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本的副手给他收拾干净,让他出去迎接火星科万号。
摇摇晃晃走出地道的时候,他一脚踩空,浮在空中拼命挣扎,一位副手赶忙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拖回地面。
就这么着。
他朝奎恩眨眨眼睛。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而且毫无生气。
我和布鲁恩谈过,她来接我的班,帮忙撤离大伙,简诺特就要被遗弃。
船长!奎恩忽然感到一阵担忧,为克雷和诺尔,也为乔莫以及所有冒着生命危险到光圈来的人。
有些人愿意留下来——不行。
他恼怒地提高了音调,似乎想喝上一杯。
他朝副官作个手势。
宣读命令!副官抖开一张泛着黄光的塑料纸。
安民告示光圈站所有居民,请务必于今天太阳时间21:00点之前准备医疗检查。
然后上火星科万号撤离。
因途中将服用生命刹特效药,所以勿需衣服和其它个人用品。
经过预先检查允许,每个人可以带一包个人用品到太阳那边。
最大体积:5公升;最大重量:5公斤。
(签名)基恩·卡本站长生命刹?奎恩不解地盯着卡本。
有那个必要吗?非常必要。
卡本无奈地耸耸肩。
布鲁恩本来希望卡帕拉号能带些人撤离,但乌鲁告诉我,那艘古董船已飞不动了。
火星科万号用正常运输方式不可能载走这么多人。
船长,许多人会死于生命刹呢。
他再次耸耸肩。
没办法。
我服过生命刹。
奎恩盯着命令书看了一会,回忆起自己那次缓慢的康复过程。
我愿意再冒一次险,只因我实在想到太阳那边。
也许我能活下来。
可是那些孩子、老人呢?船长,你必须让他们留在光圈!不行。
光圈站要给摧毁掉。
摧毁掉?有必要吗?非常遗憾。
他懒洋洋地抖抖肩膀算是表达歉意。
关于我朋友迈克林和他可爱的新娘,还有他们愿意生活在光圈上的梦想,我都和布鲁恩谈过了。
她说,她也不情愿下达那样的命令,但我们离开时必须让简诺特恢复原样,不能留下任何痕迹把我们暴露给外星人。
那卡帕拉号怎么办,船长?如果它真的飞不动了——我们准备超负荷运转其主磁块,让它自行爆炸。
船长,人们一定会反对——不要说了,他有些烦躁起来。
布鲁恩不容许任何延误。
她会亲自给你们下达命令的。
他冲激光联络机点点头,然后转过身。
等一等,船长!奎恩走上去还想说点什么。
突然他停住了,他想起自己是不能够把看见的外星人给别人讲的。
可是那凶恶的家伙仍时时出现在他大脑中。
眼下它还在几十亿公里外的地方,人们看不见它,因为它已经吃饱了,可它总有再饿的时候啊!要是它发现简诺特——服下生命刹,然后撤离对每个人来说也许都是最好的选择。
他不再争辩了。
看着卡本深一脚浅一脚地摸进地道,像被狠狠惩罚过的孩子,奎恩忍不住怜悯起他来。
他回到机器旁,想呼叫克雷和诺尔。
但没有回音。
他又搜索了一下斯比卡号以前飘浮的位置。
什么也没有。
他试着接通火星科万号,得到的是一串乱七八糟的信号。
他想,卡本和布鲁恩这会儿也许正在商讨撤离事宜吧。
这时,乔莫从地道里蹦出来,吓了他一大跳。
生命刹!见鬼去吧!他眼冒怒火,手里挥动着一只激光焊枪,另有一只激光焊枪挂在肩膀上。
去他的卡本,去他的巨头,去他的坏蛋!统统见鬼去吧!他把一只焊枪往奎恩面前一塞。
走吧,同志!快点。
克雷正召集大伙呢。
到体育馆!同志!奎恩感到一阵欣喜。
他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他们的同志了!他接过焊枪,跟着乔莫进了地道。
他们看见几乎所有的群众都聚集在体育馆操场上,黑压压地坐在安全网和跑道上,或者吊在绳索和横木上晃来晃去,大约有二百人。
火星科万号有限的旅客舱根本容不下这么多人。
其中还有十来个孩子,他们太小,不能服用生命刹。
妈的!乔莫嘟囔道。
跟太阳帝国反了。
奎恩不准备那样干。
他紧紧抓住乔莫旁边的一条横木,心头不知该感到遗憾还是渴望。
太阳那边的诱惑之火无法扑灭,但是——他不能抛下自己爱着的这些人!克雷高高地站在一条横木上,诺尔也站在他身边。
他的声音经过墙壁的反弹作用,变得异常洪亮,他告诉人们维拉·布鲁恩的命令和撤离计划。
他让乔莫谈谈卡帕拉号发动机的情况。
卡帕拉号的发动机不能作离子推进器了。
乔莫咧嘴笑着。
等回音将他的声音放大之后,他接着说:用来给光圈站提供能量,也许凑合。
今天,一切安全,也许明天,一切也安全。
出现了什么问题,咱就修理什么问题。
他伸出黑色双臂,嘴咧得更开了。
也许我们会走运。
或许要修理主磁铁,也许修了又修,直到没有零件可用。
但修理离子推进器的零件都用光了,没有了。
他朝天空挥挥拳头,向克雷飞去,一边大声嚷道:生命刹对大家都不好。
让我没命,让大家都没命,吃下去怪难受。
我赞成留在这儿。
他抓住横木,在诺尔和克雷身边站住。
直到发动机熄火。
体育馆一片寂静,人们都在低头沉思。
奎恩也飞过去,乔莫探过身抓住他的手。
他刚在诺尔身边站定,就听见几声稀稀落落的掌声和叫喊声,接着越来越响,声音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回响。
我见过卡本。
他悄悄对克雷说。
布鲁恩发来了命令,要摧毁这儿的一切——克雷只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他介绍了诺尔。
诺尔开始很腼腆,声音也小,但很快她说得激昂起来。
她谈起了启示者和圣族人,谈起了风起云涌的反巨头运动。
我永远——永远也不会回去!她的声音经过墙壁的回声变得清晰有力。
如果说,我们住这儿有危险,可这种危险比太阳那边的危险要干净得多!太阳那边,他们使用种种肮脏手段,摧残你的思想,你的自尊和你的灵魂,而你却认为自己还活着!这儿——只要发动机一天不停——我们就能活得理智、活得自由!欢呼声一停,克雷又开始说话。
对那些愿意留下来的人们,他沙哑的声音缓慢得多。
除了艰辛和努力,我们别无承诺。
只有抗争才能生存。
但至少我们几人已经作出抉择,在此,我宣布我们是自由的,我们要拯救简诺特!沉默。
有人战战兢兢地问了几个问题。
两三个胆小的人朝门口溜去。
这时,人们听见了几声掌声和喝彩声,从钻井队员那儿发出,他们是穿着防寒盔甲从井下赶来的。
其余的人也跟着拍掌,跟着喝彩,很快体育馆沸腾起来。
嗓门很大的钻井队员提议推选克雷作简诺特巨头。
他不想要这个头衔,可是除了他,谁也不愿去跟卡本、维拉·布鲁恩和太阳安全部当面交涉。
他是光圈站的元老,人们信任他。
当他说出自己愿意出任自由简诺特的头人时,人群中发出一阵欢呼。
奎恩和他一起回到圆顶屋。
两名安全部副官在地道口挡住他们,阴沉着脸看看奎恩。
看见奎恩,卡本跳起来,忧心忡忡地瞪着克雷,随后关掉机器,拖着步子向他们走来。
求求你们!他费劲地眨眨眼睛。
我不再是船长了。
布鲁恩马上就要着陆。
她装运货物时,我们开始给群众施服生命刹。
撤离光圈刻不容缓。
他不悦地看看奎恩。
德恩,我叫你在这儿值班——先生,克雷道。
现在光圈站由我指挥。
你?卡本的微笑消失了。
别闹了,我听说过你们这帮反民——先生,我们已经宣布独立。
独立!他撇撇嘴,摇摇头,仿佛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简直疯了。
布鲁恩已命令将简诺特弄回原样,踏平它!克雷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得啦——得啦。
卡本看上去很是恼火。
布鲁恩不会让你们阻碍行动的。
求求你,在她到来之前——她不会来这儿。
克雷道。
我们只让她停下,载走那些愿意离开这儿的人。
真是愚不可及。
卡本耸耸肩,转身给副官丢了个眼神,全副武装的副官立刻面露警惕之色。
奎恩端平焊枪,与他们对峙着。
他的心怦怦直跳。
很久以前克雷就教会了他怎样使用焊枪,那时他们用焊枪来疏通花园的水管,但现在他汗津津的手指放在开关处却止不住颤抖。
人体肌肉碰上焊枪的激光刀片会变成何等凄惨的模样,一想到这儿,他便忍不住感到阵阵恶心。
不,不要!卡本晃了晃,转过身来摆手示意他把武器放下,再摆手示意副官回到地道。
他紧缩的脸抽搐了一下,泪水从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涌了出来。
老伙计,听我说!他朝克雷摊开手,恳求道。
咱们是老朋友,我不能和你打仗。
可是我求求你——再次求求你,放弃你的叛国行动,否则你必死无疑啊!也许我会放弃。
克雷冷冷地一笑。
但不是现在。
卡本从门口消失了,红光照亮的圆顶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个可恶的帮凶,克雷自言自语。
但又让人可怜。
克雷——奎恩十分冲动地抓住他的胳膊。
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件事说起来我会胆战心惊,但它也许能说服你,我们应该跟布鲁恩回去。
孩子!克雷又惊又气。
你疯了吗?奎恩对他讲了自己在监测器里看到的一切。
一个噩梦里才会出现的东西——但是千真万确啊!他再一次打了个寒噤。
虽然现在从望远镜里见不到它,可它依然在那儿。
万一它发现了光圈站——克雷使劲盯着他,然后慢慢转过身看了看黑暗的屋外,又慢慢转过头来,脸色十分严峻。
你报告了没有?我通知了布鲁恩船长。
她有一位控测技术人员也看见了那个可怕的家伙,吓得魂不守舍,只得服用镇静剂。
可她却告诉我忘了这件事,因为太阳王国的政治——我不知道什么是政治。
她说陈氏家庭的审查官不会让任何人宣传太空里存在外星人。
他看着克雷,急促地吸了一口气。
我看见了那家伙,真的!你肯定看到什么东西。
克雷心不在焉地抖了滴星雾到手上。
远处有很多东西,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也许,不知道倒更好。
光圈这样大,说不定我们根本不用担心。
克雷忘了吸星雾,却紧紧地盯着他。
孩子,如果你想回去——把你们丢在这儿,我就成胆小鬼了——我们也许会死在这儿。
克雷勉强装出的笑脸让他觉得很滑稽。
可是服用了布鲁恩的生命刹,你也可能死在途中,即使回到太阳那边,要你死的法子就更多。
不过,如果你真心想走,如果你很走运,很努力,有一种方法你或许能够拯救我们大家。
奎恩听不明白,睁大了眼睛。
你熟悉卡帕拉号吧。
太熟悉了。
他又是一阵担忧。
对了,还有一个应该离开的理由——那是你离开的理由,如果你愿意。
那些老掉牙的发动机该换了。
克雷满是星雾香味的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这任务——就交给你啦,孩子。
到太阳那边去,给我们搞些核裂变发动机,再弄回这儿来。
我——我行吗?很有可能你不行。
克雷耸耸肩。
但高级发动机的确存在,设计者是奥拉夫·索森——你母亲现在的丈夫。
他为科万系列飞船制造推进器。
如果你能把那种发动机弄回来——我——我一定尽力而为。
好极了!克雷冲地道挥挥手。
咱们别光顾说话啦。
你值了这么久的班,回去吃早饭,然后打个五公斤重的包准备启程离开吧。
他装作轻松,微微一笑,朝激光联络机走去。
我们是铁了心要和布鲁恩摊牌的。
奎恩走出圆顶屋,内心一片慌乱,既不想吃早饭,也想不出该带些什么上路。
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快了。
然而——如果真的吉星高照,如果他真能回到太阳那边,并得到自己企盼的地位,那么,弄几台核裂变机器,派几个核裂变专家上光圈,就不会是十分困难的事情了!也许,这只是一个孩子幼稚的梦想?离开圆顶屋后,他发现各条地道空寂无人,到处都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在通往卡帕拉号的过道上,两位手持焊枪的人命令他停下。
这时乔莫认出了他。
同志!我们看守飞船,准备打仗,也许会赢,也许不会。
他流着汗水,笑着说。
是输是赢,很快就见分晓。
奎恩回到圆顶屋。
克雷还在激光联络机旁,诺尔坐在他的身边。
卡本及其下属已经上了卡帕拉号,跟着上去的还有一群想离开光圈的群众。
诺尔说,克雷正在试图接通布鲁恩船长。
还有一个小时,她就要着陆了——那得看我们让不让她着陆。
克雷转头看看阴暗的天空。
摊牌的时间到了。
她要是想打,我们奉陪到底。
不过我希望她不要和我们打起来。
信号接通之后,诺尔将代表我们阐明立场。
显示屏轰轰响着。
克雷对着模糊不清的听音器说了几句,随即转过身来。
布鲁恩线路忙,我猜她在和卡本通话,完了她会收到我们的信号。
等待回音的时候,他们谈起了布鲁恩。
诺尔说她很久以前曾见过布鲁恩。
一次科万招待会上,父亲把她介绍给了我。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像是陷入了沉思。
维拉——他说出她名字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爱她。
父亲死后,我在他的文件堆里找到了她的相片和她写的许多信件。
我想,要不是她迷上了火星,她也许会作我母亲呢。
克雷看上去一头雾水。
火星——她的那些信件里充满了这个词。
科多人都管她叫火星夫人,因为她想登陆这颗行星。
这本是科万实验室的一个项目,可她似乎比谁都更热衷。
她不仅自己殚精竭虑,还想把我父亲也拉进去。
我父亲告诉她,这事儿没有希望。
结果,登陆火星计划没得到任何资助,只建了个飞行站,该项目就彻底取消了。
如果她真的那样死心眼——克雷不安地皱皱眉头。
那我们还得到她的多少同情?也许一点也得不到。
诺尔摇着头。
她这个人不可捉摸。
显示屏又呼叫起来,布鲁恩的形象终于出现了。
当她看见诺尔,她刻板的脸庞似乎松动了一下,但马上又回到常态,她看看克雷。
你想说什么?我们想留在简诺特,克雷说道。
为此,我们不惜舍身一搏。
凭什么?凭我们拥有的一切。
你们赢不了,你们只能自寻死路。
即使是死路一条,那也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诺尔——布鲁恩停顿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
我认识你父亲,这么多年了,真想不到你也在这儿。
我同科万司令一起来的。
简诺特现在就是我的家。
我们想要的只是光圈站,让它留着,这是我们能赖以生存的地方啊。
她转身笑看着克雷。
我们俩已经结婚。
你同这个亡命之徒结了婚?他叫克雷·迈克林。
她将他拉到身边。
刚被选为自由简诺特头人。
自由简诺特?布鲁恩神色严峻起来。
你那位好父亲可不是个造反分子。
别瞎闹了,我们的任务决不容许拖延。
船长,诺尔道。
我们多数人将留下来——一群傻瓜!布鲁恩厉声打断了她,我愿意作个让步——如果你们立即投降,进行服用生命刹的身体检查,我保证在到达科多之后才报告你们的造反行为,如果你们拒绝——我们拒绝,克雷道,不过,我们也想和你作个交易。
我们不跟造反分子讨价还价!布鲁恩船长,我们并不是手无寸铁。
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我们的信号器正跟踪着你,当你飞入它的射程,它完全可以袭击你。
你可以命令卡本关闭这儿的电源,但储备系统能让我们活下去,我们有足够的时间。
足够的时间?布鲁恩眉头一挑。
做什么?你的回程需要加工过的反应物质。
当然你也可以直接从光圈上解冻得到,可那些未加工过的东西会毁了你的发动机。
因此,我们想用你需要的东西交换我们的生命。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奎恩看见,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怒火,但瞬间又消失了。
她面无表情地用粗糙的手指理理白色的短发,然后掉头看了诺尔一眼。
我同意了。
她忽然开口说道,声音也平和了许多。
你们的朋友卡本也一直这样要求,现在我明白他话中的分量了。
她看着诺尔。
看来你们是真愿意死在这儿了。
我们会活下来的,诺尔道,尽一切努力。
也许——也许你们会。
她转向克雷,刻板的面容几乎变得友好起来。
咱们把条件再讲一遍。
你们同意我们着陆,装上反应物质,对我们友好相待;我们则让你们留在这儿,并对你们的光圈站秋毫不犯——我真希望,它能让你们多活上几天。
谢谢,船长,克雷笑道,我们已经作出选择,我们愿意冒险。
布鲁恩又看了一眼诺尔。
小诺尔。
她缓缓地摇摇头,好像有点伤感似的。
长得这么可爱。
她若有所思地转转眼睛。
以前——她的声音一下子有些颤抖了。
以前我是真爱你父亲的呀。
小蚊虫!先是光圈缘外那个不要老命的小蚊虫,而今又吃了个怪里怪气的东西,像一艘侏儒造的飞船残骸,显然是那些小虫匠们的杰作。
这个恒星系统里一定到处都是这种玩意儿。
她讨厌这些玩意儿。
玩具飞船的金属冷冷地沉进她的肚腹,太小而且索然无味,根本满足不了肚子里饿得发慌的小家伙们,他们只好拼命撕咬她疲乏不堪的肌肉。
她很久都没有好好吃上一顿饭了。
她渴望活金属,热烫的,闪耀着无穷无尽的热火。
没有活金属,她产下的后代将会变形,甚至死去。
等到身上的热火冷却,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在这一颗大好的恒星上,她漫长的飞行将换来一无所得,王子的骨肉将在她体内腐烂消糜,她高贵的种族将被染上失败的污点,而眼前广阔无垠的世界仍将空荡如也,死气沉沉。
为了驱散心头这些可怕的想法,她开始哼唱起世代相传的摇篮曲,即使这儿没有空气,她未出世的孩子也能听见她的歌声,这些歌曲将有助于孩子的成长。
这些豪情万丈的老歌必须早早地根植在孩子们的心中,永远闪耀在她攻无不克的种族历史之中。
这些是她们种族古代战争的史诗,既有受骗上当的凄惨悲剧,也有战胜那些侏儒骗子们的英雄传奇。
现在让孩子听听这些歌曲,他们就将永远高贵。
只是她必须将他们活着生出来。
孩子的梦想让她痛苦顿消。
看着眼前起伏的恒星,她似乎看到了自己王国里的一派辉煌。
行色匆匆的工人们劳碌着照顾下一代;她的后代女王同她一样俊俏可爱,一样豪情满怀、雄心勃勃;她的儿子将和为她献身的王子一样勇猛威武,义无反顾地献出他们生生不息的神圣的种子。
她伸开僵硬的翅膀,捞上一点恒星的热火,想熔化掉身下那片沉寂冰冻的港湾。
她打起精神,信心百倍地去朝前方的新世界飞去。
她发现的第一批行星巨大无比,却了无热气。
行星深处她隐约感到藏有金属,但由于巨大引力的作用,金属埋得很深,周围是剧烈的引力专场,上面还覆盖着大片的废物泡沫和变幻莫测的大气层。
难道就没有——热气来了!一个小小的亮点从太空飞来,比行星还要近,它散出的热度唤醒了她肚中的痛苦感觉。
她急不可耐地朝它转过身去,却又忍不住停下来,发出了讥讽的笑声。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蚊虫!借着恒星的亮光隐隐闪烁着的,又是一件侏儒的杰作。
外形很像一个擦得亮亮的金属球,和她的眼珠一般大小。
窄长的天线从里面伸出来,细得几乎无法看清。
一只玩具大小的信号接收器直指向她,一边还发出微弱的吱吱声。
看不见船员,但她为他们的大胆笑出声来。
他们的聪明和勇气太可爱了!他们造出这样的小玩意儿飞进太空,并在如此广阔的轨道上飞行,他们一定自认为是宇宙的情人了,瞧他们那副不可一世的神态,莫不是来勾引她的吧?小蚊虫有什么可说的?她大吼一声,他们立刻停止了愚蠢的尖叫。
他们孱弱无比的信号机燃烧起来。
也许他们一下子给吓懵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们居然想反击她。
他们的反抗让她忍俊不禁。
瞧他们的侏儒导弹——富含热金属,显然是想摧垮她,伤害她,却成了上好的佐料,足以消化她肚腹中冰冷的雪团。
这些小飞镖不断飞来,她便一个接一个地将它们衔住。
这可是她渴望已久的能量,又上口又纯粹。
这些可笑的小弹如雨点般射来,忽然她看见一个微尘般的喷射器闪一下蓝光,随即一个怪模怪样的小火箭偷偷飞离而去。
小蚊虫想逃跑!他们已经看到她战无不胜的力量,见识了她们种族辉煌的历史,更认识了他们自己微不足道的能力。
谁狂妄自大,谁就得付出代价,她带着这份诗意的快乐,伸出舌头将他们卷起来一口吞了下去。
《帝国的倾覆》朱利·陈在狱中作的一部科万大厦批判史。
陈不惧威胁,称太阳巨头和太阳帝国的种种罪恶为人性使然。
任何帝国,他写道,建立之日始,就染上了毁灭自己的病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