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2025-03-30 09:02:36

那一带公路有许多错综复杂的路标,当初如此设置的目的就是为了阻止乡下人随意接近首府。

赫勒小心翼翼地选择着。

他没接受经236号国道、到66号国道、转123州际公路、到达波托马克河的邀请;也没理睬通往495号国道的指导……那实际上是95号国道,而这条路完全是擦着华盛顿的边而过的。

他甚至识破了欲愚弄公众的阴谋,没把29号国道误认成50号国道。

他坚定不移地沿着29号国道飞驶,甚至那些沿波托马克河而修的公园大道也未能迷惑他的心神,不曾将他引出通向五角大楼的大路——大部分人都难逃此劫——一会儿他就驶在纪念大桥上了。

这番行驶干得不赖,可他原本就不该走这一遭!波托马克河的碧波优美怡人。

大桥的白色也很赏心悦目。

桥头是林肯纪念堂,这是一座令人瞩目的希腊式建筑物,它在下午的阳光里闪着白光。

赫勒碰上棘手的事了。

玛丽翻来滚去,折腾得很厉害,几乎让赫勒没法开车。

她抽搐着缩下身去,发出细微的尖叫。

她挥动手臂四处拍打。

她一遍又一遍地说:哦,上帝,我的心脏!间或也说上一句:哦,耶稣,我得来上一剂!可这些祈祷却没有得到该星球的这两位神仙的眷顾。

赫勒照看着她,努力想安抚她,他几乎顾不得开车。

纪念堂四周车水马龙,令人头昏眼花,也许这种喧闹搅扰不了纪念堂里林肯那巨大雕像的威仪,却足够搞乱并非那么坚强的神经。

对他来说,既要照顾玛丽,又要开车,眼下委实忙不过来。

他找到一个出口,拐进林肯纪念堂东南角的一个公园。

这公园很美:道路人迹罕至,人行小径就沿着波托马克河伸展,河边是茵茵的草坪。

这是华盛顿市最安静、最可爱的一个景点。

惟一的麻烦是,中央情报局的预备情报员总是在这里接受潜伏侦察的训练!我哭笑不得!赫勒打算在这里停车!我哀叹自己命苦,竟去与一个毫无间谍工作经验的人合作。

他应该早就听说过,沃尔塔尔的情报人员从不走近那个公园!他看见小径一侧每隔几百米便有一处饮水龙头。

也许,小径与河水之间那貌似柳树的美丽植物让他感到一种虚假的平静。

再不然就是那大片空余的停车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华盛顿这会儿一定是酷热难捱,而这里的草坪却空无一人。

他停住车。

玛丽又暂时昏迷过去。

他下车走向饮水龙头。

他拿着一个空咖啡纸杯。

他想方设法拧开龙头,接满一杯水。

走到车边,他说:也许喝点水会有好处。

事实上他说对了。

毒瘾发作时会感到极度口渴。

也许他对此并不了解,但从她焦干的嘴唇也可看出她缺水。

她好歹喝下一点水。

但她突然往旁边一转,脚踏在地上,上体仍旧侧坐在车座上,开始呕吐。

他捧起她的头,低声关切地劝慰她。

从他的周边视觉中,我看到一匹马沿道路走过来。

赫勒抬起头。

一名国家公园骑警绕到车后50英尺的地方,勒住马将马头转过来。

那骑警端坐马上,瞅着赫勒和汽车。

我暗道:得啦,格里斯,早该立下遗嘱,我们这就完蛋了!赫勒得逞啦!公园骑警从身上掏出一个手提步话机。

他开始对讲。

我急忙拧大音量。

……我知道自己该用编号联络。

对讲机那一头一定有人在让他难过吧,也许是他的路线指挥员吧。

玛丽还想呕吐,却巳吐不出什么东西。

公园骑警说:发现有子弹孔的牌照,请问什么编号……行啦!行啦!是201,嫌疑汽车!玛丽已经坐不住了,赫勒打开后车门,拉出一些行李,然后抱起玛丽,把她放到后排座位上。

……对,骑警说,里面有个孩子,还有个女人。

不,我不知道是谁在开车,他们停车之后我才发现他们。

不……,见鬼!我才不……我是单枪匹马!我只是个公园警察,不是詹姆斯·邦德!也许他们是情报局的人或别的什么货色……不!枪声会惊着我的马……那么,把那警车开来吧!我祈求赫勒能把车开出这鬼地方。

他正用自己那块缀有红星的机械师专用揩布在她额头上滴着凉水。

我太紧张了,竟忘记写下这可能也是违规。

不一会儿,一辆警车就靠近了马。

两个警官钻出来,轻声和骑警交谈着。

我几乎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听到说:……这是弗吉尼亚州的牌照,打电话查询一下。

其中一个警官拿起步话机。

另外两人拉开很远的距离朝卡迪拉克走去。

赫勒立刻站起来。

我祷告着,别,别,赫勒。

别做傻事!在那样的距离之内,他们能杀死你!而我,还没拿到密码盘!离得最近的警官用枪指着:很好,孩子,到那边趴到草坪上,肚皮贴地。

赫勒走过去趴下,他始终看着那警察。

很好,警察说,你的驾驶执照呢?汽车里传出一声尖叫。

玛丽忽然醒过来,使足力气喊道:在我钱包里!那孩子不过是个搭车的。

这是我的汽车!她说这番话用尽了力气。

她大口喘息着倒下去,手抓住胸口。

现在我意识到,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心理学家。

心理学的宗旨就是把嫌疑和责任推给别人,让别人承受麻烦,以求开脱自己。

但她却没这样做,她违反了心理学的行为准则,但我还是很感激地这番舍身相救。

第一个警官迂回着走近汽车,东搜西搜,终于找出她的钱包。

他看着她的驾驶执照。

哦,上帝,玛丽呻吟着,求求你,请给我一剂吧!这话立竿见影。

大烟鬼!警官脱口而出。

他打了个手势,叫另外那个警官看住赫勒,然后他动手将行李拖出汽车。

他要搜查毒品!他打开运动提包,上下摸索一阵,将它扔到一边。

他拽过赫勒的皮箱,拧开搭扣,把它底朝天地翻过来。

那是那个孩子的行李。

玛丽呻吟道。

警官伸手探进去,忽然大叫,哎哟,他妈的!他从手上甩掉一个多钩鲈鱼钩,吮着手指头。

然后他小心起来,捡起一根旧鱼杆在线团中拨弄着。

他说:摄影及钓鱼器材。

耶稣基督啊,娃娃,你可真不会收拾东西。

你会把这些物品挤坏的。

他啪地一声关上箱子。

后面那个警官一直用枪抵着赫勒。

头一个警官又打开赫勒的另一只皮箱。

天啊!玛丽尖叫着,给我来一剂!没人听见我的话吗?她接着又从后座探出身干呕。

糖块!警官叫道。

藏在糖块里的毒品!他转头对另外那个警官说:你瞧,我就知道这里会有毒品。

他们把它藏在糖块里啦!他格外小心地避开鱼钩,从一堆鱼线中取出一包糖果。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把折刀,将糖块剖开。

他把其中一半糖放到舌尖上舔舔。

他大失所望,于是连糖带碎纸手抛向弯道边一个写有禁止乱丢弃物的告示牌。

他又打开一袋糖果做同样的检查。

啊,但是,他说,只不过是些纯粹的糖块。

另外那个警官说:乔,我觉得这些行李里不会有毒品,不然这女人怎么会毒瘾发作成这样子?头一个警官关上赫勒的皮箱,然后拖出玛丽的行李打开,哎哟!他叫道。

我就知道!这有一整套吸毒用具!他举起来给他的同事和那个公园骑警看。

即使没有毒品,这也够违法的啦!我就知道我会逮着他们的!哦,赫勒,我祈求着。

就趴在那儿吧。

别做任何事。

玛丽从一阵干呕中微微缓过劲来。

她试图扑向头一个警官:那是我的工具!我是个大夫!我的毕业证书就搁在手袋里!头一个警官并没费神去抵挡她,而她中途便跌坐下来,一只胳膊在车外荡来荡去。

头一个警官恼火地找到了证书。

她说的是实话。

他抛下关好的行李站起来。

哟,他妈的,这里竟没一点海洛因!另外那个警官则用枪朝赫勒比划着:你起来吧,孩子。

你是干净的。

我如释重负地瘫坐下来。

一瞬间我清楚地体味到囚犯被人宣告无罪释放时的感觉。

赫勒站起来。

他走过去想把玛丽扶回车里。

突然,他看到一辆不起眼的绿色轿车悄悄驶过来停住了。

头一个警官说,哦,他妈的。

是联邦调查局的人。

两个面色冷峻的人走下车。

他们穿着直统大衣,头戴黑帮式的帽子。

他们行动一致地走上前来,一起亮出情报处的折式证件。

头一个长着一张大胖脸,下唇低垂。

我是联邦调查局特工探员斯图普威茨。

第二个说;联邦调查局特工探员莫林。

他是个魁梧高大的家伙。

斯图普威茨走向公园骑警和那两个市区警官。

这是跨州案件——联邦的事!闪到一边去!莫林绕到车后看着车牌:没错,就是这辆汽车。

瞧那子弹孔!斯图普威茨拨出一支0.457口径的科尔特牌左轮手枪朝赫勒一晃。

那枪看上去简直像大炮。

娃娃,走过去面向汽车站好。

手放在车顶,张开四肢,腿分开。

赫勒照吩咐站好。

那火枪会把他崩碎的!头一个市区警官说:他只不过是个搭车的。

这车是那女人的。

莫林说:车上装满一袋袋毒品。

第二个市区警官说:行李里除了摄影器材和钓鱼设备,什么也没有。

糖块里都不曾夹带毒品。

斯图普威茨说:你全弄错啦,老兄。

正因如此,你们地方警官才不得不寻求调查局的坍助。

没有我们,你们只会傻乎乎地大叫平安无事!莫林说:我们从弗吉尼亚州得知了全部经过。

我心道:完啦,格里斯,现在立遗嘱为时已晚!赫勒很快就会知道,没时间了。

斯图普威茨拿枪指着赫勒:娃娃,你叫什么名字?玛丽醒过来挣扎着:别跟他们说话,孩子!赫勒没有理睬斯图普威茨。

斯图普威茨说:娃娃,你可知道,拒绝向一个联邦执法官通报姓名,这是重罪?赫勒没说话。

斯图普威茨朝莫林做个手势。

莫林从腰后拔出手枪,从远处对准赫勒。

斯图普威茨走近赫勒开始搜身。

我确信将要发生什么事。

现在祷告都来不及了。

斯图普威茨伸手从赫勒的上衣中抽出身份证件。

他低头翻看。

突然,他退向一边,远远避开赫勒和别的警官。

他朝莫林急慌慌地打着招呼。

莫林仍旧拿枪对准赫勒,侧身靠向斯图普威茨。

我心急如火,拧大音量。

听见林中的风声,听见鸟鸣,听见远处逐渐驶近的救护车的笛声。

但我就是听不清斯图普威茨向莫林晃着证件说了些什么。

我倒看得出他们是在小声交谈,但他们像罪犯那样用嘴角说话,所以也不能从他们说话的口型中作出判断。

一辆救护车驶过来。

车门上写着乔治城医院。

车上的医护人员白花花走下来,手里还抬着担架。

他们打开轿车门,朝里看看,伸手抓过玛丽。

她已经奄奄一息,自然没有反抗。

她只是微弱地费力吐出一句话:别了,孩子。

赫勒不顾调查局特工们的禁令,把头一拱。

大喊:不!别杀她!十护士证在给玛丽整装,好让他们能把她从轿车里抬出来放到担架上,一听赫勒的话便抬头看他一眼。

杀她?你可大错特错啦,小子。

她需要我们的帮助。

我们会好好照看她的。

赫勒说:你保证不杀她吗?当然,孩子。

护士说。

他们将玛丽放到担架上。

斯图普威茨悄悄溜近护士,在他耳边嘀咕几句,又把自己的警徽给他看。

那护士耸耸肩。

赫勒看着莫林:我能把她的行李放进救护车吗?莫林轻轻用枪一晃。

赫勒将玛丽的提箱和手袋搁进救护车里。

车飞驶而去,赫勒呆呆地目送着它。

斯图普威茨走过来,指着公家的轿车说:进去吧,孩子。

赫勒没进去。

他走过去,关上自己的行李箱,把它们放进卡迪拉克的后部,拧上锁,将钥匙放进口袋里。

斯图普威茨逼他到公家轿家的前排客座坐下。

莫林钻进卡迪拉克,握住方向盘,将车开走。

赫勒喊道:不!那是我们的车!斯图普威茨劝道:别着急。

他是把车开到调查局的车库里去。

市区警官和公园巡警嘟嘟嚷嚷地摇着头。

我也大大摇头!斯图普威茨发动公家轿车,一溜烟地开跑了。

联邦调查局的毒牙咬住了杰特罗·赫勒。

最糟的是,他们不知道这样做实际上是将星球的命运推到千钧一发的险境!愚蠢的口口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