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奥尔良,1857年8月当晚回到圣路易斯旅馆时,索尔·比利·蒂普顿心里颇有些害怕。
朱利安不会喜欢他从菲佛之梦号带回来的消息。
朱利安不悦的时候会变得非常危险,难以捉摸。
幽暗而豪华的旅馆套房的起居室里只点着一枝细小的蜡烛,朱利安的双眼反射着烛光,坐在深陷的天鹅绒椅中,啜饮着一杯撒兹拉克鸡尾酒。
房间里一片死寂。
索尔·比利能感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的分量。
门在他背后关上,门锁发出喀嗒一声响,声音微弱,死气沉沉。
如何,比利?丹蒙·朱利安轻声问。
他们不会来,朱利安先生。
索尔·比利有些气喘。
昏暗的烛光下,他看不见朱利安的反应。
他要你去找他。
他要我去?朱利安道,他是谁,比利?他是,索尔·比利说,就是……另一个血族主宰,自称乔希·约克。
雷蒙信里提到的那个人。
另一个船长马什,那个长了一脸疙瘩、满脸大胡子的胖子,他也不会来,而且他太他妈无礼了。
我一直等到天黑。
血族主宰起来后,他们带我去找他。
直到现在,索尔·比利仍然觉得身上发冷。
他想起与约克那双无比灰暗的眼眸相对时,自己是多么无力,那双眼睛中包含的轻蔑是如此凌厉,让索尔·比利不得不立刻抽回视线。
告诉我们,比利,丹蒙·朱利安说,他是什么样子——这个乔希·约克,这个血族主宰。
他——比利艰难地寻找字眼,他很——苍白,我是说,他的肤色惨白,头发地没有颜色。
还穿着白西装,像个幽灵。
他的举止——就像那些天杀的克利欧人,朱利安先生,气派高傲。
他和——他和你很像,朱利安先生。
他的眼睛——苍白,有力,辛西娅在房间远远的一角喃喃地说,还有一种可以征服猩红饥渴的酒。
是不是那个人,丹蒙?一定是。
这一定是真的。
瓦莱丽一直相信那些故事,我却取笑她。
但这一定是真的。
他会让我们团结在一起,带我们回到那座失落的城市,黑暗的城市,我们自己的王国。
这是真的,对不对?他是血族主宰中的血族主宰,我们一直在等待的国王。
她望着丹蒙·朱利安,等待莆答案=丹蒙·朱利安品尝着撒兹拉克鸡尾酒,露出淡淡的微笑。
一位国王。
他沉吟着,这位国王对你说了些什么,比利?告诉我们。
他要你们全部到那艘船上去。
明天,天黑之后,去用晚餐。
他和马什不会来,不会照你希望的那样单独地来。
马什说如果他们来,就会和其他人一起来。
这他国王出奇地胆小。
朱利安评论道。
杀了他!索尔·比利突然冲口而出,到那艘该死的船上杀了他,把他们所有人全杀掉。
这个人不对劲儿,朱利安先生。
他看我的眼神就像那些天杀的克利欧人,好像我是一条虫,是堆垃圾。
可我是代表你去的呀。
他认为他比你优秀。
还有其他人,那个满脸疙瘩的船长,那个穿得花里胡哨的事务员。
让我砍了他、让血浸透他那身好衣服。
你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索尔·比利爆发之后,室内一片寂静。
朱利安凝视窗外,望着夜色。
窗户敞开着,帘幕在夜风和下方街道传来的喧嚣声中慵懒地飘动。
朱利安暗色的眼睛沉浸在阴影里,定定地望着远处的灯光。
最后,他回过头,他的瞳孔捕捉住了那道烛火,烛火在瞳孔里燃烧,鲜红烁亮。
他的神情像一头饥渴的野兽:比利,那种酒……他问。
他叫他们全部都喝那种酒。
索尔·比利说。
他靠在门上,抽出刀来。
手里拿着刀让他觉得自在些。
他一面说话,一面剔着指甲缝。
卡拉说里面不只是血,还有别的成分。
它消除了饥渴。
他们全都这么说。
我走遍整艘船,和雷蒙、让、乔治,还有另外两个人交谈过,他们都是这样告诉我的。
让对那种酒赞不绝口,说真是一大解脱。
让。
朱利安鄙夷地说。
这么说是真的?辛西娅说,他征服了饥渴。
还不止这些,索尔·比利补充了一句,雷蒙说约克和瓦莱丽走得很近。
起居室的寂静中顿时透出了紧张。
美丽的瓦莱丽曾经是朱利安的专宠。
朱利安像在想心事。
瓦莱丽?他说,我懂了。
他用修长苍白的手指敲打着座椅扶手。
我们怎么做,丹蒙?库特问,去不去?怎么做?这还用问,朱利安说,我们很难拒绝一位国王的邀请。
你们不想尝尝他的酒吗?他轮流扫视每个人,没人敢开口。
他逼着所有人郡喝那种酒,索尔·比利说,不管他们喜不喜欢。
那是一艘大船吗,比利?朱利安问。
比我见过的任何一艘汽船都大,比利答道,非常豪华。
银器、镜子、大理石、一大堆染色玻璃和地毡。
你会喜欢她的,朱利安先生。
一艘汽船,丹蒙·朱利安沉吟着,为什么我从没想到过这条河?也就是说,我们会去啰?库特问。
是的,朱利安说,噢,是的。
怎么,血族主宰在召唤我们呢。
这位国王。
他仰头大笑,国王陛下!他在阵阵狂笑中高喊。
其余的人也纷纷笑了起来。
朱利安蓦地起身,像一把出鞘的折叠刀一般迅速,面色一沉。
笑声忽然静止,一如爆发时那般突兀。
他凝视着旅馆外的黑暗。
咱们得带上一份礼物。
他说,觐见国王总不能连份礼物都不带吧。
他回头看着索尔·比利,明天你到莫罗街走一趟,比利。
我要你替我们带一样东西回来。
一件小礼物,献给我们的‘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