考虑到了。
如果‘哈勒布雷纳’号失事,那只能说明,人不应该违背上帝的旨意!我向你再一次表示,我满怀希望,船长先生,我回答道,你的双桅船和全体船员是完全值得信赖的。
你说得很对,杰奥林先生,我们穿越浮冰向前挺进,具有良好的条件。
有朝一日蒸汽会产生什么效果,我不知道。
但是我很怀疑,一艘轮船,装上累赘而又易碎的轮子,到南极航行时,能够抵得上一艘帆船……而且必须经常加煤……不!置身于一艘驾驶良好的帆船上,利用风力,圆周五分之三面积上的风力都可以利用;双桅船的船帆,可以张在差不多五个格的角度上。
依赖这样一艘帆船,我看是更聪明的办法……我同意你的观点,船长。
从航海角度说,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好的船了!……不过,如果远征时间延长,可能给养……我们带了可够两年用的给养,杰奥林先生,而且质量良好。
埃格蒙特港设法向我何提供了我们必需的一切……如果你允许的话,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哈勒布雷纳’号的船员,人数是不是需要更多一些呢?……即使现在操作人手足够,将来在南极海域,总还可能遇到出击或自卫的情况吧?……不要忘记,根据阿瑟·皮姆的自述,扎拉尔岛的土著居民数以千计呢!……如果你哥哥威廉·盖伊及其伙伴仍被监禁在那里呢?……杰奥林先生,我指望‘哈勒布雷纳’号船上的炮火保护要比‘珍妮’号强大有力。
说实在的,我也知道,对这种类型的远征来说,现在的船员数目是不够的。
所以我也考虑过招募补充水手问题……很困难么?……也困难,也不困难,因为总督答应帮助我进行招募。
船长,我认为,要让招来的人忠心耿耿为你效劳,一定要付给高额佣金……佣金加倍,杰奥林先生。
全体船员的佣金也要发双份。
你知道,船长,我准备……我甚至希望分担这次远征的费用……请你把我当成你的股东吧!……这些都慢慢再说吧,杰奥林先生,我很感激你。
最重要的是,我们的武器装备短期内要补充完毕。
一星期以后,我们必须整装待发。
双桅帆船要向南极洲海面进发的消息,已经轰动福克兰群岛、埃格蒙特港以及索莱达各港口。
那时节,当地为数不少的水手闲散无事,等待捕鲸船经过时上船帮工。
一般来说,那报酬相当优厚。
如果只是远征到极圈附近,在桑德韦奇地与新乔治岛之间的海面上捕鱼,兰·盖伊船长肯定是挑不胜挑、选不胜选的。
但是,现在是要挺进到极地大浮冰以远的地方,深入到比迄今为止任何航海家尚未抵达的地方还要遥远的地方。
虽然目的是去营救遇险的人,也会使人三思而后行,大部分人会望而生畏。
只有哈勒布雷纳号的老船员,才对这种航行的危险无所畏惧,心甘情愿跟随他们的上司前进,上司想走多远,就跟随他走多远。
哈勒布雷纳号船员的的确确至少要增加两倍。
包括船长、大副、水手长、厨师和我在内,我们现在才十三个人。
而三十二个到三十四个人,这数目是绝对不多的。
不要忘记,珍妮号上一共是三十八个人呢!确实,要使现在船员数目增加两倍,不免又使人产生某些忧虑。
福克兰群岛的海员,本来是为停泊的捕鲸船干活的,是否能保证合乎要求呢?如果本来船上人数相当多,再上来四、五个新来乍到的人,倒也不会带来很大妨害。
我们的双桅船情况并非如此。
既然群岛当局予以协助,兰·盖伊船长又亲自挑选,希望这些人将来不至于使他后悔。
总督对这件事衷心关注,发挥了真正的热情。
加之应允的佣金很高,应募的人络绎不绝。
行期定于十月二十七日。
到了前一天晚上,船员数字已经满员。
每个刚上船的人的名字和各人的优点,我想无需一一介绍了。
慢慢就会了解。
看他们做事,就可以对每个人作出评断。
有好的,也有坏的。
真实情况是当时根本无法随人心愿找到更好的人——或者说,不那么差的人。
我稍带一笔,招募来的人当中,有六名原籍英国,其中有一个家伙,叫赫恩,是格拉斯哥人。
有五名原籍美国,八名国籍不明——有几个人属荷兰血统,还有几个是半西班牙人,半火地岛人。
年纪最轻的十九岁,最大的四十四岁。
大多数人曾在海上航行过,或者是在商船上,或者是参加捕鲸、捕海豹和南极海域的其他两栖动物,对海员这一职业都不是门外汉。
其他一些人,雇用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增加船上的保卫人员。
招募的人员共为十九名,雇用期限是远征的整个过程,时间长短事先无法确定,但是不会将他们带到扎拉尔岛以远。
佣金很高,他们从前出海,哪一个水手拿到的工钱也不曾超过这里工钱的一半。
将船长和大副计算在内,不包括我,哈勒布雷纳号总人数已达三十一人。
外加第三十二名,对这个人最好给予特殊的注意。
出发的前一天,在港口的转角上,有一个人朝兰·盖伊船长走过来。
这人肯定是海员,从其服装、走路姿势及使用的语言,都看得出来。
他用含混不清的粗嗓门说道:船长……我有个要求,要跟你谈谈……什么事?……请你理解我,你们船上还有空位子吗?……水手名额吗?……对,水手名额。
也有,也没有,兰·盖伊船长对付道。
为什么说‘有’呢?……那汉子问道。
如果自荐的人对我合适,我就要。
你要我吗?……你是海员吗?我航行过二十五年。
在什么地方?……南部海洋。
远吗?……是的……请你听明白……很远。
你多大年纪了?……四十四岁……你现住埃格蒙特港么?……到下一个圣诞节,就整整三年了。
你本来是打算到过路的捕鲸船上干活的么?……不是。
那你在这里干什么?……什么也不干……我已经不打算航海了……那你为什么又要上船呢?有一个想法。
你的双桅船要进行远征的消息传开了……我想……是的,我很想作为一个成员。
当然要你同意,这是不言自明的。
埃格蒙特这里,人家认识你吗?……认识……自我来到此地,人家从未说过我一句不是。
好吧,兰·盖伊船长回答,我了解了解情况……了解吧,船长。
如果你同意,我的行装今晚就可以上船。
你叫什么名字?……亨特。
你是……美国人。
这个叫亨特的人,身材矮小,风吹日晒脸膛变色,与红砖的颜色相差无几。
皮肤发黄,颇似印第安人。
膀大腰圆,大头大脑,罗圈腿很厉害。
看他的四肢便可知道,他臂力过人。
尤其是双臂尽头的两只手,宽厚无比!……头发花白,仿佛毛朝外的毛皮。
赋予其人外表以独特性格的地方——这并不能使人对他产生好感——便是两只小眼睛异常犀利的目光;几乎看不出嘴唇的大嘴,从一只耳朵裂到另一只耳边,牙齿修长,珐瑯质完好,从未受过败血症的侵袭,而这种病症在高纬度地区的海员中是十分普遍的。
亨特在福克兰群岛居住,已为时三年。
他先住在索莱达岛法国人湾一海港上,现住埃格蒙特港。
他寡言少语,独自一人过活,生活靠一笔退休金。
究竟是什么退休金,无人知晓。
他不依赖任何人照顾,自己捕点鱼。
这一职业似乎已足以维持他的生计,或者以捕得的鱼类为食,或者以此做点小生意。
除了自他居住埃格蒙特港以来的品行以外,关于亨特,兰·盖伊船长了解到的情况太不完整了。
这个人从不和人打架斗殴,不嗜酒,从未见他多喝一口。
好几次,他表现出赫尔克列斯①般的力量。
至于他的过去,人们不了解。
但可以肯定那是海员的经历。
关于这一点,他对兰·盖伊船长讲的,比他跟其他任何人谈的还多。
此外就是他对自己所属的家族也好,自己出生的确切地点也好,都始终守口如瓶。
只要这位水手热心助人,人们对这些自然也就不大在意。
总之,从了解到的情况中,没有什么可以使人拒绝亨特的请求。
说实话,招募来的其他人,毛病不比他更多,那就很不错了。
于是,亨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当天晚上,他已在船上安顿下来。
一切准备就绪,可以出发了。
哈勒布雷纳号船上储备了两年的给养,半腌的肉,各种蔬菜,大量的酸醋沙司、芹菜和辣根菜,这都是为防止或战胜败血病而准备的。
货舱内装载着成桶的葡萄烧酒、威士忌、啤酒、杜松子酒、葡萄酒,为日常消费用。
还有大量的面粉和饼干,都是在港口商店购买的。
附带提一笔,弹药方面,炸药、弹丸、枪弹和石炮弹,都由总督下令予以供应。
兰·盖伊船长甚至搞到了接舷网,这是从最近在海湾外撞到岩石上搁浅了的一艘船上弄来的。
十月二十七日清晨,群岛当局人士来到,开航准备工作神速完成。
人们互道最后的祝愿和最后的告别。
然后,锚从水底提上来,双桅帆船滑航出港。
海上西北微风吹拂,哈勒布雷纳号高帆低帆齐张,进入航道。
一到海面上,便向东方驶去,以便绕过塔马尔—哈特角。
塔马尔—哈特角位于将两岛隔开的海峡尽头。
下午,船只已绕过索莱达岛,将塔马尔—哈特角甩在左舷后面。
夜幕降临时分,海豚角和彭布罗克角已消逝在远方天际的雾霭之后。
远征开始了。
人道主义的情感将这些勇敢的人推向南极洲令人毛骨悚然的地区。
等待着他们的,是成功,还是失败,那就只有上帝知晓了!①希腊神话中的大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