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5-03-30 09:02:03

漆也似黑的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團光芒,那是一隻火摺子被晃著後亮起的光芒,昏黃色的一團,十分微弱,但是已可以瞧見一柄長劍,在暗黃的、跳動的光芒之下,那柄長劍閃耀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光芒,它鋒銳得使人不敢去撫摸,但是,卻有一隻微微發著抖的手,正在劍背上撫摸著,那只手的動作,十分緩慢,慢得令人心滯。

漸漸地,火摺子燒盡了,火光陡地熄滅,但是,當火摺子還有幾點火星之際,劍刃上所發出寒森森的光芒,仍然是如此之懾人。

又變得漆也似黑了,而且聽不到任何聲響,過了許久,才聽到有馬蹄聲漸漸地傳了過來。

馬蹄聲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直到突然靜止下來時,已是在這所破廟的門外了。

然後,又是極度的靜寂,再然後,是「哎呀」一聲響,門被推開,一絲月光射了進來,在青磚地上,形成一道耀目的白線,那道白線漸漸變寬,變得有兩尺左右時才停止。

門已被開得足夠一個人走進來了,但是卻並沒有人,也沒有聲音。

又過了半晌,才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沉聲叫道:「張隆,你出來,我不難為你,我一定不難為你。

」接下來仍然是一片靜寂,月色之下,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形,白髯飄拂,從一株大樹之後,一閃而出,到了廟門之旁,背靠著牆,站立不動。

四周圍仍然靜到了極點,但突然之間,又是一陣馬蹄聲,傳了過來,那老者陡地一驚,循聲看去,只見一匹馬,旋風也似,沖到了近前,馬上騎的,乃是一位金絲披風的少女,那少女一到了廟門旁,身形突然騰起,趁勢在馬股上踢了一腳,那馬向外疾奔了開去,少女的身子,已然斜斜自廟門之中,飛了進去。

她在飛進去的時候,將門撞開,月光四亮了小半個大殿,她看到人影一縮,立時喝道:「什麼人?」手一抖,「咻咻」兩下銳利的破空之聲過處,兩枚其薄如紙,徑可兩寸,邊緣極其銳利的金環,已向前電射而出,「叭叭」雨聲響,一齊射進了神像之中。

而就在那時,那座神像,突然向下倒下,向著那少女壓了下來。

少女身形拔起。

剛避開了那神像,劍光如虹,已有一劍已然向她當胸刺到!那少女身形後縮,一抖手,只聽得「鏘」地一聲響,抖起了一柄柳葉刀來,刀身銀光燦爛,上面鑲著一隻金絲盤成的鳳凰,「鏘」地一聲響,刀劍相交,兩件兵刃一凝間,那少女失聲叫道:「好劍!」只聽得一個男子聲音同時道:「你,你是金鳳凰,不是老賊崔廣手下?」那少女一呆,道:「你也不是老賊崔廣門下,我是被老賊兩個師弟追下來,想暫躲一陣的,你卻是誰,在這裏作甚?」那人並沒有出聲,只是在陰暗之中,突然伸出一隻手來,抓住了少女的手腕,沉聲道:「過來,崔廣老賊,就在外面!」他那句話,說得聲音已經是十分低了,但是外面還是響起了「哈哈」的笑聲,道:「張隆、金鳳凰,你們兩個人竟躲到一起來了,那可好,省了我一番手腳了!」「呯」地一聲響,廟門已被踢落,但是那老者卻仍不進來,只是陰森森地笑著,拉著金鳳凰的那人,迅速向後退去,返到了大殿後面。

那是一個十分荒蕪的院子,在院子中,他們停了一停。

金鳳凰轉頭看去,只見拉住她的,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而這時,又有一陣雜遝的馬蹄聲,自遠而近,傳了過來,不一會,還可以聽得人聲喧嘩,從斷牆中望出去,還可以看到火把閃耀,少說也有百餘人,正疾馳而至,來勢快絕,那年輕人和金鳳凰,還想退出間,破廟已被團團圍住了。

這才聽得那蒼老的聲音道:「金鳳凰,老夫只不過想請你到捨下去盤桓幾日,何以見懼?至於張老弟,哈哈,老夫倒被你隔過了,你冒稱是我故人之子,卻趁我不覺,盜了我新得的寶劍去,我念你年幼無知,你將寶劍交出,我就放你離去!」張隆滿面悲憤,怒喝道:「老賊,我師父為妳所害,這柄寶劍正是我恩師遺物,憑什麼要給你?」金鳳凰也斥道:「你派你兩個師弟想擒我,要脅我師父不去參加中原群雄的聚會,好讓妳沒有了強敵,獨佔第一,我怎會上你的當?」那老者呵呵笑著,只聽得隨著他的笑聲,傳來了一下下極沉重的腳步聲,名聞江湖,九五省第一高手,鐵掌崔廣,已經走了進來,當崔廣出現在院子中的時候,張隆和金鳳凰兩人,神情緊張,一個執劍,一個執刀,嚴陣以待。

鐵掌崔廣一直來到了他們面前五六尺處,方始站定,伸出手來,道:「將劍給我!」張隆厲聲道:「給你!」他「颼」地一劍,便刺向崔廣手腕,崔廣一縮手,中指彈出,「錚」地一聲響,正彈在劍背之上,將劍震得向上疾揚了起來,他身形疾閃,欺近身去,反手向張隆的胸口便抓!金鳳凰在一旁,柳葉刀當頭罩了下來,但崔廣衣袖反卷,竟將她柳葉刀卷住,金鳳凰急忙抽刀後退時,崔廣左掌一翻,「呼」地一掌,已向正在後退中的張隆拍出!他空手應敵,可是只發了兩招,張隆和金鳳凰兩人,便已然狼狽不堪,他左掌掌風湧到,張隆又不由自主,向後退去,而就在這時,又有兩個人,一手執火把,一手執兵刃,越牆而入,張隆身形一凝,面色一變,大聲道:「金姑娘,你快逃走。

」崔廣一笑道:「一個也走不了!」他話才一住口,只聽得突然有一個人介面道:「對啊,一個也走不了!」那一句話突如其來,人人都是一忙,連忙循聲看去,只見院子中的一株枯樹的樹枝上,斜斜地躺著一個人。

那人以手作枕,躺在樹枝上,看來十分悠閒,他究竟是什麼時候在的,也沒有人留意。

這時,眾人向他看去,才見他一個翻身,從樹上飄然而下,只見他三十上下年紀,一英青衫,已洗得灰白,雖然殘舊,卻是纖塵不染,他腰際倒也懸著一柄長劍,但是劍鞘更是殘舊無比。

他站在崔廣和張隆的中間,笑道:「鐵掌崔廣說了,一個也走不脫,那就一個也走不脫,要走兩個一齊走……」他一直慢條斯理地講著,可是突然之間,只見他倏地一個轉身,在他的身旁,蕩起了一股劍光,接著,「錚錚」兩聲響,張隆只覺得劍光奪目,向自己買來,突然間,長劍震了兩震,一個把持不穩,手中長劍已向上飛去!而突然間,他的長劍落下,閃耀的劍光斂去,那人一伸手,卻恰好將長劍接住,張隆甚至連對方拿什麼來堆落他長劍的,他也不知道!從剛才奪目的劍光看來,對方當然也是長劍出鞘的,但何以突然間,他手中只有自己的行劍,他的賀劍已然還了鞘呢?一想到這裏,張隆心神大展,失聲叫道:「閃電劍武豪!」那人向張隆一笑,轉過身去,將手中的長劍,倒轉劍柄,同鐵掌崔廣遞了過去,道:「我這人做事最公道,這柄劍,誰用偷雞摸狗的手法強佔了都不算數,一定要物歸原主才好。

」崔廣大喜,一伸手將劍接過,忙道:「多謝閣下。

」閃電劍武豪道:「口道多謝,有何用處?崔廣,你是附近的首富,水酒也不講我喝一杯麼?」崔廣「哈哈」大笑,道:「閣下肯光臨寒舍,當真蓬蓽生輝,閣下忽然在此,莫非有意和群雄爭勝,可以進入回光穀,去面回光壁三年麼?」武豪攤開了手道:「王八蛋才想這樣!」崔廣臉上一紅,人是不自在,因為他三年之前,在爭勝之中,敗給了金鳳凰的師父,金環張百勝,是以未能進入回光穀,這三年來,他一直在刻意希望勝過所有的人。

他害了張隆的師父松雲道長,得了松雲道長的寶劍,又想將金鳳凰擒來,這張百勝的幾個師弟,在比武之際,不敢全力以赴。

除此而外,他還極其秘密地托人請了一個邪派中的大魔頭在家中,準備到時在暗中相助,他見到了閃電劍武豪這樣的高手,突然出現,雖然武豪對他態度很好,但他也不無猜忌,他日思夜想,就是想進回光谷一行,如今武豪忽然這樣說法,他如何臉上不枉?但是武豪卻又分明是在說自己,不是說他,令他無可奈何。

他乾笑著,道:「武英雄說笑了。

張隆,我言而有信,劍已還我,我也不再向你追究了!」張隆面色蒼白,神情悲憤,武豪走前一步,低聲道:「崔鐵掌,你硬逼金鳳凰到你家去,以為張老兒在三年之前進了回光穀,就不會出來了麼?」崔廣一怔,道:「這個……」閃電劍武豪笑著,壓低聲音道:「我可另有主意,這事包在我身上,可比你去請妖魔邪道好得多了。

」崔度的面色一變,強笑道:「武朋友說什麼話,我可不明白:」需知崔廣所請的那個幫手,是多年之前,無惡不作的一個邪派高手,後來被各門派聯手圍攻,敗走天山,跌下百丈懸崖,人家都當他已然死了的窮兇極惡之人。

崔廣人雖奸詐,但卻是老奸巨猾,表面上聲名甚好,否則,中原武林人物爭雄,也沒有他參加的份兒。

若是被人知道他將這種人藏在家中,那自然再也不能打著大俠的幌子來騙人了,是以他忙不迭假作不明。

武豪卻「哈哈」一笑,道:「走,走,我們且喝酒去!」崔廣也笑了起來,道:「是啊,劍已得回,我們也該走了!」他一揮手,揚聲叫道:「收隊回去:」他和閃電劍武豪,轉身便走。

他們兩人轉身走開去,張隆大叫道:「別走!」只見他咬牙切齒,向前疾撲了上去,可是他才撲到一半,有人斜刺裏「呼」地一下,軟了下來,將他的去路攔住,張隆陡地收住了勢子,卻見發刀阻住了他去路的,竟然是金鳳凰!張隆大惑愕然,道:「你……」金鳳凰向他搖了搖手,示意他不要出聲,這時,崔廣和武豪走了,其餘的人,也都走了,轉眼之間,四周圍又靜了下來。

張隆的心中恨極,頓足道:「閃電劍武豪,在武林中也頗有俠名,不想卻是這種人!」金鳳凰歎了一聲道:「人的聲名如何,是難說的,鐵掌崔廣,在武林中的聲名,又何嘗不好,但是何以行為如此不堪?」張隆咬牙切齒,道:「如今崔老賊和閃電劍武豪勾結在一起,更是糟糕了,如果真被他在爭勝中取得第一,可以進回光穀的話,那更不堪設想了!」金鳳凰卻只是沉吟不語,張隆的性子十分烈,他見到金鳳凰似乎不怎麼叫應自己的話,「哼」地一聲,一頓足,向外便走。

他身形一移開,這時金鳳凰已然道:「你哪里去?」張隆額上青筋暴綻,眼瞪得老大,道:「我找老賊去拼命,剛才若不是你攔阻我,我早已和他拼命了!」金鳳凰望著張隆,她的目光十分溫柔,張隆的心中,本來是極其煩躁的,可是在接觸到了金鳳凰這樣溫柔的眼光之後,他心中也漸漸靜了下來,只是呆立著不動。

過了好一會,才聽得金鳳凰輕輕歎了一口氣,道:「你去拼了命,那又怎樣呢?」金鳳凰問得十分誠摯,絕沒有取笑之意。

也正因為如此,所以令得張隆不能不想一想她所提出的這個問題:拼了命之後,又怎樣呢?不要說崔廣有閃電劍武豪為助,就算沒有,而且那一口利劍,也在自己手中的話,自己也不是崔廣的敵手,要不然,自己也不必連夜逃走,躲到這破廟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