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意外的命令,前进号上的人们大吃一惊。
点火!有人说。
用什么?另外一些人说。
我们只有能用两个月的煤了!佩恩喊道。
我们冬天怎么取暖?克里夫顿问道。
要我们,格里珀说,一直把船烧到吃水线吗?用桅杆塞进炉塘里面吗?华伦回答,从第三层帆一直到艄斜桅的补助帆桁吗?山敦定定地看着沃尔。
呆若木鸡的机械师们对于是否下到机房里犹豫不决。
你们听到我的话了吗?船长愤怒地喊道。
布伦顿向舱口走去;但是在下去之前,他停下来。
不要去,一个声音说。
谁说的?哈特拉斯喊道。
我!佩恩说,他向船长走去。
您说的?后者问。
我说……我说。
佩恩骂骂咧咧地回答,我说我们已经厌烦了,我们不再向前走了,我们不想在冬天累死和冻死,不要点炉火!山敦先生,哈特拉斯冷冷地回答,把这个人用手铐铐起来。
但是,船长,山敦回答,这个人说的……这个人说的,哈特拉斯回答,如果您重复一遍,我就把您放在船舱里,看管起来!——把这个人抓起来,你们听见了吗?约翰逊、贝尔、辛普森走向这个水手,他怒不可遏。
谁敢先碰我!他喊道,抓起一只橇棒,举到头上。
哈特拉斯向他走去。
佩恩,他用平静的语调说道。
你再动一下,我就让你的脑袋开花!他一边这么说,拿了一支手枪,向水手走去。
有人嘀嘀咕咕。
住嘴,你们其余的人,哈特拉斯说,要么说让这个人死了!这时候,约翰逊和贝尔缴下了佩恩的工具,他不再反抗了,乖乖让人带到了舱底。
去吧,布伦顿,哈特拉斯说。
普洛弗和华伦跟着机械师下到他的岗位上。
哈特拉斯回到了艉楼上。
这个佩恩真够卑鄙的!医生对他说。
没人离死亡更近了,船长简洁地说。
很快发动机获得了足够的压力;前进号起锚了;它向东驶去,驶向比彻角,艏栏击碎了已经成形的新的浮冰。
在白令岛和比彻角之间有大量的岛屿,它们在冰原中搁浅;冰川大量拥挤在小海峡里,海洋的这个部分像是开出了犁沟一样。
在相对低温的作用下,它们有聚在一起的趋势;到处堆积着冰丘,这些已经更为紧密、稠密、紧凑,很快就会在第一次结冰的时候形成一个无法通过的块垒。
前进号在航道上行驶并非不是极端困难,飞旋的雪花包围着它。
但是,这些地区的天气多变,太阳不时露出脸来;气温上升了几度;由于高温障碍物融化了,一大片美丽的水流看起来很迷人,涌向浮冰以往挡住航路的地方。
地平线呈现出壮观的桔黄色,眼睛可以从永远的雪白中解放出来,得到惬意的休息。
7月26日星期四,前进号经过了达斯岛,接着向北驶去;但它遇到了一个浮冰群,高度为八到九英尺,由海岸上剥落的小冰山组成;它不得不向西绕了一个长长的圈子。
浮冰不停的断裂声同船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像是叹气和埋怨的悲惨的声音。
最后船找到了一条航路,费力地向前进:一个巨大的浮冰常常令它数个小时停滞不前;雾气阻挡了领航员的视线;只要看到前面一海里,就能轻易地除掉障碍;但是,在雾气濛濛的雪团中,眼睛通常看到的不过一链远。
巨大的浪头令人疲倦。
有时,光洁细腻的云彩呈现出一派特殊的景象,仿佛它们反射在冰面上一样;接连数日,淡黄色的光线无法透过浓重的雾气。
鸟类还是很多,它们的叫声暗哑;海豹懒洋洋地躺在偏移的浮冰上,抬起头来,并不怎么惊慌,向经过的船晃动他们长长的脖颈;船擦着它们浮动的住所而过,不止一次将摩擦掉的船壳上的铁片丢在那里。
最后,经过六天如此漫长的航行,8月1日,终于将比彻角抛在北方;哈特拉斯最后几个小时一直呆在第三层帆的舵柄旁,1851年5月30日斯图亚特在北纬76°20′看到的畅通无阻的海面应该不远了,但是,在哈特拉斯目之所及的地方,他没有看到没有浮冰的极地海域的任何迹象。
他一句话没说,就下去了。
您相信有畅通无阻的海洋吗?山敦问中尉。
我开始怀疑了,詹姆斯·沃尔回答。
难道我没有理由把这所谓的发现看作幻想和假设吗?人们却不愿意相信我,您也一样,沃尔,您曾经站在我的对立面!大家以后会相信您的,山敦。
是的,后者回答,但是太晚了。
他回到他的船舱里,自打他同船长交锋之后他几乎总是关在里面。
傍晚又刮起了南风。
哈特拉斯让人张帆熄火;很多日子以来,船员们干了最累人的活儿,时刻都需要转船首迎风行驶或者随波逐流,或者突然收帆停船;由于寒冷,桅衍的支架变得异常僵硬,在堵塞的滑轮之间运行不畅,加大了疲劳;用了一个多星期的时间才到了巴罗角。
前进号10天里没走上30海里。
那里风重新向北刮,螺旋桨重新起用了。
哈特拉斯还是希望在北纬77°以远发现一片畅通无阻的海洋,正如爱德华·比尔彻亲眼目睹的一样。
但是,若根据本尼的叙述,他正在穿越的这片海洋应当是畅通无阻的,因为本尼到达浮冰的边界之后,乘小船认定了直到北纬77°的皇后海峡。
他应该把这些联系都看成不可靠的吗?或者北部地区的冬天要提早到来?8月15日,佩尔西山脉终年积雪的山峰在雾中耸立;狂风裹挟着劈啪作响的如枪林弹雨一般的冰雹。
第二天,太阳第一次落山了,结束了整日不落的漫长日子。
人们已经习惯了这永久的光明;但是动物几乎不受什么影响;格陵兰犬照常作息,达克每晚睡觉很有规律,仿佛黑暗侵噬了地平线一样。
但是,8月15日之后的夜里,黑暗并不浓重;太阳尽管落下去了,还通过反射发出一定的光亮。
8月19日,经过仔细观察,船绕过了东海岸的富兰克林海角,以及西海岸的富兰克林夫人海角;在这个无疑是由这个勇敢的航海者到达的偏僻的海角,他的同胞出于感激之情,情愿让他的忠实的妻子名字出现在他的名字的对面,是愿他们永远在一起的狭隘的同情心的感人标志!医生看到在这遥远的地方两个海角之间的联系和精神默契,非常感动。
医生听从了约翰逊的建议,已经习惯于忍受低温了;他几乎时刻都站在甲板上,不顾寒冷、刮风和下雪。
他的身体尽管瘦下来一点,还没有受到这严酷的气候的影响。
然而,他等待着其他的风险,甚至带着快乐的心情注视着冬季提早到来的迹象。
看,一天他对约翰逊说,看这些鸟群向南方迁徙!他们简直是在逃跑,拍着翅膀,发出再见的叫声!是的,克劳伯尼先生,约翰逊回答;有什么东西告诉它们该出发了,于是它们就上路了。
我们当中不止一个人,约翰逊,也会,我相信,去模仿他们的!这是些软弱的人,克劳伯尼先生;真见鬼!这些动物不像我们一样有食物,他们要到别处寻找!但是水手们脚下有一条好船,应该走到世界的尽头。
您相信哈特拉斯的计划会实现吗?他会的,克劳伯尼先生。
我想的跟您一样,约翰逊,难道他最后只会剩下一个忠实的追随者……我们是两个人!对,约翰逊,医生回答,他握着勇敢的水手的手。
前进号正在经过的阿尔伯特王子领地同样也叫格林内尔领地,尽管哈特拉斯出于对美国佬的憎恨,决不会同意给它叫这个名字,但是它通常是叫这个名字的。
这就是这两种称呼的由来:当英国人本尼给它取名为阿尔伯特王子时,救援号上的黑文中尉给它取名为格林内尔领地,为的是向在纽约为他的航海筹资的美国批发商表示敬意。
船绕了它一周,经历一系列难以言传的困难,它时而扬帆,时而使用发动机。
8月18日,看到在雾中勉强辨认出来的布里达尼亚山,第二天前进号在诺瑟姆伯兰德海湾抛锚。
它四面被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