Ⅱ杨知道自己的权限离全能相去甚远,正因为在民主共和政体当中这是理所当然的,所以杨一直接受着这个事实。
但是在收到这道命令的时候,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去年救国军事委员会发动政变之际,先寇布半开玩笑时所提议的事情-干脆当独裁者算了,这名要塞防御指挥官曾对他作了这个极为不安份的进言。
果然!如果自己一直太安份老实的话,那么就会被四周这些愈来愈充满了无限自大傲慢的同僚欺负!将卷宗抱在胸前,在一旁难过地注视着杨的副官菲列特利加・格杯希尔,精确地算着杨已经在自己前面,来来回回地走了六十次。
青年司令官一面焦躁地来回地踱来踱去,一面用力将头上的军扁帽抓了下来,粗暴地搔了搔那黑色头发,呼吸声好像间歇泉水似地吞吐着,凶狠的视线仿佛在瞪视着某种不在场的东西。
最后甚至用两手用力地搓着军扁帽,在无意识之间,显然是将扁帽当成了是某人的咽喉。
当菲列特利加忍不住出声叫着阁下的时候,杨一脸好像顽童被人由背后抓住领子的表情,失神地看着这位美丽的副官,停止了扼杀那顶可怜黑扁帽的动作,放松全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格林希尔上尉,把尤里安找来。
是的……嗯,阁下。
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想。
所以我不是要你把尤里安找来吗?杨的声音和用语都充满了不稳定,但菲列特利加深深明白这位年轻司令官心中的感受,便照他的命令去做了。
尤里安是公认的聪明伶俐少年,但是因为菲列特利加极力抑制着自己的语调和表情,所以当他来到脸上表情像是用窗帘遮住一般的杨面前,由他手中接过命令书的时候,还不知道凶运正以极快的速度在接近当中。
他反复好几遍地阅读着命令书。
当理解到那些无机的文字贯连起来所表示的意思时,激愤之情顿时充满了全身的血管。
他的视线由杨身上转移到菲列特利加,再由菲列特利加移回到杨身上,但是实际上所看到的却只是他自己本身愤怒的波动。
一股想要将命令书撕碎的冲动,终于还是被理性之墙那无情的厚壁挡住了。
请您加以拒绝!这种命令!尤里安大声叫了起来。
虽然他也自觉到声音里面的激动,但不觉得有一点羞耻。
那种在接到这样的命令却还能保持着冷静的人,一定在感性上有着重大的缺陷。
尤里安,如果你还是军人眷属的话,那么任免或调动是按照所属部队司令官的意思。
但是你现在已经是正式的军人,有义务要服从国防委员会与统合作战本部的安排。
事到如今,不必要让我再来告诉你这些基本的原则吧?即使是无理的命令,是吗?什么叫无理?杨反问的样子,不管由任何角度看来都像是故意的,所以尤里安避免了直接回答。
他端正了脸上的表情认真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就要求回复原来的眷属身份。
这么一来就不必按照命令了,可以吗?……尤里安,尤里安。
杨的声音里交杂着无限叹息。
他从未大声地斥喝过尤里安,但是在这个时候,似乎让这名少年被人大声骂一骂的话,感觉上会来得舒服些。
或者,是因为杨本身太过于高估尤里安的老成也说不定。
这件事情目前说来到底可不可能,并不是由你来作判断的。
第一,你是自愿成为一名军人,而不是被强制的。
再者,在立志当个军人之前,你应该早已觉悟到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杨此时说教的内容,或许应该说是老生常谈了。
如果这些话会产生说服力的话,那么并不是因为话的内容,而是因为尤里安从杨的表情和语气,感应到在这些后面所包含的无法完全表现出来的情绪而导致的。
但是,这样的感应并不够完全,所以尤里安虽然在努力地恢复心理上的平衡,但却仍然像是水面一样地难以保持平静,脸上的皮肤下面,血液的流量不定地时增时减。
我明白了。
奉命赴费沙就任驻在武官,但是我所奉的不是统合作战本部的命令,而是杨威利提督您的命令。
如果您只有这件事的话,那么下官先请求告退了,阁下。
脸上毫无表情,连声音也像是石膏般地僵硬,尤里安形式上地行了一个动作完美无瑕的军礼之后,迈着很明显地欠缺豁达开朗的步伐走出了这个房间。
尤里安的心情是可以了解的。
不久,菲列特利加如此说道,她的声音之中仿佛有责难的成份在里面,杨之所以有此感觉,应该不仅仅是他个人的敏感吧!他一定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存在对阁下而言已经是不被需要的了。
现在难道不应该要顾虑一下少年的情感吗?这或许就是菲列特利加真正要说的,但这些话并没有透过言语,菲列特利加只是默默注视着年轻的司令官,用她那淡荼色的眼眸,打动了他的心扉。
什么不被需要,哪有这种事啊!杨一面生气一面试着为自己辩护。
不需要就不放身边,需要就放身边什么的,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即使不需要我也希望能让他留在身边的……哦!不是,所谓的需要,指的并不是有帮助或没帮助的问题……杨因为对自己的语言表达能力丧失了自信,最后终于都沉默不语了,用手搔一搔那头黑发之后,两手交叉在桌面上叹着气,他之所以下这样的决定是有充分理由的,但自己即使有千万个正当的理由,却也没有道理在取得对方的理解之前就这样放手让他走,正如菲列特利加所说的,不能让尤里安产生任何误会。
还是必须要和他谈一谈的。
杨自言自语的说道,稍微想一想的话,这应该是事先便需要沟通的啊!杨不禁为自己的粗心大意感到生气。
伊谢尔伦要塞里的广大植物园,是氧气的供给工厂及供人们做森林浴以达到人体活性化的场所,在要塞中占有极重要的位置。
在数不清的四周有加卡兰达树所围绕着的长椅中,有一张不知道为什么平常并没有人去使用它,只是偶而杨会在上面睡午觉。
现在尤里安就坐在它上面陷入沉思当中,得知此事的菲列特利加语气中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将这幅景象告诉了杨。
十七点一到,杨一点都没有要加班的样子,立即冲出了中央发令室。
静静地坐在植物园的长椅上,不知如何才能平息心中之不平而正在沉思当中的尤里安,意识到有人走了过来,于是抬起了头,看到了一只手拿着罐装啤酒,一脸想要和解的表情的杨。
提督……啊,嗯,我可以坐下来吧,这里?请。
杨动作有点笨拙地坐了下来,打开罐装啤酒的拉环,将部分的泡沫及液体灌进胃袋里面之后,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之后说道。
尤里安。
是的,提督。
将你调到费沙去,虽然是军部的命令,但是依我自己个人的想法,也一直是希望能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替我去观察一下费沙那边真正的情况。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你还是不想去吗?可是,照目前的情势如此地发展下去,伊谢尔伦要塞将会再度变成最前线吧!我是想,我在这里的话还可以帮一些忙,所以……事实上是这样的,尤里安。
将第二口啤酒灌入喉咙的深处之后,杨深注着少年说道:没错,每个人都以为帝国军会从伊谢尔伦回廊入侵。
但事实上这既不是规则也不是法则。
但是,如果不是的话,那么会由那里入侵呢?难道会从银河系的外侧绕一个大圈过来吗?再不然就只有经过费沙回廊了,不是吗?是的。
杨极简短地回答道,尤里安吃了一惊,等待着更进一步的说明。
对罗严克拉姆公爵来说,最为有效的战略就是,一部分兵力用以围攻伊谢尔伦,其他的兵力则用以突破费沙回廊。
他是有足够的兵力可以这么做的,而且如此一来的话,伊谢尔伦要塞就好像是路旁的小石子一样地孤立着,没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不过,如果这样的话,帝国不就是变成与费沙为敌了吗?问得好!不过在这个时候,这不是问题。
罗严克拉姆公爵如果真要通过费沙回廊的话,有两个前提条件,第一个,就是在他能够以实力来排除费沙的有形或无形抵抗的情况下,第二就是不需要将费沙的抵抗列入考虑的情况下。
说到这里杨并没有再加以说明,但尤里安已经正确地理解了这位黑发的司令官所暗示的事情。
……也就是说,罗严克拉姆公爵与费沙暗中秘密联手?完全正确。
杨将啤酒罐举到与眼睛齐高,对少年所表现出来的心思敏捷表示敬意。
但尤里安并没有因受到褒奖而感到高兴。
罗严克拉姆公爵与费沙联手,所代表的就是银河系宇宙当中最强的武力与最强的经济力之相互结合,而且,有了费沙回廊的通行无阻,他们的锋芒不就会轻而易举地入侵到自由行星同盟不设防的领域吗?这与尤里安平日所熟悉而且长久以来所维持的政治、军事状况-帝国与同盟两者对立,而费沙则与两者保持等距离的中立的模式相比,已经有了大幅的改变,短时间内要接受这样的改变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尤里安,我们经常会误以为现在的状况是自古以来就已经固定的了。
但是,你想想看,所谓的银河帝国,并不是五百年前就存在着,自由行星同盟的历史也只是它的一半,至于费沙就更年轻了,仅仅历经了一个世纪的岁月。
不是由宇宙的起源开始就已经存在的东西,没有道理会一直继续存在直到宇宙的尽头。
变化是一定会产生的。
这个变化是经由像罗严克拉姆公爵莱因哈特这么杰出的人格,接下来会继续延伸其触须,以至于触动全人类的社会。
那么银河帝国,不,高登巴姆王朝就要灭亡了?是会灭亡的,不,事实上已经灭亡了。
政治与军事的实权都在罗严克拉姆的手中,而皇帝则丢下了国家与人民逃亡了。
现在的银河帝国只是名义上没有变更而已,事实上已经是罗严克拉姆王朝了。
的确是如您所说的,但费沙与罗严克拉姆公爵真有联手的可能吗?假设存在着A、B、C三者的势力,而A与B彼此之间是对立抗争的关系。
在这种情况下,C采取的策略是,A为B所压倒时救A,B为A所压迫时则救B,待这AB两者相残至两败俱伤之后,就将两者一起消灭。
但是,如果A的势力很明显地增大,即使去帮助B也无法与A抗衡的情况下,那么C或许就会干脆去帮助A,一起将B加以击倒。
但是,这么一来,A不就具有压倒性的强大力量了吗,如果它在消灭B之后乘胜追击C的话,那么C不是只能由孤立步上灭亡之途吗?黑发的年轻提督仿佛深受感动地注视着这名有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年。
是的,就像你所说的。
其实我整个思考的瓶颈也是在这里。
费沙将自己所拥有的情报、财富和其战略位置,提供给罗严克拉姆公爵,但所换来的结果可能是费沙失去了它的政治独立也说不定。
这一方面他们究竟是怎么盘算的呢……?杨于是手拿着啤酒瓶,陷入了沉思之中。
或许,费沙真正的目的,并不在于其本身的?嗯,倒也说不定……不,这个想法或许大过于异想天开了,首先,根本没有任何证据。
我是在想,或许费沙是打算要独占新银河帝国统一之后经济上的巨大权益,但是单靠这么一个理由并不能完全说服我自己。
尤里安稍微地侧着头,那亚麻色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呈现浮动的波浪。
如果他们盘算的不是物质利益的话,那么会是精神方面的吗?精神方面?比如说是文化、社会、经济的意识形态,或者是宗教……这一回轮到杨睁大眼睛了。
他无意识地将手中的啤酒罐不停地旋来转去,一边咕哝地说:是宗教吗?对了,这是有可能的,就表面上来看,费沙确实是一个典型的功利主义集团,但或许在令人意外的某个方面,受到某种牵制也说不定。
宗教吗?应该是的。
在这个时候,尤里安并不是经由细密逻辑的思维,一步一步地踩着推论的树枝,才得到以上这个结论的,而是信口说出的而已,所以当杨投以赞许眼神的时候,尤里安并未喜形于色,反而是有些不好意思。
他咳了一下之后,向年轻的司令官确认。
我到费沙去,也许可以稍微探到他们的政策与政略,甚至还可以知道一些帝国军动向,这样是不是就可以对阁下您有帮助呢?如果是的话,那我会很乐意地到费沙去的。
谢谢。
但是我认为尤里安你还是到费沙去比较好的理由,除了这个之外,还有一个。
是什么呢?啊,该怎么说比较好呢!当我们由一个角度看山的时候,也仅仅是看到山的一面,无法捕捉到整体的景象……,不,在这之前,有件事我想先问问你。
杨重新将腿盘着坐好。
照目前这样子继续下去的话,恐怕我们势必要和罗严克拉姆公爵作一生死决战。
那么,尤里安,你认为罗严克拉姆公爵是一个邪恶的化身吗?这个问题令尤里安有点不知所措。
我想不是的……没错,所谓邪恶的化身这种东西,大概只有在立体TV的戏剧当中才存在的。
杨的声音当中交杂着苦涩。
坏就坏在这一次自由行星同盟政府与帝国的旧体制派联手。
至少就现实面看来,这种举动并非加速了历史的潮流,而是使潮流逆转。
后代历史或许会将我们归类到邪恶的阵营那一边。
会有这种事吗?……这也是历史里面正常的观念啊!杨本人并没有意识要作如此夸张奇怪的思考,只是试着作一个未来的假设。
如果罗严克拉姆公爵莱因哈特成为全银河系的霸王,并且为全体人类社会带来秩序与和平的未来。
到那个时候,高登巴姆王朝的旧银河帝国当然是会被说成是邪恶的一方,而自由行星同盟也会被视为是阻挠统一与和平之实现的敌人而被染上邪恶的色彩吧!即使是杨个人,也不见得不会被历史的教科书描述成因为有那个人的存在,以至于造成许多无益的流血牺牲,并且延迟了统一的来临吧!或许就是由于有绝对的善与完全的恶这种思想的存在,所以使得人类的精神无限制地僵化了。
认为自己是善,便将对立者视为是恶的时候,就无法由其中产生协调以及谅解了。
实际上,执着于这种思想的人,只不过是将自己本身加以优越化,并且将打败对方并加以支配的愿望和行为变成正当化而已。
杨并不是一个由天神所选出来的神圣战士,而是在几个不能被断言是绝对正确的选择结果之下,成了一个以军人为职业的人。
如果所生的时间、场合,以及环境不同的话,自然而然地所走的路应该也会有不同吧!总之,不管如何,自己并没有那种如果自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正义的,那么后世也会对之加以认同的一厢情愿看法。
或许这样说吧,只要在主观上认为自己的动机是正确的,那么便不理别人怎么想一意孤行的这种思想,往往会产生极坏的结果,这种例子应该不胜枚举吧!凡是人类,均无法忍受自己是邪恶的认知。
唯有在确信自己的正确性的时候,才可能变成是最为紧张、最为残酷、最没有慈悲心肠的人。
鲁道夫大帝就是因为相信自己是属于正义的,所以才在人类社会中造成了那样吓人的流血,甚至在将他整个治世期间涂上一片血红之后却仍然处之泰然。
不,或许那是伪装的也说不定,当那一副包住自己像是花岗岩巨塔般的肉体使自己正当化的铠甲出现龟裂的时候,那个巨人是用什么来作为自我的保护呢?尤里安,你知道有关于诺亚洪水的传说吧?那个时候,将除了诺亚一家以外的所有人类消灭的,并不是恶魔而是天神。
除了这个传说之外,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民族的神话传说里面,都有与此类似的记载,在在都说明了借由恐怖与暴力,企图支配全人类的,常常不是恶魔而是天神这项事实。
(附言:这话倒是有一定根据,将把火种带给人类的普罗米修斯绑在高加索山上残酷折磨的是众神之首宙斯,设计散播潘多拉宝匣的也是他,强行将牛郎织女分隔两地的王母娘娘......;))杨知道自己这个案例的极端性。
但是,所有事物的价值观,正与邪的判断基准都是在相对比较的情况下所产生的,这一点不管再怎么加以强调也都是对的。
而人类所能作出的最佳选择,只不过是在眼前所出现的众多事物与表象当中,将被认为是比较好的那一方加诸在自己身上而已。
相信完全的善是存在的人,又将如何来说明在为和平而战的这种表现行为当中,所包含的巨大矛盾呢?所以,尤里安,你到费沙去如果能亲眼见到他们所谓的正义与我们的正义之间存在的差异,这应该不会对你造成负面的影响。
多作些相互比较的话,那么你就会明白国家的兴亡等等其实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真的喔!这一点。
即使是自由行星同盟的兴亡,是吗?杨抓了抓他那头黑发笑了。
大概是吧,不过我倒希望至少在我支领养老金的这段期间还能存在。
其实,就历史意义的角度来说,自由行星同盟这个国家是在与鲁道夫・冯・高登巴姆的政治思想相对抗的情况下所诞生的。
这一点我明白。
过去我们一直主张与独载专制相对的立宪体制,以及与非宽容的权威主义相对的开明民主主义,并且实践到现在。
但是如果鲁道夫的那一套东西已经借由罗严克拉姆公爵的手被否定,被埋葬的话,那么同盟便不见得有应该继续存在的理由了。
……喏,尤里安。
不管再怎么不敢面对现实的人类,也不会真正地去相信自己会不老不死,但为何一旦说到了国家,便有那么多的呆子坚信会是永远不灭的呢?你不认为这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吗?尤里安无法予以回答,只是静静地用他那深褐色的眼睛,凝视着这位既是抚养自己的义父,同时也是教导自己的战略与战术的青年,杨的思考经常是跨越时空而展开的,而且所采用的是近乎急进、直接的一种表现方式,所以不仅仅是尤里安,连菲列特利加・格林希尔等人,偶而也会感觉到一种战悚。
尤里安,国家这个东西本身不过是一种道具。
只要能不忘记这个事实,大概就可以维持住理智吧!人类文明中所产生的最大恶疾,大概就是对于国家的信仰吧!杨如此地想着。
其实,所谓的国家只不过是人类的群体在维持生存的时候,为了更有效率地达成彼此之间互补关系的道具。
发明这个道具的人类到头来反被道具所支配是再也愚蠢不过的事情了,不,更正确地说是大多数的人类被少数懂得如何操纵控制这个道具的人所支配。
所以没有必要让尤里安像自己一样要看特留尼西特这种家伙的脸色行事,杨这么地想着。
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杨甚至还考虑到,如果尤里安发觉到住在费沙那边的感觉反而较好的话,那么不妨就舍弃同盟而成为费沙的人吧?但是,姑且不论将来的发展如何,现在能够与尤里安心灵相通,杨已经感得非常满意了。
卡介伦学长只替我做了一件好事,那就是将你带到我的世界里来。
杨本来打算要这么说的,但不知为什么,当这些话一到了嘴边,就立即失去了真实性,像是风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杨也就只有静静地盘着腿,任由空的啤酒罐以及遭受百般虐待发出无言抗议的黑扁帽躺在他的腿上,凝观着那幅呈现螺旋状在空中舞动的人造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