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2025-03-30 09:04:30

准备好了吗,妈妈?艾莉进门来说。

我想准备好了,尼柯尔答道,尽管我觉得傻呼呼的。

除了昨天跟你,麦克斯和埃波妮娜玩,我好多年都没玩过桥牌了。

艾莉笑了。

玩得怎么样没关系,妈妈。

咱们昨儿晚上谈的就是这个。

麦克斯和埃波妮娜在走道的电车站上等她们。

今天会非常有趣的,麦克斯跟尼柯尔打过招呼后说,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露面。

委员会前天晚上又投票通过将联合抵制令延期三天。

虽然大块头对提出的意见有所反应,甚至说服八爪蜘蛛(他们的数量比人类多八分之一)在公共场所让出更多时间给人类使用,委员会依然觉得许多答复还远不尽人意。

委员会也讨论了如何加强联合抵制令的实施,有些委员在会上大吵大闹,希望建立制度,惩治那些无视联合抵制令的人。

会议达成协议,委员会的官员应当积极管理那些无视委员会颁布的拒绝与其他物种交往法令的人。

主要通道里的电车差不多空着,第一节车厢有五六个八爪蜘蛛,第二节里有三四个八爪蜘蛛和两只大蜥蜴。

尼柯尔和她的朋友是车上惟一的人类。

三个星期以前,就是最近一次危机爆发之前,艾莉说,我们的桥牌大赛有23张桌子。

我认为咱们取得很大进步,每周增加五六个人。

艾莉,尼柯尔问道,当时车子进站,又有两个八爪蜘蛛上了他们的车,你们到底是怎么想到桥牌大赛这么个主意的呢?你们第一次提到跟八爪蜘蛛玩牌,我还认为你们疯了哩。

艾莉哈哈大笑。

开始是我们大家刚定居下来的时候,我知道应该组织一些活动来促进物种交流。

人们不会就这么走到八爪蜘蛛跟前去讲话,就是有我,或者方块头机器人在场当翻译也不行……游戏似乎是一种激发交流的好办法……曾经有一段时间还真起了作用,但很快就表现出人类再精明的专家也不是八爪蜘蛛的对手,甚至连他们的智力障碍者也不如……第一个月末。

麦克斯插嘴说,我跟你的好朋友蓝医生下棋……她让了我一个车,两个卒,还是把我杀得大败……可真叫人太丧气了……对我们最大的打击是拼字大赛,艾莉又说,尽管所有的字都是英文,所有的奖品还是都叫八爪蜘蛛得了!这样我才意识到要用一种游戏,让人类和八爪蜘蛛不再进行对抗赛……桥牌恰好最为合适。

每一对有一个人和一位八爪蜘蛛,对子之间又用不着说话。

我准备的牌采用两种语言,一局下来,就是最笨的人,也能学会八爪蜘蛛从1到7的数字,以及四组牌的符号……这样进行得非常胍利。

尼柯尔摇摇头,又笑着说,我虽然承认这个主意了不起,还是认为你们真疯了。

桥牌大赛到了预定开始的时候,文娱活动中心的桥牌室里除了他们,另外只有14个人。

艾莉很能适应这种情况。

决定分为单独的两组,一组她叫做混合对子,另外一组完全由八爪蜘蛛组成。

蓝医生跟尼柯尔搭成一对,她们一致同意采用五张大牌叫牌法,这是由艾莉编出来的六种办法之一,就在门口旁边的一张桌子跟前坐了下来。

因为给八爪蜘蛛坐的凳子比人类的要高一点,尼柯尔跟她的对子就可以眼睛对眼睛了,或者更准确一点说,眼睛对透镜吧。

尼柯尔玩桥牌从来不是高手。

她在图尔斯大学读书的时候,父亲担心她朋友不够多,鼓励她多参加课外活动,她才学会的。

尼柯尔在新伊甸园的时候,也玩过桥牌。

在那儿定居后的头一年,新伊甸园有过一阵桥牌热。

尽管她打桥牌有一种天赋。

但还是认为桥牌太费时间,而且要做的事,更为要紧的事,也太多了。

从一开始,尼柯尔就意识到,蓝医生和其他来打牌的八爪蜘蛛都是一些高手。

出第二手牌的时候,蓝医生就像一个人类职业桥牌高手一样,采取飞牌和放弃最后赢墩牌的办法,出了一张特别难打的定约牌。

出得好!蓝医生刚出了定约牌,又一个超约得墩,尼柯尔对自己的对家说。

一旦知道所有的牌在什么地方,就很简单。

蓝医生用彩色语言说。

看八爪蜘蛛打桥牌非常好玩。

他们用一只触手上的最后两个关节挪动流动明牌,当然要靠纤毛来帮忙;然后用三只触手把全手牌放到透镜前。

一边一只,当中另有一只。

要把牌放到桌子上,八爪蜘蛛就用靠近要出的牌最近的那只触手,用纤毛夹着稳稳当当放下来。

尼柯尔和蓝医生在出牌之间轻松地谈着话。

蓝医生刚刚在跟尼柯尔说,新任总优化师给委员会最近的行动闹糊涂了哩,这时桥牌室的门打开了。

进来了三个人,后边还跟着大块头和一名小四方块头机器人。

打头的女人尼柯尔认得,是爱米莉・布朗逊,委员会的主席。

她朝屋子四周一看,便直接往尼柯尔的桌子跟前走来。

怎么啦,玛格丽特・扬,看到你在这儿,真叫我非常意外,爱米莉・布朗逊对与尼柯尔一块打牌的另一个人说。

你一定没听到昨天晚上委员会已经延长联合抵制了吧。

跟布朗逊女士一道进来的两个男人中,有一个就是游泳池事件中那个加兰。

他们也凑到尼柯尔的桌子边。

三个人都望着玛格丽特。

爱米莉……对不起,玛格丽特垂下眼睛说,可你知道我多喜欢桥牌呀……除了打牌,这儿还有其他东西哩。

布朗逊女士说。

艾莉已经从附近的桌子边站了起来,请求大块头制止破坏活动。

但爱米莉・布朗逊动作更快。

你们所有的人。

她大声说,在这儿露了面,就表示不忠。

如果马上离开,委员会不予追究……但如果警告之后,还继续留在此地……大块头出面来干涉了。

他对布朗逊女士说,她和她的朋友实在是在破坏桥牌活动。

三个人转身要走,人类当中有一半都起身要跟他们走。

太不像话了,一个清晰而有力的声音说。

尼柯尔站在原来的地方,一只手撑着桌子。

回到座位上去,她的声音跟刚才一样清晰有力。

别让自己受煽动仇恨者的欺负。

所有打桥牌的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住嘴,老太婆,爱米莉・布朗逊在屋子另一头发了火,这没你的事儿。

大块头护送她及其同僚出了门。

沃克菲尔夫人,您不知道这些东西是干嘛的吗?你猜得跟我一样对,玛利亚,尼柯尔回答说。

这些东西对你妈妈来说,或许多多少少有些特殊意义。

当时我想,植入你母亲皮下的这个银白色的圆柱体,是动物园的某种标志。

但动物园的管理员谁也没逃脱轰炸,而且也没留下什么文件记录,好像没有可能证实我的假设了。

 什么是‘假设’?姑娘问道。

 是推测性的估计,或者说是在没有足够的事实来给一个准确答案的时候,对发生的事情的一种解释,尼柯尔说。

顺便说一句,你的英语应该说已经相当不错了。

 谢谢您,沃克菲尔夫人。

 尼柯尔和玛利亚一起坐在观察台正对面的公共休息厅里喝果汁,虽然尼柯尔已经列大饭店一个星期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单独跟16年前在八爪蜘蛛动物园的废墟上救出来的小姑娘在一起。

我妈妈真的漂亮吗?玛利亚问道。

非常漂亮,我记得的,尼柯尔说,虽说光线暗淡,无法把她看得很清楚。

她看起来跟你肤色一样,也许还要白皙一点,身材适中。

当时我猜她有三十五岁左右,也许还要年轻一些。

没有我爸爸的迹象吗?玛利亚问道。

我没看到什么,尼柯尔说,当然,在那样的情况下,我也没有仔细搜寻……有可能他是在选择者领地的什么地方,四处找人帮忙吧。

你们驻地的围栏在轰炸中炸塌了。

我担心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你爸爸可能正在找你们。

但后来从你们隐蔽的地方所见到的情况来看,我相信你和你妈是在单独过日子。

那么说。

您的假设是我爸爸早就死啦,玛利亚怯生生地问道。

是这样,尼柯尔回答说。

不,也不一定……我可说不准……只不过看起来不像另外还有人住在你们那儿。

玛利亚喝了一口果汁,桌子边好久没入说话。

另外有天晚上您告诉过我,沃克菲尔夫人,女孩儿说,在我们跟麦克斯和埃波妮娜谈话的时候,您说您估计早在那之前,八爪蜘蛛就把我妈妈,或许是我父母,从一个叫阿佤伦的地方绑架去了……我完全不懂您刚才说的是什么呢……尼柯尔对玛利亚微微笑了。

我很喜欢你的礼貌,玛利亚,她说,你当然是咱们家的人……可以叫我尼柯尔。

她的心又回到了新伊甸园――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随后她又意识到小女孩在等她对自己评论的回答哩。

阿佤伦是新伊甸园外的一个定居点,尼柯尔说,位于又黑又冷的中央平原。

原来由殖民政府修建,用以隔离得了一种名为RV-41疾病的人。

阿佤伦修好之后,新伊甸园的独裁者,一个叫中村的人,说服议会,认为阿佤伦也是隔离其他‘不正常’人的好地方。

这些人包括反对政府的人,那些精神失常或者智力低下的人……一听就不像是个好地方。

玛利亚发议论说。

本在那儿呆了一年多,尼柯尔在想。

他从来只字不提。

自从苏醒之后,还没有多花点时闻跟本在一起,她开始感到愧疚。

但他一次也没有抱怨过呀。

尼柯尔又强迫自己注意跟玛利亚说话。

我们老年人思想容易开小差,她在心里说。

因为听到的看到的太多了,常常使人想起往事。

我做过调查,尼柯尔说。

很不幸,所有阿佤伦登记在册的人员都在战争中死了……还有几个人在阿佤伦呆过一段时期,我把你母亲的样子跟他们说过,但谁也不记得她。

你认为她是精神病人吗?玛利亚问道。

有可能,尼柯尔回答说。

咱们永远也说不准……你的项链,顺便说一句,是辨明你母亲身份的最好线索。

她显然是由圣米伽勒创办的天主教兄弟会的忠实信徒……艾莉说,这儿还有其他的米伽勒兄弟会的人……等有时间了,我想跟他们谈谈……观察台传来一阵喧闹声,尼柯尔住了口,朝那边转过身去。

几个人和一大群八爪蜘蛛指着大窗户,手脚乱比乱划。

两个人直往主通道跑,可能是去叫其他人来看热闻。

尼柯尔和玛利亚离开桌子,朝观察台的台阶走去,也从大窗户往外看。

在四方形灯光后面的远处,一艘与空中运输机相似的平顶大飞船正向诺德号靠了过来。

尼柯尔和玛利亚一言不发地看了几分钟,飞船越来越近了。

那是什么呀?玛利亚问道。

不知道,尼柯尔回答说。

观察台马上拥挤不堪。

几道门开开关关,更多的人,八爪蜘蛛,大蜥蜴,甚至还有一对艾云鸟都到这儿来了,开始把尼柯尔和玛利亚挤得喘不过气来。

平顶飞船特别长,甚至比连接诺德号各个球体的交通路线还要长,表面上分布着几十个透明的大气泡。

飞船停靠在诺德号一个球体附近,伸出一条透明的管子,插进了那个球体。

观察台上一片混乱:各种动物都在推推搡搡,使劲往窗户跟前靠。

两只大蜥蜴跳起来挤在窗户上,好像失了重,而且马上有一二十个人也跟着挤到了窗户跟前。

尼柯尔开始觉得挤得难受,想抽身出去。

混乱人群中哪有空隙?她拼命朝四面八方挤,跟玛利亚冲散了。

突然,一边人浪压过来,把尼柯尔挤来贴在墙上。

尼柯尔觉得臀部右边一阵剧痛。

如果不是大块头和方块头机器人挤进人群,维持秩序,她一定给推倒在地,受伤更重。

大块头挤到她身边的时候,尼柯尔正浑身发抖,臀部痛得要命,路都走不动了。

部分原因在于上了年纪,鹰人说。

你得更当心一些。

他跟尼柯尔单独在她的屋子里。

其他人在吃早饭。

我不想那么娇气,尼柯尔说。

也不想怕伤到自己就无所事事。

你的臀部会好的,鹰人说,但得些日子才成。

很幸运,只是有点瘀血,没有骨折。

在你这种年纪,臀部骨折会造成终身残废的。

多谢你的安慰,尼柯尔说着,又呷了一口咖啡。

她躺在床垫上,用几个枕头垫着头。

谈我已经谈够了……咱们谈谈更重要的事吧……那个平顶飞船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已经开始叫它‘运载号’了,鹰人说,这个名字非常恰当。

他们沉静了一会儿。

说呀,说呀,尼柯尔声音急促地说,别跟我兜圈子啦……我躺在这儿,打了麻药都还在痛……用不着我到你那儿掏信息吧?这个阶段的行动马上就会结束,鹰人说。

你们有的人会转移到运载号上去,其余的会搬到诺德号。

然后又如何?尼柯尔问道,怎么决定谁到哪儿呢?这我还不能告诉你,鹰人说。

但可以跟你说,你会去诺德号……如果你把我跟你说的告诉其他人,以后我再也不会提前告诉你什么消息了……我们希望转移要有条不紊……你总希望事情有条不紊……哎哟,尼柯尔稍稍换了换姿势说。

而且我得说,你并没有给我提供什么重要消息呀。

你可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情况哩。

小题大做,尼柯尔嘟哝说,又喝了一口咖啡。

顺便问问,你们诺德号那边是不是有妙手回春的医生,大手一挥,我这瘀血就不见了呢?没有,鹰人说,如果你喜欢,可以另外给你换一个臀部,或者安一个义臀,我猜你会那么叫的。

尼柯尔摇摇头。

她忍着臀部伤痛,皱着眉头把咖啡杯子放在地板上。

上了年纪可真讨厌。

她说。

很抱歉,鹰人说着就要离开。

只要有时问我就来看你……在你走之前,尼柯尔说,我还有一件事儿……奈要我求你管管伽利略的事……她希望让他回到家里。

太离谱了,鹰人边走边说,四五天后你们就会离开这儿的……再见,尼柯尔。

别下地走路一用我带来的轮椅吧。

要是压着了,你的臀部就好不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