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有3辆汽车,照土耳其的标准都还勉强开得动。
我走出房间打量着它们。
达茨桑牌小吨位运货汽车上尽是些早市上带回来的菜叶子;雪佛来牌客货两用轿车的油箱是空的;只好开那辆法国雷诺牌小轿车。
我觉得这车可能是第一次世界大战时的遗物:在土耳其,几乎没有人对汽车制造业有信心。
车体上有好几块撞碰过的凹迹,挡风玻璃上裂出很多缝。
发动机早已停了,所以得用曲柄摇车发动。
可这样摇动时汽车会突然动起来,有人曾因此弄折了胳膊,于是我叫来卡拉戈兹,让他摇。
然后我开车向城里驶去。
我梦想着不久就可以买一辆长长的黑色高级防弹汽车,就是黑帮分子常开的那种。
我甚至知道该去哪里搞这么一辆:在1963年的军事政变中一位土耳其将军送了命,这辆车眼下正在减价拍卖。
然而雷诺小轿车也有其好处。
它的方向盘有些不稳,总能把那些货车挤到路边。
这些货车多是用驴牵引,装着满满的货物,一准会堵住道路。
如果你驶过驴子时往外一打方向盘,那辆货车就会被挤到路沟里。
非常滑稽。
我路过阿菲永卡拉希萨尔时已经兴冲冲地挤翻过5辆货车。
从后视镜中还可以看见那些车夫在挥动拳头。
那巍峨的山岩有750英尺高,雄伟地耸入云端。
我忽然向左一拐把车停住。
我挡住了由城里往乡下走的一长串货车,不过他们可以等嘛。
我探出身子仰望着岩石。
尽管山岩上布满碎石屑,但仍可看出有许多攀手凹坑,只要不怕弄坏几个指甲,人们总是能爬上去的。
不过我可不想去爬。
永远不想。
趁着夜色爬?绝对不干!我之所以对它感兴趣是因为一个人,这个人不是赫勒——我已经知道他有点疯癫——而是一个对我的致富大业极为关键的人,他就是水沟吉米。
他说过他亲眼看到赫勒爬上去。
显然这是无中生有。
可见水沟吉米是一个病态的谎言者。
很好。
今天晚些时候我找他谈话时会小心提防的,我要叫他接受我的条件。
发动机又熄火了,于是我下车去摇。
被拦在路上的车夫们又是尖叫又是挥拳。
我为了反击也冲他们尖叫挥拳,然后登车向城里开去。
我要到马德里克建筑公司去。
它在土耳其全国各地都设有办事处,它曾承建过许多政府出货的项目,所以肯定有猫腻。
我将车逆行停靠后走进公司。
我的生意迅速成交。
经理拿对图样就开始估算成本,一听说我要求6个月内竣工便又抬高了价格。
我转身就走,他冲出来追上我,将我拉回去后将价钱降到一半。
但他又说只能用泥土建造,这是该地区最受欢迎的建筑材料。
我告诉他必须用上等材料建造。
我们后来选成一个折衷办法:一半用泥土,一半用特制材料。
然后我又把价格翻了一番,条件是给我一半回扣。
我们签好合同便友好地分手了,我出来时,两个司机怒视着我。
我回瞪着他们,伸手摇动了汽车,随后朝吉衣西男士西装精品店驶去。
我倒更想去伊斯坦布尔购物,可时间太紧,而我又知道,见水沟吉米这种人非得打扮一番不可。
给他留下一个深刻印象,这是很要紧的。
可供选择的种类实在太少。
因为国家规定土耳其人的服饰不能按土耳其风格,而必须仿效美国或意大利的服饰。
我一向走运,这次也不例外。
店里刚从香港进了一批芝加哥最新样式的货。
我找到一套灰色西服,一件黑色村杉,一条白领带,一双黑白相同的牛筋鞋和一顶灰色浅顶软呢帽。
这些勉强还箅合适吧。
我在店后换上新衣;店员找钱时,我在最后一刻用手掌捂着,拿一张5里拉的票子偷偷换下一张500里拉的,然后怒视着他,直到他误以为这是他的错才罢休。
我占了这样一个大便宜,美滋滋地上路了。
我在途中往商店橱窗中映出的影像看时不禁得意洋洋:我看上去帅极啦,就像电影上的黑帮分子。
我迅速搜寻各大旅店,想要找到水沟吉米。
这在阿菲永不用花多少时间。
旅店不多。
店员们都摇头说不知。
没有他的踪影。
不过,我还有件小事要办。
我往高价百货商场开去。
这商场的顾客多是些农民,向他们要的价钱自然是高的。
我在里面的房间和商场的老板谈开了。
我建议他,竖个收购黄金的告示。
他说金矿事实上都在北方。
我说:那不要紧,出高价,女人们就会来卖手饰,不是吗?他说那倒也是。
于是要他以伦敦的市场价收购黄金,而我刚以高出10%的价格来收购他的黄金。
他说不会有很多黄金,我说究竟有多少那是以后才知道的秘密。
就这样,我们写好告示竖了起来。
好啦,有了这样的掩护,布利克斯欧号给我带来黄金后我再往市场上抛出就有话说啦。
我可以说黄金是从阿菲永倒买来的。
而等我把我那批黄金在伊斯坦布尔卖完之后,我也许不会真地去买这老板的黄金啦。
正午的阳光格外怡人,我懒洋洋地坐在逆行停靠在街边的汽车里,盘算着该到哪里去找水沟吉米。
几辆货车被我堵在一处。
一个警察走过来打断我的沉思。
他俯下身子,胡子直戳到车窗上。
他仔细一瞧立即叫道:哦,是您啊!哎呀,他说话的样子真是很恭敬啊。
好像吃了一惊似的。
他们以为我是那个曾当过战斗英雄的初级军官的侄子。
反正我住的是他的房子。
他赶紧大呼小叫地驱散那几辆堵在一起的货车。
哦,回到家乡可真好!这一招启发了我的思路。
在这种城镇,一个黑帮分子会往哪里去呢?当然是萨格朗马克租屋!萨格朗马克在土耳其语中意思是有位或可得。
但土耳其语中还有一个与其谐音的词萨克朗马克,意思是藏匿。
根据弗洛伊德大师的理论,人们的无意识往往会照其本人的意愿曲解词义。
这种情况叫做失言。
一定是这么回事。
虽说水沟吉米也许不懂土耳其话,但他就是失言啦。
此外,黑手党分子在这个城市里只有这一个窝点。
我穿过摇拳示威的农民聚起的人群,开车驶向萨格朗马克租屋。
但这回我聪明地将车逆行停靠在一个静区之外,还上了铰链。
二层楼的阳台有条直通楼下的阶梯——这很关键,可以让人在迫不得已时跳窗逃跑。
我走进租屋,来到服务台前。
服务员是一个土耳其小伙子,头发紧贴在头皮上。
开始他告诉我旅馆中没有吉米其人。
我没去惹他,径自伸手蓟服务台橱房号卡的小格子里。
服务员往后一站。
我翻阅着卡片。
没有水沟吉米的名字。
他说过他已经在这儿转悠好几周了。
我查看住入日期。
就在这儿!约翰·史密斯!我记得,我朝服务员不屑地哼一下,你说过吉米不在这儿!他伸手去摸电话。
我夹住他的手腕。
不,我说,我是他的朋友。
我想给他来个出其不意。
服务员皱皱眉头。
我在服务台上放下一张10里拉的钞票。
他的眉头微微一动。
我在服务台上又搁下一张50里拉的钞票。
他淡淡一笑。
给我指出是哪一间。
我说。
他指指二层正对楼梯口的那间。
他在吗?我问。
他点点头。
听着,我想要你做件事。
取一瓶苏格兰威士总,那种阿拉伯人造的假酒就行,再取两个玻璃杯,把它们放到托盘上。
我离开服务台3分钟后,你端上托盘去敲他的房门。
我一个劲地往柜台上放100里拉的钞票,直到他露出笑容。
这可是700里拉买来的一笑啊。
我要他记准时间。
我和他对了对表。
我回到正门口。
我装和漫不经心的样子轻手轻脚地登上外面的阶梯。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服务员所指房间的窗户。
窗户正打开的。
我等候着。
敲门声准时响起。
床上传来咯吱声。
我溜到窗边。
没错,那正是我要找的人。
他手拿0.45口径的科尔特牌手枪,正蹑足朝门口走去。
他背冲着躲在窗口的我。
我早料到会是这样。
黑手党的职业杀手总是绷紧神经过日子。
水沟吉米一手擎枪对准门口,一手去拧门把手。
我快上场啦!门被猛然拉开。
我跨进了窗户。
我大吼一声:突然袭击!他惊愕地转过半个身子。
他开了一枪,打在我头顶的墙上!随着枪响,他已冲到门外。
结果自然是灾难性的。
他和端着盘子的服务员撞到一起!苏格兰戚士忌、玻璃酒杯、胳膊、腿、还有两声意外发出的枪响——这些全搅在一起,叽哩咕噜滚下楼梯。
咚地一声他们跌落到地上,同时还伴有最后一记叮当声。
我悠然跨下楼梯,从水沟吉米那只僵硬的手中夺下手枪。
怎么,就这样欢迎老伙计啊。
我说。
对这种人就得用这种办法。
完全从书本上学来的心理学。
这叫做冷不防打乱他们的阵脚。
吉米不只是乱了阵脚,他已经直挺挺晕了过去。
服务员躺在地上惊恐地望着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正用吉米的手枪对着他。
我关上保险说:你真是笨手笨脚。
那瓶苏格兰威士忌被你打碎了。
起来,再去端一瓶到屋里来。
服务员连滚带爬地去了。
我拉起吉米,把他拖到休息室里一张不引人注目的小桌旁。
他缓缓醒来。
服务员哆哆嗦嗦又端来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和两个玻璃杯。
我把枪还给吉米。
我给他倒满一杯酒,他一饮而尽。
他那张肥猪般的丑脸此刻真叫耐人寻昧。
这究竟是怎么啦?我不想被你打死罢了。
我说。
他不太明白这话。
我又给他倒上一杯。
我换了一招。
我本可以杀了你,可我没那么干。
由此可见我是你的朋友。
他琢磨着这话的意思,一手轻轻揉着头上的几块伤痕。
我给他倒上第三杯。
芭比好吗?我问。
他这回真是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了。
哎,好啦,我说,芭比·科利昂,我的旧情人啊。
你认识芭比?当然,我认识。
你在哪儿认识她的?某个地方。
我说。
他饮干威士忌。
你是禁毒局的人?我哈哈大笑。
你是中央情报局的人?我还是哈哈大笑。
你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我给他倒上酒。
我是世界卫生组织的人。
我要让你发大财。
他又吞下一杯酒。
现在听仔细了,我说,我们要盖一所新医院。
两个月后全面投入运行。
我们将使用外科整形的新技术。
我们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指纹、牙板、咽喉和脸部的形态。
不是骗我的?绝对没问题。
除了我们,没有人能做成这些事。
不会有人知道的。
以希波克拉底的名义起誓。
那和宪法修正案的第5条差不多吧?没错,我说,不过谈正事吧。
你知道大洋城的犯罪团伙吧。
你知道不少这种团伙,对吧?对。
他答道。
听着,这些团伙里有不少人到处东躲西藏。
这些人的指纹、相貌都已在联邦调查局和国际警察组织那里立案备份,所以他们不敢公开露面。
对吧?对。
如果把这些人偷偷带到这里,我的世界联台爱心慈善医院就可以不折不扣地改变他们,而且发给他们新的出生证和护照,当然,我要的酬金是很高的。
而你本人将得到他们所付款项的20%。
他找到一张餐巾纸,费力地在上面计算起来。
最后,他说:我要发财了。
对啦。
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他说,我可以把话传出去,我也可以我来成群臭名昭着的罪犯。
可我却做不得这差事。
为什么?因为我已经有差事了。
我跟人订有合同,要去找一个人。
‘我知道,我说,冈萨尔莫·西尔瓦。
你怎么知道的?我有通风报信的人,我很威严地盯着他——俯视着他。
冈萨尔莫·西尔瓦7个星斯内是不会回到这儿的。
这样你就可以有6个星期的时间来为医院招揽些生意。
我得要些花销。
我不能在这事上用芭比的钱。
从你将来的收人里预支费用吧。
我说。
嗨!他微笑着说。
还有,我说,如果你招揽来的客户很多,而且他们都愿意两个月内就开始付钱,那么我就额外奉送你一样东西。
是吗?是的。
我将用西尔瓦式大托盘端着冈萨尔莫·西尔瓦奉送给你!不是骗我的?我把他整治得服服贴贴后送给你,这是小菜一碟!他眼含感激的泪水,伸出手来:哥们儿,咱说定啦!啊,心理学每次都能起作用!过了一会儿我回到汽车边,挤过抗议我堵住街口的人群,摇动汽车飞驶而去。
我感觉自己像在腾云驾雾!索尔顿·格里斯,又名苏尔坦·贝,正走向康庄大道!再者说,国政大会不也提倡要在这行星上推广点技术吗?何况这好处的确是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