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宫虽然长时间没有人住, 但该有的打扫还是一天都未曾落过的。
院里院外均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屋里的桌椅床柜也都是一应俱全。
说是迁宫, 其实也就是挑些发簪衣饰这样路菀菀喜欢的小玩意带过去。
是以,很快便迁好了。
符延亲自给北辰阁的正殿和大门都上了锁, 又挑了批看起来老实本分的宫人送到晏宁宫,好好训诫了番, 这才放心离去。
靳承乾担心路菀菀突然搬离了熟悉的地方, 心里会不舒服,便舍了一个下午陪着她。
带着路菀菀将晏宁宫仔仔细细转了一圈,又用了晚膳,还是不放心。
又拉着她坐下,事无巨细地叮嘱了番。
路菀菀哭笑不得,耐着性子等着靳承乾终于碎碎念够了, 立刻起来推搡着他的腰将他给撵了出去。
陛下, 臣妾知晓了。
您的折子还没批完呢, 快回去吧。
乖宝,靳承乾好不容易走到门口, 却又折了回来, 你…臣妾知道了。
路菀菀起身福了一礼, 扯着靳承乾的袖子将他送到了门口,陛下早些回来,臣妾等着您吃宵夜。
朕…靳承乾看着路菀菀堵着门一副誓死不让他进的模样,羞囧地摸了摸鼻子。
那朕就走了?唉。
路菀菀眉眼弯弯应了声, 靠在门口目送着他离开。
靳承乾无奈,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朕话多些,还不是因为你个小不省心的。
你看朕还跟谁这样絮絮叨叨过,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一踏出晏宁宫的大门,靳承乾脸上的笑意就全数退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满面的戾气。
把今个碰过那盒胭脂的,全都给朕抓起来,一个一个的好好审。
看着靳承乾近乎铁青的脸,符延垂首,敛着眉躬身应是。
靳承乾前脚刚走,晏宁宫后脚就进来了个不速之客。
娘娘,陈婕妤来了。
她来做什么?今天发生的事太多,路菀菀有些累,正准备沐浴后上床歇息。
听了这声通禀,皱了皱眉头。
她对后宫的这些嫔妃,无论是否与她有过过节,都有些淡淡的不耐和厌恶。
请进来吧。
路菀菀压下心头的不快,吩咐道。
该做的面子功夫,总是要做的。
她身居高位,本就惹人妒忌,若是再传出借势欺凌其他宫嫔的消息,难免会让陛下失了面子,让路家也跟着蒙羞。
三人成虎,人言可畏。
在这深宫之中,就算她有再大的靠山,也还是别做太过的好。
臣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陈婕妤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请安问好。
陈婕妤怎么有空来了?路菀菀挥手示意赐座,语气却是有些不冷不热。
陈婕妤毫不在意地道谢后坐下,仍是笑着。
臣妾看见娘娘今日迁宫,便过来看看。
说着,脸上的神色转为担忧,这是怎么了?娘娘在北辰阁住的不好?挺好的。
路菀菀揉了揉眉心,和陈婕妤对视着。
这平日里毫无交集的人,怎么今个就巴巴地过来了。
见面了,也没什么好说的,就不觉着尴尬?陈婕妤可是没觉着尴尬。
路菀菀迁宫这事像是长了翅膀一样,没一会就在在后宫传遍了。
她遣宫女来打探,就听说北辰阁被严严密密给锁了起来,就连宫人都换了批新的。
她不放心,特意来走了这一遭。
进门时就看见靳承乾脸上不愉地出了门,现在再瞧着路菀菀这满面掩不住的疲惫之色,心下一喜。
看来,这宠冠六宫的元宸贵妃,是要走下坡路了。
换个地方住也挺不错的。
陈婕妤笑笑,换个地方,换种运气。
借你吉言。
路菀菀也扯起嘴角笑笑,注意力却是落在了她的脂粉上。
从陈婕妤进门开始,她就闻到了一股莫名的香气。
这香味极为熟悉,浓重又轻灵,有股特有的动物气息。
看着陈婕妤的粉面桃腮,路菀菀心思一动。
忽的想起来,今个早上的那盒胭脂,也是这个味道。
陈婕妤的胭脂,好香啊。
陈婕妤一愣,用指尖蹭了蹭脸颊放在鼻下闻闻,笑了笑。
这胭脂是以前的了,现在宫里都不再用了。
不过臣妾很喜欢这个,样子别致,香气扑鼻还持久,连陛下都说好。
尤其是那个盒子,漂亮极了,上面还刻着只小鹿。
路菀菀眉梢一动,心里有些纳闷。
陈婕妤的胭脂和她今天新得来的应该是一种,只是为什么陛下却说他不喜欢这个味道?本宫也很是喜欢呢,陈婕妤那可还有多余的与本宫换一盒?娘娘哪里的话。
陈婕妤摆摆手,一盒胭脂罢了,臣妾这就让人去给你取来。
看着陈婕妤旁边的小宫女退出去,路菀菀搅了搅手上的帕子,温声道谢。
那就有劳陈婕妤了。
靳承乾坐在岸边,手上拿着朱笔,心思却不在奏折上。
那批胭脂在路菀菀封妃后就让他下令全都禁用了,连还没来的及送到各宫的成品都已经全部销毁了,怕得就是有哪盒不小心混入路菀菀的宫中。
现在那盒胭脂突然出现在北辰阁,绝对有蹊跷。
再联想到今个早上的貂儿伤人一事,靳承乾的眉头越皱越紧。
符延站在一旁,将靳承乾的心不在焉尽收眼底。
思索了番,开了口。
陛下,若今日的两事不是意外,那北辰阁想必还会有些别的东西。
要不要奴才带人去搜一搜?明日一早,带三十羽林卫,将北辰阁给我仔仔细细地搜一遍。
靳承乾将笔放下,手指在案上一下一下地敲着,任何有疑点的东西都不要放过,全程,你一步也不许离开。
是。
符延颔首。
想着鱼真的伤,符延眯了眯眼。
要是真有谁在搞鬼,他定要将那人碎尸万段。
晏宁宫里,鱼真手上拿着那个精致的胭脂盒左看右看。
陛下心,海底针。
整个后宫用了三年的胭脂,碧波湖都快染成这个味儿了,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呢。
别打开,陛下不喜欢,别坏了屋子里的味道。
路菀菀拦住鱼真想要拧开盖子的手,拄着腮叹了口气。
我也觉得陛下此举有些奇怪,但是我知道,他绝对不会害我。
那你费这么大周章拿着个干嘛?鱼真挑挑眉,将胭脂盒推到一旁。
我相信陛下这样做肯定有他的理由,而初衷定是为了我好。
陛下不愿让我涉足后宫的阴暗面,我都懂,都清楚。
路菀菀看向鱼真,可是,我却不想就这样一直缩在陛下的身后。
我想知道,他到底在瞒着我什么,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
你只要平安喜乐就好啦。
鱼真拍拍她的手背,笑着安慰,你开开心心的,陛下才能安下心来嘛。
阿鱼,你说的我都知道。
路菀菀趴在桌上,将头埋进臂弯,声音闷闷,我不会以身涉险,不会给陛下添麻烦。
可我不想像一个小傻子一样躲在陛下的身后,每天吃喝玩乐,看着陛下忙这忙那焦头烂额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那种感觉,很不好。
说着,路菀菀烦躁地抬起头,头上的珠花叮叮当当地撞在一起。
我不奢望能帮陛下解难,但能帮他分忧也是好的。
至少,不要像现在这样。
就这么相信陛下?你就不怕陛下是将你当做棋子,或者是哪个他深爱的人的挡箭牌?伸手拨了拨路菀菀耳边晃动的珠花,鱼真一脸的故作正经。
我看过好多写宫里生活的话本,里面可都是这样讲的。
再乱说话我可揍你了。
路菀菀瞪着眼挥舞了两下小拳头。
我是心眼少,但我不缺心眼啊。
这些日子里来的一点一滴我都记着呢,陛下是真心实意的对我好,比爹娘对我还要好。
我要是再疑心陛下,是该有多没心没肺啊。
菀菀,鱼真挑着眉凑近路菀菀,你是不是爱上陛下了?爱上陛下了吗?路菀菀敛眉想着。
或许是爱上了吧。
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那样毫不掩饰的宠爱。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都像是被泡在蜜罐里一样。
从发尾到心尖,都甜的丝丝入微。
爱上他,好像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
哟,我们家菀菀的那颗小春心萌动了呢。
看着路菀菀情不自禁的笑容,鱼真自然是懂得了怎么回事。
在她眼前挥挥手,笑着打趣着。
别总说我。
路菀菀脸有些红。
每次一想到靳承乾,她的心口就像是被撒了一把糖,暖暖甜甜的,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你爱符延么?不爱。
听见符延的名字,鱼真的脸色瞬间黑了。
狠狠咬了咬牙,鱼真猛地拍了下桌子,我都烦死他了。
你看看,你看看。
不顾路菀菀被她刚才那一拍唬的一脸懵,鱼真伸出手在她眼下晃了半天。
他打我手心!啊?路菀菀眨眨眼,拉过鱼真的手仔细端详着,有些纳闷。
符延的手劲儿什么时候这么小了…不管有没有用力,他打我就是不对!鱼真抽回手,站起身怒目圆瞪。
而且,除了身体上的伤痕,他对我幼小的心灵,更是造成了无法磨灭的伤害!…路菀菀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激愤的鱼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鱼真站起身,来来回回地踱着步。
他还罚我写检讨,还有保证书。
保证以后离任何非人的活物至少三丈!不止如此,他还骂我!鱼真在路菀菀身前停住,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冷哼了一声。
他骂我蠢?!还说我好了伤疤忘了疼,被兔子咬了没两天又兴致勃勃地去招惹貂儿,笨得无可救药!你说,这怪我吗?怪我吗?啊?不不不。
路菀菀忙站起身拉着她坐下,都是我的错。
今晚上我就教训他,让他连着守半个月的夜,给你出气,好不好?不好!鱼真一甩袖子,哼唧一声,半个月,你想累死他啊?…我这不是顺着你的意思嘛。
路菀菀眨眨眼,那你想怎样?你说。
鱼真眯了眯眼,猛地又站起身,直直往外走。
你干嘛去?看着鱼真怒气冲冲的背影,路菀菀不放心地唤她。
收拾收拾东西,我要做套家法出来。
鱼真头也不回地推开门,敢教训我了还,简直是反了天了!纸老虎。
她都能想象的到符延生气时鱼真的怂样。
路菀菀摇摇头,将桌上的胭脂盒子放到梳妆箱的最底层。
这盒胭脂得找个机会送出宫去,让牛儿帮着查一查。
作者有话要说: 快要高考啦。
好像在高考之后,就一直在慢慢的堕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