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里蒙朝左边望去,看见长着巨大多刺的梧桐树叶形的灌木丛。
开始他没有看见什么异常,接着,树叶摆晃了一下便分开啦。
一位诚实的,长得园溜的人进入了视线。
谢林?他说道,很是惊讶。
‘哦,至少你还没有遭到忘记我的名字的地步。
’心理学家消瘦了一些,他穿着工装裤和撕破的羊毛套衫,显得很不协调。
一把小斧子在他左手上摆晃。
谢林提着斧子,也许是最不协调的事,要是看见他提着另一颗头和另一双手臂走路也不会比这更奇怪。
谢林说:你好吗,塞里蒙?我的上帝啊,还不到一周的时间,你就完全衣衫褴褛啦!可是,我也好不了多少。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你看见过我如此皮包骨的样子吗?每天吃树叶和浆果会使你真正苗条起来,不是吗?‘要说是皮包骨,你还差得远呢。
塞里蒙说道,但是你的确瘦了许多。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并非刻意,纯属偶然。
当一切都变得无序的时候,这是惟一的办法。
我去过隐蔽所,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现在我正朝南赶往阿姆甘多公园。
我正沿着穿过森林的小路行走的时候,就遇见了你。
心里学家向前跃了一步,伸出了他的手,看在上帝的面上,塞里蒙,再次看见友好的面孔真是很高兴!……你很友善,不是吗?你不会杀人吧?我想不会。
我一生中从未见过比这儿更多的疯子,我已见过了许多疯子,让我讲给你听。
谢林摆摆头,叹了口气说,上帝啊,我从来没有想像过事情会如些的糟,尽管我有这么多的职业经验。
从这点看来,我想情况会很糟,是的,非常的糟,但是,却没有想到会糟到如此地步。
你曾经预言过会产生普遍性的疯狂现象,塞里蒙提醒他道。
当时我正在那里,我听见你这样说的。
你预言,文明将会全盘崩溃。
预言是一回事,真正遇上它又是另外一回事。
塞里蒙,像我这样的学者,发现抽象的理论变成具体的现实,真是一件非常令人感伤的事。
我是如此的油嘴滑舌,如此冒失的不关心。
’明天整个喀尔嘎什不会再是一个完好无损的城市‘,我这样说过,不过这仅仅是说说而已,仅仅是一种哲学惯例,完完全全是抽象的。
你曾经居住过的世界到了末日。
是的,是的。
谢林颤抖着,而且一切就按我说过的那样发生啦。
但是直到我周围的一切倒塌下来之前,也没有真正地相信过自己那纯粹的预言。
还有星星,塞里蒙说道,你一直都没有真正将星星考虑进去,然而,它们才是真正的破坏者。
也许我们本可以经受得住黑暗的打击,我们的大多数人,最多是感到有点颤抖,有点不安而已。
可是星星……它对你的伤害有多大呢?起初,非常的糟。
我现在好多了,你呢?在最可怕的时刻,我藏在天文台的地下室里,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当我第二天出来的时候,整幢天文台都遭到了破坏。
到处都是成堆的尸体,你简直无法想像。
塞里蒙说道:该死的弗利芒!还有那些信徒……他们火上加油,是的。
但是大火无论怎样都会发生的。
天文台里的人怎么样啦?阿瑟,比尼,还有其它的?西弗娜……我没有看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可我找遍了各处,也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也许他们逃走了。
我只遇见过耶磨特……你记得他吗?是毕业生之一,高高的、笨笨的那个?他也藏了起来。
谢林的脸阴沉了下来,之后我们一块走了两三天的时间……直到他被杀死。
被杀死?被一个十一二岁左右的小女孩用一把刀杀死的,是一位非常甜的孩子。
她大笑着走到他身边,冷不防捅了他一刀,然后继续大笑着,便逃跑了。
天啊!上帝不再会倾听人们的呼声了,塞里蒙,要是他们曾经存在的话。
我想没有……你一直住在哪里,谢林?他的表情很模糊。
一会儿这儿,一会儿那儿。
我先回到了我的公寓,但是整幢楼已被烧毁,仅剩一幅外壳了,全然没有救火的东西。
那晚我就在一片废墟中睡了一夜。
耶磨特和我在一块儿。
第二天我们便动身去隐蔽所,可是我们却无法到达那里,路被封锁啦……到处都是大火。
即便是没有着火的地方,也有一堆一堆的瓦砾让你无法通过。
整个地方看上去像个战场。
所以,我折回来走进了南边的森林里,心想我们可以绕着阿尔博屯这条小道,设法从那条路到达隐蔽所。
耶磨特正是这个时候被杀死的。
森林一定是所有精神最不正常的人去的地方。
每个人都有可能去那里,塞里蒙说道,森林没有城市那样容易着火……你不是说,当你终于到达隐蔽所的时候,你却发现它荒无一人吗?对,我是昨天下午到达那里的。
它大大地开着,里外的大门都是关着的,隐蔽所本身的门也没上锁。
每个人都走啦。
门前贴着一张比尼写的通知。
比尼!那么他安全地赶往了隐蔽所啰!看来是的,谢林说道,我猜想,是在我到达之前的一两天去的。
他的通知上说,所有的人已经决定离开隐蔽所,前往阿姆甘多公园,在那里从南部地区来的一些人正没法成立一个临时新政府。
当他到达隐蔽所时,那里除了我的侄女雷斯塔外,没有一个人啦。
雷斯塔一定是在等他来着,现在他们也去了阿姆甘多。
我自己也准备前往那里,你知道,我的朋友莉利亚斯也在隐蔽所里。
我猜想她正在与其他人一起去阿姆甘多的路上。
听起来好奇怪,塞里蒙说,他们在隐蔽所里会比任何地方都要安全。
他们干吗要出来,进入那片混乱之中,设法赶数百里的路程到阿姆甘多去呢?我不知道,他们一定有充分的理由。
无论怎样,我们毫无选择,是吗,你和我?每个神志健全的人都聚在那里。
我们呆在这里等着某个人将我们切成碎片,就像梦魇似的小女孩杀死耶磨特那样,或者,我们可以碰碰运气赶往阿姆甘多。
在这儿,我们迟早会遭到厄运的。
如果我们能够赶往阿姆甘多的话,我们便会安然无恙的。
你有西弗娜的消息吗?塞里蒙问。
没有。
怎么啦?我想找到她。
她可能去了阿姆甘多。
如果她在路途某处遇见比尼的话,他会告诉她所有的人将去的地方,而且……你有理由相信那一点吗?仅仅是猜测。
塞里蒙说:我的猜测是她仍然在这儿附近的某个地方,我想设法追赶上她。
可是,可能性却与此相反。
你却发现了我,是不是?这纯属偶然。
你能找到她的可能性是同样的……可能性很大,塞里蒙说,所以,我宁愿相信。
无论怎样我将努力去找。
希望晚些赶往阿姆甘多,和西弗娜一块儿。
谢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什么也没说。
塞里蒙说,你认为我疯了,是吗?哦,也许是吧。
我可没那样说,可是我认为你是在无谓的冒险。
这个地方将变成史无前例的丛林,这里会陷入绝对的野蛮状态,在我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也不会有好转。
和我一起到南边去吧,塞里蒙,我们两、三个小时便能够走出这儿,而通往阿姆甘多的路正好……我的意思是先找西弗娜。
塞里蒙固执地说。
忘掉她吧!我可不干,我打算留在这里寻找她。
谢林耸了耸肩。
那么就留下来吧。
我打算离开。
记住,我亲眼看见离这儿不到两百码远的地方,耶磨特被一个小女孩捅死。
这个地方对我来说是太危险了。
你认为你独自一个人徒步走上三四百里的路程就不危险吗?心理学家举起斧子。
我带着这个呢,如果需要的话。
塞里蒙控制住自己不笑出声来,谢林如此的温和,能不能用斧子进行自卫倒是一件很值得怀疑的事情。
停了一会儿,他说道:祝你好运。
你真的打算留下来吗?直到找到西弗娜。
谢林伤感地看着他。
那么,留下你刚才给我的祝福吧,我想你将比我更需要它。
他转过身,一声不吭地走啦。
《日暮》[美] 罗伯特·西尔弗伯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