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特罗·赫勒坐在固定的飞行座椅的边沿上。
他身上还穿着军札服。
那顶红色的制服帽已被满头金发的他推到了脑后。
他用左手操纵着控制杆,飞船在继续升空。
他右手握着一个话筒。
他说起话来就像那些飞船联队里的无线电务军官,脆生生的,可却断断续续。
呼叫沃尔塔尔星际交通控制中心。
这里是外缘师团考卡尔西亚王子号拖航飞船,请求起航,受命于国政大会……他喋喋不休地说下去,报出了命令的号码,还把命令的内容全说了出来,而他使用的竟是不加密的无线电波段!见此光景我十分恼火,神经感到像针扎似的一阵阵剌痛。
看在众神的份上,小心为妙!他好像没听到我的话。
他把话筒换到左手,急急地招呼我:格里斯,你的身份牌!我在紧身短上衣里摸来摸去。
突然,我的手指触到了一封信!我的口袋里不该有信的。
动身前我所有的身份证件都已放入太空防护袋中。
这封信究竟从哪儿冒出来的?没有人给过我什么信啊!我被这东西搞得直冒肝火。
看见它我就生气。
它不该在这儿的!赫勒搜起我的身来。
他找到了我的身份牌,又坐回去,将身份牌插入验证孔里。
扬声器里传来清脆的话语:星际交通控制中心呼叫外缘师团考卡尔西亚王子号拖航飞船。
‘机构’军官索尔顿·摇里斯,许可证已得到验核批准。
旅行许可证摇摇晃晃地从无线电接收器的嵌板里滑了出来。
赫勒伸手把它塞到夹板下,然后将身份牌递还给我。
我还站在那儿,瞪眼瞧着那封信,他一定是察觉到了。
他说,你看上去不妙舸。
他站起身,替我送开系得太紧的领口。
过一会儿我再来关照你。
船长在哪儿?他用不着四处找。
那位逆曼科族的船长一直站在过道里怒视着他呢。
那家伙一脸恨意,因为赫勒开动飞船时未曾通报他一声。
现在我要接管自己的飞船了。
这逆曼科人恶狠狠地说。
请出示证件。
赫勒说。
我被惹火了。
他是被任命的船长!我说。
请出示证件。
赫勒边说边朝那逆曼科人伸过手去。
船长必是早就知道会有这等事。
他拽出一束装在太空防护袋中的文件。
这些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证明文件,全体飞船机组人员的材料都在里边,一共是5个人。
都是些旧文件,斑斑点点,皱皱巴巴的。
5位飞船联队初级军官,赫勒念叨着,船长,两位飞船驾驶员,两位机械师。
还有未来过去时间驱动装置。
他挑剔地看着文件上的印章和签名,眼睛凑得很近。
看来很像回事儿啊。
可为什么没有你最近服役过的那艘飞船给你的派遣签章呢?3年前?对啦。
船长从赫勒手里一把夺过文件。
那艘飞船没有给他们任何派遣签章,因为他们作了劫犯。
飞船驾驶员的座椅上的嵌槽里安着一个小小的时间观测器。
赫勒把手放了上去。
你知道怎样操纵这个时间观测器吗?这可是过时了的玩意儿。
知道。
船长咬牙切齿地答道。
他接着又咆哮着说:这种机器刚开始使用时,我就已经在飞船联队服役。
它们过时了,我还在飞船联从服役。
全船人员在飞船联队的服役年数足足是某位皇家军官年岁的4倍呢。
他那双间距很窄的黑眼睛里涌起一股恨意。
每次说到飞船联队一词,他都好像是在往外喷火。
而他说皇家军官时,你就能听见他字字都在咬牙。
赫勒紧盯着他。
船长接下来又讲了一大番话,倘若没有那么多大喊大叫的怨气,那番话倒还算彬彬有礼呢。
身为船长,我自然听从您的指派。
护送您安全抵达目的地,这是我和全体船员的职责。
不错,不错,赫勒应道,斯塔布船长,我很高兴听你这番话。
如果要我帮忙,请叫我一声,不必客气。
我认为我们不会求助于您的,斯塔布船长说,现在,如果你们能行行好,各归各位,我就要派人来驻守指挥舱,准备起航。
好极了。
赫勒说。
哦,这逆曼科人心绪烦躁,我一点都不怪他。
赫勒惹得大伙全都气鼓鼓的,眼下我的火气尤甚!赫勒做的事,除了吹毛求疵,就是寻衅打架!赫勒拉住我的胳膊,现在我来关照关照你吧。
他领我穿过倾斜的通道,走进我的房间。
我不知道他打算干什么。
我有种被他盯住的感觉,一听他讲要关照关照我,便以为他一准是要把我从密封舱里扔出去。
但我没准备挣扎。
不知为何,我意识到要是我动动胳膊,自己那绷到极点的神经就会断裂。
此外,我的双手已经开始哆嗦,走路也有些不太稳当了。
他轻柔地把我放倒在床上。
我想他是要抽出匕首来割我的喉咙,但他却只是帮我脱去了紧身上衣而已。
这种伎俩杀人犯们用得多啦——就只为让被害者放松警惕。
我十分紧张,浑身一阵痉挛。
他扯掉我的靴子,又替我褪下长裤。
我敢说他马上就要拿电铐来捆我的脚脖子了。
他打开一个贮藏箱。
他一定是没找到电铐,因为他只是拿出来一件标准绝缘衣,动手替我穿戴起来。
要不是我哆嗦得厉害,我会跟他斗一斗的。
他把那件衣服套在我身上,又把腿部和脚踝处的压力加强一些。
现在我可明白了,他这是要把我五花大绑啊。
就穿着这件衣服吧,他说,这样可以防备重力速度突变时血涌向腿部。
再说,你也可以免受杂散电火花的伤害。
他将绑身带紧束到床上。
这下我知道了,他敢情早就算计好了怎么捉弄我。
松紧键就在你手边。
他说。
然后他开始在屋里转来转去,摸摸这儿,碰碰那儿。
我知道他是要找工具来折磨我。
我的神经越绷越紧,我已经受尽折磨,难道他不明白吗?不过他只是在收拢我散乱的衣物。
他手里拿着我的领带,站在那儿沉思着。
我知道,他这是在掂量该怎样用它来勒死我。
他一定是改主意了,因为他又将它放入墙中的贵重物品保险箱里去了。
他盯着镶边桌上的一片挤碎了的桔红色药囊,又拿起I·G·巴本公司的药瓶。
显然他巴不得这是种他能偷偷掺进饮料里的剧毒药品。
这是安非他明,几小时前为了熬过那可怕的告别晚会我吞下了一点。
他对此一无所知。
你真不该老用这玩意儿,他说,我是不会用的!不管这是什么,我都建议你把它扔到一边儿去。
你看上去可糟透了。
他把散乱物件夹紧。
他四处搜寻着,可能没找到用来折磨我的东西,显得有些失望。
他推过一个按钮架,将它固定在我的手旁。
要是你觉得撑不住,就揿这个白钮——是呼叫我的。
红钮呼叫船长。
我会传话给他,说你不舒服,歇着呢,他会派人照顾你的。
他转身看见了我掉在外面过道里的信,便捡进屋来。
我如今明白过来,那肯定是叫他干掉我的密令。
他把它放到我胸前,似乎不太放心,又把它插到一根带子下。
看上去像个命令信袋,是紧急颜色的呢。
所以我要是你呀,早就看过了。
然后他关上房门离开了。
可我知道。
他出去只是为了要跟那船长密谋如何叫我完蛋。
但我无法反抗。
我的神经极度紧张。
眼下人们能为我施的最大的慈悲就是——杀了我。
可千万别用安非他明!别用,我的神啊!否则,那就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