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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025-03-30 09:02:33

1兹特在运输修理车间里到处梆梆地乱敲,一会儿扔下工具,一会儿丢下零件,弄得叮当声不断,惹人心烦。

他一眼看见特尔站在附近,猛地转向他。

降低工资是不是你在背地里捣的鬼?兹特质问。

特尔心平气和地说:那是会计部的事,不是吗?为什么降我的工资?不光是你的,还有我的,大家的。

特尔说。

我干了三倍的活,没有帮手,可现在才拿一半的钱!我听说我们在这个星球上正赔本经营。

特尔说。

而且资金也没了。

兹特说。

特尔皱了皱眉,此时此地不是安慰他的时候。

影响力。

最近他一点影响力也没了。

最近很多机器都爆炸了。

特尔说。

兹特站在那儿看着他,他看到了一丝威胁。

谁也琢磨不透这个特尔。

你想要什么?兹特问。

我正着手搞一项工程来解决这一切,特尔说,我们的工资和奖金会重新拿到的。

兹特不以为然。

既然保安总长声称在帮助他解决,那就拭目以待吧。

那你想要什么?兹特又问。

如果这项工程成功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拿到更多的工资和奖金。

你看,我正忙着。

你看见这些破车了吗?我想借一台小铲车。

特尔说。

兹特嘲讽地哈哈一笑,那儿有一台,昨天在下面的转运区爆炸了,拿去吧。

这台小铲车的顶盖全炸掉了,操纵盘上绿色斑斑的血迹已经干了,里面的线路全烧焦了。

我要的是一台小拖车。

特尔说,比较简单的那种。

兹特又开始扔他的工具和零件,有两个差点砸着特尔。

怎么样?你有领货单吗?兹特问。

是这样——特尔想做些解释。

我料你没有。

兹特说。

他停下来看着特尔。

你敢肯定你与降低工资一事无关?你为什么这么说?传言你与地球首脑交谈过。

那都是关于保安上的常规问题。

哈!兹特用锤子敲打破损的铲车,掀掉压力顶盖。

特尔走开了。

影响力,他丧失了影响力。

他垂头丧气地站在两个圆顶屋之间,陷入沉思。

他的确有某种解决问题的方案。

不安定的迹象已经显露。

这时,他突然拿定了注意。

近旁就是居驻地内部通话机,他拿起话机给纳木夫打电话。

我是特尔,尊敬的大人。

大约一小时以后,我能见您吗?……我想给您看样东西……多谢,尊敬的大人。

一小时后见。

他挂上电话,从钩子上拿下面罩,戴上走了出去。

外面飘起了雪花。

走进笼子,他径直走到里头,揭开绳子。

乔尼正跟着教学机器学习,他警惕地注视着特尔。

特尔卷起绳子,注意到那个人样的东西正坐在椅子里。

尽管这样做有点傲慢无礼,但却是新举动。

那东西把一块兽皮绑在铁栏上,搭起一个能挡雪的睡觉窝,他把另一块兽皮搭在机器和工作台上。

特尔拉了一下绳子说:跟我走。

你答应我能生火的,我们是去找木柴吗?乔尼问。

特尔拉紧绳子,让乔尼紧跟其后。

他径直走到古代神州人的办公室,一脚把门踹开。

特尔打开一个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面罩和一个瓶子。

他把乔尼拽到跟前,把面罩一下子扣在他的脸上。

乔尼把它推开。

这面罩相当大,里面净是土,乔尼在橱子里找了块破布,把面罩擦干净。

他仔细看了看锁扣,发现它们可以调节。

特尔到处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小气筒。

他把一个新的能量盒放进气筒里,又把气筒连在瓶子上,开始向瓶子里注入空气。

这是什么?乔尼问。

闭嘴,动物。

如果这个瓶子和你们的那种作用是一样的话,为什么和你们的却不一样呢?特尔继续朝瓶子里注入空气。

乔尼扔下面罩,靠着橱门坐下,眼睛盯着别处。

特尔把琥珀色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心想,又有一个要造反的。

影响力。

他没了任何影响力了。

告诉你吧,特尔厌恶地说,这是神州人的空气罩。

神州人呼吸空气,你也呼吸空气。

你得戴上它进我们的居住区,不然的话你就会死。

我的瓶子里装的是专门的呼吸气体,大院圆顶屋里也充满了呼吸气体,不是空气。

现在你满意了吧?你们不能呼吸空气。

乔尼说。

特尔克制地说:你不能呼吸呼吸气体!塞库洛来自一个有呼吸气体的特殊的星球。

你,动物,在那儿会死的。

戴上神州人的面罩。

神州人在居住区里也要戴上空气面罩吗?特尔正想告诉他让他闭嘴,而这时暴虐的本性却占了上风。

这儿不再有神州人了!神州人死了——整个种族统统完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老是要罢工,他们拒绝干活,不听从指挥。

啊。

乔尼恍然大悟,他对腰带和图案中的烟雾又有了新的认识。

神州人曾是另外一个种族,他们长时间为塞库洛人做苦役,而他们所得到的回报却是毁灭,这正证明了他对塞库洛人本性的估计。

乔尼向四下里看了看这个屠宰场;神州人一定是很多年前就被杀绝了。

看见这个计量表了吗?碧囟缸潘⒙掌钠孔游剩捌孔永锏目掌耸保?它的指示为100。

当空气用完时,指针下降。

当降到5以下时,你就有危险了,空气要用完了。

这瓶里的空气能维持一小时,注意观察仪表。

似乎应该有两个瓶子,而且应带上这个气筒。

乔尼说。

特尔看了看空气瓶,发现上面有些夹子可用来夹另外一个瓶子,还发现有个装气筒的呆子。

他用不着看瓶子上的标签和使用说明也明白了。

住口,动物。

特尔吼道,但他还是把第二瓶个装上了,并把它夹在第一个上,他把气筒放在两瓶之间的夹缝里。

他粗暴地把面罩扣在乔尼头上。

听我说,动物,特尔说,我们要到居住区去,我要同一位非常重要的高级行政官员谈话。

你一句话也不许说,你要不折不扣地执行我的命令,听明白了吗,动物?乔尼透过神州人的面罩看着他。

如果你不照办的话,特尔接着说,我就要松开你的面罩,你会痉挛的。

特尔不喜欢他总是看到的冰蓝色眼里的那种眼神。

他拉了一下绳子。

我们走,动物。

2纳木夫精神很紧张,当特尔走进来时,他不安地看着这位保安总长,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叛乱了吗?纳木夫问。

目前还没有。

特尔答道。

你带来的是什么?纳木夫又问。

特尔拽了一下绳子,把乔尼从身后拉出来。

我想给你看看人这种东西。

特尔说。

纳木夫身子往前靠着桌子,看到了一个几乎一丝不挂,没毛的动物。

它长着两只胳膊,两条腿。

不过,在头上和脸的下部,它还是有毛的,它长着一对奇怪的蓝色的眼睛。

别让它在地上撒尿。

纳木夫说。

您看它的手,特尔说,很适合干体力……你肯定没有造反的?纳木夫说,今天早晨发布消息后,我还没听到那两个大陆矿区有什么反应。

他们可能很不高兴,但还没有闹事的。

如果您看看这双手——我要仔细观察矿产量,纳木夫说:他们很可能会降低产量。

那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我们人手紧缺,特尔说,运输上没有搞维修的机械工人,他们全部被调到了生产部门。

我听说国内有大量的失业人员,也许我该拉些人来。

特尔叹了一口气。

大傻瓜。

降低工资,取消奖金,这个星球上的情况如此糟糕,我不认为您会把他们吸引过来。

但是,您瞧,人这种东西——它不在地上吧?纳木夫说着,探身向前看了看。

这东西的气味实在太难闻了。

那是因为它穿的兽皮没有鞣过。

它没有像样的衣服。

衣服?它还用穿衣服吗?我想它应该穿,尊敬的大人。

它现在穿的只有兽皮。

其实,我有两张领物单——他走到桌前,放下领物单,要求签字,影响力,影响力,对这蠢家伙他没有了任何影响力。

这地方我刚打扫干净,纳木夫说,现在这儿得完全保持通风。

这些是什么?他看了看领物单说。

您不是想让人这种东西演示操作机器吗,其中一张是领一般物品,另一张是需要一辆车。

它们都表着‘紧急’字样。

是的。

如果我们要想避免反叛,就得快点提高大家的希望。

是这样。

纳木夫尽管看过上千份领物表,但他还是从上到下仔细看了看这两张表。

乔尼耐心地站在一旁,屋内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气体呼吸孔,圆顶屋的材料以及连接屋子的钢条。

这些塞库洛在圆顶屋里不戴面罩,乔尼第一次看清楚他们的脸。

除了眉毛、眼睑和嘴唇是骨头的,其他部位跟人脸差不多。

他们长着圆圆的琥珀色眼睛,像狼的眼睛一般。

现在他已初步弄明白了他们的外部表情与内部情感间的关系。

纳木夫终于抬起头,说,你真的认为这种东西会开机器?您说过您想看场表演,特尔说,我得有辆车训练它。

噢。

纳木夫说。

这么说它还受过训练。

那你怎么知道它能开机器呢?该死的,特尔想,这个傻瓜比他原来想的还蠢。

不过等一等,有什么事困绕着纳木夫,有什么事纳木夫没谈及,这位保安总长总能凭直觉察觉到什么。

影响力,影响力,如果他知道这一点,或许他就有影响力了。

他必须睁大眼睛,竖直耳朵,时刻注意观察。

它很快就学会了操作学习指导机,尊敬的大人。

是吗?是的,它现在能读会写自己的语言,并能说、会谈、会写塞库洛语。

不可能!特尔转向乔尼,说‘尊敬的大人’。

乔尼两眼盯着特尔,没说话。

说!特尔大声地命令,然后又压低声音说,你想让那面罩被扯掉吗?乔尼说,我想特尔是想让你在领物单上签字,这样就可以训练我操作机器。

如果你吩咐过此事,你就应该签字。

纳木夫看着窗外,考虑问题,就好像乔尼什么也没说一样。

接着他的鼻孔扇动了一下。

那东西的确有一股子臭味。

气味会消失的,特尔说,只要我一拿到签字的领物单。

好吧,好吧。

纳木夫无可奈何地说。

他在表格上草草地签字。

特尔迅速拿过表格,开始离开。

纳木夫朝前探身看了看,它没在地上撒尿吧?3特尔没睡觉,今天已干了两架,没情绪干第三架了。

雪从灰白色的天空飘下,盖住了那台坏了一半的小铲车。

从动物园一眼望出去,白茫茫一片。

那个人样的东西坐在塞库洛人巨大的座位上,显得十分滑稽可笑,特尔嗤之以鼻。

干的第一架为领制服,服装间的领班——一个长着疥癣,名叫德鲁克的笨蛋——非说领物单是伪造的,他甚至说他了解特尔,对次他毫不怀疑。

他还说他耻于去找某位长官对证。

接着德鲁克说他没有特尔要的那种型号,而且他也没有习惯为侏儒备装,再说公司也不允许。

布,他倒是有,不过那是用来做高级制服的。

这时动物却开口了,强调在任何情况下,他都不会穿紫色。

特尔打了它一巴掌,但它站起来重复自己的话。

影响力,影响力,该死的,连对这动物的影响力都没了。

但是特尔灵机一动,他出去来到古代神州人的居住区,找到一包神州人穿过的蓝色织物。

裁缝说那是一堆废物,而他却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说服他。

特尔花了一小时为这个人缝了两套制服,然而动物拒绝腰带上扎公司规定配戴的腰带扣——几乎要疯了。

特尔只好又回到神州人居住区,四处挖掘,直到发现了一个人工制品——一个用金子做的军队腰带扣,扣上的图案是一只鹰抓着一些箭。

这个看了有所触动,眼球几乎要瞪了出来。

第二架是兹特干的。

开始兹特不愿理他,过后还是屈尊看了一眼领物单,他指出规定空格内没有登记号码,并一再坚持为了谨慎起见,手续必须完备。

他告诉特尔可以开那辆坏的铲车,虽已注销,但还能跑。

就为此事他们打了起来。

特尔先动的手,接着他们你一拳,我一拳地打了近五分钟,结果特尔被一根棍子绊倒了,被踢了一脚。

特尔接受了那台破铲车,他走到车跟前,启动它,把它开出车库的气压门。

这会儿,他让动物坐上去,看上去又要干一架。

座位和地板上的绿东西是什么?乔尼问。

这东西被雪融化成一块块淡绿色的斑点。

起初,特尔不打算回答,接着施虐感支配了他。

那是血。

它不是红色的。

塞库洛人的血不是红色的,那是真正的血,那是一种高贵的颜色——绿色。

现在闭上嘴,动物,我来告诉你怎样——这个圆圈边上烧焦的是什么东西?乔尼指着原来放圆顶盖的边又问。

特尔给他一拳,乔尼差点从高大的座位上飞出去。

可他敏捷地抓住一根滚柱才没有倒下。

我得知道。

乔尼喘口气说,我怎么能相信不会有人摁错按钮把这东西炸掉呢?特尔叹了口气。

这个人的手臂够不着控制键,他不得不站着操作。

不是摁错了按钮,而是它自己爆炸了。

怎么会呢?肯定有什么东西使它爆炸。

于是他意识到就是这辆车在飞机着陆场炸死了一个塞库洛。

他亲耳听到了爆炸。

乔尼推开座位上的雪坐下,眼看着他处。

好吧!特尔咆哮着说,塞库洛操作员开这辆车时,头上要有一个透明罩,里面要注入呼吸气体。

你,动物无需任何顶罩或呼吸气体,因此,也就不会有爆炸了。

不错,可它究竟为什么会爆炸呢?如果我要开这玩意,我就要知道。

特尔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浑身震颤。

他气得牙咬得咯咯响。

动物扭头坐在了一边。

呼吸气体,特尔说,就在这个罩子下面。

这些塞库洛人正在装卸金矿,金矿里一定有微量的铀。

一定是顶罩有裂缝或有泄漏,呼吸气体触及到铀,发生了爆炸。

铀?铀?你的发音不对。

英语怎么说?够了。

见鬼,我怎么知道?特尔厉声说。

乔尼竭力使自己不喜形于色。

铀,铀,他自言自语道,原来是铀引爆了呼吸气体!他偶然了解到特尔不会说英语。

这些开关怎么用?乔尼问。

特尔平静了一点。

至少那动物不再看别处。

这是停止按钮,好好学会用这个按钮,一旦出现了不正常,赶紧按它。

这个杆管着左转,哪个杆管着右转。

这个操纵杆可以提起前面的铲,那个操纵杆可使铲倾斜,接下来这个操纵杆使铲转变角度,这个红按钮是管倒车的。

乔尼站在操纵盘前,让前面的铲提升、倾斜、转角,每次他都注意着发动机罩,惟恐发生意外。

然后他能很好地提起车铲了。

看见那边上的树林了吗?特尔说,开过去,千万要慢。

特尔走在车子旁边。

停下。

乔尼停下。

倒车。

乔尼倒车。

转圈向前。

乔尼转圈向前。

尽管在特尔看来这是一辆小车,可它的座位离地15英尺,铲子20英尺宽,开动时,不仅车子本身颤,地也跟着震动,可想它的力量有多大。

现在开始铲雪。

特尔说,只铲上面的两英寸。

当机器往前滚动时,乔尼一开始很难掌握下铲的程度。

特尔在一旁监督。

天很冷,特尔没睡觉,被兹特一拳打过的牙在作痛。

他爬上车,拿起乔尼的绳子,绕在滚杆上,系在乔尼无法够到的地方。

乔尼停下车,喘口气。

特尔感到脚发木,他想进屋睡一会儿。

我要写几份报告。

特尔说,你就接着练,我一会儿出来看。

特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摄象机,把它固定在动物够不着的反滚杆上,别想打什么主意,这车只能慢慢地开。

说完,他离开了。

可他实在困了,再加上吃了点克班欧,这一觉有点睡过了劲,等特尔跌跌撞撞地回来时,天快黑了。

他呆住了。

整个训练场被啃光了。

但这还不会使他太吃惊。

动物干净利落地推倒了半打的树,把它们径直推倒山上的笼子边堆放。

更为吃惊的是——他用铲子把树解成几英尺长的木段,并劈成长条。

动物正蹲在座位上,风在耳边呜咽。

特尔解开绳子,乔尼站起身来。

这是干什么?特尔指着砍倒的树说。

木柴。

乔尼说。

现在给我松了绑,我搬一些放进笼子里。

木柴?我吃腻了生老鼠,我的朋友。

那天晚上,乔尼坐在温暖、舒适的火旁,吃着几个月来的第一餐熟食,驱散了严寒,他深深地舒了口气。

新做的衣服搭在树枝上烘干,他盘腿席地而坐,手伸进口袋里掏东西。

他抽出一个金盘子,接着又拿出一个刚得到的金腰带扣,他仔细研究着。

两个东西上的箭基本一样,他读了读上面的标记。

盘子上面是美国空军。

这么说他的民族很久以前是一个国家,它有某种空中部队。

塞库洛人扎的腰扣表明他们是星际矿业公司的成员。

乔尼笑了。

假如特尔看见的话,这一笑足以使他吃惊不小。

乔尼这会儿觉得自己成了美国空军的唯一成员。

他小心翼翼地把腰带扣放在枕头用的一件衣服下,躺下盯着舞动的火苗看了好久。

4强大的塞库洛星球,星际之王,沐浴在三颗太阳的强光之下。

信差站在星际转运接货物等候。

头顶声紫红色的天空笼罩着一望无际的丘陵山峦。

周围到处是吐着浓烟的工厂,纵横交错的输电线。

整个公司紧张忙乱,但又生气勃勃。

在多层公路和公司广袤的平原上,机器和车辆有目的地往来穿梭,一片喧嚣,犹如开锅一般。

远处实帝国首都的金字塔形建筑群。

外围崇山峻岭中星星点点分布着许多其他公司的建筑群——一些向整个星系提供它们产品的工厂。

有谁会愿意离开这儿到别处去呢?信差心里想。

他坐在自己的小陆地车中,懒洋洋地等着去履行他的日常差使。

有谁愿意去那个在加压的圆顶屋里工作,开蜜蜂车辆。

有谁愿意去异国他乡采矿?又有谁想被派遣去为没人愿要的领土争战?决不是这个塞库洛民族,这一点毫无疑问。

一声刺耳的汽笛声划破长空:这是清理转运接货平台,撤离所有做清理工作的铲车、清洗车及真空车的警报。

信差自动地检查了一下附近的情况。

很好,他不再危险区。

平台周围的输电线及电缆网嗡嗡作响。

尖啸声由弱变强,最后轰的一声巨响,平台上一声炸响。

眨眼间,成吨的物质从遥远的星系传送到平台上。

信差透过离子空气注视着,传来的矿石覆盖着一层白色的物质,以前他经常看见,有人称之为雪,雪片化为水滴。

想象在那样的星球上工作和生活,人简直要发疯。

警报解除信号响了,信差加大油门驶向新到的这堆矿石。

接货场工头也迈着隆隆的脚步走来。

你看,信差说,雪。

接货场工头当然不会看不见,他十分清楚,他轻蔑地对这位下级信差说,这是铝土矿,不是雪。

铝土矿上有写雪。

接货场工头爬到这堆矿石的右侧,找了半天,拿起一个小的公文递送箱,他把箱号记在公文夹上,然后把箱子扔给信差。

几辆铲车向这堆矿石开来。

工头不耐烦地把公文夹递给信差签字,箱子是扔给他的,因此他也把公文夹给扔了回去,正打在工头宽大的胸口上。

信差加大油门,一溜烟穿过开来的机车,迅速向星际行政中心大院驶去。

几分钟后,一个职员拿着箱子,走进二类无人居住星球副经理的初级助理扎芬的办公室。

对容纳三十万行政人员的星际中心来说,这间办公室并不比一间小卧室大多少。

扎芬是一位雄心勃勃的年青高级官员。

那个湿盒子是干什么的?他问。

那个职员刚要把箱子放在一些文件上,赶紧抽回来,拿出一块布,把箱子擦干。

他看了看标签,这是从地球发来的,那儿一定在下雨。

真是少见。

扎芬说,地球在哪儿?这位职员老练地摁了一下放映机的开关,墙上映出一张地图。

职员移动着上面的焦点,注视着,然后用大爪子指着一个小点。

扎芬不屑一顾。

他打开箱子,把文件按他下属的不同部门进行分类,在必要的文件上签署了意见。

他快要做完这一工作时,拿起了一份电报,这份电报需认真批阅,不能简单处理,他厌恶地看着电报。

绿色火急。

扎芬说。

职员接过来看,只是要了解些情况。

要求优先考虑未免太过分了。

扎芬拿回文件,我们正进行着三场战争,而有人从……什么地方?地球。

职员接上说。

谁发的?职员接过文件看了看,说:是一位保安总长,名叫……名叫特尔。

查一下他的档案。

职员的爪子按了一下控制键,墙上的一个孔里吐出一个文件夹,职员将它呈上。

特尔,扎芬皱着眉头想,我以前不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吗?职员拿过文件夹看了一眼说,按我们的时间,大约五个月前,他要求调动。

头脑敏锐,扎芬说,那就是我。

他说的一点不错。

他拿回文件夹,千万不要忘记人名。

他翻阅文件,地球一定是一个死气沉沉,无聊的地方。

现在又发来一份无关紧要的快电。

职员把文件夹又拿了回去。

扎芬皱皱眉头,那份电报呢?在您的桌上,尊敬的大人。

扎芬看了看说:他想知道什么关系……纳木夫?纳木夫是谁?职员按了一下控制键,屏幕上映出地球上的星际主管。

这个特尔想知道纳木夫与总部是什么关系。

扎芬说。

好,拟成电文,发回。

还要注明机密。

职员说。

对,注明机密。

扎芬说。

他坐在那儿,向后一靠,若有所思。

他转动椅子,望着窗外远处的城市。

微风清新、凉爽,驱散了他心中的烦恼。

扎芬把椅子转向他的办公桌,说:我们不去惩罚这个名叫什么什么的……特尔。

职员接上说。

特尔,扎芬说,仅给这人档案里记上一笔就行了,记上他为无关紧要的事发十万火急的电报。

他简直是一个狂妄的青年。

不懂得怎样做一名高级官员。

我们这儿不需要多余的管理不当的人!你明白吗?职员说他明白,拿着箱子和箱内的信函退了出去。

他给特尔的档案中加上了这几行字:为无足轻重的事发十万火急的电报,狂妄自大,不具备一名高级官员的能力,不予联系。

职员在他的斗室里,一想到以上的描述也正适合于扎芬,便龇牙一笑。

他以正规的文书手笔写好给特尔的答复,甚至也没费劲去备一份案。

过几天,这信函将发回地球。

强大、专横、自负的塞库洛世界继续嗡嗡运转着。

5演示的这天到了,特尔进入了紧张忙乱的阶段。

一大早,他就开始测试这个动物的本领。

他让他的这个动物开着铲车来回运转,转了一圈又一圈。

特尔逼得紧,机车不停地转,终于耗尽了燃料。

不过,他有办法提供。

他去见兹特。

你没有领料单。

兹特说。

只不过是一个燃料盒。

知道,知道,可我得有个解释。

特尔牙齿咬得咯咯响。

影响力,影响力,一切都在于影响力,而他对兹特没有了任何的影响力。

突然,兹特停下手里的活,嘴角闪过一丝微笑。

特尔疑惑不解。

告诉你我要干什么。

兹特说,毕竟,你交出了五架无人驾驶侦察机。

我要检查一下那台铲车。

兹特戴上面罩走出去,特尔紧跟其后。

动物正坐在铲车上。

脖颈上套着套子,绑它的绳子拴在一根滚杆上。

动物在隆冬刺骨的寒风里,脸色铁青,浑身打颤。

特尔对此熟视无睹,毫不在乎。

兹特松开发送机锁,机罩砰地弹开。

我只是想看看一切是否正常。

他说。

由于头埋在发动机里,再加上又戴着面罩,他的声音听上去发嗡。

老爷车。

这是辆破车。

特尔说。

是啊,是啊,是啊。

兹特一边说,一边忙着推拉各个连接线路。

但你还是接受了,不是吗?动物站在操纵盘边上向下看,兹特的一举一动都映入他的眼帘。

你松开了一根电线。

动物说。

啊,还真是的。

兹特说,你会说话?我想你是听见了。

不错,我是听见了,兹特说,而且我也听出你说话没有礼貌。

特尔鼻子一哼,说:它只不过是一个动物。

礼貌,你什么意思?你指望它对一个修理工讲礼貌吗?好了。

我想。

兹特不理会特尔的话,说,没问题了。

他抽出一个能量盒,又把它塞进去,拧上盖子,说:发动吧。

特尔走过来,推下一键,机器似乎运转良好。

兹特替他关掉机器,说:我听说你今天要搞一场表演。

我从没见过动物开车,我能不能出来看看?特尔看着他,他影响不了兹特。

所有为了利益而表现出的那种迎合与他本人的性格是格格不入的。

但他不能出任何差错。

来吧。

他咕哝着说,一小时之后在这儿举行。

以后,他对此懊悔不已,然而现在他因为有许多事要干,没对此事多加思想。

我能暖和一会儿吗?乔尼问。

闭嘴,动物。

特尔厉声喝道。

然后他匆匆忙忙进了居住区大院。

特尔紧张地等候在纳木夫办公室门外。

一名职员已进去通报过了,可这会儿还没召他进去。

四十五分钟后,他瞪着眼让另一名职员再去通报,这次召他进去了。

纳木夫桌上除了一锅克班欧外,别无他物。

他正眺望远山景色。

特尔故意抓抓腰带弄出点动静。

纳木夫终于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

遵照您的指示,表演马上可以开始了。

特尔必恭必敬地说,一切准备就绪,尊敬的大人。

有计划编号吗?纳木夫问。

特尔赶紧编造了一个号,计划39A,大人。

我觉得这个号与基地纳新有关。

特尔庆幸自己加了个A,因为没有任何计划带A。

纳新计划可能是39,这是39A,是关于人员替代——啊,对,从本土调更多的人员。

不是从本土,大人。

您一定还记得那个动物吧。

纳木夫回忆起来了,啊,对,动物。

而他却坐着未动。

显然,纳木夫没有起身的意思。

表面上特尔无动于衷,但其内心却火烧火燎。

他灵机一动,计上心头。

最近您侄子有什么消息吗?他故作关切地问。

他还准备编个谎,说他在学校时就认识尼普。

但是效果却出乎他的意料。

纳木夫一惊,猛得朝前一动,盯着他。

尽管动得不明显,但足以表明其中有文章!特尔不说了。

纳木夫看着他,像是在等待什么。

难道纳木夫害怕了?完全不必担心那个动物。

特尔故意曲解,轻轻松松,顺顺当当地转了话题。

它既不咬人,也不抓人。

纳木夫还是坐着不动,但他的眼神说明了什么?您吩咐过的表演都已准备就绪,大人。

啊,对,表演。

如果您戴上面罩出去……啊,当然。

6乔尼高高地坐在铲车上。

凛冽的寒风扬起一阵阵大雪,瞬间淹没了居住区大院。

乔尼注意到一群塞库洛人走过来了。

他们混合的脚步震得大地直发抖。

选择的演习场地是伸出居住区大院的一片高原,它延伸出几千英尺,但一尽头是一陡峭的悬崖,崖下是二百多英尺深的沟壑。

演习的场地足够大,但得小心避开悬崖。

特尔迈着沉重的脚步踏雪朝他走来。

他踩在铲机低处的一个柜架上,把个硕大的脸凑近乔尼的耳朵。

看见那群人了吗?特尔说。

乔尼看见这些人在大院旁集合。

兹特站在他们左边。

看见这个话筒了吗?特尔拍拍腰带上别着的大手枪说。

如果你出了差错或把事情搞糟了,特尔说,我就一枪把你崩下车,你将彻底完蛋。

特尔上车检查皮带是否保险,他把皮带绕在滚杆上,又把一头焊接在车后的保险杆上。

乔尼几乎没有活动的余地。

那群人没听见特尔的这些指令。

现在特尔走近他们,又转过身来,叉开两腿,趾高气昂,扯开嗓门叫道:发动!乔尼发动车。

他感到不自在;第六感觉咬噬着他,好象身后有一只不曾见过的美洲狮,那不是特尔的威胁,而是其他什么东西,他朝人群看了一眼。

提铲!特尔对着话筒吼道。

乔尼提起铲。

放铲!乔尼放下铲。

向前。

乔尼向前。

倒车。

乔尼倒车。

转圈。

乔尼开车转圈。

现在从各个方向堆一堆雪!乔尼摆弄控制键,开始操作。

他刮起一层层雪,堆到一个中心点,他不是简单地堆雪,而是堆成一个正方形,他铲平上部,一个非常标准的几何雪堆成形了。

他堆雪、倒车,干得非常快。

乔尼还有一条线路有待完成,这条线路可以引他通向几百英尺远的悬崖。

突然控制键失去了反应,发动机只是一个劲地低吼,控制键盘上的任何调节器和操纵杆都失去了作用!铲机在左右摇转。

乔尼反复捶打无精打采的控制键,但毫无结果!铲子突然高高地升入空中。

机器坚定不移地向前,爬上雪堆顶,几乎要向后翻筋斗。

它爬到顶上,砰的一声放平,接着向前一弹,掉到雪堆的另一边。

机器径直朝悬崖边滚过去!乔尼不停地用拳猛击刹车键,但吼叫的发动机毫无反应。

他又捶打控制键,控制键仍反应迟钝。

乔尼紧紧抓住脖颈上的连在这台致命机器上的金属圈。

他用力拉绳,绳索仍坚韧如固。

离悬崖边更近了。

在他左边有一个吊在钩子上的手动操作铲子的控制键。

乔尼挣扎着松动钩子。

假如他能放下铲子,机器也许会定住。

可是钩子纹丝不动。

乔尼从口袋里摸出打火石,用力砸钩子。

钩子松开了。

机铲凭自身的重力画着弧落下来,砸进岩石土里。

机器摇晃着慢下来。

发动机罩下发出一声轻微的爆炸声,立刻有一股烟射向天空。

接下来,第二声爆裂,一团熊熊的火苗窜出。

乔尼透过火海看见,离悬崖边只有几英尺之遥了。

机器徐徐向前移动,使机铲翘起里棱。

乔尼急忙转向身后的滚杆,拴他的绳索一圈圈绕在上面。

他用打火石砸。

以前他尝试过,可都失败了。

面临被拖下二百英尺深的悬崖,葬身于火海的危机关头,他只有破釜沉舟了。

他的背感到灼热难忍。

他转脸向前方看去。

控制操纵盘开始发红烫手。

机器步步逼近悬崖。

随着一阵阵微弱的爆炸声,仪器一个个爆裂。

操纵盘边上的金属变得十分灼热。

乔尼抓住松动的绳索,拉到烫得发红的金属边上,绳索开始熔化了!乔尼拼命抓住绳索,绳索滴着铁水。

机器摇摇欲坠,随时机铲都将离开地面,机器将会无影无踪。

绳索终于断开!乔尼一下跃出机器,在地上打了个滚。

机铲挣脱了最后的一点土地支持。

随着一声颤抖的呻吟,燃烧的机器向前一跃,仿佛是被弹弓射入了空谷。

机器撞在下面很深的一个斜坡上,弹跳着,冲下谷底,在大火中化为灰烬。

乔尼把灼伤的手插入清凉的雪中。

7特尔正寻找兹特。

就在机器翻下悬崖的一刹那,特尔突然起了疑心,四处瞧,但没瞧见兹特。

人群中爆发出哄堂大笑,尤其是当机器冲下深谷那最后一刻。

他们的嘲笑像一把尖刀刺进特尔的耳朵。

纳木夫站在那儿一个劲地摇头。

当他对特尔评头论足时感到很惬意。

瞧,这场表演向你展示动物究竟能干什么。

这时他才放声大笑。

它们只会随地撒尿!人们陆续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而特尔正在搜寻运输大院。

在地下车场,他走过一排废弃的车辆、战斗机、卡车、铲运机……对,还有些陆地车,其中一些还相当漂亮。

以前他没意识到兹特是多么卑鄙,从他手中夺走那辆破旧的马克2号。

他徒劳地搜寻了半小时,然后他决定再找找修理车间。

他极度恼火地踏进修理车间,到处张望。

这时,他耳朵听到一种轻微的金属摩擦的沙沙声。

他知道这种声音是拖在一种毁灭性杀伤武器后的安全滑板发出的。

站住别动。

兹特命令道,爪子离开你腰上的枪。

特尔转过身,兹特一直站在一间黑洞洞的工具室里。

特尔愤怒到了极点,你检修发动机时,装进了一个遥控器!为什么不?兹特说,而且还有自毁性弹药。

特尔难以置信地说:你竟然还敢承认!这儿没证人,你的话,我的话,都不作数。

但这是你自己的机器啊!已经注销了,报废了。

再说,有的是机器。

可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认为这样做很聪明,的确聪明。

兹特向前走着,一只手抓住长管霹雳枪。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你降低了我们的工资,消减了我们的奖金,如果不是你亲自所为,也是由你所致。

可是你看,如果我能培训出动物操作员,利润就可回升。

那是你的想法。

这是个好主意!特尔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话。

好吧,我老师告诉你,你曾试着不用技工就是机器运作,是吗?你的动物操作员只会糟蹋设备,刚才不就是一例吗?是你破坏的设备。

特尔反驳说,你很清楚,如果这件事写进你的报告中,你就会丢掉饭碗。

不会出现在我的报告里的。

没有证人,纳木夫看见我是在那玩意发疯前走开的,他永远不会递交这份报告的。

再说,大家都认为这件事很可笑。

许多事情都会很可笑。

特尔说。

兹特用向朝他一摆,说:你为什么还不快从这儿滚出去,到茅坑里拉屎去。

影响力,影响力,特尔想,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缺乏影响力。

他离开了车库。

8乔尼在笼子里痛苦地缩成一团。

魔鬼离开前把他扔进了笼子。

天气很冷,但乔尼无法拿住打火石打火,他的手指满是燎泡。

不知怎地,这会儿,他不想摆弄火。

他的脸烧伤了,眉毛、胡须都烧焦了,头发烧没了一些。

古代神州人的制服布一定是耐火的——因为它既没烧着,也没熔化,所以身上没烧伤。

可怜的神州人,他们那样彬彬有礼,聪明能干,却被灭绝了。

应该吸取这一教训,凡是与塞库洛人友好相处的人们,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的厄运。

特尔明明知道他被绑在车上,可却没朝燃烧的铲车挪动半步去营救他。

特尔有枪,甚至可以打断绳索的。

同情与正直不是塞库洛人的性格。

乔尼感觉地在隆隆作响。

魔鬼走进笼子里,用靴子尖碰了碰他,让他转过身来。

魔鬼眯缝着琥珀色的眼睛,打量着他。

你得活着。

特尔满不在乎地咕哝着,你多少时间才能好?乔尼没说话,他只是盯着特尔。

你是傻瓜。

特尔说,你不懂什么是遥控器。

可我被绑在座位上能做什么呢?乔尼说。

兹特这个杂种,把一个遥控器和一个燃烧弹放在了发动机罩下。

我怎么能看见呢?你本能够检查的。

乔尼淡淡一笑,绑在车上?现在你知道了。

我们什么时候再干,我会——没有下次了。

乔尼说。

特尔矗立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

不是在这种环境下。

乔尼说。

闭嘴,动物!拿掉这个圈,我的脖子烧伤了。

特尔看了看磨断的绳索,走出笼子。

过了一会儿,又拿着一个小焊接装置和一卷新绳走回来。

这根绳子没韧性,比原来的那根细,像是金属的。

他烧断旧绳子,焊上新绳。

一点不顾乔尼被火星崩着。

他把新绳的另一头固定在一个环上,然后把环套在高高的铁栏上。

乔尼灼热的目光盯着特尔的背影,看着他走出笼子,锁上门。

乔尼裹在肮脏的兽皮里,痛苦地躺在潮湿的雪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