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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满脸兽相的水手

2025-03-30 09:04:34

然而小岛的主人看见我真地在海里漂流,不禁起了怜悯之心。

我往东面缓缓地漂着,往小岛斜切过去。

很快我就欣喜若狂地松了一口气。

那驳艇掉转船头朝我开来。

驳艇上装载得满满的,它驶近时,我看清楚了蒙哥马利的那个白头发阔肩膀的伙伴。

他和那些猎狗、行李箱挤在艇尾上。

这个人一直盯着我,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那个黑脸的畸形人靠近美洲狮坐在艇首上。

他也在目光炯炯地盯着我。

另外还有三个人,都是怪里怪气的,样子像野兽。

猎狗不住地对他们狂吠。

蒙哥马利在掌舵。

他把船靠近我,起身抓住我的船头缆绳,拴在他的舵柄上,把我和小船拖在后面――因为驳艇上一点空地方也没有了。

这个时候我已经从喜出望外的激动中恢复过来。

当他靠上前来向我打招呼的时候,我勇气十足地应答着他。

我告诉他,救生船里进的水差不多要满了。

于是他就递给我一只小木桶。

两船间的缆绳骤然紧了一下,我趔趄着倒退了一步。

我花了好大一阵功夫才把船里的水舀出去。

我把船底的水舀光,船里的水没了,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了。

这时我才腾出空来重新打量驳船里的一班人。

我发现那位自发人仍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但这会儿看来,他好像很是迷惑不解。

当我们两人的目光相遇时,他垂下眼帘去看卧在他双腿之间的猎狗。

我说过,他身材魁梧,额头宽阔,粗眉大眼。

只是他的上眼皮奇怪地聋拉着――上了年纪的往往会这样。

他的大嘴巴两角下垂,显得坚毅好斗。

他跟蒙哥马利说着什么,声音小得我听不见。

我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到他的三个手下人身上。

他们真是一批奇怪的水手。

只消看看他们的脸,就觉得有种东西――但说不上是什么――使我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恶心。

我仔细地端详告他们,那种印象还是挥之不去,但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觉得他们像是棕色人,然而奇怪的是他们的胳膊、腿,甚至手指、脚趾都裹着一层又脏又薄的发白的东西。

过去我从未见过男人如此打扮,只是在东方见过妇女披袍戴纱。

船上人还裹着包头巾,他们的眼睛从包头巾下面打量着我。

在他们那妖怪般的脸上,下唇向前凸出,两眼炯炯放光。

他们的头发又黑又直,几乎像马鬃。

他们坐在那里,身材似乎比我所见过的任何种族的人都高。

我看得出来,那位自发人身高足有六英尺,但他坐在那里,比那三人矮一头。

后来我才发现他们三人中没有一个比我高,但他们的上身出奇的长,大腿出奇的短,并且奇怪地打着弯。

无论怎么说这帮人都奇丑无比。

他们的脑袋上方的前额下面露出那张黑脸,他那双眼睛在黑影里闪闪发光。

我打量他们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和我的相遇了,他们一个个连忙躲开我的目光,怪模怪样地偷眼看我。

我想,也许是我让他们反感了,便把注意力转向正在靠近的小岛。

小岛不高,上面草木茂盛,到处长着一种我没见过的棕桐树。

从一个地方冒出一小缕自白的雾气,歪斜着升向高空,然后像鹅毛一般飘散开来。

我们驶进一个宽阔的海湾,它的两边是低低的海岬。

暗灰色的沙滩很陡,通往一个大约海拔六十到七十英尺的小山岭。

山岭上的树木野草东一棵西一棵的,半山腰上有一个斑斑驳驳的石头围起来的方形院落。

后来我才看出那是用珊瑚礁和轻质火山石砌成的。

院落里隐约露出两个草屋顶。

有个男人正站在水边等候我们。

船离着还远的时候,我恍忽看到别的奇形怪状的人钻进峭壁半腰的草丛里,然而当我们靠近时,我却什么也没看到。

那个男人中等身材,长着黑人的面孔,嘴巴特别大,几乎没有嘴唇,胳膊特别瘦长,双脚又细又长,两腿罗圈得像张弓。

他向前探着一张多毛的脸,站在那里看着我们。

他的装束和蒙哥马利还有他那位白发同伴一样,都是蓝哔叽衣裤。

船靠得更近时,那怪物开始在海滩上跑来跑去,做着极其古怪的动作。

蒙哥马利一声令下,小艇里的四个人笨手笨脚地跳起来,扯下前帆。

蒙哥马利把船头绕了个弯,将船靠到海滩上挖掘出来的窄小码头。

岸上的那个人飞快地朝我们跑过来。

我所称作的码头事实上不过是个水湾,按现在潮位,刚好能容下这只艇。

我听到大船船头触到沙子上的声音,忙用小水桶挡着我的小救生艇免得撞到大船船尾的舵上,然后松开牵引绳,上了岸。

那三个戴头巾的人从船里爬出来跳到沙滩上,动作笨得不能再笨。

他们在岸上那人的帮助下马上开始卸货。

我感到他们腿部的动作特别奇怪――那些腿不是僵硬,而是有些变形,仿佛接错了位置。

白发人牵着猎狗上了岸,猎狗冲这几个人狂吹着。

那三个大块头彼此说着话,声音奇怪的沙哑着。

岸上等候我们的那个人一边和他们搬运船尾上垛着的那几个大包,一边兴奋地同他们说着什么――我觉得他们说的是一种外国话。

我好像听到过他们说话的声音,却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

白发人站在海滩上,手里牵着的六只猎狗狂吠不已,他大声喝斥着,想制止它们的嚎叫。

蒙哥马利卸下方向舵,也上了岸,全体人马一起卸货。

我长时间饿着肚子;加上太阳火辣辣地烤着我的光脑袋,感觉太虚弱了,便没上前帮忙。

一会儿,白发人好像想起了我的存在,朝我这边走来。

看起来,他说道,你好像没吃早饭。

他的浓眉下面,一双黑色的小眼睛闪闪发亮。

我得向你道歉。

你现在是我们的客人,我们必须让你宾至如归――尽管,你也知道,你不是我们请来的客人。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的脸。

蒙哥马利说你是受过教育的人,普伦狄克先生――他说你懂,或科学。

我能问问你都受过哪些教育吗?我告诉他我在皇家科学院念过几年书,师从赫胥黎搞了些生物研究。

听到此他的眉头微微一扬。

是这样的话,情况就有所不同了,普伦狄克先生。

他的话里带出些许尊重。

碰巧我们全是搞生物的。

这儿是一个生物研究站――可以这么说吧。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些身裹脏白布的人身上,此刻他们正忙着搬运那头美洲狮。

他们把岔子放在一些圆棍上,往院子方向拖。

我和蒙哥马利都是生物学家,至少我俩是。

他又补上一句。

然后他说道:你什么时候能够离开这儿,我说不好。

我们不在航线上,大约每十二个月左右才能见到一艘船。

他忽然离我而去,沿海滩向上走去,超过那群人。

我想他是进院子里去了。

另外两人正同蒙哥马利一起将一垛小件行李骡到一辆低矮的推车上。

那头美洲狮和几笼兔子还在船上。

猎狗们仍冲船上的座板蹿跳着。

那三人把货物装好,椎起那辆上吨重的货车跟在美洲狮后面。

这时蒙哥马利离开了他们,回头朝我走过来,并伸出了手。

我个人感到很高兴。

他说,那个船长是头蠢驴,他本不该难为你的。

是你,我说,又救了我一次命。

那看怎么说了。

我敢说,你会觉得这个岛子像地狱一样怪。

如果我是你,我就小心行事。

他……他忽然犹豫起来,好像话到嘴边又改变了主意。

希望你能帮我搬搬这些兔子。

他说。

他处理那些兔子的方式很独特。

我和他膛水到船上,帮他把一只兔笼子抬上岸。

笼子一上岸,他就打开笼门,提着笼子一头把里面的生灵都倒在地上。

兔子一只压一只,胡乱挣扎,乱作一堆,他拍拍手,那些东西蹦蹦跳跳跑上海滩。

我觉得有十五只或二十只。

朋友,繁衍生息吧,蒙哥马利说,充实充实这个岛子。

眼下我们这里缺点儿肉呢。

我望着兔子跑远,白发人手里拿着一瓶白兰地和一些饼干回来了。

活命的东西,普伦狄克。

他的话比过去亲热多了。

我没客气,接过饼干就吃;白发人帮蒙哥马利又放出了大约二十只兔子。

但是还有三大笼兔子给搬到了放美洲狮的房子里。

我没动那瓶白兰地。

我有生以来从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