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父亲大人又是很晚才来用饭,艾莉亚看得出他又跟朝廷闹意见了。
当奈德·史塔克大跨步走进小厅的时候,晚餐的第一道菜,那锅浓稠的南瓜甜汤,早已被撤下桌去。
他们把这儿叫做小厅,用以区别国王那足以容纳千人的大厅。
话虽如此,这里却也不小,这是一间有着高耸圆顶的狭长房间,长凳上坐得下两百号人。
大人。
父亲进来时,乔里开口说。
他站起来,其余的侍卫也立即起身,他们个个穿着厚重的灰羊毛滚白缎边的新斗篷,褶层上绣了一只银手,标示他们是首相的贴身护卫。
由于总共才五十人,因此长凳显得空荡荡的。
坐下罢。
艾德·史塔克道,我很高兴这城里就你们还有点常识,至少知道先开动。
他示意大家继续用餐,侍者端出一盘盘用蒜头和草药包裹的烤排骨。
老爷,外面人人都在传说要举办一场比武大会。
乔里坐回位子。
听说全国各地的骑士都会前来,为您的荣誉而战,庆祝您走马上任。
艾莉亚看得出父亲对此不甚高兴。
他们怎么不说这是我最不愿见到的事?珊莎的眼睛睁得跟盘子一样大。
比武大会。
她吸了口气。
她坐在茉丹修女和珍妮·普尔中间,在不引起父亲注意的范围内,尽可能离艾莉亚远远的。
父亲大人,我们可以去吗?珊莎,你知道我对这件事的看法。
这档蠢事分明是劳勃自己的主意,我帮他筹办也就算了,还得假装受宠若惊,但那不代表我必须带女儿去参加。
哎哟,拜托嘛。
珊莎说,人家好想去。
茉丹修女开口:老爷,届时弥赛公主也会出席,而她年纪比珊莎小姐还小。
遇到这种盛事,宫廷里的仕女们都应该出席。
更何况这届比武大会以您之名举办的,您的家人若不到场,可能有些不妥。
父亲神色痛苦。
我想也是。
也罢,珊莎,我就帮你安排个席位。
他看看艾莉亚。
帮你们两个都弄个席位。
我才没兴趣参加什么无聊的比武会呢。
艾莉亚说。
她知道乔佛里王子到时候一定也在场,而她恨死乔佛里王子了。
珊莎昂头道:这会是一场盛况空前的庆祝。
本来也没人希望你参加。
父亲听了满脸怒容。
够了,珊莎。
再说下去,小心我改变主意。
我已经被你们俩没完没了的争吵给烦死了。
再怎么说你们都是亲姐妹,我希望你们像姐妹一样相亲相爱,知道了么?珊莎咬着嘴唇点点头,艾莉亚低头不快地盯着眼前的餐盘,感觉到泪水刺痛眼睛。
她愤怒地抹掉眼泪,决心不要哭。
四周只剩下刀叉碰触的声音。
很抱歉,父亲对全桌的人说,今晚我没什么胃口。
说完他便走出小厅。
他离开之后,珊莎立刻兴奋地和珍妮·普尔窃窃私语起来。
坐在长桌彼端的乔里有说有笑,胡伦也开始大谈马经。
我说啊,你那匹战马实在不是比武的最佳选择,这和平时骑完全是两码事,懂吗?完全两码事。
这套说词其他人很早就听过,戴斯蒙、杰克斯和胡伦的儿子哈尔温齐声要他闭嘴,波瑟则叫人多来点葡萄酒。
偏偏没人跟艾莉亚说话。
其实她也不在乎,她还挺喜欢这种情形。
若非大人们不准,她宁愿躲在卧房里吃。
遇到父亲和国王、某某爵爷或某某使节共进晚餐的时候,她就可以得逞。
不过多半,她跟父亲和姐姐三人在首相书房里用餐。
每当这种时候,艾莉亚最想念哥哥弟弟。
她想取笑布兰,想跟小瑞肯玩闹,想让罗柏含笑看着自己。
她想要琼恩弄乱她的头发,叫她我的小妹,然后和她异口同声说出一句话。
如今她只有珊莎为伴,但除非父亲逼迫,否则珊莎一句话都不和她讲。
从前在临冬城,他们常在城堡大厅用餐。
父亲总是说,做领主的必须要和手下一同进食,如此才能留住他们的心。
你不但要了解自己的部下,有次她听父亲这么对罗柏说,还必须让他们也了解你。
别想叫你的手下为一个他们所不认识的人卖命。
在临冬城,他总会在自己的餐桌上特别留出一个座位,每晚请来不同的人。
如果请来维扬·普尔,谈的便是财务状况、粮食补给和仆人们的事。
下次若换成密肯,父亲便会听他分析盔甲宝剑,解说炼钢打铁时风炉的热度。
有时候则是三句不离养马的胡伦,管理图书室的柴尔修士,或是乔里,罗德利克爵士,甚至是最会说故事的老奶妈。
艾莉亚最喜欢坐在父亲桌边听他们说话,她也喜欢听坐在下方长凳上的人们说话:坚毅粗鲁的自由骑手,彬彬有礼的成年骑士,口无遮拦的年轻侍从,饱经风霜的沙场老兵。
以前她常朝他们丢雪球,或帮他们从厨房里夹带馅饼。
他们的妻子会烤饼给她吃,她则替她们的宝宝起名字,和她们的孩子玩美女与怪兽、比赛寻宝、做城堡游戏。
胖汤姆老爱叫她捣蛋鬼艾莉亚,因为他说她老是跑来跑去。
她喜欢这个绰号远胜过马脸艾莉亚.只可惜那都是发生在临冬城的事,仿佛是另一个世界,现在一切都变了。
说来今天是他们抵达君临以来头一次和下人一同用餐,艾莉亚却恨透了这种安排。
她恨透了其他人说话的声音,恨透了他们开怀大笑的方式,以及他们所说的故事。
他们曾经是她的朋友,与他们为伍曾让她很有安全感,如今她知道这全是假的。
他们袖手旁观,让王后杀了淑女,这本来已经够糟,后来又任猎狗逮着了米凯。
珍妮·普尔告诉艾莉亚,他把米凯大卸八块,人们只好把尸体用袋子装起来交还屠夫,只可怜那杀猪匠起初还以为里面装的是刚杀的猪仔。
没有人对此质疑或拔刀相助,什么都没有,不管是最会吹嘘自己勇敢的哈尔温,还是立志要当骑士的埃林,或是身为侍卫队长的乔里,就连父亲也没有出面阻止。
他是我朋友呀。
艾莉亚对着餐盘低语,声音低到无人听见。
她的排骨躺在盘里,动也没动,已经冷掉了,餐盘和肉块间凝了一层油。
艾莉亚越看越恶心,便推开椅子站起来。
等等,小姐,你要去哪里啊?茉丹修女问。
我不饿。
艾莉亚想起要顾及礼节。
请问,我可以先告退吗?她生硬地背诵道。
还不行,修女说,你的东西几乎都没吃,请你坐下来先把盘里的食物清干净。
要清你自己清!趁人们还没反应过来,艾莉亚便往门边奔去。
其他人哈哈大笑,茉丹修女则跟在后面大声叫唤,声音越来越高。
胖汤姆守在岗位上,负责把守通往首相塔的门。
眼见艾莉亚朝自己冲来,又听见后面修女的喊叫,他眨了眨眼。
哟呼,小娃娃,别乱跑呀。
他才刚开口,准备伸手阻拦,艾莉亚便已穿过他胯下,跑上迂回的高塔楼梯。
她的脚步重重地踩在石阶上,胖汤姆则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
诺大的君临城,艾莉亚惟一喜欢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卧室,尤其是那扇用深色橡木做成,镶有黑铁环的厚重大门。
她只要把门一摔,放下沉重的门闩,便谁也别想进来。
不论茉丹修女、胖汤姆、珊莎、乔里还是死猎狗,他们都进不来,通通都进不来!这会儿她就把门一摔。
等门闩放好,艾莉亚终于觉得自己可以尽情地哭了。
她走到窗边坐下,一边吸着鼻涕,一边痛恨着所有的人,尤其恨她自己。
一切都是她的错,所有的事都因她而起。
珊莎这么说,珍妮也这么说。
胖汤姆正在敲门。
艾莉亚小妹,怎么啦?他叫道,你在里面吗?不在!她吼回去。
敲门声停了,片刻之后她听见他走远的声音。
胖汤姆向来很好骗。
艾莉亚拖出放在床脚的箱子,她跪下来,掀开盖子,双手并用,开始把她的衣服往外丢,把满手丝质、绸缎、天鹅绒、羊毛织的衣物扔到地板上。
东西藏在箱底,艾莉亚轻轻地捧起它,抽出剑鞘。
缝衣针。
她想起米凯,顿时泪水盈眶。
是她的错,她的错,她的错。
如果她没要他跟自己练剑……门上响起更大的敲门声。
艾莉亚·史塔克,立刻把门给我打开,你听见了没有?艾莉亚倏地转身,手中紧握’缝衣针‘.你不要进来!她出声警告,一边对着空气疯狂挥砍。
我会让首相知道这件事!茉丹修女怒喝。
我不管。
艾莉亚尖叫,走开。
小姐,我跟你保证,你一定会为自己粗野的行为而后悔。
艾莉亚在门边侧耳倾听,直到听见修女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她又回到窗边,手里握着’缝衣针‘,朝下方的庭院望去。
要是她能像布兰一样爬上爬下就好了,她心想,那么她就能爬出窗户,爬下高塔,逃离这个烂地方,远离珊莎、茉丹修女和乔佛里王子,远离所有的人。
顺便从厨房偷点吃的,带上缝衣针,上好的靴子,外加一件保暖的斗篷。
她可以在三叉戟河下游的森林里找到娜梅莉亚,然后她们就可以一起回临冬城,或跑到长城去找琼恩了。
她发现自己好希望琼恩此刻在自己身边,那样她就不会觉得这么孤单了。
轻轻的敲门声将艾莉亚从她的脱逃梦里拉回现实。
艾莉亚,父亲唤道,开门罢,我们需要谈谈。
艾莉亚穿过房间,举起门闩。
只见父亲独自一人站在门外,那样子与其说是生气,毋宁说是悲伤。
这却让艾莉亚更难过。
我可以进来吗?艾莉亚点点头,羞愧地垂下视线。
父亲关上门。
那把剑是谁的?我的。
艾莉亚忘了’缝衣针‘还握在自己手里。
给我。
艾莉亚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出剑,心里嘀咕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握起它。
父亲就着光反复翻转,审视剑锋的两面,然后用拇指测量锐利程度。
这是杀手用的剑,他说,但我似乎认得铸剑人的记号,这是密肯打的。
艾莉亚知道骗不过他,只好低下头。
艾德·史塔克公爵叹气道:我九岁大的女儿从我自家的武器炉中拿到武器,我却毫不知情。
首相的职责是管理七大王国,结果我连自己家里都管不好。
艾莉亚,你怎么弄到这把剑的?从哪儿弄来的?艾莉亚咬着嘴唇,不发一语。
她绝不出卖琼恩,即使是对父亲大人也一样。
过了半晌,父亲说:其实,你说不说都没差。
他低下头,沉重地看着手中的剑。
这可不是小孩子玩具,女孩子家尤其不该碰。
要是茉丹修女知道你在玩剑,她会怎么说?我才不是玩剑呢。
艾莉亚坚持,而且我恨茉丹修女。
够了,父亲的语气严厉而坚定。
修女只是尽她的职责本分,天知道你让这可怜女人吃了多少苦头。
你母亲和我请她教导你成为淑女,这根本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我又不想变成淑女!艾莉亚怒道。
我真应该现在就用膝盖把这玩意儿折断,终止这场闹剧。
’缝衣针‘不会断的。
艾莉亚不服气地说,然而她知道自己的口气颇为心虚。
它还有名字?父亲叹道,啊,艾莉亚,我的孩子,你有股特别的野性,你的祖父称之为’奔狼之血‘.莱安娜有那么一点,我哥哥布兰登则更多,结果两人都英年早逝。
艾莉亚从他话音里听出了哀伤,他鲜少谈及自己的父亲和兄妹,他们都在她出生前就过世了。
当初若是你祖父答应,莱安娜大概也会舞刀弄剑。
有时候看到你,我就想起她,你甚至长得都跟她有几分神似。
莱安娜是个大美人。
艾莉亚错愕地道。
每个人都这么说,但从没有人拿她来形容艾莉亚。
可不是吗?艾德·史塔克同意,她既美丽又任性,结果红颜薄命。
他举起剑,隔在两人之间。
艾莉亚,你要这……’缝衣针‘做什么?你想拿来对付谁?你姐姐?还是茉丹修女?你知道剑道的第一步是什么?她惟一能想到的只是琼恩教过她的东西。
用尖的那端去刺敌人。
她脱口而出。
父亲忍俊不禁。
我想这的确是剑术的精髓。
艾莉亚拚命想解释,好让他了解。
我想好好学,可是……她眼里溢满泪水。
我要米凯陪我练。
所有的悲恸这时一齐涌上心头,她颤抖着别过头去。
是我找他的。
她哭着说,都是我的错,是我……突然间,父亲的双臂抱住了她,她转过头,埋在他胸口啜泣,他则温柔地拥着她。
别这样,我亲爱的孩子。
他低语道,为你的朋友哀悼吧,但不要自责。
屠夫小弟不是你害的,该为这桩血案负责的是猎狗和他残酷的女主人。
我恨他们。
艾莉亚一边吸鼻子,一边红着脸说出心里话。
我恨猎狗、恨王后、恨国王还有乔佛里王子。
我恨死他们了。
乔佛里骗人,事情根本就不是他讲的那样。
我也恨珊莎,她明明就记得,她故意说谎话好让乔佛里喜欢她。
谁没有说过谎呢,父亲道,难道你以为我相信娜梅莉亚真的会跑掉?艾莉亚心虚地脸红了。
乔里答应我不说出去的。
乔里很守信用。
父亲微笑道,有些事不用别人说我也知道,连瞎子都看得出来小狼不会自动离开你。
我们丢了好多石头才赶走她。
她一脸悲苦地说,我叫她走,放她自由,说我不要她了。
她该去找其他狼玩,我们听见好多狼在叫,乔里说森林里猎物很多,她可以去追捕野鹿,可她偏偏要跟着我们,最后我们才不得不丢石头赶她。
我打中她两次,她边哀嚎边看着我,我觉得好羞耻,但这样做是正确的对不对?不然王后会杀她的。
你做得没错,父亲说,有时谎言也能……不失荣誉。
方才他趋身拥抱艾莉亚时把缝衣针放在一边,这会儿他又拾起短剑,踱至窗边。
他在那里驻足片刻,视线穿过广场,望向远方。
等他回过头来,眼里满是思绪。
他在窗边坐下,把缝衣针平放膝上。
艾莉亚,坐下来。
有些事我要试着跟你解释清楚。
她不安地在床边坐下。
你年纪还太小,本不该让你分担我所有的忧虑。
他告诉她,但你是临冬城史塔克家族的一份子,你也知道我们的族语。
凛冬将至。
艾莉亚轻声说。
是的,艰苦而残酷的时代即将来临,父亲说,我们在三叉戟河上尝到了这种滋味,孩子,布兰坠楼时也是。
你生于漫长的盛夏时节,我亲爱的好孩子,至今还未经历其他季节,然而现在冬天真的要来了。
艾莉亚,不论何时何地,我要你牢牢记住我们的家徽。
冰原狼。
她边说边想起娜梅莉亚,不由得缩起膝盖、靠着胸膛,害怕了起来。
孩子,让我来说说关于狼的轶事。
当大雪降下,冷风吹起,独行狼死,群聚狼生。
夏天时可以争吵,但一到冬天,我们便必须保卫彼此,相互温暖,共享力量。
所以假如你真要恨,艾莉亚,就恨那些会真正伤害我们的人。
茉丹修女是个好女人,而珊莎……珊莎她再怎么说也是你姐姐。
你们俩或许有天壤之别,但体内终究流着相同的血液。
你需要她,她也同样需要你……而我则需要你们两个,老天保佑。
他的话听起来好疲倦,听得艾莉亚好心酸。
我不恨珊莎,她告诉他,不是真的恨她。
这起码是半句实话。
我并非有意吓你,然而我也不想骗你。
孩子,我们来到了一个黑暗危险的地方,这里不是临冬城。
有太多敌人想置我们于死地,我们不能自相残杀。
你在老家时的任性胡为、种种撒气、乱跑和不听话……都是夏天里小孩子的把戏。
此时此地,冬天马上就要来到,断不能与从前相提并论。
如今,该是你长大的时候了。
我会的。
艾莉亚发誓。
她从没有像此刻这么爱他。
我也会变强壮,变得跟罗柏一样强壮。
他把缝衣针递给她,剑柄在前。
拿去罢.她惊讶地盯着剑,半晌都不敢碰,生怕自己一伸手剑又被拿走。
只听父亲说:拿啊,这是你的了。
她这才伸手接过。
我可以留着吗?她问。
真的吗?真的。
他微笑着说。
我要是把它给拿走了,只怕没两个星期就会在你枕头下找到流星锤罢。
算啦,无论你多生气,别拿剑刺你姐姐就好。
我不会,我保证不会。
艾莉亚紧紧地把缝衣针抱在胸前,目送父亲离去。
隔天吃早饭时,她向茉丹修女道歉,并请求原谅。
修女狐疑地看着她,但父亲点了点头。
三天后的中午,父亲的管家维扬·普尔把艾莉亚带去小厅。
餐桌业已拆除,长凳也推至墙边,小厅里空荡荡的。
突然,有个陌生的声音说:小子,你迟到了。
然后一个身形清癯,生着鹰钩大鼻的光头男子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握着一对细细的木剑。
从明天起你正午就必须到。
他说话带着口音,像是自由贸易城邦的腔调,可能是布拉佛斯,或是密尔。
你是谁?艾莉亚问。
我是你的舞蹈老师。
他丢给她一柄木剑。
她伸手去接,却没有够着,它咔啦一声掉落在地。
从明天起我一丢你就要接住。
现在捡起来。
那不只是根棍子,而真的是一把木剑,有剑柄、护手,还有装饰剑柄的圆球。
艾莉亚拾起来,紧张兮兮地双手交握在前。
这把剑比看起来要重,比缝衣针重多了。
光头男子龇牙咧嘴道:不对不对,小子。
这不是双手挥的巨剑。
你只准用单手握.太重了.艾莉亚说。
这样才能锻炼你的手臂肌肉,还有整体的协调性。
里面空心部分灌满了铅,就是这样。
你要单手持剑.艾莉亚把握剑的右手放下,在裤子上擦了擦掌心的汗,换用左手持剑。
而他对此似乎相当满意。
左手最好。
左右颠倒,你的敌人会很不习惯。
但你的站姿错了,不要正对着我,身体侧一点,对,就是这样。
你瘦得跟长矛一样,知道吗?这也挺好,因为目标缩小了。
现在让我看看你是怎么握的。
他靠过来,盯着她的手,扳开手指,重新调整。
对,就是这样。
别太用力,对,但要灵活,优雅。
剑掉了怎么办?艾莉亚问。
剑必须和你的手合为一体。
光头男子告诉她,你的手会掉吗?当然不会。
西利欧·佛瑞尔在布拉佛斯海王手下干了九年的首席剑士,他懂得这些东西。
听他的话,小子。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叫她小子了。
我是女生。
艾莉亚抗议。
管他男的女的,西利欧·佛瑞尔说,你是一把剑,这样就够了。
他又龇牙咧嘴道,好,就是这样,保持这个握姿。
记住,你握的不是战斧,你握的是————缝衣针。
艾莉亚凶狠地替他说完。
就是这样。
现在我们开始跳舞。
记住,孩子,我们学的不是维斯特洛的钢铁之舞,骑士之舞,挥来砍去,不是的。
这是杀手之舞,水之舞,行动敏捷,出其不意。
人都是水做的,你知道吗?当你刺中人体,水流外泄,人就会死。
他向后退开一步,举起木剑。
现在你来打我试试。
于是艾莉亚尝试攻击他。
她一共试了四个小时,直到最后每寸肌肉都酸痛不已,而西利欧·佛瑞尔只是一边龇牙咧嘴,一边纠正个不停。
到了第二天,好戏才刚刚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