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柱照到我脸上。
格里斯长官!该出发了。
我呻吟了一声,在臭哄哄的垃圾里翻了个身,同时看了看表。
怎么,离天亮还有半小时?该出发了。
警卫又催道。
我翻腾了半天,最后在一堆吃剩的食物下面找到了帽子,就连滚带爬地随他出门来到我自己的房间。
这地方到处都有人在走动,声音嘈杂得很,满地都放着箱盒之类的东西。
这儿的卫队通常分成两班值勤,每班有7个人,值勤12小时,但现在在场的不止7个人。
斯内尔兹横跨在一把椅子上,手里举着一罐饮料指挥他的下属忙来忙去。
他们在把这地方的所有东西都收拾起来!还大声说笑。
赫勒正在捆一个包裹。
他穿着一身白底红条的赛车服,脑后挂了一顶一般是垫衬在头盔下面的有舌红帽,看上去又整洁又精神。
他为什么那么早干这个?他见我进来就拿了罐饮料走过来递给我,忍不住地笑起来。
难道他是在笑我睡眼惺松的可笑模样?他用带有浓重的弗吉尼亚口音的英语说:我的名字叫罗弗。
有一条叫乔治的狗。
他说错了。
我耐心地纠正他:是‘我的名字叫乔治’,那条狗的名字才叫罗弗。
不知为什么他大笑起来。
我想就这么开怀大笑是不是太早了点?斯内尔兹对我说:这屋子你还用不用?要是不用的话,我们就替你把东西打包。
我还用不用这间屋子?我一般总是在斯皮提欧斯放上一些私人用品,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包。
我突然想起来,我将很多年不用这间屋子了。
实际上我再也不想看到斯皮提欧斯了!替他把东西收拾起来。
斯内尔兹对他的手下命令道。
我们在这儿只呆了那么短的时间居然能存起那么多的东西,真是令人难以置信。
食品柜里塞得满满当当的,床上换了铺盖,还有浴巾……赫勒拔下有线电视上的连接线,一个警卫接过来把它放到一个盒子里。
收拾起来,搬出去呦!赫勒说。
所有的警卫都大笑起来,然后加紧忙碌。
我开始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笑,后来才明白赫勒说的话是一首歌开头的歌词,歌名叫《飞向太空,嚯!》。
从醒来直到现在,我才第一次感受到内心的喜悦。
难道我们真的就要上路了?我喝完最后一点饮料然后停住了。
等一等,他为什么要搬有线电视?这东西带到地球上也没用。
他是不是已经温柔地跟他的女伯爵小乖乖再见过了?肯定没有。
警卫为什么在听到那首古老的太空人歌曲的歌词时要笑?他们是不是知道一些我不知道的事?赫勒的神态是不是有点神秘兮兮的?在机构长期服役能教人学会观察哪怕是最不起眼的细节。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他们现在把屋里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又把大大小小的箱子搬到推车上,很快连人带包都上了隧道快速车。
我在车上是个几乎被遗忘的人,直到过关卡时才会有人想起我,而每次总是赫勒大拇指一翘指指我,我就忙着出示命令和我的身份牌。
哨兵们也感到很奇怪:一个身穿赛车服的人,不管是在斯皮提欧斯还是在耐力营,都是很招眼的。
赫勒连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他要是受过训练的话,就会穿上一身破旧的衣服,与周围的环境更协调一些,这样就不会像座灯塔一样那么显眼!而他居然还给哨兵们递烟卷,跟他们握手,还跟他们说再见。
他们也不是什么好哨兵:他们对他又是笑又是说笑话。
干谍报的人根本就不能让人记住自己!这家伙要是执行这次使命连两分钟也活不了――要是他真的就此出发的话。
我对此深表怀疑。
我们终于到达位于耐力营的起飞区,我的太空车就停在那儿。
我的驾驶员显然事先已经得到通知,他和我们的警卫打招呼,就像是老朋友一样。
他对赫勒咧嘴一笑,双臂交叉敬了个礼。
现在天刚破晓,他有什么好笑的?我对这些人的疑心更重了。
虽然司机把后门为赫勒打开,但他却踱到一边。
推车呼呼隆隆地滚上前来,警卫开始把箱包一股脑地放到后座上,几乎堆得满满的!你进去吧。
赫勒说。
司机就爬到行李上坐下!赫勒钻进去坐到驾驶座上,并示意我绕过去坐到前排卫兵座上。
他要开车!警卫都没有上车,即便是上来也坐不下,而他们也没有要乘另一辆车的意思。
我不愿意让斯内尔兹看出来我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愚蠢地认为我会再回来,并给他下达进一步的指令。
我们回头见。
我对斯内尔兹叫道。
我知道。
他说。
我怀疑我是不是正在参与赫勒的越狱行动,不过我也是全副武装。
赫勒启动了发动机,我也钻进去坐到他身旁的卫兵座上。
斯内尔兹的手下都站在一边龇着牙笑,也不说再见。
太空车垂直腾空而起,地面上的那群人在沙漠黎明的微光里变成了小黑点。
随着我们不断升高,红色的太阳光也开始越来越强烈地照在脸上,直晃眼睛。
谁也不这样开太空车,起码有理智的人从来不像这样开,况且机构的车辆维护得也不好。
只见赫勒舒舒服服地靠在驾驶座上,只用一只手搭在操纵杆上,一只脚放在驾驶踏板上。
你那儿舒服吗?他回过头对我的司机喊道。
那个驾驶员在箱子中间找了个空儿坐着,只能看见他的双脚。
然后只见一只拿着罐饮料的手举了起来。
他从哪儿找到这东西的?好极了,赫勒长官。
赫勒把规矩都给破了,我恼火地想。
赫勒又转头看着我。
这是对这次疯狂起飞掌握点主动的好机会。
我说:‘机构’的运输中转站位于政府城的西南。
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到下午才有一艘运输船起飞。
赫勒看着我,就像我说了一句脏话。
运输船?我又说了一遍,运输船,他们一周一次飞往地球。
我突然闭上了口。
现在时间还很早,我的智力还不够活跃。
我不应该对赫勒或任何没有必要知道的人说起机构有飞往地球的定期运输船。
如果这件事泄漏出去,来自政府和国政大会的问题就会像燃烧弹投向机构。
赫勒把太空车升到两万英尺的高度,并保持在这个高度飞行。
这很危险。
如果操作不熟练,太空车就会失去平衡,从天空栽下去,坠毁到地面上。
我感到非常紧张。
你刚才说什么?他催我说,你说过‘运输船’?他见我没再开口就自己说了下去。
索尔顿,你是不是要告诉我执行使命的船是艘运输船?要是这样就太傻了, 索尔顿。
运输船得需要6周多的时间才能爬到‘布利托―行3’,而我们也没什么好带的。
而且……我打断他说:我们没有使命飞船。
啊。
赫勒说完陷入了沉思。
现在太空车就像用一根手指头托起的球一样悬在空中。
难道他就不知道这些东西会坠毁吗?我们底下的沙漠变得清晰了,只见它从耐力营向远方延伸。
政府的交通管制员会很快质问我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不应该像这样吸引注意力。
他又回头叫道:你那儿感觉怎么样?从后面驾驶员的小窝里冒起了一缕香烟。
好极了,长官。
可是你们‘机构’的机库里有一些飞船。
赫勒说。
他一定以为我点头了,便说:好,我们就去那儿看看。
太空车发出雷鸣般的吼叫飞速划过天空。
赫勒用一只手一只脚驾驶着太空车,他摘下交通管制通话器。
太空车469-98BRY号从耐力营飞往‘机构’机库。
他从通话盘上看到了太空车编号。
他把通话盘塞给我,我急忙掏出我的身份牌插到盘上。
恐怕今天我惟一的任务就是出示身份牌了。
不管赫勒想出什么歪主意,我总得打头阵。
当然,我们起码已经远离克拉克女伯爵了!大沙漠在我们下方飞速向后退去,斯皮提欧斯离我们越来越远了。
遥远的地平线上宫廷城所在的方向隐约看见白雪封顶的山峰。
商业城位于相反的方向,仍然处在黑夜的笼罩之下,看上去是黑乎乎的一片。
随着我们越过与沙漠交界的山脉,政府城又向我们迎面扑来。
你得把这东西好好修修, 赫勒说,我连每小时500英里以上的速度都达不到。
把这东西修修。
他回头叫道。
是呀,我一直对格里斯长官说这话。
从懒洋洋的烟雾里冒出了这句话。
这两人都是傻瓜。
太空车的最高安全时速只有400英里,现在它就像痉挛一样抖了起来。
我闭上了眼睛。
就在我有可能把赫勒送离这颗行星,我自己即将脱离危险,而他即将面临危险的关键时刻,让我死掉未免太残酷了。
我盯着底下,看看我的坟墓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底下只是机库停机坪的降落标记,赫勒把我们重重地摔在X标记的中心。
在我们的面前矗立着机构太空处的巨大停机库,与飞船联队的停机库比起来它只是个小矮人, 但已经足够大了。
机库高有500英尺,一个巨大的摇摇晃晃的顶盖下覆盖着有一平方英里的范围。
起重架和拖拉平台散落在各处,都不同程度地受到锈蚀。
穿黑军服的哨兵手持武器跑上前来。
机构的这个地方极其隐密,并受到严密保卫。
这是格里斯长官一行。
赫勒大声叫道,并用手指示意我向一名军士出示我的身份牌。
你呆在这儿,他回头对司机吼道,我们时间不会很长,走吧。
他又对我说。
我们从太空车里挤了出来。
警卫对我们失去了兴趣,没精打采地走开了。
这儿经常有比来个赛车手更让人奇怪的事情发生。
不管怎么说,尽管有保持最高戒备的命令,但这个机库以及周围地区还是显得十分沉闷,破旧不堪。
赫勒快步向机库走去,我跟在他后面,没他走得那么快。
我觉得我对这事已经失去了控制,变成个只是会说话的身份牌。
我们进了机库,只见里面有刚刚抵达的飞船,待命出发的飞船,正在修理中的飞船,还有哪儿都去不了的飞船,这儿一艘,那儿一艘,就像黑黝黝的怪物,隐藏着许多秘密,有的还沾着陈年血渍。
我不愿意在这各种各样的飞船中间无休止地走下去,我的脚也开始疼了。
但是,赫勒一直在留神四处观察。
这很奇怪,因为除了头三艘飞船,别的也没什么好看的,他看到什么东西了?我看不出他为什么有如此兴趣,因为这只是一台庞大的起重吊车。
操作员正坐在高高的悬在空中的操纵室里,显得百无聊赖。
赫勒对他喊了一声。
在飞船联队里,习惯于生活在像大仓库一样的飞船里的军官,说话声音都很特别。
这种声音比较尖细,能钻透发动机的轰鸣,清晰地传到人的耳朵里。
他现在就用这种声音说话。
喂,起重机!准备起吊!通常情况下,机构机库这儿的人连自己头头的命令都不听,但令我吃惊的是,高高在上的操作员居然向下挥挥手。
赫勒从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递给我一只,自己把另外一只戴上。
起重机的吊钩垂到了地面上,当我明白过来的时候,真是吓了一大跳。
他把一只脚踩到吊钩上,用手抓住上部的一个把手。
这个吊钩很大,足可以再踩上一只脚。
他想让我也踩到吊钩上!我以前曾看见过高空装配工那么踏在吊钩上,但是从没想到过我也要乘坐一下吊钩!赫勒一边示意我上去,一边把注意力已经转到别处去了。
我心里恶狠狠地想,他是个战斗特工,乘坐吊钩这种事,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只好戴上手套,一只脚踏上吊钩,抓住一个把手,又把眼睛紧紧闭上。
吊到顶上!赫勒又用那种刺耳的特别声音喊道。
吊钩升起来了!我把我的胃也留在了机库的地面上。
我们的前后左右都是虚空,脚下是一只钢钩,头顶的钢缆尖叫着把我们飞快地提升到机库顶部。
吊钩突然停下了,钢缆的惯性几乎使我们弹了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又马上闭上了。
赫勒的一只脚悬空,我的另一只手也死死抓住把手。
看那边,赫勒说。
他可能是发现我并没有在看,就又说,嘿,把眼睛睁开,这儿只有500英尺高。
人们常说在高处不要往下看,我到底还是忍不住往下看了看。
这一看又让我心惊肉跳了半天:我们被吊在高高的半空,底下是坚硬无比的混凝土地面。
我们得找到一艘使命飞船,赫勒说,看那边。
我诅咒那道阻止我向他透露有关定期运输船的安全指令。
‘布利托一行3’上的机库能存放多大的飞船?赫勒问。
一边还若无其事地荡了起来。
我脱口而出:5艘运输船,几艘作战飞船。
那么就要一艘大飞船。
赫勒说。
他俯视着停在地面上的一大片机构太空飞船。
即使从这个高度看,还是有几艘飞船被遮住了看不见。
移到右边去!赫勒对现在刚好位于我们下方的吊车司机喊道。
吊钩令人恐惧地飞快移到右首。
赫勒现在能看到刚才被挡住的几艘飞船了。
运输船, 交通船, 还有几艘老型号的作战飞船。
他回头对我说:你们‘机构’从哪儿搞到的这些飞船?是不是什么地方的清仓拍卖?我们又不是飞船联队。
我勉强回答说。
你们当然不是!赫勒说,我得把这事考虑一下。
难道你就不能回到地面上再考虑? 我心里暗暗求他。
吊钩还在荡来荡去的,看来他是决心要吊在半空中考虑了。
我几乎绝望了。
我们该乘运输船。
哦, 不,不。
赫勒说,这样路上要花去6周多的时间。
这儿没有专门用来执行使命的飞船。
我得让你改变主意。
我心里说,你已经让我改变主意了。
只要回到地面上,怎么说都成。
他仍旧在考虑。
这些东西是一堆破烂,他说,没法用。
运输船也不行。
那么,你当然同意我们需要一艘合适的使命飞船。
我的手心出汗了,手在手套里直打滑,另一只手已经开始打滑了!我急得尖叫起来:是的,是的!我们需要一艘合适的飞船!我同意,同……意!赫勒回头对吊车司机挥了挥手,手心向下做了个手势。
我们突然开始下降,钢索发出尖叫声,速度之快连我的脚也踩离了吊钩!钢钩砰地一声砸在地面上。
赫勒已经在钢钩着地前的一刹那跳了下去,稳稳地站在地面上,而我则翻滚出去,坐倒在地,两条腿也不听使唤了。
赫勒好像根本没注意到我,只顾观察我们周围的一大片空间。
啊哈!他叫了一声。
他对着半空中的吊车操纵室喊了一声:谢谢你!干得不错,吊车长!操作员向下挥挥手。
走吧。
赫勒说着快步跑了出去。
他到底要去哪儿?我站起身来,盯着他的背影。
他要干什么?我心急火燎地试图想个办法把局势控制住。
现在我的囚犯像个大明星一样到处跑,没有一个警卫来帮我的忙。
他大概打定主意要去什么地方!我一点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要是隆巴知道这件事……我无助又无望地尾随赫勒回到太空车。
《地球使命:入侵者计划》作者:[美] L・罗恩・哈伯德(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