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种强烈的震动在着陆船周围的岩石上发出回声的时候,他正在着陆船外调节太阳能电池板。
他屏声息气,停住手中的工作侧耳倾听着。
他所听到的就是防护帽里微弱的声音,一种每天早晨太阳升起之后从西方传来的刺骨寒风发出的微弱声音。
他爬上一块岩石搜寻着天空,只有蔽天遮日的闪着光的尘土。
也许是着陆船的撞击使本来处于平衡状态的岩石跌下去了。
这里的变化就像冰河运动那样缓慢,但是被风像刀剑一样切削成这样的沙丘和破碎的圆石就是火星演变的明证。
他又倾听着,扫视着天空,最后就回到船舱里照顾琼妮,而此事对她只字不提。
第二天早晨他给水加热,泡好速溶浓汤给她喝,她能少量喝一些了。
他自己精力充沛,就出去调节太阳能电池板,使之对着冉冉升起的太阳,调好了电池板,他爬过电池板,往火山口边缘外边的盆地望去,黑色的岩石……灰色的岩石……铁褐色的岩石……红褐色的尘土……粉红的雾霭笼罩着天际。
一切与往常没有什么两样--直到他看到盆地的远处有一股微小的黄色火焰。
这里没有氧气,什么东西没有氧气也能够燃烧呢?这里也没有生长着的植物啊,怎么会燃烧?也许……也许是一缕阳光照射着的尘土?这些尘土被什么运动着的东西扬起?他不敢相信,就一直观察着,他看到这团东西变化着,从劲风卷起的尘土中冒出来,依然朝着他缓慢移动。
它的下面爬出一个锃光瓦亮的甲虫似的小东西。
火星巡游车!着陆船!最后他发现了它,就在离他几公里的地方。
在阳光下闪现出一束光芒。
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银色惊叹号出现在尘雾笼罩着的天际。
他用手在防护帽上里的眼睛上方搭起凉棚,又凝视着,眼泪迷糊了他的眼睛。
他浑身激动得发抖,气喘吁吁地跑到船上,一把摘下防护帽,大叫着将这个消息告诉琼妮。
他们来了!我们不会死了!她说什么也不相信,他只得脱掉衣服向她证实他不是发烧而在胡言乱语。
他们一起坐在她的椅子旁边,高兴得呜呜地不停哭泣着。
后来她要他出去迎接他们的救援者。
他又走出着陆船,站在火山口边缘看着火星巡游车沿着他留下的车辙从盆地中过来。
当火星巡游车抵达圆石坡前的时候,他向他们招手,他认出了驾驶着火星巡游车的人。
阿凯迪!丽莎!休?他听到他们通过无线电传来的声音,看到他们在防护帽里的微笑。
感谢上帝!他们从火星巡游车上下来迎接他。
拉夫林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套。
丽莎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尽管她穿着厚厚的宇航服,他依然感觉到她整个身子颤抖不已。
她的防护帽紧贴在他的防护帽上,传来她断断续续的声音。
我们怕……怕再也见不着你了。
我们也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们了!他紧紧地拥着她,转头问拉夫林:你们是怎样发现我们的?丽莎看到你们的脉冲信号。
他又紧紧地拥抱着她。
永久冻土?拉夫林急切地问道。
我们看到了你钻井的地方,有什么发现么?水冰,他告诉他们说。
在整个盆地下面水冰资源似乎很丰富。
我们的赌注全都押在它的上面了。
他听到指挥官如释重负的声音。
不能给着陆船重新补给水燃料,我们就不能重新起飞。
你们冒这个险?他声音发抖。
来拯救我们?拯救整个探险队。
我有不好的消息告诉你们。
他们静静地站着,听他讲述完琼妮和他自己的病症。
原始生命体病菌,他这样结束讲述。
使我们俩都得了重病,尽管我现在几乎痊愈。
琼妮今天也觉得好多了。
仿佛自己已经得了这种怪病似的,他们互相对视了一下又看着休斯敦。
对不起。
休斯敦抓住丽莎的手臂。
无法与你们取得联系,也就无法事先警告你们。
你们可能已经受到了感染。
已经受到了感染?拉夫林疑惑地摇头。
怀特是自己注射了这种病菌才受到感染的,其他在月球实验室里的人都没有染病。
病菌是在尘土里,他说。
到处都是。
我早已问过怀特,拉夫林说。
他感染后发病是间歇性的。
似乎已经复原,过不久又发作。
我最近听说他已经回到月球去接受试验疫苗治疗。
结果如何目前还不得而知。
丽莎转头看着荒凉的黄色沙丘和盆地上一毛不长的红粘土。
休斯敦发现她浑身抖个不停。
邪恶的东西!他低声咕哝着。
无处不在!无孔不入!我们离开之前与怀特谈过的。
她转过身来,用她满是灰尘的手套拍打着袖口的灰尘。
我们知道这种危险性。
冒这个险我决不后悔。
他们一同来到麦哲伦号着陆船上。
琼妮已经将满是红疤的脸清洗过了,并穿上了蓝色紧身衣。
她在密封舱里等着,看到他们进来,嘴角向上一拉算是微笑了。
拉夫林又让她躺下,从衣袋里取出听诊器为她检查。
心脏没有问题,他说。
但脉搏跳动缓慢。
肺部有罗音。
没有疫苗……他摇了摇头,皱着眉头,面对着休斯敦,然后又对着琼妮。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对她进行仔细观察。
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她又坐了起来,试图忍住不咳嗽。
休斯敦看到,虽然火星引力不大,但她身体虚弱,行动还是不便。
拉夫林想听听这些日子他们是怎么过来的。
休斯敦开腔了。
着陆时我弄糟了……是我弄糟的。
琼妮嘶哑的声音插进来说。
当时我对他不是很信任。
我们俩是共同弄糟的。
休斯敦冲她咧嘴笑了。
我认为我们很幸运,竟然还活着。
火箭发射已经损坏,但我希望也认为损坏得不很严重,还能修理。
如果替换一些零件,我认为我们可以重新起飞的。
他将探索的结果也一一同他们说了。
我探测了整个盆地,并向北到达了科莱茨大峡谷。
真是令人惧!他一边回忆一边笑道。
峡谷的深度真是难以想像。
峭壁有如刀削,中途是窄窄的扁平凸岩,凸岩下面更加陡峭。
当太阳照着峡谷的时候,整个峡谷笼罩着一层层火红的、金黄的、黑色的浓雾。
峡谷谷底冷空气形成的浓雾流淌着迎接着太阳。
我为巴罗瓦把那里的景色进行摄像,呆的时间太长了。
回来的途中天色就暗了下来,氧气袋又出了故障,昏倒在沙漠上,是琼妮把我给拖回来的,并在我发病期间悉心照料着我。
他停下话头冲她感激地咧嘴一笑,又回过头来向着拉夫林。
现在该怎么办,头?拉夫林和丽莎也简略地将他们的事情说了说:痛苦地等待着麦哲伦号发出信号或回到飞船去,在火卫一上着陆并作了短暂探测,以及在火星极冠上的着陆情况。
赫尔曼和巴罗瓦报告说他们找到了一层层厚厚的水冰,拉夫林说。
但是上面二氧化碳积雪太厚,这些水冰层无法取出使用。
他们没有获得补给的水燃料。
其实,他们连试都没有试过。
丽莎的声音带着尖刻。
他们就一心想带着他们认为会使他们一举成名的录像带和数据安全地逃回地球去。
丽莎,不能这样说话。
拉夫林温和地批评着她。
你知道当时的情形是多么的恶劣。
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说明我们能找到可以补给的水源。
现在我们可以保证:他们会对这次探险表现出足够的忠诚。
我们将拭目以待。
她不安地凝视着琼妮满是猩红色伤疤的面孔。
我们将拭目以待。
有1亿年了?也许年代更久远。
这个盆地原来一定是口湖,由于气候的变化才冰冻了,后来被尘土覆盖。
覆盖层很厚因之隔热,水才不至于蒸发掉。
我们能提取有用水吗?能的。
休斯敦点点头。
我已经考虑过了,也查看过了你们带来的工具。
所有设备都可以用你们着陆船上的动力来驱动。
钻机、锅炉、渗透分离式制水器。
用蒸汽来融化冻土,用蒸汽压力来将水压出。
压出的水带有大量的矿物质,不适宜于发动机使用。
渗透提炼的速度很慢。
他们花费了5天时间才将着陆船补足水燃料,准备好起飞。
他们回到麦哲伦号后,琼妮坚持说她已经完全痊愈,虽然脸上的皮疹还没有退尽。
头,丽莎说。
我认为你应该将她送回母船上疗养。
我们会的。
拉夫林转身向着休斯敦。
休,你和琼妮驾驶‘科伦’号回去,琼妮就呆在‘战神’号上。
你剩下的水也如数留在母船上,我要她燃料充足随时可以返航。
他咧着髭须蓬乱的嘴。
我们的安全保障。
无论如何是巴罗瓦的安全保障。
钱德拉不无讥讽地说。
将她送回到着陆船上去,拉夫林同他说。
与赫尔曼和罗金一起。
叫他们给‘麦哲伦’号送修理零件来,供给和设备能带多少就带多少。
丽莎开列了一张单子,写明她所需要的零件。
她说电脑无法修理了,但有一台备用的。
拉夫林和休斯敦一道列出要建造永久居住地所需的东西。
第二天早晨他们都驾驶着火星巡游车回到科伦号上。
他们一致同意将永久居住地的地址确定在他们钻到了水的地方。
其他地方的景色可能更好,拉夫林说,资源也可能更丰富,但只能以后再考虑了。
在这里我们有水、有造砖的粘土。
沙丘上的砂石可以用来制作玻璃。
以后我们能找到更多的资源。
他们在选作永久居住地的周围探测,最后选定一个地势较高的坡地,这里钻机只找到了干涸的粘土而没有永久冻土。
他让琼妮用一块金属板在这个地方做标记,她体力没有恢复,还是休斯敦举起榔头完成的。
当战神号回到了无线电可及范围的时候,拉夫林呼叫巴罗瓦,给她、赫尔曼和罗金发出命令,要他们驾驶科伦号回到火星上。
休斯敦扶着琼妮爬上扶梯,他们又回到了驾驶舱里。
拉夫林和丽莎开着火星巡游车送了500米之后就停下车,目送着他们离去。
休斯敦开启喷射发动机。
氦发动机就发出隆隆的响声。
火箭喷出巨大的气流,卷起一股褐色的尘土,将火星巡游车掩盖。
着陆船船身颤动了一下就慢慢升空了,开始很慢但马上就加速了。
到处是沙丘的盆地在缩小。
他瞥了一眼停在火山口边缘的麦哲伦号。
着陆船越飞越快,斑驳陆离的火星越来越小,终于消失在后方。
整个飞行过程中,琼妮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罗金回答着他的呼叫,她的信号给了他无线电定位。
战神号进入了视野,越来越大,越来越亮,就似一颗发着微光的恒星。
随着他们不断地升高,它又成了一个沐浴在阳光下的玩具,最后才看得清战神号巨大的船身。
罗金打开航天港让着陆船靠港。
到了?当他将琼妮叫醒的时候,她发着高热,满脸通红。
我刚才正在做梦。
因发热而通红的脸上露出一种渴望的表情。
梦见永久居住地已经建成,’海神‘号已经着陆在火星上了。
看到她,赫尔曼和巴罗瓦不禁后退了一步。
阿凯迪告诉我们……巴罗瓦戴着防护帽的脸发白。
但是我不敢想像。
当休斯敦扶着琼妮到她的睡舱里去的时候,他们一直心情不安,保留着距离,不敢靠近。
战神号以两倍于火星引力的速度自转着,他只得扶她进人她的睡舱。
回到驾驶舱之后,他递给巴罗瓦拉夫林想要的物资清单。
她是感染了原始生命体病菌而发热的?巴罗瓦审视着他的脸。
阿凯迪说你也感染过这种病菌?这种病菌差点要了我的命。
休斯顿悲叹着耸了耸肩。
我离开着陆船才感染上的。
琼妮把我一路拖回去,在我染病期间一直细心照料着我。
你是怎样感染上的?我想是通过呼吸才感染上的。
你吸进了火星尘?她因震惊声调都变了。
怀特受到病菌感染而得病,你是知道的。
没有选择的余地。
怎么没有选择的余地?你穿着宇航服躲在着陆船里不出来不就行了么?火星尘粘着性很强,他告诉她说。
无论什么一碰到就矗粘上了,即使通过密封舱它也会跟着来。
这样说来,我们大家都会受感染了?是有可能的。
面对她的惊恐,休斯敦尽量装得一本正经。
我们到这里玩的就是这种游戏。
这种游戏我可不玩!她向后退去。
如果阿凯迪叫我们下去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