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像一个更为宁静的景致,只怕很难,普尔这么觉得,尤其是在前几周的创伤之后。
近乎满圆的地球,照亮了无水雨海的每一个角落,而不是像太阳白炽的光芒般抹去那些景致。
在距离尖峰山不起眼的密室入口前百米处,月面车小队围成半圆形。
从这个角度,普尔可以看到这座山根本名不副实。
早期的天文学家,因为被它的突出阴影误导而取了这个名字,但其实它不是陡峭的山峰,而是个圆圆的小丘。
他也相信,当地的休闲之一就是骑着脚踏车攻顶。
直到现在,这些运动的男男女女还没有参透出车轮下隐藏的秘密,而他希望这个恐怖的真相不会破坏他们的健身运动。
一小时前,带着既悲伤又胜利的心情,他交出了从木卫三直接带到月球、从未离开自己视线的光片。
别了,两位老友。
他喃喃说道,你们表现得很好。
也许未来某个世代会唤醒你们,但是老实说,我宁愿不要。
他可以非常清楚地想像再度需要哈曼知识的一个严重理由。
现在,想当然的,木卫二上的仆人已不复存在的那则消息,正朝着未知的控制中心而去。
只要运气不太糟,再过950年左右,响应就该来了。
普尔过去常诅咒爱因斯坦,现在却要歌颂他了。
即使是石板背后的力量(现在已确定了它的存在),也无法以超光速散布其影响力。
所以人类应当还有整整1000年,可以为下一次接触作准备——如果真有那么一次的话。
或许到了那个时候,人类会有较好的准备。
有东西从隧道里出现了,是那个架在轨道上的半人形机器人,刚才就是它带着光片进入密室的。
看着一部机器包在某种用来防御致命病菌的隔离装里,似乎有点可笑——而且是在没有空气的月球上!但不管看来多不可能,还是没有人敢投机取巧。
毕竟,这个机器人曾沿着那些被谨慎隔离的恶魔移动,虽说监视摄影机显示一切正常,但总有可能会有哪个玻璃瓶漏了、或者哪个罐子的密封松了。
月球是个很稳定的环境,但是根据记录,数世纪以来这儿也发生过许多月震和流星撞击。
机器人在隧道外50米处停了下来。
巨大的盖子缓缓移回原位,开始沿着螺纹旋转,像是个巨大的螺栓被旋进了山里。
没戴墨镜的人,请闭上眼睛或移开视线!月面车无线电中传来了紧急的声音。
普尔在位子上别过头去,正好看到月面车车顶上的一阵强光。
当他转回头去望向尖峰山时,机器人只剩下一堆发红的熔渣。
即使对一个大半辈子都生活在真空中的人来说,没有袅袅上升的缕缕轻烟,似乎还是非常不对劲。
消毒完毕!从任务控制室传出声音,感谢各位。
现在请返回柏拉图市。
多讽刺啊!拯救人类的竟然是人类的疯狂制造出的产物!普尔想,我们能从中得到什么启示呢?他又回头望着美丽的蓝色地球,她躲在云层之下,与寒冷的太空隔着一层补缀的雪白毛毯。
在那儿,几个星期后,他希望能好好抱抱自己的第一个孙子。
不管隐身在星辰后面的,是什么天神般的力量和主权,普尔提醒自己,对普通人来说,重要的只有两件事,那就是爱与死。
他的身体还不到100岁,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去面对两者。
尾声他们的小宇宙还很年轻,他们的神还只是个孩子。
现在评断他们嫌太早,当‘我们’在‘末日’回去的时候,会决定谁该被拯救。
致谢最后的感谢阿瑟·克拉克 于1997年感谢IBM送我这个完美的、小巧可爱的Thinkpad 755CD,这本书就是用它完成的。
多年来我一直被一个毫无根据的传闻所困扰——即HAL(哈儿)这个名字衍生自IBM字母的置换。
为了解除这个世纪之谜,我甚至在《2010》中,让发明HAL的钱德拉博士极力否认这一传闻。
然而,到最近我才放心,蓝色巨人完全不受这个联想所困扰,还非常引以为傲。
所以我也不再继续澄清这一传闻了,并于1997年3月12日,把我的祝贺寄给了乌班纳市伊利诺大学所有参与哈儿庆生会的人。
我要向Del Rey Books出版公司的编辑沙皮罗(Shelly Shapiro)致谢。
当我和文字交手之际,沙皮罗那长达十页的意见让这部作品增色不少。
(是的,我自己曾是编辑,而现在已经不必忍受这种作者经常加给编辑的罪名——这个行业的人都是失意的刽子手。
)最后,诚挚地感谢我的老朋友,加勒菲斯酒店(Galle Face Hotel)的老板加丁纳(Cyril Gardiner)。
在我写这本书时,他热情地提供我一间豪华宽敞的个人套房。
在这段混乱的时光里,这是我的宁静基地。
补充一下,虽然加勒菲斯酒店没有广大的、富有想像空间的景色,但是它的便利性远比木卫三甘尼米德优越。
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待过比这里更为舒适的工作环境了。
就此而言,或许更令人鼓舞的是入口处所悬挂的牌子,上面罗列了百位光临加勒菲斯酒店的卓越人物。
这些人中包括苏联航天员加加林(Yuri Gagarin),他是阿波罗十二第二次登月任务的成员,还有许多优秀的舞台及电影明星:格利高里·派克(Gregory Peck)、亚历克·吉尼斯(Alec Guinness)、科沃德(Noel Coward)、演出《星球大战》的卡莉费雪(Carrie Fisher)……还有费雯丽(Vivien Leigh)和劳伦斯·奥立佛(Laurence Olivier),两人都曾在《2061》中短暂出现过。
我很荣幸看到我的名字列在他们之间。
在一家颇负盛名的饭店开始一项计划看起来再适合不过了:纽约的雀儿喜饭店——天才和假天才的温床——而且这项计划应该在另一间在大半球之远的饭店结束。
不过窗外听见的,不是记忆中西23街那遥远和温柔的街人车声,而是近在咫尺、风雨大作的印度洋咆哮,感觉很奇妙。
就当我在写这篇致谢词时,我很遗憾得知加丁纳在几个小时前去世了。
知道他已经看过以上的献词,而且觉得很高兴,这让我多少感到一点安慰。
译后记:改变一生的那本书钟慧元是的,这本书改变了我的一生。
不是说它启发了我的科学思维或者激励我发明了什么重要仪器或什么重要理论。
不,我不是科学家,甚至不能算科学爱好者。
但要不是这本书,我恐怕只是一个很平凡的上班族,或者,只是一个家庭主妇。
话要从1998年说起。
那时的我刚换了工作,吃不饱饿不死心灵虽有点空虚但还算愉快地隐身于某机关。
有天突然接到一个电话,那一头的人说,他叫叶李华。
我还真是听过这个名字呢,因为我超爱看小说,除了文艺小说什么都看,家里就有一本他的《时空游戏》。
他说,他回台湾想推广科幻,他说,正在帮天下文化寻找翻译人才,他说,你要不要试试看?我们素昧平生,甚至不知道他怎么有我的电话。
但总之,我很高兴地接受了,有机会总是好的嘛。
不久后我收到天下寄来的试译稿,然后我们开始合译第一本书,也就是天下很辛苦才拿到版权的、克拉克大师刚刚写好没多久的、太空漫游四部曲的最终章,《3001:太空漫游》。
我当然知道克拉克是科幻巨擘,也知道科幻小说不会是简单的任务,但叶大哥倾囊相授,把过去几年在美国埋首翻译的经验与心得毫不藏私地传授给我。
说好是合译,但他其实比较像老师。
我们每周碰面一次,我事先准备好预定的章节,碰面时口译给他听,若他觉得有误解、误译,或诠释得不够好,随时讨论,回家后我把当天的进度化为文字,下次碰面让他带回家看,这就是我们合译的方式。
那时只觉得自己第一本翻译的怎么就是这样硬的书。
我几乎不具任何科学背景,从小数学就差,更别提物理化学。
而这本书,除了科学、天文方面的用语、理论外,还有克拉克爵士想像中目前的人类社会继续演化下去的状况。
整本书旁征博引,在显示克拉克的博学,幸好叶大哥是科学家,但文章里的每字每句,我们还是要推敲许久;书中人物随口的讨论,都必须查证再三。
有一章讲普尔与可汗博士对艺术与美学的讨论,里面引经据典、还有各式各样的看法与辩论,在那个google还没有无敌的年代,这种种细节,耗去我下班后的大部分时间。
但你也能看到克爵士的前瞻性。
他想像中公元3001年的人类不再食用动物制食品,理由是大型的传染病,看看狂牛症、口蹄疫、禽流感,我看人类可能真的会有这么一天。
这里我就不再强调他作品的伟大,若想看看整个太空漫游四部曲的背景导读,请到叶大哥的网站http://sf.nctu.edu.tw/yeh/yeh0009.htm。
当时为了作科幻系列,叶大哥特别把《科学月刊》的主编张孟媛挖来,待《3001》进入编辑阶段,我也怀了老大,害喜非常严重,简直是从早吐到晚。
当时孟也开始加入我们的课程,一起进入系列的第二本书,碰面地点改在天下的小会议室,大家下班后,小会议室里总会飘来隔壁人家煮饭的油烟味,常让我一边忍着吐、一边口译或记笔记。
我们每周碰面,一起吃饭、讨论文字文句,也闲聊八卦。
此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和译者关系这么密切的编辑。
我们就这样把克拉克老大的书当作课本,毕恭毕敬地上了一年多的英文与翻译课。
我说不上来那时候受益到底多匪浅,只知道到了今天,我还在受用。
当时学到的种种态度,像是仔细、勤查资料、虚心接受指导、翔实转达作者原意、认真记录所有专有名词的译名、出处、勤翻参考书等等,直到现在,进行任何编辑与翻译工作时,也都还是我的原则。
更不要提因为这本书的翻译经验,我才有机会踏入自己希望从事的编辑工作。
《3001》于2000年6月30版,我儿子于12天后出生。
他们简直像双胞胎,其中之一在我肚子里日渐成长的同时,另一个也正通过一连串的缜密工作印刷成书。
儿子今年刚上小学一年级,《3001》兄弟同时以中文再度面世,都是另一个阶段的开始。
重读《3001》,像是重新审视怀孕与生产的痛苦过程,不过,成果仍在发展中。
后记:本书资料来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