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拱点是环绕天体运行的轨道上距主天体中心最近的点。
具体些说,如果主天体是地球,近拱点就是近地点;如果主天体是太阳,近拱点就是近日点;如果主天体是一个恒星,近拱点就是近星点。
在轨道上运行的物体离开近拱点,就朝离主天体最远的轨道上的那个点——远拱点运行。
他们回到科伦号上,收拾好工具,准备从南极地的积雪上起飞,这时,巴罗瓦要钱德拉作绕极运行。
再寻找琼妮和休吗?如果我们处在他们预定着陆点附近就好了。
她耸肩的动作流畅优雅,他不得不佩服,但她清晰的声音根本没有关切的意味。
但是你知道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奥托想要低空运行,寻找水源。
接近我的感应器阵,赫尔曼解释说。
从50公里高的距离我就能接收到感应器的数据。
在这样的高度,我们也许能看到……我想要走椭圆形轨道,巴罗瓦打断他的话。
在北极上空要离火星表面800公里。
太高了109‘对摄下测量图而言是不高的,赫尔曼说。
我们要将整个星球都摄下来。
到达南极的时候回到50公里高度,我就能用激光光谱仪取得更多有关南极的地质数据。
地质数据?他凝视着赫尔曼,凝视着他自从火卫二着陆以来没有洗过、没有刮过、发出臭气的脸。
地质数据难道比休和琼妮的性命还要紧吗?事实上,巴罗瓦说,是更重要。
他皱着眉凝视着她那张光洁美丽的鹅脸蛋,即使此时此地照下相来也无可挑剔,他紧咬着嘴唇,强忍着冲天怒气。
我们是为科学而来。
她的话干净利落。
至少我是这样,奥托也是这样。
来研究火星,带回数据。
如果以后有人想要把这个星球建成殖民地的话,我们的探索结果会激励他们来,或者警告他们不要来。
她那光滑的蓝肩膀又向上耸了一下。
我明白了。
钱德拉咬着下唇。
至少我们会经过科莱茨上方的,是吗?匆匆而过。
只有一次。
他们绕极而行,向北运行是星球黑夜的一面,转过整个冬季无日照的北极冠上方,折向南飞时是火星白天的一面。
钱德拉坐在着陆船最前端的驾驶舱里,火星在他们下面滚动,展示出与地球任何一个大陆一样大小的铁锈色荒野,而他却似乎已经麻木,一动不动地坐着。
休斯敦和琼妮一直在他的头脑里活着,这个沉默寡言的美国人放弃了整个家族工业帝国来到这里来探险,而那位金发碧眼女郎似乎对他带有蔑视的态度。
他想像着他们就在下面的某个地方,受了伤,绝望地望着空荡荡的天空,寻找着任何可以获得救援的希望。
他几乎仇恨赫尔曼和巴罗瓦了,每次经过马里纳里山谷所在的纬度时,他都要朝望远镜里观看。
其实他也不抱能发现琼妮和休斯敦的希望,因为他们的位置太高了,运行的速度也太快了。
当他把图像放大到一定程度,有可能发现他们的踪迹的时候,着陆船的速度总是太快,底下的一切都模糊不清。
无论如何,有什么可以寻找的呢?覆盖着尘土的火山?沙漠上几千公里范围内到处飘落着烧焦变形了的钢铁残骸、碎片?如果他们现在还活着的话,为什么不发出救援信号呢?每绕极运行一次,他到达南极的高度就降低了,但还是什么也看不见,只见白茫茫的一片。
当赫尔曼对无线电天线阵提出怀疑的时候,巴罗瓦就让他试试激光光谱仪。
然而,即使在50公里的高度,位置也太高了。
所以当她要数据报告的时候,他就这样如实同她说了。
没有什么数据值得报告。
他把仪器和数据露给她的照相机镜头。
大部分的激光光束根本没有送回数据。
从极冠送回来的数据有些同我们了解到的一样:是二氧化碳和水冰的混合物。
有些同探索器带回来的数据一样:碰到了岩层。
其中一束表明火星上有镍铁成分,可能是陨石。
其余的就荒唐不可信了:有硫磺、锡、氰化氢等元素,其中一束表明有丰富的铱元素。
当然你也可以相信的。
我们会相信吗?她看着赫尔曼,弯弯的蛾眉向上扬着,露出征询的神色。
这会引起新闻媒体的极大关注。
忘了吧,赫尔曼说。
科学家会嘲笑我们的,因为我们对火星地质演变过程的数据太少,不足以证明火星像地球那样拥有金属矿床。
否则,人们甚至会怀疑我们整个探索工作的价值的。
忘了。
她说。
我希望,我们作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火星探索者,英名永载科学史册。
我们对火星的探索成果将永存。
在火星背面从南极往北极运行的时候,他们漂流在粉红色的群星和黑暗的海洋之间。
没有什么可以摄影,巴罗瓦和赫尔曼睡觉了,但钱德拉总是醒着不睡。
当飞回到麦哲伦号预定着陆点的纬度上方时,钱德拉紧张地观察着。
黑暗之中什么也看不到。
他心中也没有想一定要发现什么,但他还不肯放弃对着黑暗的望远镜显示屏观察。
最后,他似乎突然看到了脉冲信号光束。
一种遇难信号?信号太弱了,在显示屏上一闪而过,看不真切。
他眨了眨眼,又看着显示屏。
显示屏上真的有脉冲信号,以每秒两次的频率闪烁着。
他大声喊醒赫尔曼和巴罗瓦,但是等他们来的时候信号消失了。
他们还在睡梦之中昏昏沉沉的,不肯相信他。
信号?赫尔曼哼着鼻子说。
如果他们能活着发出信号,为什么不使用无线电通讯?我知道我看到的是信号。
他们的导航脉冲信号,频率是每秒两次。
这就是说他们就在下面,而且还活着。
去睡一会,巴罗瓦劝说着他。
你太累,神经太紧张。
你可能看花了眼。
是脉冲信号!当我们再次经过这个地点上空的时候,你来看就是了。
亲爱的拉姆!她摇了摇头,带着责备的神色,耐心地开导着。
火星在转动。
那个地点上空我们不会经过了。
我们能经过的,只要我将运行轨道稍作调整。
你不能这么做。
她已经失去了耐心。
我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燃料可以浪费。
你要按照我们现在的轨道运行。
艾里娜!这一下他吃惊不小。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们是我们的朋友,不是敌人!他们在那里苦苦等待着救援。
你不想理睬他们,忍心让他们在那里等死吗?我们的敌人不是我,拉姆,是火星。
她又合情合理,说话甜美。
还记得马丁·卢瑟·怀特?我如何能忘记得了呢?当我想到在火星表面尘土中的休斯敦和琼妮,你竟糊涂到这个地步?赫尔曼打断了他的话,语气要比巴罗瓦严厉得多。
你知道船上剩下的燃料勉强仅够我们回到地球。
我们不能再浪费的了。
我也记得怀特。
从我自己的角度讲,我不想死。
我也不想死。
怀特也活着。
我们已经找到了水源。
毫无疑问……他屏住呼吸,碰了碰巴罗瓦光滑的蓝手臂。
毫无疑问,我们能够将着陆船装上足够的水……毫无疑问?赫尔曼嘲笑着他说。
我们所找到的水源都在极地附近,而不是在你认为看到信号的地方。
我们必须回到’战神‘号。
当我们还能够回去的时候就回去。
艾里娜,请……她挥了挥白皙的手,不让他再说下去。
听着,亲爱的。
我知道你对琼妮和休很关心,但是关心帮不了他们什么忙。
你只是睡得太少,神经太紧张了。
你看到的--或者说是你认为看到的,当然只是一种幻影。
让奥托来驾驶,你尽量放松一下。
叫我放松?而他们却在那里等死啊!亲爱的,冷静些。
你和我们都无能为力,爱莫能助,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她自己是够冷静的了,到厨房去了一下,回来将定额能量饼干和热咖啡递到他们手上。
他只得默默地接了自己的那一份。
他太生气了,怎么也睡不着,就继续坐在驾驶台前。
她和赫尔曼过了不一会又鼾声如雷,北极冠又在下面滑过,在群星之下成了一个鬼影似的黑点。
疲倦侵袭着他。
他伸伸腰,揉揉眼睛,眨了眨眼又聚精会神地看着仪器。
那种闪烁的信号真的是幻影吗?赫尔曼和巴罗瓦毕竟是能干的科学家。
归根结底,他们认为数据和照片可能比几条人命来得重要罢了。
但疑虑依然困扰着他。
什么样的幻影能像麦哲伦号上的导航脉冲信号那样以每秒两次的频率闪烁?半天之后,当科莱茨大峡谷又朝向太阳的时候,他恳求巴罗瓦让他将运行轨道稍作改变,允许他在白天对麦哲伦号的预定着陆点进行搜索。
她委婉圆滑地拒绝了。
拉姆,亲爱的,你知道我也想这么做的。
那时,他们还在冬夜的北极冠上空,没有什么可以照相,位置太高了光谱仪也用不上,他们就在控制舱后面的货舱里泡着一杯茶,热着定额食品。
是吗?他试图不表示出讥讽的口吻。
是真的?如果我们能的话。
她滑到他身边,伸出细长的手臂揽住他。
即使在这里,在太空中度过了这么长的时间,他也能闻到这要看他们是否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们是否手持船票等待回程。
赫尔曼刺耳的笑声带着十足的讥讽味道。
站在山顶,挥动着白色的破布,就像你在梦幻中看到的一样。
他气得浑身发抖,捏紧了双拳。
亲爱的拉姆,请别吵了!巴罗瓦责备着他。
你真的需要放松了。
下面几圈绕极运行就让奥托来驾驶吧。
赫尔曼接替了驾驶的工作。
钱德拉精疲力竭,在小吊床上系好安全网罩,睡了几个小时。
睡过之后,觉得人爽快多了,洗了洗粘呼呼的眼睛,喝了一杯苦茶。
回到驾驶舱的时候,巴罗瓦在旁边睡着了,赫尔曼正注意着无线电继电器,钱德拉就擅自改变了运行轨道,使着陆船又经过火山口山脊的上方。
他又在显示屏上看到了微弱的闪光点。
脉冲信号!他气喘吁吁地叫醒巴罗瓦。
看到了吗?你改变了轨道?她揉了揉双眼,厉声地冲他吼叫道。
竟敢公然违抗我的命令?如果琼妮和休还活着……如果他们还活着,也是一个悲剧。
她凝视着显示屏上闪烁着的微弱信号,摇着满头金发的头。
我对他们寄予同情。
同情?他咕哝道。
当他们的位置处于白天的时候,我要着陆……不可能,拉姆。
她一直看着信号在显示屏上消失。
绝无可能。
你刚才已经看到脉冲信号了。
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也很难确定。
她冲着一片黑暗的显示屏耸耸肩。
有可能是闪电、热熔岩或其他什么。
闪电或热熔岩能以每秒两次的频率闪烁?感情会欺骗感官的。
赫尔曼带着油滑的神色拖长声调说。
看到的就是所希望看到的。
拉姆,亲爱的,请记住我们此行的目的。
是追求知识。
我们已经有了许多巨大的发现。
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安全地将照片和数据带回到地球上去。
对我来说,这些不是首要任务,他明确地告诉她。
我——以及我们大多数人——到这里来的任务是使火星成为地球的殖民地。
痴人说梦!赫尔曼哼着鼻子说道。
我们只有8个人,要对付整个敌对的世界!即使来一千个、一万个人,带着成千上万吨的物资,也会失败的。
拉姆,亲爱的。
巴罗瓦摇头。
只要看看面前的困难。
你想要我们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而死在这里,还是要我们活下去?你是怕……白痴!赫尔曼冲他吼道,马上转身向着巴罗瓦,声音立刻变得温柔:艾里娜,假如这是一个信号的话,我们也要发誓忘掉它。
你说什么?钱德拉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为什么?新闻媒体你是了解的。
报道引起的轰动会掩盖事实的真相。
有任何报道说我们有人被遗弃在火星上的话……他摊开一双肮脏的手。
我们不能忘掉……你还不明白?她的声音比火星上的冰块还要寒冷。
我们的照片和数据会使我们成为大英雄的,除非我们让毫无根据的谣言破坏了一切。
谣言?他轻声地重复着。
我知道我看到的是什么。
最好忘掉。
赫尔曼握住的是他的一只手臂,而他闻到的是赫尔曼一身污秽难闻的恶臭。
我们没有太多的东西可以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