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莫克雷,邦克斯工程师对我说,您对我们闭口不谈您的旅行!您好像还留在巴黎一样!印度给您的印象如何?印度!但要谈得具体一些至少应该亲眼目睹一番才行。
我答道。
好吧!工程师先生接着说,您不是刚从孟买穿过整个半岛才来到加尔各答吗?除非你一路上都是视而不见……亲爱的邦克斯,我并非是睁眼瞎,但在这次旅途中,我确实什么也没看见……失明了?……是的!烟雾、蒸汽、灰尘,尤其是交通的快速使我失了明。
既然您的工作就是修筑铁路,我也不想说火车的坏话。
但是关在火车包厢里,只能透过门窗玻璃看到局促的空间,一会儿与老鹰或兀鹫一起过高架桥,一会儿又在隧道中与田鼠或耗子为伍,以每小时十英里的平均速度昼夜不息地奔波,只在车站稍作停留,而所有的车站都一模一样,唯一可见的是城墙或清真寺的尖塔顶,而此时耳边充满了火车的巨响、汽笛的轰鸣、铁路的吱嘎作响以及刹车带来的强烈震动。
这就是旅行!说得好!奥德上尉大声叫道,邦克斯!您还能说什么呢!上校,您的意见如何?上校把头略微转向跟他说话的奥德上尉,说道:我非常想知道邦克斯将如何回答我们的客人,莫克雷先生。
这丝毫不让我为难,我承认莫克雷的话十分有理。
工程师答话。
奥德上尉接着又高声说: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什么不断地修铁路呢?为了使您,上尉,能够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只花六十个小时就能从加尔各答到达孟买。
我可从来没有紧迫的时候!那好,奥德走大干道吧!步行!工程师回答道。
这正是我打算做的事!什么时候?当我的上校愿意和我一起做一次横贯半岛八九百英里的美妙散步时!上校只付之一笑,又重新沉入默想之中。
连他最好的朋友邦克斯工程师和奥德上尉也对此毫无办法。
我到印度还有一个月,但由于是沿印度半岛人一线,从孟买通过安拉阿巴德到达加尔各答,所以对于半岛的情况,我一无所知。
我打算首先跑遍恒河以北的地区,游览主要的城市,参观纪念性的建筑物,总之,从从容容地使这次游历完美无缺。
在巴黎的时候,我就认识邦克斯工程师。
几年来,我俩一直亲密无间。
我曾答应一旦由他负责的森德潘扎布和德里一带的铁路竣工,他有了空暇,我就来加尔各答看望他。
工程刚刚结束,邦克斯本该好好地休息几个月,而这时我却提议去游览印度各地。
当然,他已经欣然应允了我的要求!我们只等天气转好,几个星期后就启程。
一八六七年三月,我一到加尔各答,邦克斯就介绍我认炽了一位正直的朋友,奥德上尉;接着又把我介绍给他的另外一位友人,莫罗上校,我们刚才正是在他家作客。
上校有四十七岁左右的年纪。
他在欧洲区的房子稍有些偏远,因此,显得与外界那个拥挤的商业城市相互隔绝,仿佛是一座世外桃源。
实际上,这座城市才是印度的首都。
它的欧洲区时而也被称为宫殿城,虽说冠以宫殿美名的建筑往往只是走廊、柱子和平台,还有宫殿的风范,但的的确确,这里的宫殿不计其数。
英国人把各种建筑风格都揉入了加尔各答的两个不同世界里。
上校的住所是一幢造型十分简单的平房,砖砌的底座,金字塔形的屋顶,周围环绕着一条游廊,廊柱又细又小。
两旁的厨房和一些堆放杂物的房间构成建筑的左右两翼。
整个住所置身于一个围着矮墙且树影婆娑的花园里。
上校的家境十分富裕。
正如半岛上所有的英国家庭一样,他也有许多仆人。
虽然他家的动产、不动产及内外事务全都被打理得井井有条,但是我们仍能感觉到其中缺乏女人独有的味道。
至于管理仆人以及全家上下的工作,上校把它全部交给自己的一位老战友,皇家军队的军官苏格兰人马克·雷尔中士。
上校曾和他一起参加过印度战场上的每一场战役,他是一名正直而勇敢的军人。
四十五岁的马克·雷尔和那些乡下苏格兰人没什么两样,长得又高又壮且留着大胡子。
虽说他是和莫罗上校两人同时从军队退役的,但从他的举止、相貌以及他穿戴的传统服饰无不表明他仍彻头彻尾地是个从苏格兰高地招募来的士兵。
一八六○年他们两人离休后,并未重返故土,回到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而是都留在了印度的加尔各答,过着一种谨小慎微的寂寞生活。
当邦克斯向我介绍莫罗上校时,叮嘱了我两句:他说:千万别谈及印度兵暴动一事,尤其是那纳·萨伊布其人!爱德华·莫罗上校出身于一个古老的苏格兰家族,他的祖先在英国史上留下过辉煌的业绩,其中有一位埃克托尔·莫罗先生,曾在一七六○年率孟加拉军队镇压过一次印度兵暴动。
一个世纪之后,暴动又卷土重来。
莫罗上校本人也曾无情地镇压过暴乱,——而且当天就毫不犹豫地把二十名叛乱分子塞进了炮眼,——这是在一八五七年暴乱期间被频繁使用的酷刑,它的发明者可能是上校的祖父。
在印度兵暴动的年月里,莫罗上校统率着皇家军队中的第九十三苏格兰步兵团。
他的上司是这场战役中一名英雄,詹姆士·乌特朗先生。
夏尔·纳皮埃先生曾评论他受之无愧印度军队的克星这一荣誉称号。
随同上司,莫罗上校转战坎普尔,参加科兰·坎贝尔的第二次战役,而后又来到勒克瑙。
一直到乌特朗当选为印度议员后,他才离开这位赫赫有名的军人。
一八五八年,爱德华·莫罗上校先生是印度之星的骑兵统帅。
他被授予男爵的封号,如果他的妻子不是死于一八五七年六月二十六日发生在坎普尔的那场由那纳·萨伊布亲自下令并目睹的疯狂屠杀,可怜的她还会被称作莫罗夫人①。
①没有封号的妇女,如果丈夫是骑士或男爵,会被冠以夫姓称为夫人。
但夫人前面不可冠以自己的教名,因为教名只能称呼那些尚未出嫁的姑娘。
莫罗夫人,——上校的朋友们都这样称呼她,——深得丈夫的宠爱。
当她和另外两百名受难者一同死于那场可憎的杀戮时,不过二十六岁。
奥尔夫人和杰克逊小姐都在勒克瑙被占领之后,奇迹般地存活下来,而且活得比她们的丈夫、父亲还久。
但莫罗夫人却死在了莫罗上校前面。
她的尸体在加尔各答和众多的受难者混在一起,把它找出来施以基督的葬礼是不可能的事。
陷入绝望的爱德华·莫罗当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向已被英国政府通缉的那纳·萨伊布报仇雪恨。
为了行动更为自由,他离开了军队。
而马克·雷尔始终忠实地伴随着他。
两人齐心协力,四处打听,苦苦寻觅,但他们并不比英印警方幸运。
那纳总是无影无踪。
三年的辛苦一无所获,上校和中士只好暂时地把这桩事放在一边。
况且此时,那纳·萨伊布的死讯已传遍印度,如此确切的消息不容置疑。
爱德华·莫罗回到加尔各答,住在这所偏远的平房里。
既不读书也不看报,以免回忆起那场暴动中的血腥岁月,更不离开住处半步,上校过着一种漫无目的的生活。
但他一直思念着妻子,时间似乎既未抹去他的记忆也没有抚平他心中的悔恨。
同时应予以说明的是上校一直都不知道那纳在孟买地区复出的消息,——虽然它在几天里已不胫而走。
幸亏如此,否则他立即会追到孟买去。
这就是在我来这所死气沉沉的房子之前,邦克斯告诉我的一切。
这就是为什么应该避免谈及印度兵暴动以及它最凶残的首领,那纳·萨伊布。
只有两个忠贞不渝的朋友,从不间断地来看望上校。
他们就是邦克斯工程师和奥德上尉。
我刚才已经提到过由邦克斯负责的大印度半岛铁路工程刚刚结束。
他是一个四十五岁的成年人。
在沟通阿拉伯湾和孟加拉湾的马德拉斯铁路修筑工程中,他又要担任重要职务,但看来一年之内工程还不会动工。
所以他一边在加尔各答休假,同时又仔细研究各种机械工程计划,他是一个思想活跃而丰富,对新事物总是抱有浓厚兴趣的人。
除此之外,他把自己全部的工作余暇都交给了与自己有二十年交情的上校。
几乎每天晚上,他都和爱德华·莫罗上校以及刚得到十个月假期的奥德上尉一起在平房的走廊里度过。
奥德上尉服役于皇家军队的第一骑兵连,曾参加过一八五七年至一八五八年之间的每场战役。
起初,他跟随科兰·坎贝尔先生在乌德和罗伊尔坎德作战,而后又和乌格·奥兹先生来到印度中部——战争以瓜廖尔的占领宣告结束。
深受印度本土文化影响的奥德上尉,头发和胡子的颜色介于红色与金色之间,年龄不到三十,是马德拉斯俱乐部成员中引人注目的一位。
虽说他是皇家军队的人,但常常被看成本地军官,他实在是太印度化了。
即使他在印度土生土长,也不可能更为印度化。
这是因为在他眼里,印度是一片美不可言的乐土,人类唯一能够而且应该生活的地方。
他总是尽力去满足自己的各种爱好。
他的性情暴烈,争吵甚至格斗总是从不间断。
他是个经验丰富的猎人,而这不就是各种褐毛兽,天上飞的、地方跑的野生珍禽云集的地方吗?他是个意志坚强的登山爱好者,眼前不就是从西藏延伸过来的拥有世界最高峰的大山吗?勇敢无畏的冒险家,一心梦想着能涉足于那些罕无人迹的地方,而这里的喜马拉雅边境不正可以让他如愿以偿吗?狂热的赛马爱好者,在他眼里可以和欧洲的大赛场和爱普生马场媲美的印度赛马场不也让他流连忘返吗?关于这一点,邦克斯与他完全不同,邦克斯作为一个纯粹的机械工程师对斗士在马场上的英姿毫无兴趣。
一天,当奥德上尉又与他谈起赛马,邦克斯说在他看来赛马只在一种条件下才是真正有趣的。
奥德立即问:哪种条件?那就是最后一位到达终点的赛手当场在起点标处被处死。
邦克斯一本正经地说。
这主意不错!……奥德上尉简单地答道。
大概他挺想把这个想法付诸于实践!这就是爱德华·莫罗先生座上的两位常客。
上校喜欢听他们海阔天空地聊,时而他们永无休止的争论也能使他的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两位正直的人一心想说服上校出门散散心。
他俩曾多次建议去印度北部的疗养院呆几个月。
那是在印度的英国有钱人避暑的胜地。
但上校总是一口拒绝。
邦克斯和我也一度试探过上校的意思,看他是否愿意与我们同去旅行。
这晚,老问题又摆在桌面上。
奥德上尉一心想步行跋涉到印度北部。
如果说邦克斯讨厌骑马,奥德则对铁路嗤之以鼻,两人总是水火不相容。
大概共同的话题是旅行,或乘车或坐轿,随心所欲而且从容不迫,——印度半岛上的宽敞大道四通八达,且被维护得很好,因而这并非难事。
不要跟我谈你们的牛拉车以及那些驼背牛!邦克斯大声说道,没我们这些人,你们仍将使用这些已被欧洲人淘汰了五百年的原始工具!嘿!它可不比你们的软垫椅车厢差!奥德上尉反驳道,几头大白牛足以将车拉得飞快,而且每两里地就可以在驿站换上新的……可这些四轮帆船摇晃得比那些大浪中的渔船还厉害!邦克斯,我们不谈四轮帆船。
奥德紧接着说,但我们两匹马、三匹甚至四匹马的马车速度并不比你们那些出葬车慢!我还是更喜欢简简单单的一顶轿子……奥德上尉,你们那些六尺长、四尺宽的轿子才是名副其实的棺材呢!坐在里面的人活像一具死尸!或许吧,但坐在轿子里,不会被颠来颠去,摇得晕头涨脑,而且可以读书,也可写东西,还可舒舒服服地睡觉而不会老是一到车站就被吵醒!如有四至六个孟加拉轿夫,速度可达每小时4.5英里(大约八公里)。
而你们那些冷血的快车也不至于说是快得眨眼工夫就到吧……最好的办法大概是把整个家都随身带着!我插了一句。
蜗牛!邦克斯高声喊出。
朋友,我接着说,一只能随时从壳里钻出来又缩回去的蜗牛真不值得同情!在家里旅行,一个流动的家可能是人类在旅行方面能够做出的最后进步!可能,莫罗上校开了口,云游四方而能始终感觉像呆在家里一样,可以把自己以及所有的回忆都带在身边,又能不断地变换视野、观点、周围的空气和气候,而生活本身没有丝毫改变……是啊……可能!再也无须去住那些为旅客准备的平房了!奥德上尉感慨道,既不舒服,还必须有当地官方的证明!再也不要那些可恶的旅馆了,精神上,物质上处处被骗!我也不无同感地说道。
那就是卖艺人一路谋生的大车!不过应该现代化一些,奥德上尉叫了起来,多好啊!想停就停,想赶路就赶路,喜欢闲逛,就下来走走,车里不仅有卧室还有客厅、饭厅、吸烟室,尤其是厨房和自己的厨师,邦克斯,这才是进步!它可比铁路强百倍!工程师,反驳我呀!奥德,邦克斯说道,我十分赞同你的意见,如果……如果什么?……上尉摇着头说。
如果在社会发展的过程中,你们不会拒绝人类的进步。
难道还有更好的东西吗?当然。
您会在车厢或卧车里找到十分舒适的流动房屋。
上尉先生,如果人们有充足的时间,是为赏心悦目而非为工作去旅行,您的想法非常合理。
我想在这点上大家意见一致吧?是的,所有的人!我答道。
莫罗上校也低下头以示默认。
那好,我继续讲,邦克斯说,站在你们面前的人可是一位车身制造技工兼建筑师,他已经造好了你们的流动屋。
它不仅构思巧妙而且无所不容,讲究舒适的人即使再苛刻,见了它也将无话可说。
它不太高,不会翻车,也不太宽,在任何铁路上都畅行无阻;而且合理的构造使它一路上十分平稳。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我想它一定是为热情接待莫罗上校而制作的。
我们就将像蜗牛一样去北部地区旅行了,但却是一种尾巴后面不必背着重重硬壳的蜗牛。
一切都已准备妥当,没有任何疏漏……甚至包括上校极为看重的厨师和厨房。
时间一到,我们就出发!太好啦!……但了不起的朋友,谁来拉您的流动屋呢?谁?当然是骡子、驴子、马和牛啦!……奥德上尉又大声喊道。
十几头吗?邦克斯问。
用大象来拉!大象!又华丽又庄严!架在大象身上的房子,高高的,迈着骄傲的步伐奔跑着,活像世界上最华丽的马车!奥德上尉补充道。
我的上尉,这简直太妙了!我的工程师,这是印度贵族在乡间坐的火车!是的!但……但是……什么?又一个但是!奥德上尉叫道。
很大的一个但是!啊!这些工程师!他们在任何东西上都能找出麻烦!……而且要千方百计解决这些麻烦。
邦克斯答道。
那好,解决吧!我是要解决,你们听听我的想法。
亲爱的莫罗,上尉讲的所有这些牲畜车,不管是走的拖的还是拉的,都会有力量枯竭的一天。
所以它就会停滞不前,耍性子,尤其是需要补充能量。
但谁都不可能拖着五百英亩的草场同行,因此只要一缺草料,拉车的牲畜就会精疲力竭地停止前进,累倒在地甚至饿死,那流动屋就无法再流动了,它只能像我们此刻呆着的平房一样纹丝不动。
这样的话,流动屋只可能是个蒸汽屋。
在铁路上跑的!上尉耸了耸肩说道。
不,装上经过改进的发动机可以在路上跑。
工程师回答。
太好啦!只要您的屋子不是在铁路上而是可以任意行驶,我就满意了。
上尉接着说。
但是,我插了一句,骡子、驴、马、牛和大象要吃草料,机器也一样吧。
没有燃料,它照样会停在半路上。
一匹蒸汽马的力气相当于三四匹普通马,而且可能更多。
蒸汽马既不会疲惫也不会生病。
无论何时何地,夭阴下雨还是下雪,它都能畅行无阻而且永不知劳累。
它既不怕褐毛兽的袭击,也不怕蛇咬、虻叮和其他那些可怕的小虫子。
车夫用的刺锥和长鞭,它一概不需要。
休息,完全没作用,空气也可有可无。
人们制造蒸汽马并非是为了某一天能派上这样的用场,但它确实比人类目前使用的任何驾车牲畜强。
燃油或油脂,煤或木头,就是它的全部消耗。
而且朋友们,你们知道印度半岛上可不缺森林,所有的树木都是公有财产!说得好!奥德上尉大声喊道,蒸汽马棒极了!我似乎已经看见了工程师所说的这种流动屋,它们穿梭在大路上、丛林间,直奔着狮子、老虎、熊和豹子的窝穴去,躲在屋里的人可以满载猎物而归,足以让所有的南霍德人、安德森人、吉拉尔人、佩尔居塞特人和夏沙宁人嫉妒死!哎呀!邦克斯,我实在说得太啰嗦了,您可真让我为早出生了五十年而后悔!这是为什么,上尉?因为五十年后,您的设想就可以实现了,那时可有蒸汽车啦。
已经有了。
工程师肯定地答道。
已经有了!那是您制造的?……是我,说真的,我只担心一件事,那就是恐怕它会超乎您的想象……咱们这就上路吧,邦克斯,上路吧!奥德上尉触电般猛地站起身,大声说道。
一幅整装待发的模样。
工程师打了个手势让他别激动,然后又转过身郑重地对爱德华·莫罗说:爱德华,如果有一个流动屋,天气又如此宜人,我对你说:这就是你的流动屋,随便你去哪里,你的朋友莫克雷、奥德上尉和我一心想陪你一起去印度北部旅行,你可要回答我:邦克斯,我们走吧,走吧,让上帝保佑我们这帮旅行家吧!好吧,朋友们,莫罗上校沉思了一会儿回答道,邦克斯,我把一切都交给你打理。
这就是你想听的承诺!把那个超乎奥德上尉想象的蒸汽屋给我们开来,我们游遍印度!太好啦!太好啦!太好啦!让尼泊尔边境的褐毛兽倒霉去吧!奥德上尉高兴地叫起来。
这时,马克·雷尔听到屋里一片欢呼,出现在门口。
马克·雷尔,一个月后我们要上印度北部旅行。
你去吗?莫罗上校对他说。
既然您去,上校,我当然要去!马克·雷尔中士答道。
第三章 印度兵暴动用几个字就足以让我们对那个年代的印度有一个大概的了解,对那场规模宏大的印度兵暴动,则更是如此。
但以下,我们仍需先谈谈一些重要史实。
一六○○年,伊莉莎白女王统治下的大英帝国正值强盛时期。
在这片神圣的雅里阿瓦尔塔土地上,生活着两亿人口,其中有一亿一千二百万人信仰印度教。
享有盛名的东印度公司就是在这个时期成立的,它的英文绰号叫老约翰公司。
起初,它只是一个简单的与印方做贸易的商人间的集会,负责人是肯贝朗公爵。
那个时候,在印度曾经强大的葡萄牙势力已经衰退。
因此英国人利用这个时机,在孟加拉湾一带展开政治和军事攻势。
那里的首府加尔各答将成为新政府的统治中心。
首先,皇家军队的第三十九团将从英国远涉重洋来占领这个地区。
至今在这个军团的旗子上还印着它当年的座右铭:印度的普利姆斯炉(一种用来做饭,烧水等的轻便炉子)。
但与此同时也成立了以科贝尔为首的一家法国公司。
它和伦敦商人的公司抱着同样的目的。
两家公司的商业竞争必然带来利害冲突。
在漫长的商界浮沉中,涌现出杰出的迪普莱克斯家族、拉布尔多雷家族和拉利·托朗达尔家族。
最后,法国人以失败告终,不得不放弃印度半岛上的卡尔纳迪克以及它的东部边缘地带。
克里夫在打败所有的竞争对手之后,再也不担心葡萄牙和法国方面的压力了。
于是他决定进攻孟加拉湾,由洛尔德·哈斯汀任总指挥。
虽然东印度公司进行了一系列有效而强硬的改革措施,但昔日的强大和吸引力仍是昙花一现,不复存在了,几年之后的一七八四年,彼特再一次修改了最初的计划。
但他的权力实际上掌握在自己的参事手里。
最后的结果是:一八一三年,公司面临着丧失对印度商业的垄断,而在一八三三年又接着失去了中国市场。
但英国再也与半岛上的商业竞争无缘,最主要的原因是它不得不承受连绵不断的苦战,一会儿是原有的土地占有者们想收回失地,一会儿又是新的征服者们对土地垂涎三尺。
在科尔瓦里斯统治下的一七八四年,就发生了与蒂博·萨伊布的战争,此人死于一七九九年五月四日由哈里斯将军在塞汉加巴丹发起的最后一次进攻中。
血统高贵,在十八世纪时颇为强盛的玛阿拉特人和以英勇著称的班达里斯人在这一年都曾与英国作战过。
除此之外,英国人还和尼泊尔境内的古尔格卡斯人之间战火不断,只不过后者在一八五七年的严峻考验中成了英国人的忠实同盟。
最后还有从一八二三年持续到第二年的与比尔曼人的战争。
在一八二八年,英国人成了世界的主人——直接或间接地占领着大片的土地。
威廉·本汀克统治下的英国进入了一个崭新的时代。
印度的军队在经过一番整编之后,被截然分为两大部分,欧洲军和印度军。
前者形成了皇家军队,包括骑兵团、步兵连和属于印度军的欧洲步兵;后者则是本地部队,包括步兵、骑兵,都是由英国军官领导下的当地士兵。
另外,还有一个属于印度军的炮兵部队,除少数几个连之外,全是英国兵。
这些兵团的人员情况如何呢?就步兵而言,孟加拉步兵团有一千一百人,而孟买和马德拉斯的步兵团有八九百人;至于骑兵,差不多每个兵团都只有六百人。
总之,一八五七年的印度,正如德·瓦尔布森先生在他的著作《英国人与印度新编》中曾详细提到的,拥有本地军二十万,欧洲军四十五万,这就是三个印度地区所有的兵力。
但受制于英国军官的印度兵对强迫他们遵守的欧洲军规非常反感。
早在一八○六年,或许是受了蒂博·萨伊布的儿子的影响,驻扎在韦洛尔的马德拉斯本地军就杀掉了皇家军第六十九团的哨兵、军官及其家属,烧了营房,又冲进医院把伤兵全部枪杀。
这次暴动究竟归于何因?——至少是表面原因?表面上是胡子、头巾和耳环的问题,但实际上则是出于一种对侵略者的仇恨。
但这次暴动很快就被皇家军队在阿斯科的驻军镇压下去。
而一八五七年的暴动也是出于类似的原因——或借口——但却可怕得多。
如果马德拉斯和孟买的地方军队也加入暴动的话,那么英国在印度的势力定会遭到削弱。
但不管怎样,我们都应指出这次暴动并非是全民性的。
首先农村和城市的印度人是绝对不会介入暴动的。
其次暴动的范围只限于印度中部、西北部的一些省和乌德王国,这些处于半独立状态的地区。
而英国在印度却有众多的忠实跟随者。
如驻有三个印度高加索兵团的旁遮普地区,处于社会底层,在德里颇受歧视的西克斯人,还有迁徙到勒克瑙,尼泊尔王公统治下的一万二千名古尔格卡斯人。
此外,效忠英国人的还有瓜廖尔和帕蒂阿拉的马阿拉亚人以及兰布尔的印度王公和博帕尔的印度王妃,他们忠实于英国的统治,用印度当地人的话来说,就是忠实于盐。
暴动正是发生在甘宁先生担任最高行政长官的时期。
或许他已经预料到了这场规模宏大的运动。
几年来,联合王国这颗明星在印度的天空下已经明显地逊色了。
一八四二年,卡布尔的退位又降低了欧洲征服者们的威望。
而英军在克里米亚战争的表现实在是有损它的军威。
于是,熟知黑海战况的印度兵预谋暴动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吟游诗人和婆罗门通过说道和歌吟来换取民心,而现在只需星星之火即可把千万颗早已蠢蠢欲动的人心点燃。
时机终于在一八五七年酝酿成熟。
这一年,皇家军迫于某种外界因素而实行了减员。
年初,住在坎普尔附近的那纳·萨伊布,即当杜·庞特大头人,来到德里,而后又去了勒克瑙,大概正是为了发起这场暴动。
事实亦如此,那纳走后不久,暴动就拉开了帷幕。
这个时候,英国政府刚为土著军队装备了英菲尔德短枪,而这种枪须用涂过油的子弹。
一天,军队上下到处传闻印度兵用的是涂了牛油的子弹,而穆斯林用的子弹涂的是猪油。
在这个国家,人们可以因为肥皂的成分中有他们崇拜或鄙视的动物的脂肪而拒绝使用肥皂,这种涂了禁忌物的子弹——使用时,还必须用嘴撕开——自然难以让人接受。
顿时,抗议声四起。
政府面对这种情形做了部分让步;但改变子弹的制造方法,声称子弹中不含被视为禁忌的动物脂肪只是徒劳,它没能说服印度兵放心地使用这种子弹。
一月二十四日,在贝兰布尔,第三十四军团的印度兵拒绝使用子弹,三月中旬,一名军士被杀,整个军团被解散。
一番血腥屠杀之后,暴动的狂飙波及到邻近地区。
五月十日,在米拉特,德里北边的一个城市,第三、十一、二十军团纷纷掀起暴动。
他们杀了上校和几个参谋部的军官,又把整座城市抢劫一空,而后直奔德里。
德里的王公,梯木尔的一位后代,和暴乱的士兵会合,他们夺取了兵工厂并杀掉了第五十四军团的全部军官。
五月十一日,在德里,福拉曼上校和他的军官们无一逃脱米拉特暴乱士兵的大刀,连指挥官的住所也被洗劫一空。
五月十六日,四十九名囚犯,不论男女老幼,全成了刀下鬼。
五月二十日,驻扎在拉合尔的第二十六军团杀了港口指挥官和欧洲上士。
恐怖的屠杀此起彼伏。
五月二十八日,在努拉巴德,欧洲军官受难。
五月三十日,在勒克瑙的驻军部队,旅长、随从及其他一些军官被杀。
五月三十一日,在巴雷利的罗伊尔坎德,几个军官遭到突袭,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杀死了。
当天,在斯察亚罕布尔,第三十八军团的印度兵杀了募兵员和许多军官。
次日,在伯尔瓦那边,一批赶往离奥兰巴尔德有一英里远的锡瓦布尔车站的军官、妇女和孩子,在半路上被屠杀。
六月初,在波巴尔,一些欧洲人被杀,在詹西,由于女王的财产曾被英国人剥夺,所以那里的杀戮更是闻所未闻地残忍,妇女和孩子不得不躲到密林里去。
六月六日,在安拉阿巴德,八位年轻的中尉死在印度兵的刀下。
六月十四日,在瓜廖尔,两个印度兵团发起暴动,军官被杀。
六月二十七日,在坎普尔,受难者不分男女老幼全被枪杀或淹死,——疯狂的大屠杀场面在几个星期后将再次上演。
七月一日,在霍尔卡,三十四名欧洲人被杀,其中包括军官、妇女和孩子,城市被抢劫一空之后又被纵火烧毁,当天,在乌瓜尔,皇家军第二十三团的上校及其副官被杀。
七月十五日,坎普尔遭到第二次屠杀。
这天,那纳·萨伊布亲自下令惨无人道地屠杀了几百名妇女和儿童,——其中就有莫罗夫人——并且招来屠宰场的穆斯林屠夫来执行这项血腥的任务。
而后,所有的受难者尸体都被扔进了一口神秘的枯井里。
九月二十六日,在勒克瑙的一个广场上,即现在的受难者广场,到处都躺着死里逃生的伤员。
除此之外,连一些偏僻的城市和乡村都沾染了血腥味,整个暴动就是一场残暴的大屠杀。
英国方面很快对这些屠杀采取了报复性行动——报复可能是必然的,毕竟遭到报复的暴乱者不得不怕英国人三分,——但同样也是血腥的。
在暴动初期的拉合尔,大法官蒙特戈默利和旅长科尔贝不费一枪一弹就解除了第八、十六、二十六和四十九军团的武装。
在木尔但,第六十二和第二十九印度军团也缴了枪,无法参加暴动。
同样,在佩沙瓦尔,斯·科尔顿旅长和尼科尔森上校在暴乱之前也解除了第二十四、二十七和五十一军团的武装。
但是第五十一军团的军官却闻风丧胆地逃进了山林,遭到通缉后,不久就被山民抓回了营房。
报复才刚刚开始。
尼科尔森上校率领一支特遣队袭击了正向德里进军的暴乱军队。
很快他们就被英国人打得溃不成军,四分五散,一百二十名战俘被押到佩沙瓦尔。
无一例外被判处死刑;但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会被处死。
排放在刑场上的十门大炮的每个炮眼里都塞着一名战俘,十门炮共开了五次火,刑场上撤满了残缺不全的碎片,空气中散布着肉被烧焦的恶臭。
在德·瓦尔布森先生看来,几乎所有的死刑犯都能英雄般地从容赴刑,印度人总是善于临死不惧。
一个年仅二十岁的漂亮印度兵一边用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死刑刑具,一边对执行死刑的一名军官说:尊敬的上尉,您不必把我捆起来,我不想逃跑。
像这样恐怖的死刑场面随处可见。
就在当天的拉合尔,尚贝兰旅长在对第五十五兵团的两名印度兵执行完死刑后,讲了这样一番话:你们刚刚看到活人被塞进炮眼,然后被炮弹炸成碎片;这是叛徒应受的惩罚。
你们应该知道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将受的痛苦折磨。
他们之所以要被处以炮刑而不是绞刑,这是因为我不想让他们沾上半点被刽子手处死的奇耻大辱,而且这足以证明我们的政府即使在这种关键时刻也不愿对你们的宗教和社会等级成见有丝毫损害。
七月三十日,一千二百三十六名战俘相继被处死,而另外五十名则被关在牢里饿死或闷死。
八月二十八日,在逃往拉合尔的八百七十名印度兵中,皇家军队就无情地杀戮了六百五十九人。
九月二十三日,德里被占后,印度王室的三位王子,即王位继承人和他的两个表弟无条件地向奥德森将军投了降。
将军只派了一支五人小分队把三位王子押在有五千印度人的大队伍中,——一比一千的巨大悬殊。
但在半路上,奥德森让人停下王子们坐的马车,自己登了上去,命令他们露出胸膛,用匕首把三位王子都杀死了。
德·瓦尔布森先生说:这次由英国军官亲自执行的死刑在旁遮普,定会受到最高赞赏。
德里被占后,有三千战俘被处以炮刑或绞刑,其中包括二十九名王室成员。
在攻克德里的战斗中,有二千二百五十一名欧洲兵和一千六百八十六名当地军人丧命。
在安拉阿巴德,不仅印度兵遭屠杀,而且连普通老百姓也被卷入狂热的劫难中。
十一月十六日,在勒克瑙,两千名被斯坎德·巴格缴了枪的印度兵遭到屠杀,他们的尸体堆满了一个一百二十平方米的房间。
在坎普尔大屠杀之后,雷尔上校在把囚犯送上绞刑架前,总要强迫他们用舌头把那些遭到屠杀的受难者留在屋子里的每滴血迹舔干净。
这对印度人来说,无疑是临死前受的奇耻大辱。
而在印度中部,死刑的枪声同样也接连不断,被枪杀的印度兵不计其数。
一八五八年三月九日,英军进攻黄屋,在第二次包围勒克瑙后,采取十人抽一的恐怖政策杀了许多印度兵,而且经常性地是指使西克斯人把他们活活烧死。
十一日,五十具印度兵的尸首把勒克瑙王妃宫的护城河填得满满的,完全丧失了理智的英军连伤兵也没放过。
在历时十二天的战斗中,共有三千名印度兵被绞死或被枪杀,其中有三百八十人逃往伊达斯普岛,而后又转移到克什米尔岛。
总之,在这场把所有战俘都统统处死的极其残酷的报复行动中,先不计算死在战场上的印度兵,单单一场旁遮普战役,就有不下六百二十八名印度人被军方下令塞进炮眼或用枪打死,一千三百七十人被官方处死,还有三百八十六人由两方面权威同时下令处以绞刑。
在一八五七年初,据估计,共有不下一百二十万的印度官兵和两百万的当地居民丧命,而后者只不过是暴动队伍中的一些并不坚定的参加者。
格拉德斯通先生曾在英国议会中极力抗议这场可怕的报复,显然他是不无道理的。
这些死亡数据对于以下的叙述是不可缺少的。
因为它可以使读者理解如果说印度人仇恨英国人,那么英国人也同样仇恨印度人,十年之后,仍有人为坎普尔和勒克瑙两地的受难者们戴孝。
至于为平息这场暴动而进行的战役,简要列举如下。
首先是在旁遮普进行的第一场战役,约翰·劳伦斯先生不幸战死沙场。
然后是围攻暴动的中心德里,几千名逃兵的加盟增强了这座城市的防御,穆罕默德·夏·巴哈杜尔被封为印度半岛的皇帝。
气急败坏的总督在给指挥官的最后一封电报中命令道:结束德里!而于六月十三日开始的围攻直到九月十九日方才结束,而且还要了哈里·巴尔纳尔德和约翰,尼科尔森两位将军的性命。
同时,那纳·萨伊布自封为王并在毕勒乌尔的城堡里举行了加冕仪式。
得知这个消息后,哈弗洛克将军率大军马不停蹄赶往坎普尔。
但到坎普尔时,已是七月十六日,既未能阻止最后那场屠杀,也没有抓住那纳,他早已带着五千人马和四十门大炮逃之夭夭。
既然如此,哈弗洛克只得在乌德王国打了第一仗,而后又带着剩下的一千七百名士兵和十门炮于七月二十八日经恒河朝勒克瑙进军。
以下该谈到科兰·坎贝尔先生和总参谋长詹姆士·乌特朗了。
在对勒克瑙的长达八十七天的围攻中,哈里·劳伦斯和哈弗洛克将军相继丧命。
所以科兰·坎贝尔只得暂时逃到已被收回的坎普尔,准备再战。
与此同时,其他几支部队攻下了印度中部的一个城市,莫伊尔,又征服了马尔瓦,于是英国在乌德王国的统治地位重新得以建立。
在一八五八年初,坎贝尔和乌特朗发动了对乌德的第二场战役。
四支步兵分队分别由詹姆士·乌特朗本人和爱德华·吕卡尔两位参谋长以及瓦尔波尔和弗兰克斯两位旅长担任指挥。
由霍普·格朗率领的骑兵以及由威尔森和罗伯特·纳皮尔率领的特种兵总共大概有两万五千余人,另外,由尼泊尔王公率领的一万两千名古尔格卡斯士兵将与他们会合。
但贝戈姆①的暴动部队却有不下十二万人,而且勒克瑙有七八十万居民。
双方的战斗从三月六号开始。
在以后的几场连续作战中,英军方面的威廉·皮尔上尉和霍德森少校纷纷战死,到十六日这天,英军已经占领了古姆提河流域的大片土地。
尽管如此,贝戈姆和她的儿子仍死守在勒克瑙城西北端的穆萨·巴格宫,而暴动的穆斯林头子木尔维也潜伏在城中心拒不投降。
十九日,乌特朗再度进攻,二十一日,英军大捷,从而完全摧毁了这个印度兵暴动的重要据点。
①印度对王妃和公主的称呼。
四月,暴动进入末期。
英国部队开始远征聚集着大量印度逃兵的罗伊尔坎德。
王国的首都巴雷利自然成为皇家军队的指挥官们首选的进攻目标。
起初,英军接连失利。
在于杰斯布尔大败。
阿德利安·霍普旅长也死在战场。
但到了月末,坎贝尔的大军及时赶来,一举夺下斯哈·亚罕布尔,五月五日,他向巴雷利大举进攻,强攻之下占领了城市,但暴乱分子却乘机成了漏网之鱼。
与此同时,乌格·奥兹将军也在印度中部作战。
在一人五八年一月初,他率军穿过波帕尔王国,并在二月三日那天平息了当地的印度兵暴动,而后向索恩高尔进军,十天后占领了居拉科塔的堡垒,经温迪亚山谷来到曼丹布尔山口,又通过贝特瓦抵达詹西城下,詹西女王亲自率一万一千名暴动兵守护着这座城市,三月二十二日这天,酷热难当,将军包围了詹西,而后又从围城的队伍中抽出两千士兵去阻击由唐提阿·托皮率领的从瓜廖尔赶来的两万大军,将军的部队大获全胜,击败了这位声名显赫的暴动军头目。
四月二日进攻开始,英军攻破了城墙并夺取了城堡,但女王已经弃城而逃,接着又进攻女王和唐提阿·托皮决以死战的卡尔皮堡,经过一番苦战之后,于五月二十二日攻下,把女王及其同伙逼到了瓜廖尔,六月十六日,将军的两个旅与纳皮尔旅长的部队会合,摧毁了莫拉尔的全部暴动兵,十八日又整装待发,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孟买。
女王正是死在瓜廖尔的战场上。
这位可怕的女王,对大头人忠心耿耿,是他在整场暴动中最为忠贞不渝的同伴。
爱德华·莫罗上校亲手杀死了她。
在坎普尔,那纳·萨伊布屠杀了莫罗夫人,在瓜廖尔,莫罗上校亲手杀死了女王。
两个男人分别就是暴动和镇压的化身,如着能相遇,两个敌人之间的深仇大恨必将酿成可怕的恶果!到这时,我们可以认为除了乌德王国内的几个地方外,整场暴动基本上已经被平息了。
坎贝尔于十一月二日重新杀回战场,夺取了暴动分子最后的几个据点,又强迫一些暴动军的大头目俯首称臣。
但其中一个叫伯尼·马德奥的人却逃走了。
十二月份,听说此人躲在尼泊尔边境的某个地方。
还得知他和那纳·萨伊布、巴劳·洛以及乌德王国的贝戈姆呆在一起。
到年末的时候,又有传闻说他们逃到尼泊尔和乌德王国边境的拉普提。
在坎贝尔的紧紧追逼下,他们越过了边境线。
直到一八五九年一月初,一个旅的英军才在尼泊尔境内追上了他们。
其中就有莫罗上校指挥的军团。
伯尼·马德奥被杀死,乌德贝戈姆和她的儿子被俘并被允许留在尼泊尔的首都。
至于那纳·萨伊布和巴劳·洛,人们一直都认为他俩已经死了。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不管怎样,轰轰烈烈的暴动大势已去。
唐提阿·托皮被他的中尉曼·辛格出卖给英军,成了死刑犯,并于四月十五日在西普利被处死。
德·瓦尔贝森先生曾评论,他在壮烈的印度兵暴动中委实是一个出色的人物,有勇有谋,并具备充分的政治天才。
这位暴动分子最后英勇地死在断头台下。
但如若这场印度兵暴动覆盖了整个半岛,尤其如若它是全民性的,那么这场暴动可能会使英国人就此失去印度。
而暴动的结束事实上也宣告了东印度公司的崩溃。
早在一八五七年末,帕尔蒙斯顿执政官先生就向宫廷陈辞帝国面临衰落。
一八五八年十一月一日,一个被印成二十种文字的声明宣告英国女王维多利亚·贝阿特里克斯目前正在掌握印度的统治权,几年后,她将被加冕为印度女皇。
这都是斯坦雷执政官的得意之作。
最高统治者的职位被换称为总督。
此外还有一个国务秘书、十五名中央政府成员和从各部中独立出来的印度议会成员,马德拉斯和孟买两辖区的地方长官由女王任命,印度各部的成员及部长由国务秘书任命,这就是新政府的主要构成。
至于军事力量,现在的皇家军队比印度兵暴动前增加了一万七千名士兵,共拥有五十二个步兵团,九个射手兵团还有一个阵容宏大的炮兵部队,另外每个骑兵团拥有五百把骑兵马刀,每个步兵团拥有七百把刺刀。
本地部队由一百三十六个步兵团和四十个骑兵团组成,但炮兵无一例外都是欧洲人。
这就是半岛目前的行政和军事状况,也是守护着四十万平方米土地的全部人员力量。
格朗迪蒂耶先生曾说:英国人很幸运地在这片广袤而神奇的国度上遇到了一个温和、灵巧、文明而且对任何束缚都逆来顺受的民族。
但他们应该当心,温和是有限度的,束缚也不是无限的,总有一天这个民族会抬起头颅将它打碎。
第四章 在埃罗拉的石窟深处印度土邦主的王子当杜·庞特是普纳王公巴基·洛的养子,也就是那纳·萨伊布——可能是此时唯一幸存的原印度兵暴动首领——离开了尼泊尔那个人迹罕至的营地。
勇敢、胆大,善于随机应变地摆脱追捕并且让人摸不着行踪,而且极为足智多谋,总能化险为夷的那纳,怀着对英国人一贯的仇恨,这股恨因英国人对一八五七年暴动的疯狂报复而与日俱增,他冒险来到了德克坎地区。
是啊!那纳对印度占有者的恨是刻骨铭心的。
当巴基·洛于一八五一年出世时,他是王公的继承人。
但东印度公司拒绝继续付给他八十万卢比①的年金。
这就是仇恨的起源,只不过以后的事使仇恨越来越深,变得无法再弥合。
①相当于两百万法朗。
但那纨·萨伊布又想如何呢?八年来,印度兵暴动被彻底平息下去。
英国政府正在逐步取代东印度公司,以比商人协会更为强有力的政权形式把整个半岛纳入自己的麾下。
暴动已完全成为历史,甚至在本地部队,也因遭到彻底地重新整编而再也寻不到它的痕迹。
难道这位那纳想在印度半岛的下层人中发动一场民族运动吗?他的计划很快就会暴露。
不管怎样,他不会再不知道自己在奥兰加巴德已被告发,印度总督已经将此事通知了加尔各答的地方长官而且自己正在被悬赏捉拿。
毫无疑问,他本该立刻逃走,必须再躲到一个非常隐蔽的地方才能逃脱英印警方的四处搜捕。
在三月六日至七日这天晚上,时间对那纳来说非常紧迫。
鉴于对这个地区的充分了解,他决定到离奥兰加巴德有二十五英里远的埃罗拉,去见自己的一位同谋。
夜色深沉。
伪装的僧丐在确信自己没被跟踪之后,朝建在城边的伊斯兰教徒沙·苏菲的陵墓走去,据说,这位圣徒的圣骨可以用来治病。
此刻的陵墓格外寂静,阿訇和朝圣者都还在沉睡之中,那纳不用担心会有多事的人盘问他。
借着浓浓的夜色,他仍看见了耸立在北面平原上那高达两百四十尺的牢不可破的达乌吕达巴德堡,一个巨大的花岗岩建筑物。
望着它,那纳想起自己的一位先辈,即德克坎以前的国王,曾想以这个城堡为中心修筑一座大城市来作为首都。
那确实是个攻不可破的位置,很可能会成为印度这个地区的暴动中心。
但那纳转过头,眼光里只充满着对这座已被敌人所占有的城堡的恨。
穿过平原之后,地势变得高低不平。
临近山地的地势总是有些起伏。
正值壮年的那纳即使在爬陡坡的时候,脚步也未见放慢。
他打算这一夜要赶二十五英里路,也就是从奥兰加巴德到埃罗拉的距离。
只有在那里,他才能平安无事地歇下脚来。
因而不管在路上遇到多少供长途旅行队休息的庭院还是破旧的平房,他都不肯停下来睡一两个小时,虽然他早已走进了深山密林之中。
日出时,僧丐已绕过拉乌扎村,极其简陋的蒙古国大皇帝奥朗·泽布的陵墓就坐落在那里。
最后,他终于来到那片著名的埃罗拉洞穴区,埃罗拉是附近一个小村庄的名字。
三十多处石窟挖筑在一座新月形的山丘上。
四处庙宇,二十四个佛院还有一些相对次要的洞穴便是这里的主要建筑。
玄武岩曾被大量地运用于印度的建筑。
但在人类的第一个世纪,印度建筑师们开采这些石头却并非是为了在半岛上四处修建宏伟的殿堂。
不是!人们开采这些石头只是为了在山上凿出空地来修寺庙。
最为不同凡响的一座庙算是卡伊拉斯庙。
此庙高一百二十尺,方圆六百尺,气势雄伟。
建造者们把它修在一个庭院里,从而把它与整座山相隔离。
这座庭院长三百六十尺,宽一百八十六尺,用玄武岩砌成。
而后,建筑师又如同雕刻家把玩一块象牙一样对它精雕细琢。
庙外,人们挖凿了岩柱,修筑了精致的小方尖塔和穹顶,还利用边缘的岩石雕塑了几头比真象还大的象,它们仿佛支撑着整座寺庙;庙里是宽敞的殿堂,周围布满了小祭台,整个屋顶由几根柱子支撑着。
总之,这座庙宇是由一块巨石变来的,而绝非是人类修筑的结果,但却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堪与印度任何最奇妙的建筑相媲美而且绝不逊于古埃及地下坟墓的建筑奇迹。
而今,这座庙宇已被打上了时间的烙印,几乎被人遗忘在深山。
好几处地方都已受到损坏。
象雕也因岩壁的风化而变得有些面目全非。
虽说此庙才一千年的历史,但这个对自然界来说微不足道的年月对人类建筑而言却只意味着老态龙钟。
在底座的左侧面,已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裂缝,一匹大象的臂部也因此消失。
那纳·萨伊布正是从裂缝中钻了进去,没人会知道他已来到埃罗拉。
裂缝往里延伸成一条狭长而阴暗的通道,贯穿整个庙宇的底座。
里面自然形成了一个地下室,或者说是贮水池,平时是干的,雨天则可贮存雨水。
那纳一走进地下通道,就打了一声奇特的口哨,接着又听到一声相同的哨音。
这可不是回声。
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亮光。
一个印度人手里拎着一盏小灯笼出现在眼前。
别点灯!那纳说道。
当杜·庞特,是你吗?印度人很快灭了灯问道。
哥,是我!是吗?……先吃饭,然后再谈。
那纳答道,但我什么都看不见。
抓着我的手带我走。
印度人牵着那纳,把他带到地下室深处的一堆干草旁,然后帮他躺下。
刚才,他正是睡在这里,听到僧丐的那声口哨,才出去接应。
此人已非常习惯在黑暗中做事,很快他就找来一些食物,面包,一种用印度人爱吃的鸡肉做成的馅饼和半品脱椰汁酿的阿拉克烈酒。
那纳一言不发地吃着。
他又饿又累。
此时全部的生命都集中在那一双眼睛里,黑暗之中仿佛是双老虎的眼睛在闪闪发光。
印度人也默不作声地等着那纳开口。
此人就是巴劳·洛,那纳·萨伊布的亲兄弟。
巴劳·洛是当杜·庞特的兄长,但比他大不了一岁。
两人不仅形貌极为相似,几乎无法区分,而且在思想上,巴劳纯粹是第二个那纳·萨伊布。
同样对英国人恨之入骨,同样的诡计多端,同样的铁石心肠,似乎附着在两个人身上的是同一颗灵魂。
在整场暴动中,两兄弟形影不离,自始至终战斗在一起。
暴动失败之后,两人又一起逃到尼泊尔边境的同一个营地暂避风头。
而现在,两人齐心协力要卷土重来,聚在一起准备重新开始。
那纳狼吞虎咽地吃饱喝足后,又恢复了旺盛的体力,他用手托着脑袋仍一言不发。
巴劳·洛认为他想接着睡上几个小时,也仍然保持着沉默。
突然,当杜·庞特抬起头,一把抓住他哥的手,低沉地说:我在孟买被人告发了!孟买总督悬赏两千镑捉拿那纳·萨伊布!当杜·庞特!巴劳·洛大声叫道,你的头可不止值这么点钱!我的头都还不止两千镑呢!三个月后,他们将会出两万镑赏金捉拿咱俩!是的,那纳答道,三个月后即六月二十三日,就是普拉塞战役的纪念日,今年已是它的百年大庆了,英国人的统治应该结束,我们就要重获解放啦!我们的预言家曾经这样预言过!游吟诗人也这样歌唱过!哥哥,再过三个月,就有整整一百零九年成为历史,而印度还仍然被英国侵略者踩在脚下!当杜·庞特,巴劳·洛答道,一八五七年失败的事十年后应该而且能够获得成功。
一八二七年、一八三七年、一八四七年的印度都曾处于暴动的高潮中!每隔十年,印度人的暴动热情就会高涨!今年他们将会看到欧洲人血流成河!让主保佑我们吧,那纳低声说,血债血还!那些还没被印度起义兵打死的皇家军官就要倒霉啦!劳伦斯死了,巴纳尔德·霍德死了,纳皮尔·霍布森和哈弗洛克也死了!但有人还活着!坎贝尔和奥兹还没死,在这些人中,我最恨的是莫罗上校,他是第一个把印度人塞进炮眼的刽子手的后代,是他亲手杀死了我的同伴,詹西女王!要是他落到我的手上,他会看到我是否还记得雷尔上校的凶残,斯坎德·已格的屠杀,英军在贝戈姆宫、巴雷利、詹西、莫拉尔、伊达斯普岛和德里的暴行!他会看到我是否已忘记他曾诅咒过让我去死,正如我曾诅咒过他一样!他已离开军队了,不是吗?巴劳·洛问。
是啊!那纳·萨伊布答道,只要一有起义,他就会重新回到军队!但如果起义失败,我将立刻跑到他在加尔各答的平房里把他杀死!现在怎样?……现在,仍应按原计划行事。
这一次的运动将是全民性的。
让城市、农村里所有的印度人都参加起义,与印度士兵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当我跑遍了德克坎的中部和北部地区后,我发现反抗之心已遍布各地。
这次的起义,我们应深入到每个城市,每个小镇。
让婆罗门尽力说教民众,宗教信仰会使西瓦和维希努两地的教民听我们的指挥。
时机一旦成熟,就按事先约定的信号,几百万印度人同时起义,皇家军队的末日就到啦!那当杜·庞特呢?……巴劳·洛紧握着他弟弟的手,问道。
当杜·庞特,将不仅是毕鲁尔堡的受冕王公,而且是印度这片神圣的土地的统治者!那纳说道。
那纳·萨伊布双臂抱在胸前,目光不再只停留在过去或现在,而是眺望着未来,显得有些迷茫,他一直沉默无语。
巴劳·洛也始终不去打搅他的沉默。
他总是喜欢让这个凶猛无比的人独自思考,必要时,他才会把这位思考者内心的激情撩拨得更旺。
那纳·萨伊布不会再找到一个与自己更为亲密无间的同谋,一位更能帮助自己实现目标的得力助手。
人们常说,他是另一个自己。
那纳沉思了一会儿之后,重新抬起头,回到眼下的情形来。
我们的同伙在哪儿?他问。
在阿德洪塔的洞里,按事先的约定,他们会在那里等我们。
巴劳·洛回答。
马呢?我把它们放在离这里有一射程远的地方,就在从埃罗拉去波勒加米的路上。
是卡拉加尼在照料马吧?是他,弟弟。
它们被照料得很好,等我们一到就出发。
那我们这就走吧,那纳答道。
我们必须在天亮前赶到阿德洪塔。
到那里以后,我们又去什么地方呢?巴劳·洛问,这么快就走不会违背你的原计划吧?不会,那纳·萨伊布回答,到那里以后,我们去索特普拉山,那里所有的羊肠小道,我都很熟悉,足以摆脱英国警方的追捕。
况且到那里以后,咱们可就是在始终对反英起义忠心耿耿的比尔人和古恩德人的地盘上。
咱们就呆在随时可以揭竿而起的温迪亚山区等待起义良机!上路吧!巴劳·洛答道。
他们居然悬赏两千镑捉拿你!但只有悬赏是不够的,还必须有人敢来砍你的头啊!他们永远也得不到,那纳·萨伊布说,哥,别浪费时间了,走吧!沿着与这个阴暗的地下室相连的那条狭窄的通道,巴劳·洛步履沉稳地往前走。
到了吃掉大象屁股的裂缝口,他小心地探出头,在黑暗中左右张望,看见四周都空无一人后,才走出去。
接着又格外谨慎地沿着以庙宇为中心的大道走了二十余步,确信无疑后,打了一声口哨,示意那纳路上没人。
不一会儿,两兄弟就离开了这条长达半里的人造山谷。
凿筑在两边的走廊、穹顶和洞穴在几处地方层层叠起,煞为壮观。
俩人绕过了那座伊斯兰教陵墓,那里有专为教民以及从世界各地慕埃罗拉的大名而赶来的朝圣者而修筑的平房;最后,他们穿过拉乌扎村,来到连接阿德洪塔和波勒加米两地的大路上。
从埃罗拉到阿德洪塔有五十英里的距离(约八十公里);但此时的那纳不再是奥兰加巴德那位赤足逃窜的僧丐了。
正如巴劳·洛所说,由当杜·庞特的忠臣卡拉加尼照料的三匹马就在路上等着他们。
这些马被藏在离村子有千米远的一个浓密的树林里。
一匹马给那纳,另外一匹给巴劳·洛,剩下的一匹给卡拉加尼,三人很快就骑着马朝阿德洪塔快奔而去。
也没人会对骑马的僧丐感到奇怪。
因为在印度,确实有许多乞丐骑在马背上行乞。
此外,在一年中的这段时间,大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而在朝圣季节的情况就大为不同了。
因此那纳和两位同伙放心大胆地快速行进。
只偶尔停下来让他们的马匹稍作休息,他们也趁这短暂的时间吃点卡拉加尼放在马鞍上的食物。
他们尽量绕过人口稠密的地方,平房区,村庄和罗亚小镇、小镇上的房屋因时间的久远而变成黑色,就如同科尔努阿伊斯和皮尔马利两地那些阴暗的房屋一样,荒凉的小镇淹没在周围浓密的野生树林里。
一马平川的土地上,到处散布着一簇簇茂盛的欧石南。
但在临近阿德洪塔时,地势变得起伏不平。
在距城约五百米的地方,有一些堪与埃罗拉相媲美的石窟,整体上看,或许比前者更为雄伟也更加美丽,占据了整条小山谷的一面岩壁。
在阿德洪塔城,政府的公告应该已经张贴出来了。
那纳·萨伊布不能打城里过,以免招来被人认出的危险。
因此,在离开埃罗拉十五小时后,他和两个同伴进入一条狭长的通道,再往前就是那条著名的山谷,二十六座庙宇就建在高得令人眩晕的岩壁上。
星光璀璨的夜晚十分迷人,只是没有月亮。
一些高大的树木,如榕树或其他一些印度巨形植物在星空下现出黑色的巨影。
空气中没有一丝风,树叶也都纹丝不动,除了能听见几百尺外的沟谷里一条溪流潺潺的流水声,别的什么也没有。
但溪水的声响越来越大,当人马来到萨特昆德瀑布前时,水声变成一片轰鸣。
瀑布从五十特瓦兹(法国旧长度单位,1图瓦兹相当于1.949米)的高处落下。
又被凸出的石英岩和玄武岩撞得粉碎。
山谷里水雾纷飞,如果在这个美丽的春夜里还有月光的话,水雾还会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那纳·萨伊布、巴劳·洛和卡拉加尼来到山谷中这片石窟区,山谷间的通道在这里急剧地拐弯,而凿筑在岩壁上的那些宏伟的佛教建筑使山谷显得豁然开阔。
在那些庙宇的高墙上,各式各样的装饰应有尽有,岩柱、圆花饰、阿拉伯式装饰、游廊,还有许多巨形的动物图案和一个个挖空的小石屋供以前的僧侣和这些圣殿的守护者们居住,那些仿佛昨天才刚完成,至今仍令艺术家赞赏不已的巨形壁画表现了各种宫廷典礼、宗教仪式以及在不同年代用不同武器进行的战争,它们如实地再现了印度这个奇妙的地区在世纪初的风貌。
那纳·萨伊布对那些神秘的地下陵墓了如指掌。
在那段艰难的起义岁月里,他和自己的同伙被英军紧紧追逼,曾多次逃到这一带藏身。
那与坟墓相通的地下走廊,石英岩壁里最狭窄的通道,蜿蜒曲折相互交错的小径,迷宫般错综复杂的分叉口会令最耐心的人失去耐心,但他对这一切都很熟悉。
即使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火把都照不亮的黑夜,他也不会迷路。
那纳趁着黑夜,非常自信地径直走向一个最小的洞穴。
洞口处长满了小灌木,并且杂乱地堆着一些大石头,可能是在以前的一次山石崩塌中掉到那里的,只在地上的灌木和长在岩石上的植物丛中露出一点通道。
他只用手指甲在岩壁上敲了一下就表明自己已到达洞口。
很快就有两三个印度人在树枝间探出头来,接着十个,二十个,不一会儿更多的人像蛇一样从石头间钻出来,汇集成一支有四十余人的武装队伍。
上路吧!那纳·萨伊布说。
没有征求一句解释,也不知道他将把他们带向何方,大头人的这帮忠实的战争伙伴就跟着他出发了,随时准备遵循他的旨意去送命。
他们步行的速度并不比骑马的人慢。
这一小队人马沿着峡谷间的这条通道往北绕过了圆形的山头。
一小时后,他们来到通向索特普拉山的坎德伊西大道上。
天亮时,小分队已穿过从孟买至安拉阿巴德的铁路在那格浦尔的分叉口以及它通往东北方向的大干道。
此刻,加尔各答的火车正在全速行驶,不断地朝路边那些漂亮的榕树吐着白色的蒸汽,它发出的马鸣般的叫声吓得褐毛鲁在丛林间狼狈逃窜。
那纳勒住马,用手指着飞奔的列车大声喊道:去,去告诉印度总督,那纳·萨伊布还活着,他将用侵略者的鲜血淹没这条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