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间7点10分,赫勒的房门上响起一记扣击。
一个外衣上印着格品考熟食店字样的送货小男孩给赫勒送来一个袋子。
赫勒接过袋子!2块钱,外加5美分小费。
男孩说。
赫勒弄明白要付2美元5美分后就把钱付给他,然后关上房门。
他打开袋子,发现里面装着一塑料罐咖啡和两个果子冻蛋糕卷。
没有一家旅馆提供这样的服务!这些东西有毒药吗?是否被掺过毒品?赫勒闻闻咖啡。
他掰开一个蛋糕卷嗅嗅。
然后这个他妈的傻瓜竟开始吃起来。
他没昏过去,也没倒在地上死去,于是我意识到他们只是想确认一下他是否离开房间了。
他穿上一件干净的棒球套头汗衫,又梳理一下头发,还用旋转牙刷刷过牙齿。
他整理房间中的摆设。
他把安乐椅靠着窗户接好,又将茶几搁在椅子的左手,再把直背椅面冲安乐椅摆好,然后又将两个玻璃烟灰缸放存安乐椅旁的茶几上。
他也许觉得等人实在令人心烦,又发现厅门的把手有些松动,就从自己工具箱里拿出工具修起来。
后来他索性把门锁彻底打开。
他走到床边整理好被褥,然后将床上的两个皮箱盖开得大大的!他把运动提包里的东西全倒在床头,工理成整整齐齐的一摞。
他买的手提收录机引起了他的兴趣,他拨弃旋钮找出一两个电台。
音乐居然不是立体声的,他好像觉得很不可思议。
就凭地球上那点电子技术,怎么会搞出立体声来!这小机器可以用一根带子挂在手腕上。
他把它拿到安乐椅旁,坐下来。
他在收听早间新闻。
玩具!飞船联队军官们全都对玩具发疯般地着谜。
他死到临头,却还在玩一个玩具。
纽约的袭击、谋杀和政治腐败已不是新闻。
快到8点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俯视着下面的街道,也许是希望看到那个即将到来的来访者吧。
但我却看到了别的事情!我通过周边视觉,看见对面楼顶的门中走出一个人来!一个扛着提琴盒的人!赫勒回屋坐下。
收音机里的新闻已经播完。
大厅里的电梯门打开了。
赫勒也许是因为初次玩收音机,摆弄半天才将它关掉。
他将它扔到开着的箱子中,走回来屁股坐进安乐椅。
有人敲门。
赫勒喊道:进来。
门开着呢。
走进来的是一位精心打扮过的华尔街上的律师。
这种人很有传奇色彩。
灰沉沉的二件套西服。
不戴帽子。
浑身上下一丝不乱。
他们对所犯下的一切罪行都守口如瓶,一字不提。
他手里提着一只鼓鼓囊囊的文件包。
我是蒙顿公司的布力律师。
他说。
那口音带着十足的常春藤名牌大学派头。
赫勒朝直背椅做个手势。
布力坐下后将文件包放在身边。
他没有浪费时间。
你从哪儿想出的这个主意?他问。
哎呀,一般人都有自己的主意。
赫勒答道。
是否有人教唆你?在这儿我不认识什么人啊。
赫勒说。
小德尔伯特·约翰·洛克辛特这个名字,你用过几回?我没用过!赫勒说。
你是否对那两个接你的人说起过这名字?啊哈!拉扎·卢西尼和巴托斯比也蒙在鼓里!他们只是到那里受命去护送一位不知姓名的大人物。
布力先生可真是搞得密不透风啊!没有,赫勒说,没人用这名字称呼过我,我也不曾向任何人说过这是我的名字。
布力好像松弛下来。
啊,我看出来了,我是在和一位非常谨慎的青年打交道。
你这话不错。
赫勒说。
你带着那些证件吗?在我的外衣口袋里。
布力拿出它们。
他又看了看口袋里面,重新坐下。
还有,布力问,联邦调查局的人可曾复印过这些证件?打电话时他们拿过去来着,过后便一直折叠着放在一张办公桌上。
布力越来越满意。
他几乎是在微笑呢,如果说一个华尔街律师嘴角微微抽动也算一种微笑的话。
你自己没有复印件吧,布力又站起来,翻检着运动服。
他在找标签!我已大约猜到他是有何打算了。
律师又去搜查行李箱。
他被鱼线缠住,还被鲈鱼钩挂伤了手指头。
他小心地退身窥视着箱子里的物品。
他嘴角的确在抽动。
他走回来,坐下后直视着赫勒。
我给你带来一笔大生意,他说,你把这些证明文件给我,做为交换,我将给你一份真正的身份证明,外加2.5万美元。
先瞧瞧再说。
赫勒说。
布力打开一层文件包。
他抽出一张佐治亚州毕布县颁发的出生证。
上面说,17年前的某一天,杰罗米·特伦斯·威斯特出生在梅肯总医院里。
其双亲分别是阿格尼斯和杰拉尔德·柯蒂斯·威斯特,孩子是白人,金发,男性。
这是完全有效的证件,布力说,还有,证件中提到的双亲俱已亡故,此外,你既无兄弟,也无姐妹,更没有其他亲属。
赫勒打个手势,似乎还要什么。
布力又抽出一份经过圣李军事院校核实的成绩单。
成绩全是2分!没有专科军校的证书吗?赫勒问。
啊,忘记告诉你了。
这份成绩单可以让你在学校中多呆一年。
而你原来那一份则只能给你一年攻读学士学位的时间。
也许你还是想读完大学的?想让人听你说话,得先拿出毕业证书。
赫勒说。
这话太正确啦,布力说,我本人也不可能说得更中肯了。
所以你瞧,你可是占大便宜啦。
多读一年大学,然后还可以拿到毕业证书。
我急忙开动脑筋思忖这件事的可疑之处。
我明白了。
成绩全是2分,他便不可能被大学录取,只好白混一年——而布力并不知道赫勒一点也没有受过地球上的教育——赫勒肯定考不上。
不过,这正是布力天生残暴的表现。
他知道这份成绩单是永远无缘面世的。
由此我看出此人性格中的另一面:阴险狡诈。
即使稳操胜券,他也会对万一的失手做出准备。
这让你得多于失,布力催促道,我对你可是绝对地公平。
华尔街律师的公平。
我自言自语道。
赫勒伸出手,似乎还要什么。
这儿,布力说,是你的驾驶执照。
是新弹西州颁发的,但在纽约也可以使用。
注意,这种执照适用于一切车辆,包括摩托车。
这是用来交换你那张特区执照的。
现在明白我是多么慷慨了吗?赫勒仔细看着执照。
还有,这是换你特区登记卡的汽车证。
这些是车牌。
注意,它们是新泽西的车牌,但在纽约也是可以使用的。
但我要把这些带走好给你的汽车装上。
你回去时会开走你的汽车,对吗?赫勒点点头。
布力好像放下心来。
但赫勒仍然伸手要。
这是一张社会保险卡,布力说,因为你从未工作过,所以这卡是崭新的。
你会发现这对你的身份至关重要。
一具死尸的身份。
我自言自语道。
赫勒仍然伸手要,布力抽动着嘴角,递给他一本美国护照。
赫勒打开它,看到自己的照片不禁目蹬口呆。
你从哪儿搞到的?昨晚上,布力说,这就是让你在银泉停留的原因。
用餐时的闪光。
赫勒说。
你说得八九不离十。
事实上,我可以把其余几张照片也都给你。
以后我用不着它们了。
他递给赫勒十几张护照用相片。
我怎么知道这个身份是完全有效的呢?赫勒说,你是怎么搞到手的?我亲爱的伙计,布力说,政府总是在颁发有效证件。
他们得保护证人,就是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到法庭作证的人。
国务院从来没有中止过这类事。
你的奇思妙计引得我们只好借助于此道。
但我们并没有其它意思,只是一片好心。
洛克辛特,好心?哦,我的天! 不必担心这所有证件的有效性,布力说,事实上,如果它们是伪造的,那将对我十分不利。
的确如此,布力先生。
我咬牙切齿地说。
在一具死尸身上找到的证件当然会受到仔细验证!现在来谈谈钱吧。
布力先生说。
他从公文包里面的侧兜中掏出一摞。
2.5万美元,全是没打过记号,没有跟踪标志的旧钞票。
赫勒把它放在茶几上,烟灰缸的后面。
还有一件事,布力说,在纽约用假名登记住宿是违法的。
实际上,那是重罪。
(哦,弥天太谎!)所以我还拿来一张登记卡,空白的。
签上你的新名字,在地址那一栏里写上佐治亚州梅肯镇,然后咱们就两迄了。
赫勒接过登记卡平放在膝头。
还有一件事。
赫勒说。
什么?布力说。
还有一部分钱搁在你的公文包里呢。
赫勒说。
哦!布力叫了一声,仿佛有人重重地打了他的太阳穴。
啊哈,这人也心术不正!也许他想把钱留给自己!你可真是精明啊,年轻人。
布力说。
赫勒只管伸手。
布力从公文包的右侧兜里又掏出一摞。
这也是2.5万美元。
布力说。
赫勒将它和其它钱放在一起,厚厚的一摞哟!然后他在旅馆空白登记卡上签上:杰罗米·特伦斯·威斯特,佐治亚州梅肯镇。
这就是他的死刑执行令!布力说:你真是精明。
不过这倒不错。
我看得出,你已经略通世故了。
足足有10分钟光景,我一直在自言自语。
布力先生,你只要一走出这房间,有了不在现场的证据,一颗子弹就会破窗而入。
结果赫勒的性命!还有我的性命!布力站起身,我一切都办妥了吧?他嘿然一笑,将空空的公文包亮给赫勒看,然后把所有拿到手的身份证、新驾照、以及新车牌放入包中。
他心里一定乐开了花。
他仔细地又瞅了一遍房间,然后朝门口走去。
还有件事,赫勒说,打个电话给服务员,叫他到街上告诉屋顶上的那个杀手到这房间里来。
布力脸色一僵,随后去拉门把手。
他的手刚一碰上去,门把手便掉下来!他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他扔下门把手,同时探手朝衣服里摸去。
他要拔枪!赫勒手往旁边一伸。
他手疾眼快地拿起一个玻璃烟灰缸。
烟灰缸嗖地一声飞过房间,斜击在布力的胳膊上,接着在门上撞为四处飞溅的玻璃碎片,搞得布力满身都是碎片。
律师后退一步,胳膊已经没有知觉。
他瞪大跟睛看着赫勒。
第二个烟灰缸也到了赫勒手中。
这一个,赫勒说,会打破你的脑门儿!布力握住胳膊,浑身发抖。
他走向电话机。
他告诉服务员:走到街上去喊对面屋顶上的那人,让他赶紧过街到这房间里来。
房间很暗,窗帘又厚,所以除了窗口处,外面是看不清屋里情形的。
赫勒从从容容走过来下了布力的枪。
坐到床上去,在那儿来人一开门便能看到。
放松点。
我想你把我的胳膊打断了。
总比打断你的脑袋强吧。
听着,有人敲门时,你要语调正常地叫他进来。
他们静静等着,赫勒靠在门边的墙上。
不到5分钟,便有人敲门。
进来。
布力说。
门一开,走进一个人来。
赫勒用掌侧在那人的脖梗猛击一下。
那人一跤跌向布力!提琴盒摔在地上。
就在那人从赫勒身边跌倒时,赫勒已从他的腰带里拔下一支科尔特牌眼镜蛇式手枪。
赫勒手端两支枪,然后将眼镜蛇式的那一支放进口袋里。
他迈步上前,将趴在地上哼哼的杀手翻过身来。
那人长得尖嘴猴腮,满脸都带着监狱生活的印记。
赫勒从他里面的衣袋中取出一叠钞票,快速翻数着。
杀手怒冲冲地瞪着布力:我记得你说过他只是个孩子!他渐渐怒不可遏。
赫勒迈步上前,向他挥挥手,那杀手畏缩了一下。
赫勒取出他的钱夹和身份证。
赫勒用脚把公文包勾过来打开,从里面把汽车牌照拿出来。
我坚持我的价钱,布力先生。
你出钱买那些证件,它们自然归你。
作为交换,这些东西就得归我。
生意就是生意。
赫勒让他们靠墙而立。
布力先生,我怀疑你并不是个守信誉的人。
所以……他从皮箱里拿出盒式收录机,按下倒带键,又开始从头放音。
赫勒的声音从小话筒中传出来,进来,门开着呢。
然后是布力先生的声音,我是蒙顿公司的布力律师。
赫勒停停放放,谈话全录在上面了。
所以,赫勒接着说,为了防止我碰上什么古怪事,这东西我们就放到一个保险的地方去。
录音带算不上法庭证据,布力先生嗤笑道。
那么,还有件事。
赫勒说。
我讨厌你有这么多事!布力说。
赫勒打开那恶棍的钱夹。
他拿出笔记本,飞快地记下里面所有的细节。
然后他大声念出那罪犯的名字:托比多·菲尔科拉。
然后又加上那人的家庭住址和社会保险证号码。
赫勒取出从暗杀者身上拿来的钱。
我估摸,这大概有5000美元。
他把钱鼓鼓地塞进钱夹。
也许这是合同约定款的一半吧。
他把钱包递给那杀手。
我可不想被人指控从别人口里抢饭吃。
所以我要订一份关于布力先生的取命合同。
布力和杀手彼此瞧瞧,又都看着赫勒。
但眼下我还不想让这合同马上兑现,赫勒说,如果这证件有任何可疑之处,或者我听到耳边有布力的人射出的子弹,我就打电话给你,而你则要在他身上履行合同。
他一定是对那打手微笑了一下,那家伙不知该做如何想。
哦,我总是找得着你的,赫勒说,因为我有你母亲的地址和电话。
那恶徒畏缩着。
事实上,赫勒绝不会知道恶徒已把这话曲解成了如果自己不照约行事,就会危及老母的性命。
布力则另当别论。
赫勒在研究他。
我也能看出,布力先生肚里又有了坏主意。
我可没什么吓唬你,布力先生,赫勒说,你已经拿到那些证明文件。
只要你守约,我自然不会毁约。
就这样办吧。
赫勒从左轮手枪中取出子弹。
我气坏了!现在他就无法用枪镇住他们了!赫勒打开提琴盒,检看着拆开的暗杀用来福枪。
他又拿起子弹瞧瞧。
他把手枪、盒子和公文包都还给了他们。
他又用螺丝刀卡住门球转柄的秃杆,将门打开。
他轻轻一鞠躬,示意他们已可以离开。
但愿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赫勒说。
布力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之毒足可以令铜像失色。
他们离开房间。
赫勒是个傻瓜!他这种大度的英雄气概在别的地方或许还有所裨益,但这是纽约,布利托-行3,即地球上的纽约啊!他本该悄悄干掉那两个人。
间谍战就是这样!他令这个星球上最有势力的律师屈节受辱,他还占了洛克辛特的上风,而那个人是绝不会容忍这种事的。
赫勒将门把手结结实实地安上去,收拾好行李,把一切整理出头绪,就好像他从不曾树过一个死敌似的。
然后他将棒球帽扣在脑后,站到镜子面前说:不受联邦调查局的培训,如何会闯关夺将。
他大笑起来。
可他们教给他的还远远不够。
布力已经意识到,无论赫勒受到何人的威胁,都可以说成是杰罗米·特伦斯·威斯特受到布力的伤害。
这就让布力没有任何选择,只好用些更巧妙的手段来除掉杰罗米·特伦斯·威斯特——早也好,晚也好,总之是要先杀之而后快。
华尔街上的顶尖律师根本不会赔本的。
他们只会拖延一下获利时间而已。
布力的手指头,不只摆弄着政府各部,还控制着整个政府。
他可以唆使任何一个部门或官员来扑咬赫勒。
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就在这会儿工夫,他很有可能正向托比多·菲尔科拉提出3倍优厚于赫勒的价钱。
而菲尔科拉今天受到这番折辱,又因为母亲受到威胁而气恼欲狂,自然不会讲什么信义。
赫勒在一个他几乎毫不了解的领域瞎摸乱撞。
他太自以为是!间谍是很危险的人物,像隐藏的蝎子,他引动了该星球最有权势、最有报复欲的机器——格克辛特权力集团,今后才不会像他哼的小曲那样轻松呢。
我坐在那里愁眉不展。
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赫勒被杀之前取到密码盘。
难怪战斗特工的服役寿命只有一两年。
像我这样与他们打交道的人,只怕比他们的寿命更短!当我正坐在那里愁眉不展时,从法特的办公室里跑来一名特殊信使,他带来了拉特和特伯今天的报告:那个人在布鲁斯特旅馆登记住宿,已结账离开。
我的天啊。
连自己人也不支特我!我的前途只有下地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