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特旅馆的休息厅里空无一人,于是赫勒走到服务台,把30美元房钱搁在显眼的格子上,又将阿尔·卡彭的登记卡压在钱上面,随后从收款机上自己动手写出一份收据,署名布林克斯。
联邦调查局没把他教好啊,卡彭从未抢过布林克斯装甲轿车。
我是知道美国历史的!体息厅里的公用电话旁涂抹着许多电话号码——妓女的,拉皮条的,还有同性恋者的——赫勒仔细查寻辨认,终于找到一家出租汽车公司的号码,照号拨打。
他把行李放进出租车,然后对那长着一副德国人面孔的司机说:我要找个住的地方。
比这家稍好一点的旅馆。
我是个有身份的人。
赫勒一路注视着一辆辆汽车上伤痕累累的防护板,出租车则一路呼啸着绕过那些撞在起的汽车。
一会儿他们就疾驶在麦迪逊大街上,朝市中心开去。
在第5大街上,出租车将赫勒送到一条车道上。
赫勒提着行李,又拿出20美元的小费。
这笔小费的数目远远超过车费,但那司机径自接过钞票,开车就走。
赫勒渐渐对纽约了解得深了。
他抬起头来。
势利宫廷大饭店在他面前高耸入云。
四周尽管有身着制服的门卫和跑腿的侍童,却没个人过来帮他提行李。
他只好拖着行李,走进饭店。
休息大厅金壁辉煌,宏伟宽阔,几乎像机库般太。
灯光耀眼而和谐,映照着沉郁而和谐的摆设。
一股阔气而和谐的人流拥着他朝客房部服务台走去。
服务员人数众多,却都很忙碌。
赫勒耐心等着。
半天也没人抬头看他一眼。
终于,他开口对一个服务员说:我想要个房间。
预订过吗?服务员问,没有?那就去找副经理吧。
请往那边走。
副经理很忙。
他用不卑不亢的语调应答着顾客打来的没诉电话。
好像是关于爱犬没被带去呼吸新鲜空气的事。
他总算抬起头来。
他对眼前的赫勒并不在意。
我通过他身后墙上的一面大镜子也看到了这位先生。
赫勒穿着一件醒目的大红格子上装,显然捉襟见肘;下身是一条盖不到脚上那双棒球鞋的蓝条纹裤子;除此之外,他的头上还顶着一个红色的网球帽。
有事码?副经理问。
赫勒并不理会他的冷漠。
我想要个好房间,两间的也行。
你和父母在一起吗?不,他们不在这个世上。
每个房间最低的是每天400美元,我想你毫无兴趣吧。
再见。
他摸起电话开始训斥那位忘记给大人物溜狗的雇员。
我明白问题出在哪儿了。
赫勒的思维仍旧是信用卡式的。
一个信用卡值好几个美元呢。
他提起行李,走到外面;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放下一只刚刚呼吸完新鲜空气的狮子狗,赫勒钻进出租车。
我要找个住处。
找比这儿稍便宜点的房间。
司机葬莽撞撞地开车往闹市外冲去,拐进列克星敦大街,在无数的堵塞撞击中左躲右闪,来到第21街上将赫勒放下。
赫勒拿出一张20美元的钞票,却夹在手指中不肯松开。
司机大吃一惊,嘟嘟囔囔翻出零钱。
两个人动作迅速地交换了手中的钞票。
这回赫勒付的小费是50美分。
他越学越精。
赫勒眼前矗立着一座破旧的大楼。
临街楼顶上有个大牌子:┌───────┐│ 寄宿屋 │└───────┘他拿起行李走进去。
一群肮脏的酒鬼瘫坐在肮脏的坐椅上。
一个肮脏的服务员趴在肮脏的服务台上。
休息厅里实在肮脏。
我耳边传来声古怪的响声。
随后我听出这是赫勒在抽动鼻子。
呸!他自言自语地说,这很像是‘机构’开办的呢!违规!违规!而且不爱国!我匆匆记下来,还在录像带上做好记号。
没人能指责我疏忽职守!他拎起行李转身离开。
他来到外面,伫足回头看着大楼。
这样的旅馆还是塌了的好!哪怕买房子,价格会便宜得多,环境也干净得多!他走过两个街区才找到一辆出租车。
那车停在路边,赫勒趁它还没开走赶紧叫佳它。
司机看上去好像去年一年都没睡过觉,他的头发长得几乎盖住眼睛,括像旧石器时代的原始人。
赫勒把行李装上车。
出租车司机们害怕纽约的袭击者,便在驾座与客座之间安上玻璃和铁丝网。
赫勒隔着这重重障碍问司机:你知道哪儿有安乐屋出售吗?司机转头看看他,沉思片刻后问道:你有钱吗?我当然有钱。
赫勒说。
你可太年轻啦。
行了,赫勒说,你知不知道?司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然后点点头。
那好,赫勒说,带我去吧!他们跌跌撞撞开进第40街,又朝东河驶去。
联合国总部那座黑色的摩天大楼在附近矗立着。
他们开进一片比较安静优雅的住宅区,那里的房子式样漂亮,楼层较高。
他们停车的那幢楼是一座优美的现代高层建筑物,是用亮晶晶的石头造的,还装有乳自色玻璃窗。
从侧街到楼边隔着一小块绿地,一条蜿蜒的车道穿行其中。
在大楼那气势雄伟的入口旁边的楼墙上,立着块十分气派的黑石嵌金字牌┌───────┐│ 雅棕榈 │└───────┘车道上停着一辆车身低矮的黑色豪华高级轿车,轿车司机坐在方向盘前。
出租车也往车道上靠去。
赫勒把行李拿下车放在小径上,他伸手到口袋中掏钱。
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还昏沉沉的出租车司机瞪眼瞅着黑色豪华轿车和大楼的正门,眼中突然露出恐惧的光芒!他吱地一声转过车头,逃命似地开走了!没要车钱!赫勒望着逃窜而去的出租车,重新将钱放回口袋,然后拎起行李朝门口走去。
豪华轿车的马达一直开动着。
车的右边,有一个长相很凶的年青人在溜来溜去。
他穿一身系有双排钮扣的套装,帽子一直拉到眼眉上。
赫勒走近时,他探询地离开墙边。
那年青人的右手握着一样东西,他将它举起来。
是个微型步话机。
他瞅着赫勒对步话机说了几句话。
有问题!有危险!而赫勒这个白痴竟一点也不警惕!他径自走进大门。
休息厅不太大,却很气派。
螺旋铁梯连着墙尽头的阳台。
棕色石墙中嵌着金色的电梯门。
金色碎石在墙上拼出雅致的图案。
厅里还有几把花样漂亮的包革椅,两个一组地半隐在可爱的绿色观赏植物后面。
显然,那道金色的长柜台就是接待处。
看不到一个人!连个人影都没有!赫勒咔哒咔哒走过色彩艳蔚的水磨石地,来到柜台前。
柜台左面的墙里开着一个小门,门上写着经理室。
门微微敞开有6英寸左右。
有张男人的脸露了出来。
那张脸线条很硬。
门里伸出一只手,示意赫勒过去。
赫勒放下行李走到门边。
门突然大开。
这是一间宽敞华丽的办公室。
房间尽头有一张雕花写字台。
写字台后边坐着一个衣冠楚楚的矮个儿男人,黑发,长脸。
写字台上的牌子上写着:┌──────────┐│ 经 理 ││ 凡塔乔·梅雷特里西 │└──────────┘写字台右边坐着两个戴帽子的男人,都藏着右手。
3个人全看着赫勒。
门在赫勒身后关上了。
突然,有人从后面抓住他。
他的双臂被人紧紧扭住!他被推搡着拥到门边靠角落的一张直背椅上!他被强制着在椅子上坐下,抓他的人按住他的双肩,站到他身后。
写字台旁的一个男人朝赫勒一指,对经理说,那么就是这位美少年吧。
不!不!坐在写字台后的男人喊道,我们这儿不用小男孩!写字台旁的另一个匪徒不以为然地哈哈大笑。
嘞,别口口口啦,凡塔乔。
长这么一付漂亮脸蛋儿的娃娃,你们出价多少?我们还是谈生意吧,凡塔乔。
佛斯提洛既然让你在这儿贩毒,那你就得在这儿贩毒。
我们进货来,你们就得收货。
不行!凡塔乔说,我们会失去所有的主顾!他们肯定会认为我们高价勒索他们,好获取情报!哟,联合国总部里的那些黑人和中国佬知道什么情报!离凡塔乔最近的那个匪徒说,你得学点新东西啦。
佛斯提洛眼下是呼风唤雨的主儿,这你要明白!否则我们从哪儿下手?我是说在把你废了之前。
砸家具?还是先折腾几个妓女?另外那个匪徒说:就拿这个俊少年开刀如何?两个恶棍彼此相视一笑。
说话的那一个,点着一支香烟,猛吸一口,使烟头亮起来。
第一步,我们要在他脸上烧几个洞,好叫你多花点小费!他拿着燃烧的烟头走过来。
从后面抓住赫勒的那个匪徒手扣得越来越紧。
赫勒突然双脚飞起,竟向后踢去!他的脚尖正踢在身后那人的头上!赫勒双手按在椅子上,身子顺势向后一翻,迅捷地从身后那人的头顶上跃过去!他着地时已站在那人的身后!他从那人的肩带上拔下枪来!走到房间中央的那个匪徒停下来呆呆地看着!仍站在写字台边的那一个抽出枪,快让开!他朝房间中央的那个同伙叫道。
那人急忙趴到地板上!写字台边的匪徒开火了!赫勒站在抓他的匪徒身后,子弹打中那人的胸膛!赫勒把从前抓他的这个匪徒当成了抵挡子弹的盾牌。
写字台的匪徒又开火了。
两发子弹!两枪都射在那盾牌的胸口!写字台边的匪徒这才意识到是在朝自己人开枪!他犹豫了。
赫勒甩手朝他心脏就是一枪!趴在地板上的那一位也抽出枪来准备开火。
赫勒一眼瞥见他,便迅捷地闪动身子。
地板上的那人打出一枪!赫勒的盾牌身上又多出一个枪眼。
赫勒蹲在地板上。
他把一发子弹射入趴在地上的那人的头盖骨里。
两人已死!第三个正在垂死挣扎。
耶稣啊!凡塔乔·梅雷特里西在写字台后叹道。
外面一阵脚步声。
赫勒从门边跳开。
刚才在门口闲逛的那个匪徒探进半张脸和一只胳膊。
他看见了赫勒。
他举起枪来。
赫勒一枪打在他的肩上。
那人立刻摔出门外,满地翻滚。
但他没死。
门砰地关上。
飞快的脚步声远去。
传来汽车发动机的轰鸣声,随后那辆豪华轿车飞驶而去。
耶稣啊!凡塔乔说,他好像刚刚清醒过来,孩子,帮我一把,快!离写字台最近的那具尸体倒在一块小地毯上。
凡塔乔揪住地毯一角,把地毯当成拖车,迅速将尸体拖到门口。
他打开门,用椅子顶住,然后抓起地毡把尸首拖到休息厅里。
经理指指赫勒用来当盾牌的尸首,又指指休息厅。
赫勒将那具尸体扛出去扔到厅里。
远处响起了警车的鸣笛。
经理和赫勒一起把第三具尸首拖出去。
一个穿着整齐的清洁女工出现在休息厅里。
把办公室地板上的血迹擦洗干净!经理对她喊道,快!警车越来越近了。
经理冲到柜台底下。
一个服务员四肢被绑着躺在地板上,口也被塞住了。
赫勒扶起服务员,替他把绳子割断。
经理摆弄着休息厅里的尸首。
他要过赫勒手里的枪,擦干净,将它塞到从前抓赫勒的那人的手里。
警车渐渐靠近了。
他妈的,经理骂道,他们贿赂了警官,让他们一听到枪声就进来抓我!经理打量着现场,用意大利语快速对服务员说了几句,他正要张口对赫勒说快走之类的话,门口外忽然传来一声大喝,谁也不许动!所谓谁也就是经理、赫勒和服务员。
一位警督站在两个手持防暴手枪的警察后面。
他是个身高体胖的中年人。
好啦,凡塔乔,你被捕了!为什么?凡塔乔问。
警督看看尸体,又瞪一眼服务员,发生了什么事?你也看到了,服务员指着离门口最远的即赫勒曾用做盾牌的那具尸体,那一个显然是要躲开另外两个。
他们在他身后冲进来,然后相互开起枪来。
警督仔细察看着尸体和手枪。
应该把他们都抓起来,凡塔乔说,我们这里不允许开枪!狡猾,他妈的,警督说。
他走到赫勒身边问:你是谁?他是个听差,凡塔乔说,枪战后他从后门进来的。
他妈的。
警督骂道。
我希望你们能克守职责,凡塔乔说,纳税人付钱是为了让你们维护治安,把这些见鬼的尸体抬出去。
他们已经弄脏了我的地毯!不要动任何东西!警督说,运尸队一会就到,他们还要拍照。
你们俩,他指着经理和服务员说,不要溜掉,验尸官会有话问你们的!我本该把你们作为重要人证拘留起来!我们自会高高兴兴地尽我们那一份公民义务,凡塔乔说,你们只要保证此后能有效地保护安分守已的生意人,这就够了!他怒冲冲地盯着尸体。
满街都是恶棍枪手!警督转身离去。
一名巡警站在尸首边,以防有人破坏现场。
把行李拿到我办公室来吧。
凡塔乔对赫勒招呼道。
赫勒提起皮箱和运动提包跟他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