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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第一节 西力斯昂哥之塔

2025-03-30 09:01:48

第一节 西力斯昂哥之塔山姆痛苦万分地从地上爬起来,有一瞬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之前所感受到绝望和难过的情绪也全都回来了。

他就在半兽人堡垒之下的地底入口前,铜门紧紧的关著。

他一定是之前猛撞那扇门时,把自己给撞昏了,不过,他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那里昏睡了多久。

那时他似乎全身都著火了一样,又慌又愤怒,现在他则是觉得彷佛身在冰窖,冻得浑身发抖。

他悄悄地走到门前,将耳朵贴上去倾听著。

他可以听见远处传来微弱的半兽人走动声,但很快的它们就渐行渐远,最后再也听不见了。

他的头很痛,眼前有各式各样的幻影在黑暗中跳来跳去,但他还是努力挣扎,在黑暗中冷静下来,仔细思考眼前的处境。

很明显的,他目前完全不可能从这个入口进入半兽人的堡垒,它可能好几天之后才会打开,而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时间非常宝贵、也非常紧迫。

他对自己的任务已经不再有任何的怀疑,他必须救出主人,即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牺牲生命是最有可能的结果,而且也是最简单的选择。

」当他收起宝剑刺针,转身离开铜门时,他神情凝重地对自己说。

他不敢动用精灵的星光,只能在黑暗的隧道中摸索著离开。

在此同时,他试著拼凑起自从佛罗多和他离开十字路口后所发生的一连串事件。

他连现在是什么时刻都不知道了,应该是快要第二天了吧,他想,但是,他连这中间过了多少天都不能确定了。

他在一个黑暗充斥的国度,在这边,现实世界的时间似乎早已被遗忘,而走进这国度的人也会跟著一起被遗忘。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到我们,」他说:「现在他们的状况又是怎么样?」他对著眼前随意比划著。

事实上,他面对的方向是南方,正朝著尸罗巢穴,而不是西方。

在外面西方的世界里,这时间正是夏垦历法的三月十二日,亚拉冈正带领著黑色舰队从佩拉格离开,梅里正和骠骑进入石车谷,米那斯提力斯陷入火海,皮聘看著迪耐瑟眼中的疯狂之色逐渐累积……即使在这忧患的处境中,他们的朋友还是会不时地想到佛罗多和山姆。

他们并没有被遗忘,但是,没有人能够对他们伸出援手,光是想念还不足以帮助山姆卫斯,山姆此刻陷入完全孤立无援的处境。

最后,他好不容易回到半兽人通道的入口石门,同样还是找不到是什么机关让它关得这么紧;因此,他照旧用之前的老方法爬了过去,身轻如燕地跳下来。

接著,他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尸罗巢穴的出口,它那张巨网的残骸依旧在冷风中迎风飞舞。

在经历了之前让人透不过气的黑暗之后,这里的风让他冷得直打哆嗦,不过,这也让他清醒许多,山姆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万籁俱寂,他眼前的亮度约莫只有乌云笼罩下的日落这种程度。

从魔多冒出的黑烟掠过低空,飘向西方,他可以看见底下的乌云被红色的火光照亮,整个被染成暗红色。

山姆抬起头看著半兽人的高塔,从它小小的窗户中突然冒出了红光,不知道这是否是某种讯号?之前由于他的狂怒而忘却的恐惧,现在又重新回到他的心头。

极目所及之处,他只有一个可能的道路可以选择:山姆必须要找到这个丑陋高塔的正门。

可是,他觉得两腿无力,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把视线从眼前让人胆寒的景象移开,强迫自己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他专注著听著身边的一切声响,观察著附近所有的缝隙和阴影,在尸罗的腐臭之气笼罩下,走回佛罗多倒下的地方;然后他继续往上走,来到他戴上魔戒、看著夏格拉的队伍经过的山坳。

他在那里停下脚步,坐了下来,他已经走不动了。

他有种感觉,如果自己走过这个隘口,朝向魔多踏出一步,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了,他永远不能离开那个黑暗的国度。

他毫无理由的拿出魔戒,再度戴上,在同一瞬间,他立刻感觉到它的沉重,同时,也更清楚的感觉到魔多之眼在自己制造出来的黑影中焦躁的搜寻、调查著,希望能够确认这一切不安和疑惑的来源。

和之前一样,山姆立刻觉得自己的听力被放大许多,但眼前的世界却变得模糊不清。

山道的岩壁显得相当苍白,彷佛是隔了一层迷雾,但是,他依旧可以听见远方的尸罗痛苦哀嚎的声音;在非常靠近的地方,他似乎可以听见叫喊声和兵器互相撞击的声响。

他跳了起来,立刻紧贴在岩壁上不敢动弹。

他很高兴有魔戒的帮助,因为眼前又来了另一群半兽人。

一开始他是这样以为的,然后,他才意识到并不是这样,他又被自己的听力给搞混了,半兽人的呼喊声是来自于高塔中,现在塔顶就在他头上。

山姆打了个寒颤,试著强迫自己往前走,很明显出了什么状况。

或许这些半兽人摆脱了上级严格的命令,让他们残酷的天性主导一切,目前正在虐待佛罗多,甚至是把他残忍地乱刀砍死。

他继续听著,渐渐的,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很确定高塔中起了争斗,这些半兽人一定窝里反了,夏格拉和哥巴葛的部下打起来了。

虽然这只是很渺茫的希望,但也足以让他再度鼓起勇气,这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他对佛罗多的敬爱之情压下了一切其他的情绪,他忘记自身所处的危险,放声高呼道:「佛罗多先生,我来了!」他朝著那斜坡跑去,一过最高点,斜坡往左转,开始急遽的下降,山姆进入了魔多。

他拿下魔戒,或许这是他内心深处对危险的警告,但他觉得自己必须看得更清楚一点。

「最好把周遭的环境都看清楚,」他嘀咕著,「不须要一头闯进迷雾中!」他眼前的大地看起来寸草不生,毫无一丝生气,就在他的脚前,伊菲尔杜斯的山势形成陡峭的悬崖往下直落,落入一道山沟,在山沟的另外一边又是高起的山丘,但这山丘凹凸不平,看起来像是利爪的尖端一样让人极端不舒服,这是摩盖,这黑暗国度第二圈的防御。

在那之后则是一个黑暗的大湖,上面点缀著几点火星;那里有著非常大的火势,从那团烈火中升起了大得惊人的烟柱,翻滚著飞上天空。

烟柱的底端是暗红色的,上端则构成了笼罩这黑暗大地的天顶。

在山姆眼前的是欧洛都因,也就是火焰之山。

底下的熔炉不时会喷出高热、致命、剧毒的岩浆,蔓延过附近的地面。

有些岩浆会沿著巨大的沟渠流向巴拉多,有些则是蜿蜒地流上多岩的平原,最后,在它们冷却之后,看起来会像是大地所吐出的恐怖石龙。

疲倦的山姆现在所看到的是末日裂隙剧烈活动时的景象,它的光芒被伊菲尔杜斯的山势所阻挡,让从西方而来的人只能看见彷佛泡在鲜血中的山壁。

在这恐怖的光芒中,山姆呆立著,当他转向左边时,他可以看见那恐怖阴森的西力斯昂哥塔,他从另外一边看见的岩角不过是它最高的尖塔。

它的东面有三个从底下山壁延伸出来的巨大楼层,背靠著另一个高耸峭壁,这座峭壁上有一层层逐渐退缩的庞大堡垒,面对东南方和东北方的墙壁,平滑得让苍蝇也难以停留。

在最底下的一层,也就是山姆脚下两百尺的地方,有座被城墙包围的广场,出口则是在东南方,面对著一条宽广的道路。

城墙的外塔建筑在绝壁的边缘,俯瞰著这条路和通往魔窟谷的大道会合。

这条路的另一个方向穿越一段崎岖的地形,进入了葛哥洛斯盆地,通往巴拉多。

山姆所在的这条小路有道往下的陡峭阶梯,在塔门外和大道会合。

当他看著眼前的道路时,山姆这才吃惊地明白,这座塔建造的目的不是为了让外人不能进入,而是为了将敌人关在里面。

事实上,这是刚铎许久以前所建造的堡垒,是伊西立安东方的前哨站,在最后联盟的大战之后,西方皇族的人类为了监视索伦属下的生物依旧潜伏的这块大陆所兴建的。

但是,这和牙之塔一样,人们松懈了,戒灵接管了这些高塔,它已经被邪恶的生物占领了许多年。

在索伦回归魔多之后,他觉得这些高塔非常不错,因为他的仆人很少,大多是被恐惧所驱使的奴隶,所以这座高塔的目的依旧和古代一样,是为了避免人们逃出魔多。

不过,如果有敌人试图秘密潜入魔多,这是在魔窟谷和尸罗的巢穴之外最后的防御阵线。

山姆非常明白要越过这在严密监视下的高塔,进入那大门有多么困难。

即使他做到了,在底下那条重兵看守的道路上他也走不远:连这浓重的黑暗,也无法让他躲过拥有夜视能力的半兽人。

不过,最糟糕的是,他的任务并不是要躲开守卫逃出去,而是单枪匹马闯进高塔。

他的思绪转到了魔戒之上,但是,他从那上面只能获得恐惧和危险,当他一看见末日火山之后,就感觉到魔戒产生了变化。

在许多年以前,魔戒就是在这边铸造的,它的力量越来越强,越来越邪恶,只有意志力极为坚定的人才能够控制它。

山姆站在那边,虽然没戴上魔戒,只是将它挂在脖子上,他还是觉得自己膨胀变大了。

他彷佛披著自己的巨大幻影,站在魔多的高墙上俯瞰一切,带来无比的威胁。

他可以感觉到只有两种选择:继续拿著魔戒,承受它的折磨;或是戴上魔戒,挑战躲在这国度之内的邪恶之主。

魔戒已经开始啃食他的理智和思绪,他的脑中开始浮现异想天开的景象:他看见了万夫莫敌的山姆卫斯,此纪元的英雄山姆,拿著火焰的圣剑横越这黑暗大地,在他的呼唤下万民归顺,前来征讨巴拉多;然后,所有的云朵都散去,阳光照耀大地,在他的旨意之下,葛哥洛斯的山谷变成长满花朵和果树的美丽山谷。

他只须要戴上魔戒,让自己成为它的主人,这一切都会实现。

在那严酷的考验下,是他对主人的敬爱让他保持理智,不过,在他内心的哈比人依旧清醒著;他知道自己并没有伟大到足以接受这重担,即使那些幻象真能实现也不会有差别。

他想要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花园,不是扩张成整个国度的领土;他想要用自己的手栽种一切,而非指挥他人为他效命。

「反正,这都只是幻觉而已,骗不了我的!」他对自己说:「我连喊都来不及喊,他就会发现我,把我抓起来。

如果我在魔多戴上魔戒,他很快就会发现我的行踪,唉,我只能说,这次的希望渺茫到跟春天降霜一样!正当隐形可以帮上忙的时候,我却不能使用魔戒!就算我能够更深入魔多,那东西也会变成越来越沉重的负担,我到底该怎么办呢?」其实他并不是真的感到疑惑,他知道必须立刻走向那座门。

他耸耸肩,彷佛是将那些幻影和重担甩开,开始慢慢地往下爬。

他每走一步,就觉得自己缩小很多,走不了多远,他又恢复成原来那个渺小、恐惧的哈比人。

不久之后,他来到了高塔的外墙,即使他不戴上魔戒,也可以听见里面打斗的声音。

此时,那声音似乎就是从外墙之内的广场传出来的。

山姆正爬到一半,突然有两名半兽人从黑暗中跑了出来,他们并不是跑向他,这两人是跑向大路,不过,没跑多远,两个人就踉跄倒地,再也没有爬起来过。

山姆没有看见攻击的人,但他推测这两个家伙多半是被躲在墙内或是阴影处的敌人给射死了。

他继续前进,紧靠著左边的墙壁。

他抬头看了一眼,就知道完全不可能爬上去。

这座石墙几乎有三十尺高,上面没有任何的空隙,最要命的是,最上面还做成像是颠倒阶梯的形状,大门是唯一的入口。

他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进,同时他忍不住想著,高塔中究竟有多少夏格拉的人马?哥巴葛又有多少兵力?他们到底在争执什么?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夏格拉的队伍大概有四十人,但哥巴葛的人数几乎有两倍之多,不过,夏格拉的巡逻队只是他管辖部队的一部分,他们多半是为了佛罗多和战利品而争吵。

山姆停下了脚步,他突然间想通了,里面的景象清楚地浮现在他眼前:秘银锁子甲!一定是这样!佛罗多穿著它,绝对会被他们发现的。

从山姆所听到的片段来看,哥巴葛一定会想要将它据为己有。

魔多的命令可说是佛罗多唯一的护身符,如果他们决定不管上级的命令,佛罗多随时都可能被杀。

「快点啊,你这个慢吞吞的家伙!」山姆自言自语道:「快跑啊!」他拔出刺针,冲向敝开的大门,但是,正当他准备要闯进门内时,突然觉得一阵战栗,彷佛他撞上了尸罗的蛛网,只不过这是隐形的;他看不见是什么阻挡了去路,只知道某种坚韧到让他无法突破的力量挡在前面。

他打量著四周,在门旁的阴影中看见了两名监视者。

他们看起来像是两个坐在宝座上的雕像,每个雕像都有三个头颅,一颗脑袋看著外面、一颗脑袋看著对面,一颗脑袋看著门内。

雕像的头颅看起来像兀鹰一样,膝盖上则是像鸟爪一样的双手,他们似乎是用一整块巨大的岩石雕刻而成,不会移动,但却有著意识,彷佛是某种邪恶的妖灵注入了他们体内。

他们能够分辨敌我,不管是否隐形,都没有敌人可以走进这门内,这两座雕像会阻挡他进入或是离开。

山姆硬著头皮又闯了一次,这次他似乎在胸口和脑袋上都挨了一拳,踉跄地连退数步。

最后,别无选择的他灵机一动,拿出了凯兰崔尔赐的玻璃瓶。

它的白光迅疾增强,黑暗门廊中的阴影立刻逃之夭夭,丑恶的监视者动也不动地坐在那边,显露出他们僵硬的原形。

山姆看见他们的石眼中露出恶狠狠的光芒,让他不禁退了几步;不过,他可以感觉到这两具雕像的意志动摇了,被恐惧所取代。

他立刻冲了进去,当他将玻璃瓶收进口袋中的刹那,立刻可以感觉到身后似乎有扇大门用力地关了起来,他们又再度清醒过来,从那些邪恶的头颅中冒出凄厉的喊声,在高墙间回响。

从极高的地方传来了一声刺耳的钟声,宛如在回应这警告。

「完蛋了!」山姆说:「我刚按了门铃!好吧,来吧!」他大喊著:「告诉夏格拉,那个强悍的精灵战士带著精灵宝剑来了!」没有任何回应,山姆大步走向前,他手中的刺针闪动著蓝芒,整个广场都笼罩在阴影中,但他可以清楚地看见地面上都是尸体。

他脚旁就有两名半兽人弓箭手,背上都插著小刀,在那之后还有更多惨不忍睹的尸体。

有些是被砍死、有些是被射死,有些临死前还紧抓著对方不放,有些则是互咬、互抓而死的,整个广场的地面沾满了黑色的血液。

山姆注意到有两种制服,一种上面绣著血红眼,另一个则是有著骷髅面孔的月亮,但他并没有停下脚步更仔细察看。

在广场的另一边,高塔最底端的门半开著,里面透出红光,一名高大的半兽人就死在门边。

山姆跳过那具尸体,走了进去,不知所措地看著四周。

一条宽广的走廊从门口通向山内。

两旁的墙上所插著的火把提供了微弱的照明。

走廊两边有许多扇门,但除了地上的几具尸体之外,一切都是空荡荡的。

从两名队长之间的交谈,山姆推测,不管佛罗多是死是活,都会被关在塔顶最高的房间里面,只是,光要找到通往上面的路,可能就得花上一整天。

「我猜应该会在靠近后面的地方,」山姆喃喃地说:「整个高塔似乎是往后倾斜,反正我就先沿著这些火光走走看!」他沿著走廊缓缓往前,每一步都变得更沉重,他又开始感觉到恐惧。

除了他的脚步声之外,四周一片死寂;不只如此,这脚步声似乎越变越大声,到了最后甚至有点像是巨人鼓掌的声音。

满地的尸体、空旷的走廊、潮湿得好像沾满了鲜血的墙壁,在在都让他疑神疑鬼,担心敌人会突然从旁冲出,将他杀死。

除了眼前的威胁之外,门口那两个恐怖雕像,一直是他心中挥不去的阴影。

这几乎已经超过了他容忍的极限,他宁愿和敌人面对面(当然,对方的数量不可以太多),也不想要继续忍受这种提心吊胆的折磨。

他强迫自己想著佛罗多、想著他被紧紧绑住,仆倒在某个黑暗角落的样子。

他走过了火光照耀的地方,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扇拱门前,这就是之前那个地底通道的另一边,他的确没猜错。

这时,头上突然传来了一声被扼住的惨叫,他立刻停下脚步,然后听见了脚步声不断逼近,有个家伙从上面拼命往下跑。

山姆的意志管不住自己的手,他拉出项练、握紧魔戒,但山姆并没有戴上它,因为,正当那只手把魔戒捧在胸口时,一名半兽人出现了。

他从右边的一扇门跳出来,朝向山姆冲来,等到他距离山姆不过几步的时候,他才抬起头看见了对方;山姆可以听见他急促的呼吸声,和他满布血丝的双眼。

他猛地煞住脚步,因为,在他眼中,前方并不是一个浑身发抖的小哈比人,他看见的是一个沉默的身影,躲在灰色的阴影中,背后摇曳的光线让那人显得无比高大……敌人的右手拿著一柄剑,剑所发出的光芒让他难以忍受,而另一只手放在胸前,则是握著某种恐怖的力量,足以将他一击杀死。

半兽人呆了片刻,接著惨叫一声,转头就跑。

就像看见敌人转头奔逃,山姆意气风发地如猎犬一样追了上去,他大喊著:「没错!精灵战士来啦!」他扯开喉咙大吼大叫:「我来了!带我上去,不然我会把你的皮剥掉!」不过,半兽人虽然非常害怕,但他至少吃饱喝足,对这里极为熟悉;山姆则是个又渴又饿的陌生人,楼梯很高、很陡,山姆很快就开始拼命喘气。

半兽人很快逃离了他的视线,山姆只能勉强听见他从高处传来的脚步声,有时他会发出毫无意义的吼叫声,让这声音在楼梯间回汤,但是,那声音渐渐消失了。

山姆踉跄地继续往上爬,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走对路了,于是振奋起精神拼命追赶。

他把魔戒收起,勒紧裤带。

「好啦,好啦!」他说:「只要他们都这么害怕我和刺针,那一切都还有希望,反正,看起来夏格拉和哥巴葛的部下,应该已经替我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

除了那个害怕的小老鼠之外,我相信这里应该没有剩下什么人!」话一说完,他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撞上一堵隐形的墙壁,他这才明白自己刚刚说的话代表了什么意思──没有人活下来!刚刚那声惨叫声是谁的?「佛罗多,佛罗多!主人!」他边哭边喊道:「如果他们杀了你,我该怎么办?我一定得到上面去看看是怎么一回事!」他不停地往上爬,除了转角偶尔插著的火把和窗户透进的些许光芒外,楼梯间一片黑暗。

山姆试著计算到底有多少阶楼梯,但在两百阶之后他就数不下去了。

他刻意放低音量,因为他觉得好像可以听见上面有人说话的声音,看来,恐怕不只一只老鼠留了下来。

正当他觉得自己再也喘不过气、脚再也抬不起来时,楼梯到了终点。

他停了下来,那声音变得更清楚、更靠近。

山姆打量著四周,他已经爬到了高塔最高的第三层堡垒上,这是个平坦的屋顶:长宽大概各二十尺,两旁有著低矮的城垛,楼梯的顶端是座落在平台正中央的圆顶,面对东方和西方各有一扇低矮的门。

山姆往东可以看见魔多广大漆黑的平原,以及远方著火的山脉,深邃的火山似乎起了异乎寻常的骚动,高热的岩浆让四周的山脉全染成一片鲜红;往西的风景则是被平台后方的高塔给挡住了,这座高塔耸立在视线中,最高的尖端甚至超越了背后的山顶。

它的窗户中闪动著光芒,入口距离山姆所站之处不过十码而已,门是开著的,但里面一片黑暗,声音就是从那边传过来的。

一开始,山姆并没有在听,他往东边的门走了一步,往外打量,他立刻就明白此处是打斗最激烈的地方,整个平台上都挤满了半兽人的尸体、无主的头颅和肢体散落一地,这个地方满是腐臭的气味。

一声吼叫和敲打的声音让他缩了回去,一名半兽人愤怒的声音传来,他立刻认出那沙哑、粗鲁、冰冷的声音──那是夏格拉,高塔的队长。

「你说你不敢再去?妈的,史那加,你这个混蛋!如果你觉得我受的伤重到让你可以骗我,那你就错了!过来,我会把你的眼珠打出来!就像我对待瑞德伯一样。

等到有新兵来时,我再来对付你,我会派你去找尸罗。

」「他们不会来的,至少在你死之前不会!」史那加傲慢地说:「我已经告诉你两次了,哥巴葛的部下先到门口,我们这边没人出去,拉格夫和马斯盖许冲了出去,但他们也接著被射死了。

我告诉你我从窗户看到了,他们是最后两个。

」「那就该你去了,我必须要留在这里,我受伤了。

愿黑坑吞掉那该死的哥巴葛!」夏格拉接著又吐出了一连串的诅咒和辱骂:「我给他的东西还比较多,但这个贱货竟然在我勒死他之前刺了我一刀。

你快去,不然我会吃了你,你一定得通知路格柏兹那边才行,否则我们两个都会完蛋的!没错,你也一样,躲在这边是逃不掉的。

」「我才不要再下去,」史那加说:「我管你是不是队长,不!把你的手从刀子上拿开,不然我会给你一箭。

等到他们知道这里是怎么一回事之后,你就不再是队长了。

我为了这座塔里面的兄弟对抗那些魔窟的家伙,看看你们两个可恶的队长,为了争那个俘虏搞成什么样子!」「你说够了,」夏格拉说:「我有我的命令,是哥巴葛试著抢走那件漂亮的锁子甲,才会这样的。

」「还不是因为你把它收起来的关系,他知道的至少比你要多。

他告诉你好几次,更危险的敌人还没有被抓到,你就是不听。

我告诉你,哥巴葛说的没错,附近有个可怕的战士,他可能就是那些杀人不眨眼的精灵,或是那些塔克人塔克是精灵语中的西方皇族,后来被半兽人扭曲原意,引用到他们自己的方言中,意指刚铎人,我告诉你,他来了!你也听到了警钟,他通过了那些监视者,这一定是塔克干的!他在楼梯上,在他离开之前,我才不出去,就算你是戒灵我也不下去。

」「是吗?是这样吗?」夏格拉大喊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他来的时候,你会丢下我逃走?不,不行!我要先杀了你!」矮小的半兽人从塔中逃了出来,高大的夏格拉追了出来,他的手臂很长,奔跑的时候会垂到地面;不过,他有一只手似乎不能动弹,上面还沾满了血液,另一只手则是抱著一个黑色的大包袱。

山姆躲在暗处,藉著黯淡的红光趁他经过时看了他一眼:夏格拉的脸似乎被利爪抓伤,上面全都是鲜血;他的血盆大口中不断冒出唾液,像是野兽一样的大吼。

就在山姆面前,夏格拉在平台上拼命奔跑,追杀史那加,对方一路闪躲,最后冲进塔楼之中。

夏格拉在门口停了下来,山姆注意到他不停地喘气,左手虚弱摆动著。

他把包袱放到地板上,用右手拿出一柄细长的红色小刀,对著上面吐了口口水。

他走到塔楼边,对著外面大喊了几声,但却没有丝毫回应。

突然间,正当夏格拉靠著矮墙打量著底下的广场时,山姆惊讶地发现有一具尸体开始移动。

他缓缓地往前爬,接著伸出手,抓住那包袱──他踉跄地站了起来,在另外一只手中握著一柄底部折断的长矛,他瞄准目标,准备奋力一刺。

就在那一瞬间,他吸了一口气,可能是因为疼痛或是愤怒;夏格拉立刻像蛇一般敏捷地闪到一边,反转过身,一刀刺进敌人的咽喉。

「逮到你了吧,哥巴葛!」他大喊著:「还没死透吗?哼,我可是有始有终的!」他一脚把敌人踹开,开始在对方的尸体上又砍又踩,发泄那野蛮的怒气。

最后,他终于满意了,抬起头发出野兽般的狂嚎;接著,他舔舔刀子,用牙齿将它咬住,拿起包袱蹒跚地走向楼梯。

山姆不及多想,他或许可以溜出去,但多半会被对方发现,他也不可能和这个半兽人一直玩捉迷藏,他只有一个选择。

他跳了出去,大吼一声面对夏格拉!他不再握著魔戒,但魔戒依旧在他身上,那股隐藏的黑暗力量并没有消失,光是这样就足以让魔多的奴隶低头;况且,他的另外一只手还拿著刺针。

宝剑所发出的光芒,毫不留情的刺痛了半兽人的眼睛,这种带著精灵力量的东西是半兽人最可怕的梦魇,夏格拉不可能一面对抗他,一面还拿著宝物。

他低吼著弯下腰,露出口中的獠牙,然后,再一次的,他和所有的半兽人一样躲向一旁,用那包袱当作盾牌兼武器,狠狠地打中敌人的面孔。

山姆脚步一个踉跄,在他来得及站稳之前,夏格拉就冲进了楼梯间。

山姆咒骂著追了进去,但他没有追多远。

很快的,他就想起了佛罗多,还有另外一名闯进塔楼里面的半兽人,这又是个两难的选择,而且他还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考虑。

如果夏格拉逃了出去,他很快就会找到帮手跑回来;但如果山姆去追他,另外一名半兽人可能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来,而且,山姆可能根本追不上夏格拉,或是被他所杀。

他很快地转过身,继续往楼上跑。

「我想这次可能又错了,」他叹气道:「但不论如何,我都必须先上去,管它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此时的夏格拉已经冲出了楼梯,背著宝贝的包袱来到了广场上。

如果山姆发现了他,预知到他这一逃会让同伴们多么难过,山姆可能拼了命也要追上他,不过,此时他的心思全都集中在眼前的任务上。

他小心地打开塔楼的门,走了进去,门内一片黑暗,不过,很快的,他的双眼就发现了右手边的微光。

那是从一个通往另一道楼梯的入口所透出来的,那道楼梯又窄又暗,看起来似乎是沿著墙壁内部往上走,上面某处有支火把发出微弱的光芒。

山姆悄无声息地开始往上爬,他走到了那闪动不已的火把旁,火把插在他左手边的门上,面对著向西的一面窗户,这就是他和佛罗多之前,在外面所看到的许多红眼之一。

山姆飞快走过门口,急忙来到二楼,担心随时都会遭到攻击,或是被无声无息的手从后勒住。

接著,他又来到另一扇门、另一支火把前,这次窗户所面对的是东边,他人大概已经来到塔楼中段了。

这扇门是开著的,外面的走道除了室外射入的微弱红光外,别无任何的照明,不过,阶梯不再往上爬了。

两边都有一扇矮门,但也都紧闭著,还上了锁,四周一点声音也没有。

「死路,」山姆嘀咕著:「我爬了这么久!这里应该不是塔顶,我现在该怎么办?」他又跑回底下一层,试著打开那边的门,却徒劳无功。

他又跑了上去,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额前滴落下来,他连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但时间却毫不留情地流逝,而他束手无策,想不出任何办法来。

他完全无力分神去想夏格拉、史那加或是其他的半兽人,他只想要找到主人,只想要再看看他、再碰碰他。

最后,他只得又累又无助地坐了下来,双手捧著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四周很安静,安静得吓人。

当他抵达时,已经烧了很久的火把,这时火焰摇晃了几下,也跟著熄灭了,他觉得黑暗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最后,由于这前功尽弃的挫折感,万念俱灰的山姆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口唱出了歌声。

他的声音在这黑暗、冰冷的塔中听来十分虚弱,同时还不停地颤抖。

这是一名绝望、疲倦的小哈比人,没有任何半兽人听到这声音还会误认他是精灵战士。

他呢喃著夏尔的儿歌、比尔博的诗句,故乡的情景一幕幕掠过他眼前;接著,他突然间觉得身体内有股新的力量苏醒了,他变得中气十足,从他脑中冒出的字句,自动填入这简单的曲调中:西方大地阳光下,春天繁盛百花开,树茂水流如盛夏,百鸟欢鸣齐飞来。

万里无云夜空蓝,摇曳生姿柏树旁,精灵星辰如白钻,茂密枝叶闪星光。

千里跋涉终停步,黑暗气息将我隔。

参天高塔未能覆,伟峨众山无法遮,万影群舞日仍炽,星光闪耀永不逝,此刻奋起仍未迟,鼓起余勇趁此时。

「参天高塔未能覆……」他再度开始唱道,但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回应他的歌声,但这时又什么都听不见了。

没错,他可以听见某个声音,但那不是人声,而是脚步声。

上面的走道有一扇门打开了,门枢发出转动的声音。

山姆弯身仔细听著,那门喀达一声关了起来,一个刺耳的半兽人声音传了过来。

「喂!上面那个,你这个死老鼠!不要再叫了,不然老子就要对付你了。

你听见了吗?」没人回答。

「好吧,」史那加低吼著:「反正我看看,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门枢再度发出转动的声音,山姆跑到门廊边,这次终于发现门廊中传来了一丝火光,一名半兽人走出外面,他似乎带著一具梯子。

山姆突然间明白了:最上面的房间,必须透过天花板上的陷板门才能打开。

史那加把梯子往上一戳,稳住两边,接著就爬了进去。

山姆听见他拉开门闩的声音,然后,那刺耳的声音又开始了。

「你不好好安静躺著,到时就完蛋了!我猜你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你不想要现在就开始乐一乐,最好闭上你那张嘴,懂了吗?这是一点教训!」接著是听起来像是鞭子甩动的声音。

山姆胸中的怒火立刻爆发。

他跳了出去,像是野猫一样敏捷地攀上楼梯。

他的脑袋从一个圆形大房间的地板上伸了出来,天花板上挂著一盏红色的油灯,西边的窗户又高又暗,但有一个半兽人的身影站在旁边。

对方又再度举起鞭子,但这一鞭再也无法落下。

山姆大喊一声冲了出去,手中紧握著宝剑刺针;半兽人猛地转过身,在他来得及反应之前,山姆就一剑将他持鞭的手砍了下来。

半兽人因为痛苦和恐惧开始狂嚎,但还是本能地朝向敌人冲去。

山姆的第二剑完全没砍中目标,他自己也因为对方的冲撞而抱著对方连连后退,最后摔倒在地上,对方却也被他绊了个脚步踉跄。

在山姆来得及站起来之前,他就听到一声惨叫和轰然巨响。

原来,半兽人在慌张狂乱的状态中竟一个不小心从陷板门跌了下去。

山姆没有时间管他,立刻跑向躺在地板上的那人──那正是佛罗多。

他浑身未著寸缕,神智不清地躺在一堆烂布上。

他举著手臂挡住头,身侧有道火红的鞭痕。

「佛罗多!亲爱的佛罗多先生!」山姆大喊著,泪水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我是山姆,我来了!」他扶起主人,紧拥著他,佛罗多睁开了眼睛。

「我还在作梦吗?」他呢喃著:「其他的梦都好恐怖!」「主人,你不是在作梦,」山姆说:「这是真的!是我,我来救你了!」「我真不敢相信!」佛罗多紧抱著他说:「原来还是个拿著鞭子的半兽人,现在却变成了山姆!那我刚刚听到的歌声不是梦罗?我还试著回答!那是你吗?」「是我,佛罗多先生,我差一点点就完全放弃了,我一直找不到你啊……」「好啦,山姆,亲爱的山姆,你已经找到我了!」佛罗多说。

然后,他闭上眼,满足地躺在山姆的臂弯里,彷佛是做噩梦的小孩,终于可以躲到父母怀里一样。

山姆觉得他可以一辈子都坐在这边看著主人,但他并不能这么做,光是找到主人还不够,他还必须要试著救他出去。

他亲吻了佛罗多的前额。

「乖!佛罗多先生,快醒来!」他试著让自己的声音放轻松,听起来像是在夏尔早晨叫唤主人起床的样子。

佛罗多叹了一口气,坐直身。

「我们在哪里?我怎么到这边来的?」他问道。

「等我们逃出去之后再说吧,佛罗多先生,」山姆说:「你在高塔的最上面,就是在半兽人抓到你之前,我们从很远地方看到的建筑。

我根本已经不记得那是多久以前了,我想大概至少有一天了吧。

」「只有一天?」佛罗多说:「我感觉好像过了好几个星期,有机会你一定得好好告诉我。

有个东西打中我,然后我就开始做起噩梦,醒过来却发现现实变得更糟糕,我的身边全都是半兽人。

我想他们把某种辛辣的饮料倒进我嘴里,我的思绪变得比较清楚,但全身还是又痛又累。

他们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剥了下来,然后有两个壮硕的家伙跑来审问我,一直不停地问,他们还边玩弄著小刀,最后我都快发疯了!我永远忘不了他们的爪子和眼神。

」「佛罗多先生,你越说就越忘不了,」山姆说:「如果我们不想要再看见他们,我们最好赶快离开。

你走得动吗?」「还好,我走得动。

」佛罗多缓缓爬起来。

「山姆,我没受伤,只是觉得非常非常累。

对了,我这边还有点痛!」他指著左肩上方的脖子处。

他站了起来,在山姆眼中,他浑身发红,看起来让人十分担心。

他来回走了几次,「好多了!」他说,精神也稍稍提振了一些。

「只有我一个人、或是有守卫在旁边的时候,我动也不敢动;后来,吼叫和打斗就开始了,我想,是那两个壮硕的家伙彼此起了争执,应该是和我身上带的东西有关。

我害怕得躺在那边不敢动弹,然后,一切都安静下来,这样更让人害怕。

」「没错,看起来他们似乎起了争执,」山姆说:「这个地方恐怕有好几百个那种恐怖的家伙。

对山姆来说可真是太困难了一点。

不过,幸好他们全都替我把辛苦的部分完成了,将对方杀了个精光,等我们逃出去之后,有机会可以做首歌来纪念一下。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佛罗多先生,你可不能就这样光著屁股走出去啊!」「山姆,他们把所有东西都拿走了,」佛罗多说:「我身上的所有东西。

你明白吗?所有东西!」他再度低著头在地板上坐了下来,彷佛他自己所说的话,才让他明白这事态到底有多严重,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山姆,我的任务失败了,即使我们可以逃出去,我们能躲到哪里去?只有精灵能离开这一切,远离中土世界,到海的另一边去;最后,可能连海都无法阻挡魔影的扩张。

」「不,其实不是每样东西,佛罗多先生,你的任务没有失败,至少暂时还没有。

佛罗多先生,请你见谅,是我拿走的,我替你好好保管著──它就挂在我的脖子上,而且它还好沉重!」山姆拨弄著挂在练子上的魔戒。

「但我想你一定得把它收回去了!」到了这个地步,山姆实在不想把魔戒还给主人,让他再承受这重担。

「在你手上?」佛罗多吃惊地说:「你把它带来了?山姆,你真是太棒了!」然后,他的语气很快改变了。

「把它给我!」他大喊一声,颤抖著伸出手。

「立刻把它给我!它不是你的!」「好嘛!佛罗多先生,」山姆吃惊地说:「拿去!」他慢慢地掏出魔戒,将练子绕过头。

「可是,你现在人在魔多,等你走出去的时候,就会看见火焰山脉了。

魔戒会变得很危险,非常沉重。

如果这对你来说承受不了,或许我可以帮你分担一下?」「不,不行!」佛罗多一把将魔戒从山姆手中抢走。

「你,你不行,你这个小偷!」他气喘吁吁地看著山姆,布满血丝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接著,他一手抓著魔戒,脸上却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呆滞表情,他眼前的迷雾似乎消退了。

佛罗多揉捏著疼痛的眉心,刚刚他眼前的景象实在太恐怖了,让他惊骇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山姆幻化成另一只贪婪的半兽人,虎视眈眈地拿著他的宝物。

现在,那幻象已经消失了,山姆跪在他面前,脸上露出极端痛苦的表情,主人的态度让他比被刀砍还要痛苦。

」「喔,山姆!」佛罗多大喊一声。

「我刚刚说了什么?我做了什么?请原谅我,在你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我竟然这样!那是魔戒的力量,我真希望它根本没有被发现!山姆,别管我了,我必须背负这重担直到最后。

这是无法改变的命运,你无法阻止我走向一切的末日。

」「没关系的,佛罗多先生,」山姆擦著眼泪道:「我明白的,可是我还是忍不住,还是忍不住哇!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马上,好吗?不过,你必须先弄到一些衣服和装备,然后还得要有些食物。

衣服会是最简单可以弄到的。

由于我们人在魔多,最好穿得和这里的人一样,不过,我们也没有多少选择,不是吗?佛罗多先生,你恐怕必须要穿半兽人的衣服了,我也一样。

如果我们要一起走,最好得穿一样才行。

先把这披上!」山姆解开灰斗篷,将它披在佛罗多的肩膀上,然后,他卸下背包,将它放在地板上。

他拔出刺针,现在,剑刃上几乎没有什么蓝光。

「我都忘了这个了,佛罗多先生!」他说。

「不,他们没有拿走所有的东西!如果你还记得,你把女皇的玻璃管和刺针借给了我,我都还带在身上。

佛罗多先生,请把它们再借给我一段时间,我必须去看看能找到些什么。

你留在这边,四处走一走,活络一下筋骨。

我很快就会来,应该不用走太远就可以找到的。

」「山姆,要小心!」佛罗多说:「动作要快!或许还有半兽人躲了起来!」「我得要冒这个险才行,」山姆说。

他打开陷板门,爬了下去。

不久之后,他又探出头来,丢上来一柄小刀。

「这应该可以派得上用场,」他说:「刚刚打你的那家伙已经死了,看来他摔断了脖子。

佛罗多先生,如果你还有力气,我建议你把梯子收上来,在我喊出口令之前,你绝对不要把梯子放下来。

口令就用伊尔碧绿丝好了,这是精灵的用语,半兽人不会这样说的!」佛罗多坐了一阵子,打了个寒颤,许多恐怖念头在他脑中跑来跑去。

然后,他披著灰斗篷站了起来,为了不让自己再胡思乱想,他只好来来回回地走动,试图看清楚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虽然恐惧让这段时间感觉起来有好几小时,但实际上山姆的声音不久之后就从下面传了上来:伊尔碧绿丝、伊尔碧绿丝!佛罗多把梯子放下去。

山姆气喘吁吁地爬上来,头上顶著一个大包袱,他让那些东西轰的一声掉到地上。

「快点,佛罗多先生!」他说:「我花了不少时间才找到尺寸够小、我们可以穿的衣服,看来我们得将就一点了,但动作必须快点。

我没有遇到任何活人、也没看到任何迹象,虽然我不能解释,但是我就是有种感觉──好像会飞的黑骑士就在附近,在上空的一片黑暗中。

」他打开包袱,佛罗多强忍住恶心打量著里面的东西,但他其实别无选择:他得要穿上这些东西,再不然就得光著屁股到处跑。

里面是用某种肮脏兽皮做的,毛绒绒的裤子,以及一件肮脏的皮上衣。

他套上这些衣服,在衣服外面还有一件对半兽人来说有点太短的结实环甲,但对佛罗多来说却太长也太重了;他接著绑上腰带,腰带上还有一柄宽刃的短剑。

山姆也扛来了几个半兽人的头盔,其中一件相当适合佛罗多的头型。

那是顶嵌著铁环的黑帽子,铁箍上还画了红色的的邪眼,底下则是突出的,类似鹰嘴的护鼻。

「魔窟的装备,哥巴葛的东西比较合身,也做得比较好,」山姆说:「但我想在经过这边的骚动之后,带著魔窟的徽记在这里到处走动并不安全。

好啦,佛罗多先生,你看!请容我大胆说一句:很逼真的小半兽人哪!如果你可以戴上面具、把手臂弄长、弄出一双弯腿来,就真的天衣无缝啦!这应该可以隐藏掉一些破绽,」他将一件宽大的黑斗篷披在佛罗多的肩膀上。

「好啦!我们走的时候,你可以再背一面盾牌。

」「山姆,那你呢?」佛罗多说:「我们不是要穿成对吗?」「佛罗多先生,我刚刚考虑了一下,」山姆说:「我最好不要把任何东西留下来,当然更不可以把它们弄坏,我也不可能在外面套那么多的盔甲,对吧?我得要伪装一下才行。

」他跪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折起精灵斗篷,它的尺寸变成了不起眼的一小团,然后,他将斗篷收进地上的背包里面。

接著,他站起来,背起背包,戴上半兽人的头盔,然后也披上一件类似的黑斗篷。

「好啦!」他说:「现在我们看起来够接近了,该出发了!」「山姆,我不可能从头跑到尾,」佛罗多笑著说:「我希望你已经打听好路上的旅店在哪里了;另外,你忘记了食物和饮水?」「天哪!我还真的忘记了!」山姆说,他吹了声口哨。

「呼,佛罗多先生,你这一说我才觉得又渴又饿!我不知道已经有多久没吃过东西了,光是忙著要找你,我都忘记了。

让我想想!我上次检查的时候,我还有不少的精灵乾粮,而且加上法拉墨将军给我们的食物,我们至少还可以节省一点走几个礼拜。

不过,水已经完全喝光了。

就算还有剩下来,也绝对不可能够两个人喝。

半兽人难道不吃也不喝吗?还是他们靠著这恶臭的空气和毒液就可以活下来?」「不,山姆,他们会吃会喝。

孕育他们的魔影只会模仿、不会创造,它不可能变出完全属于它的东西。

我不认为它将生命赐给了半兽人,它只是扭曲、改造他们,如果他们想要活下来,必须和其他的生物一样吃东西。

如果他们只能找到臭水和臭肉,那他们也得吃,但说剧毒就太夸张了。

他们喂我吃过一些东西,所以我的状况比你要好,但我猜这里某处应该还有吃的和喝的。

」「可是我们没时间去找了,」山姆说。

「嗯,其实状况没你想的那么糟糕,」佛罗多说:「你不在的时候,我的运气还不错,他们的确没有拿走所有的东西,我在地板上的破布堆里面找到了吃的东西。

他们当然搜过那包包,不过,我猜他们一定不喜欢兰巴斯的样子和味道,可能比咕鲁还要严重。

这些精灵乾粮被丢得到处都是,有些还被踩碎了,不过,我还是把它们都收起来了。

食物应该没有你说的那么少,但他们拿走了所有法拉墨给的东西,也割破了我的水壶。

」「好啦,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山姆说:「我们已经找到足够撑一下子的东西了,但饮水的问题会很麻烦的。

佛罗多先生,算了啦,我们赶快出发了!不然,到时就算找到一整池的水也没用了!」「山姆,你得先喝点水再走,」佛罗多说:「这点我可不退让。

来,吃掉这精灵乾粮、喝掉你水壶里的水!反正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希望,担心明天也没啥用,或许根本不会有明天。

」最后,他们终于出发了。

两人小心地爬下梯子,山姆接著将梯子放在半兽人尸体旁边的走廊上。

楼梯间相当黑暗,但他在屋顶平台上仍可以看见远方的山脉,只不过,这时火山似乎渐渐稳定下来,只剩下慵懒的暗红色。

他们捡起两面盾牌,当作最后的道具,接著就继续前进。

两人缓缓步下极陡的楼梯,背后那个他们再度相聚的房间,相形之下变得相当温暖。

他们又再度来到堡垒中,这里连墙壁都充满了恐惧的气息;或许西力斯昂哥塔中的人都死光了,但那种邪恶和威胁感并没有丝毫减少。

最后,他们来到了通往广场的出口,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即使从这个距离,他们也可以感觉到门口监视者虎视眈眈的眼光。

两人小心翼翼地穿越满地半兽人的尸体,觉得每一步都变得更加沉重,每多走一步,就是对意志和四肢的严重考验。

佛罗多已经没有力气再经历这样的搏斗。

他坐了下来。

「山姆,我走不动了!」他呢喃著:「我要昏倒了,我不知道是怎么搞的。

」「我知道,佛罗多先生。

撑住!是那扇门,门上有些古怪。

但我走得进来,这次也一定能踏出去。

这次总不可能比上次更危险。

来吧!」山姆再度拿出凯兰崔尔赐给他们的星光瓶,彷佛是为了奖赏他的付出和努力,以及保护这两位哈比人,洁白的星光如同耀目的闪电一般洒满整个广场,但两名监视者依旧不为所动。

「姬尔松耐尔!伊尔碧绿丝!」不知道为什么,山姆突然间想起在夏尔遇到的精灵,以及驱赶走黑骑士的歌声。

「Aiya elenion ancalima」佛罗多也跟著大喊。

监视者的抵抗如同丝线一般突然断裂了,山姆和佛罗多踉跄地冲出去;然后,他们拔腿飞奔,想要尽快躲开那死气沉沉的大门和雕像恐怖的视线。

接著,身后传来破裂的声音,拱门的地基差点就砸中他们,整面墙垮了下来,化成一堆废墟。

他们在千钧一发之间逃了出来,警钟响起,监视者发出刺耳的尖叫,黑暗的高空传来了回应,从墨黑的天空中冲出一只长著翅膀的怪兽,凄厉的嚎叫撕裂了乌云。

转码整理: 龙骑士城堡 http://dkc.yeah.net第二节 魔影之境山姆好不容易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赶忙将玻璃管收进胸前。

「佛罗多先生,快跑!」他大喊著:「不,不是那个方向!那边是悬崖!跟我来!」他们沿著门口的道路狂奔,跑了五十步之后,路就沿著悬崖突出的底部绕了一个弯,让他们躲开了高塔的监视。

他们暂时躲过了。

两人躲在岩石下,不停地喘气,然后,两人的血液彷佛同时间冻结了。

戒灵栖息在那已成废墟的墙上,发出让人恐惧的尖叫声在峭壁间不停回汤。

在恐惧中,两人蹒跚前行,很快的,道路就又往东急转,让他们暴露在高塔的视线之中。

他们回头偷瞄了一眼,发现那巨大的黑色身影依旧栖息在堡垒的墙上。

接著,两人就钻进岩壁间的一条小路,沿著陡峭的斜坡和通往魔窟的道路会合。

他们来到了十字路口,但附近依旧没有半兽人的踪迹,也没有任何对戒灵嚎叫的回应。

但是,他们心里都很清楚,这一片沉寂是不会持久的,追捕随时都会开始。

「山姆,这样不行的,」佛罗多说:「如果我们真的是半兽人,我们应该冲回高塔,而不是没命地逃跑。

我们遇到的第一个敌人就会识破我们,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条路!」「可是我们不行哪!」山姆说:「除非我们长出翅膀。

」伊菲尔杜亚斯的东面草木不生,绝壁上毫无攀附的地方,山势直直地落到下方的深沟中。

在十字路口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高耸的石桥;它跨过深沟,通往摩盖乱石遍布的崎岖山丘。

山姆和佛罗多别无选择,只能死命地往那座桥冲;但是,他们还没抵达桥头,那嚎叫声又再度开始了。

他们身后紧靠著山边的,就是那直入云霄的西力斯昂哥高塔,上面的岩壁反射著恐怖的红光。

突然间,惊人的钟声响起,然后,众钟齐鸣、号角响起,从桥的另一端传来了回应。

佛罗多和山姆两人正在那深沟中,连火山的光芒都被阻挡,因此完全看不见外界的变化;不过,他们已经开始听见了铁鞋的脚步声,道路的方向则是传来马蹄声──「快点,山姆!我们赶快过去!」佛罗多大喊。

他们笨手笨脚地爬到桥边的矮墙上。

很幸运的,这里并不像之前一样距离地面数百尺,在这里,摩盖的地形已经变得较为平缓,几乎快要和路面齐平。

不过,这里的光线实在太微弱,根本看不清处桥下是什么状况。

「好啦,我放手了,佛罗多先生,」山姆说:「再见!」他松手了,佛罗多紧跟在后。

这时马蹄声和半兽人的脚步都已经逼到他们身后,结果却大出人意料之外,如果山姆敢笑,他可能会大声笑出来。

哈比人在担心会落入万丈深渊的恐惧中跳了下去,实际上这却不过只有数十尺,而且,他们著地的位置是连想也没想到的一丛灌木中。

山姆躺在那边动也不动,庆幸吸著被割伤的手指。

当头顶上的声音都离开之后,他才冒险压低声音说:「佛罗多先生,天哪,我根本没想到魔多会有植物生长!如果我早知道,真该躲开来才对。

我觉得这些树上的刺搞不好有一尺长,我全身的衣服被刺得都是洞,真希望我当初有穿半兽人的盔甲!」「盔甲一点用都没有,」佛罗多说:「连皮裤也是一样。

」他们挣扎了半天才爬出那灌木丛,上面的荆棘和爪子一样缠人。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双脚落地,身上的斗篷也都破得不成样子了。

「山姆,我们该走了,」佛罗多耳语道:「快点进那个山谷,然后可以往北走,动作一定要快快快!」外面似乎又天亮了,在魔多的一片黑暗之外,太阳刚爬出大地的东边,但这里却依旧和夜晚一样黑暗。

火山停止了喷火,峭壁上的红光也跟著消失了,自从他们离开伊西立安之后一直不断的东风似乎停了下来。

他们缓慢、艰辛地爬下去,在崎岖的怪岩之间钻来钻去,最后终于再也无法继续往下。

不久之后,他们停了下来,肩并肩地靠在大石上坐著。

「现在即使是夏格拉给我水喝,我也绝对乐于向他道谢!」山姆说。

「千万不要这样想!」佛罗多说。

「这只会让状况更糟糕,」然后,他伸了伸懒腰,佛罗多觉得浑身酸痛,头晖脑胀,因此沉默了好一段时间。

最后,他终于挣扎著站起身,不过,他惊讶地发现山姆竟然睡著了。

「山姆,快醒来!」他说:「快点!我们最好继续走下去!」山姆挣扎著站起来。

「真没想到!」他说:「我一定是不小心睡著了,佛罗多先生,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睡觉了,我的眼睛会不听话的自己闭起来。

」佛罗多领著路尽可能的往北走,一路上绕过许多深沟底端的岩石。

不过,他又停了下来。

「山姆,这样不行的,」他说:「我没办法了,这件锁子甲好重,我现在真的撑不起来。

如果我真的很累,连秘银甲都会变得很重。

这比秘银甲重多了,但又有什么用?我们又不可能一路杀进去。

」「可是我们或许还会需要它,」山姆说:「战场上有时候会有乱箭,而且,那个咕鲁还没死。

我可不想要让你毫无遮掩地面对黑暗中的突袭。

」「山姆老弟,你看看我──」佛罗多说:「我很累了,我觉得一点希望也没有。

不过,只要我还走得动,我就会想办法往山的方向走。

魔戒就已经够折磨人了,这额外的重量更是让我喘不过气来,我一定得脱掉它。

千万不要以为我不知感恩,我知道你为了找到这件盔甲,一定在那些尸体里面翻了很久。

」「佛罗多先生,不要再说了!就算我用背的,也要把你背过去。

你就脱掉吧!」佛罗多将斗篷解开,将盔甲丢到一边去,他打了个寒颤。

「我真正需要的是保暖的衣物,」他说,「如果不是我感冒了,就是天气变冷了。

」「佛罗多先生,你可以穿我的斗篷,」山姆说。

他卸下背包,拿出精灵斗篷。

「佛罗多先生,这个怎么样?」他说:「你可以把半兽人的烂衣服披紧一点,然后再把腰带绑上去,这个斗篷就可以穿在外面了。

这看起来不太像是半兽人,但它可以保暖。

我敢打赌,这可能比任何的盔甲都能够保护你,这是女皇亲手做的。

」佛罗多接下斗篷,扣紧领针。

「好多了!」他说:「我觉得轻多了,这下子可以继续走了,可是,这黑暗似乎渗进了我心中。

山姆,当我躺在监狱里的时候,我试著回想烈酒桥和小河流经夏尔磨坊的样子,可是我现在都想不起来了。

」「佛罗多先生,别闹了,这下子换你开始说水了!」山姆说:「如果女皇可以看见、听见我们,我会跟她说:『女皇大人,我们只想要光明和水:只要乾净的水和普通的光明,就胜过任何的珠宝了!』唉,这里离罗瑞安好远哪……」山姆叹了一口气,对著高耸的伊菲尔比划著,现在,那座山脉已经化成黑暗中模糊的阴影。

他们又再度出发了。

当佛罗多再度停下时,他们并没有走多远。

「头上有一名黑骑士,」他说:「我可以感觉到,我们最好暂时先别动。

」他们躲在一颗巨石下,一言不发地看著西边,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交谈。

然后,佛罗多松了一口气。

「他走过了!」他说。

两人站了起来,惊讶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在他们左手边,朝南的方向,原先只是黑影的高山开始有了泛灰的色彩,它们后方正逐渐变亮,远方的高空正展开一场搏斗,魔多的黑云正节节败退,来自外界的强风,把这些乌云逐渐吹回它们黑暗的家园。

在那缓缓露出的开口中,微弱的光线透入魔多,像是监狱中的一丝阳光。

「佛罗多先生,你看看!」山姆说:「你看看!风向变了,有事情发生了。

他不再能够控制一切了,外面的世界正把他的黑暗一寸寸撕碎。

我真希望能够看见外面是怎么一回事!」这是三月十五日的早晨,在安都因河谷中,太阳正从东方升起,南风开始吹拂大地,希优顿在此刻于帕兰诺平原上牺牲了。

就在佛罗多和山姆的眼前,那光芒延著伊菲尔杜斯的山峰开始扩散,然后,他们看见有一个身影从西方飞来。

一开始只是天际的一个小点,然后变成像是天空中的一道污迹,最后越过他们的头顶;在它消失之前,它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那是戒灵的声音。

不过,这声音不再让他们感到恐惧:那是痛苦、害怕的声音,是邪黑塔担心会收到的坏消息──戒灵之王被消灭了。

「我跟你说过了吧!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山姆大喊著:「『战况很顺利!』夏格拉说,但哥巴葛没有那么强的信心,实际上他也猜对了。

看来有希望了,佛罗多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比较有精神了?」「不,其实没有很明显,山姆,」佛罗多叹了一口气。

「那是在山的另一边,我们是往东走,不是往西走。

我很累了,山姆,魔戒变得好重,它开始持续不断地出现在我脑海中,像是著火的轮子一样。

」山姆的兴奋之情立刻被浇熄了,他紧张地看著主人,握住他的手说:「佛罗多先生,别丧气!」他说:「我至少如愿以偿了:眼前不就有了光吗?至少可以让我们看得比较清楚,但也变得更危险了些,再多走几步,然后我们就可以试著休息。

先吃点东西吧,精灵的乾粮应该可以让你振奋起来。

」两人分了一块兰巴斯,边用乾裂的嘴唇尽可能的多嚼了几下,接著又继续上路了。

虽然这只不过是极度微弱的灰光,但也足以让他们看清楚自己身在山丘之间的峡谷中。

峡谷缓缓往北攀升,底部似乎原来有著溪水流过,在那多岩的地形间,他们发现了一条饱经践踏的道路,沿著西边的悬崖往前延伸。

如果他们预先知道有条路,可能早就往这个方向走了,因为这是从通往魔窟的大道分支出来的岔路,它沿著一道陡峭的阶梯直接通往谷中。

这是巡逻队或是信差习惯用的捷径,让他们可以比较快速抵达底下的哨站或是北边的堡垒──介于西力斯昂哥和隘口之间的卡拉其安格南。

对哈比人来说,走这条路是很危险的。

但是,佛罗多觉得他们不能够冒险穿越摩盖错综复杂的崎岖地形,而且,他们不能浪费任何时间,同时,他也研判北方是追捕他们的人最没想到的方向。

不管是东方通往平原的路,或是回头通往西方的路,在两人走到距塔较远的北边之后,他才准备想办法往东走,踏上他冒险的最后一个阶段。

就这样,他们踏上那条捷径,沿著它不停地往前走。

左边的悬崖一直没有退却,而脚下的小路十分曲折,每到一个转角,两人都会抓紧宝剑,小心翼翼地踏出脚步。

天色没有再变亮,欧洛都因火山依旧不停吐出大量浓烟,在逆向的强风吹拂之下,浓烟不停上窜到肉眼难见的高空,形成了无比厚重的天顶。

两人走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最后被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声音给拦了下来──难以置信,却也无庸置疑的是滴水的声音。

在两人左边的峭壁中,有一道彷佛被利斧劈开的缝隙中,竟然有水不停地往下滴;或许那是不幸落在此地的甜美雨水,本可让万物丰饶,现在却只能落入灰败死寂的大地中。

它从岩石间流出,切过小径,往南转向,消失在空无一物的大地中。

山姆冲向它。

「如果我能够再看到女皇,我会跟她说的!」他大喊著:「之前是光,现在又有了水!」然后他停了下来。

「佛罗多先生,先让我来吧!」他说。

「可以啊,不过看来应该够两个人一起喝吧?」「我不是那个意思,」山姆说:「我是说,如果这有毒,或是有什么会很快发作的不良影响,主人,这样我先总比你先好,如果你懂我的意思。

」「我明白,可是,山姆,我认为我们应该要相信这好运,或是说这祝福。

不过,还是小心点,有可能会很冰!」水的确蛮凉的,但并不算冰,不过,如果他们在家里喝到这种水,可能会连吐好几口,抱怨有种油腻、苦涩的感觉;但是在这里,它甜美得无法用言语形容,也根本不需要多顾虑什么,两人狠狠地喝了个饱,山姆则将水壶装满。

在那之后,佛罗多觉得轻松多了,两人一连走了好几哩的路。

最后,他们注意到眼前建起了一道简陋的石墙,明白多半就要靠近半兽人的聚落了。

「山姆,这是我们转向的时候了,」佛罗多说:「我们必须往东走。

」他抬头看著山谷边,「我想我应该还剩下一些力气,可以从那边找到空隙爬过去,然后我就必须休息了。

」河床离上面的道路有好几尺,他们奋力爬了上去,准备越过那条路,不过,两人却惊讶地发现眼前有一个由许多条山谷中的涓涓细流所汇聚成的池子。

在魔多靠西的边缘是块濒死的大地,但尚没有完全被死亡所统治,有许多生物依旧在此挣扎存活,过著痛苦、饱受折磨的生活。

在另一边的峡谷中,摩盖一带依旧生长著矮小、变形的树木,灰色的杂草努力地苟活在岩石之间,无数的荆棘则是四处蔓延、纠缠著岩石下少数的土地。

有些荆棘的刺又尖又利,有些则是有像爪子一样的倒勾。

去年尚未掉落的枯叶还挂在上面,在这沉默的空气中摩擦著。

不过,它们长满了蛆虫的花苞还正在开放,灰色、褐色或黑色的苍蝇四处飞舞,身上还都有著像半兽人一样的眼状红斑。

在这些扭曲的植物之间,还有一群饥饿的蚊子嗡嗡盘旋著。

「有半兽人的衣服还不够,」山姆挥舞著手臂说:「我真希望我有他们的厚皮!」最后,佛罗多再也走不动了。

他们爬到一条狭窄的山沟中,但是,距离之前所看到的坡顶,他们还有很远的一段要走。

「我必须休息了,可能的话我还想打个盹,」佛罗多说。

他看著四周,在这一片荒凉的大地上,除了两人似乎没有其他的动物。

最后,他们精疲力竭地找了个荆棘之后的凹洞躲了进去。

他们坐在凹坑内,勉强吃了一些东西。

为了把精灵乾粮留下来度过未来的苦日子,他们把山姆背包中法拉墨所送的食物吃掉了一半。

除了这些晒乾的果子、熏过的肉乾,两人也喝了一些水。

虽然之前在山谷中从池子里面喝了不少的水,但现在两人又觉得口乾舌燥。

魔多的空气中有种恶心的气味,会让他们嘴里的水气飞快地蒸发。

当山姆想到饮水的问题时,连他都觉得心情沉重,在摩盖之后,他们还必须跨越广大的葛哥洛斯平原。

他说:「佛罗多先生,你得先睡一会,天又变黑了,我还以为今天永远不会结束呢!」佛罗多叹了一口气,对方话还没说完,他就睡著了。

山姆强忍著不停袭来的睡意,握住佛罗多的手发呆。

他沉默地坐著,直到夜色完全降临,然后,为了保持清醒,他从凹坑内爬出来看著外面的景色。

这块土地似乎到处都是裂缝和沉闷的声响,不过,却完全没有任何人声或是脚步声,在伊菲尔杜亚斯西方的夜空,依旧是泛灰的颜色。

接著,在那被风吹破的乌云缝隙中,山姆看见了一颗闪烁的星斗,那冷冽的星光烙印在他心口,当他再度看著眼前的大地时,心中再度充满了希望。

因为,他突然间清楚地意识到,阴影只不过是暂时的,世界上永远都会有不受它影响、不受它污染的光明和美丽。

他在塔中的歌曲只是发泄怒气,并非真正的明白了这道理,因为那时他只想著自己;现在,他自己的命运、主人的命运,都不再让他觉得困扰。

他爬回荆棘丛后,躺在佛罗多身边,把所有的恐惧放到一旁,陷入深沉、无忧的睡眠中。

两人一起牵著手醒了过来,山姆觉得神清气爽,准备面对新的一天,但佛罗多却无精打采地叹气。

他睡得非常不安稳,梦中都是火焰,即使醒来,也不觉得有什么改变。

不过,他的睡眠并非一点效用都没有,至少,他更强壮了些,可以再扛著那重担走到下一个阶段。

他们并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过,在草草吃了一些食物、喝了一口水之后,两人又继续沿著山沟往上走,最后来到了一片光秃秃的斜坡。

此处,不再有生命挣扎求生,摩盖的顶端死气沉沉,像是被火烧过一样的空旷。

佛罗多和山姆搜索了很久,这才找到了一条可以走的道路,两人这才终于踏上最后数百尺的攻顶之路。

他们来到了两座山峰之间的裂隙,在穿过裂隙之后,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魔多的最后一条防线。

在他们脚下大约一千五百尺的地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平原,风向改从西方吹来,乌黑的云朵往东飘,但广大的葛哥洛斯平原上依旧只有著泛灰的微光。

黑烟在地面和凹沟中穿梭,恶臭的烟雾从大地的裂隙中不停冒出。

在至少四十哩以外的远方,座落著末日火山,它的四周几乎全都是盖满了火山灰的丑恶地形,巨大的火山锥高耸直达天际,不停冒出黑烟的喷火口则是被乌云所遮挡。

它的怒火暂时停歇下来,看来整个处在喷发过后的余烬之中,像是沉睡的巨兽一样恐怖、骇人。

在它之后是一片巨大的黑影,一路延伸到灰烬山脉的山脚下。

黑暗的势力陷入沉思,魔眼转而向内,思索著让他担忧、感到危险的景象。

一柄刺眼的圣剑,一张严厉、尊贵,属于王者的面孔……短时间内,他无力去照顾其他的事情。

每座塔、每扇门,整个巨大的要塞,都被沉郁的气息给紧紧包围。

佛罗多和山姆以夹杂著惊奇和畏惧的心情看著这块丑恶的大地,在他们和那座冒烟的火山之间,一切看来全都是浩劫之后的景象,是一整块焦黑、死寂的沙漠。

这块土地的统治者究竟要怎么喂养和照顾他的部队和奴隶?但是,即使看来绝无可能,他还是拥有无比强大的军力,沿著摩盖外环一路往南延伸的是数也数不尽的帐篷。

有些帐篷零散地分布,有些则是秩序井然得像是座小镇,其中一个最大的营地就在他们正下方。

在平原上,距离两人最多一哩的地方,它像是昆虫的巢穴一般欣欣向荣,里面有许多形状扭曲变形的建筑。

在附近的地面,则是有许多人形来来去去,一条道路从这营区延展而出,和通往魔窟的道路合而为一,其上有许多黑色的身影慌张地赶路。

「我不喜欢这样的情形,」山姆说:「看起来希望相当的渺茫;不过只要人一多,当地就一定会有水井和食物。

如果我们眼睛没看错,这些都是人类,不是半兽人。

」他或是佛罗多,对平原南方的奴工营一点也不知情,位在火山的浓烟之后,诺南内海旁还有一大片奴隶工作的区域;当然,他们也不知道有道路通往东方和南方向魔多纳贡的国度,邪黑塔的士兵会从那里带来大量的货物、贡品和强征来的奴隶。

在这北边的区域中,是许多的矿坑和炼钢厂,还有为了大战所集结的惊人兵力,黑暗的势力正是在这里调兵遣将,将他们集合在一起。

他的第一著棋已经让大量的部队往西、往南、往北移动。

这时,他将部队撤回,并且补充大量的生力军,将兵力全都集结在西力斯葛哥中,准备洗雪前耻。

如果他如此调动兵力的目的,也是为了阻止敌人来犯,那的确没有多少人能够突破这种防线。

「好啦!」山姆继续说:「不管他们吃什么、喝什么,看来我们都弄不到,我找不到可以下去的路;就算我们真的下去了,也不可能在到处都是敌人的状况下走来走去。

」「我们还是可以试一试,」佛罗多说:「这并不比我预料的糟糕多少,我本来就不抱著希望能够真的通过这里,现在更是彻底绝望了,但是,我还是必须要尽力一试;以目前来说,我的目标就是尽可能不让敌人抓到。

所以,继续往北走,看看在平原比较狭窄的地方是怎么样。

」山姆说:「我可以猜得到会是什么样子,地方越窄,敌人就挤得越密,到时候就知道了。

」「如果我们能走那么远,或许我能够看见。

」佛罗多转身继续前行。

他们很快就发现,不可能沿著摩盖底端的边缘就这么继续走,即使是地势再高一点的地方也是崎岖难行。

最后,他们被迫只能退回原先的山沟,看看是否能找到路走进附近的山谷。

这路相当地难走,而他们又不敢踏上西边的小径,大约走了一哩多之后,他们果然发现如同之前推测的一样,有一座半兽人聚居的堡垒就在悬崖下,这是靠近某个黑暗洞穴入口的几座石屋。

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哈比人还是好奇地靠过去,尽可能利用生长在这旧水道的荆棘隐藏身形。

他们又走了两三哩,半兽人的堡垒也早就被抛在脑后;不过,正当他们觉得松了一口气时,突然又听见了半兽人沙哑的声音,他们飞快地躲到一株发育不全的灌木后。

那声音越来越近,接著两名半兽人走进佛罗多的视线中。

一个穿著破烂的褐色衣物,拿著一柄角弓,他的体型比较小,皮肤黝黑,宽大的鼻翼不停搧动著,很明显是专门负责追踪的物种;另一个则是高大壮硕的战斗型半兽人,就像夏格拉的部下一样,身上配戴著魔眼的印记。

他背上也背著一把弓,手中则是宽刃的短矛。

照惯例他们还是在不停争执著,由于他们属于不同种的半兽人,因此也只能用通用语交谈。

在距离哈比人不到二十步的地方,矮小的半兽人停下了脚步。

「不!」他大声说:「我要回去了。

」他指著后方的堡垒。

「没必要把我的鼻子浪费在石头上,我觉得不会有痕迹了,我为了让路给你,连那气味都没跟上。

我告诉你,那东西一定是进山里面了,不会再沿著山谷走啦!」「你这只大鼻子有什么用?」高大的半兽人说:「我用看的就比你那鼻子管用。

」「那你看到些什么?」另一人大喊著:「哼!你根本不知道要找什么。

」「这是谁的错啊?」士兵说:「可不是我的问题,那是上头的老大。

一开始他们说是高大、穿著闪亮盔甲的精灵,然后又成了矮小的人类,接著又变成了一群叛变的强兽人,或许还是这一群人组合在一起。

」「啊!」那追踪者说:「他们脑袋有问题了,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如果我听说的没错,有些老大也要挂了:高塔被攻击,你的几百个同胞被杀光,囚犯逃了出来……如果你们士兵都这个样子,难怪我们打仗只有坏消息!」「谁说有坏消息?」士兵大喊道。

「啊!谁说没有?」「这是叛变的人才会说,如果你不闭上你妈的臭嘴,我就用这个捅你,明白吗?」「好啦,好啦!」追踪者说:「我不说了,只动脑,可以吧。

不过那个鬼祟的矮子跟这有什么关系?就是那个手有蹼的怪家伙?」「我不知道。

或许没关系。

但我敢打赌,那个家伙贼头贼脑,一定想干坏事。

这混蛋!他一溜走,上面就通知要快点活捉他。

」「哼,我希望他赶快被抓,让他好好受点苦!」追踪者低吼道:「他把这边的味道都弄混了,乱动队长找到的锁子甲,然后在我来得及赶到之前,把所有地方都踏遍了。

」「这倒是让他逃过一劫,」士兵说:「哼,在我知道老大要他之前,还差点射中他,从背后,大概只有五十步!可是还是被他跑了。

」「呸!你根本就没射中,」追踪者说:「一开始你没瞄准,然后又跑不快,最后又叫可怜的追踪者来支援。

我受够了!」他转身就走。

「你回来,」士兵大喊著:「不然我就检举你!」「跟谁检举?不会是你们家夏格拉吧,他再也不能当队长了。

」士兵压低声音说:「我会把你的名字和兵籍号码告诉戒灵,听说高塔现在归他们管。

」对方停下脚步,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恐惧。

「你这个该死的告密者!」他大喊著:「你没办法完成你的工作,连照顾你的伙伴都办不到。

去找你们那些黑家伙吧,希望他把你的肉都给冻掉!那还得他们不先被敌人干掉才行。

我听说大哥大已经被干掉了,希望这是真的!」高大的半兽人拿著短矛冲了过去,追踪者躲到岩石后,一箭射中他的眼睛,他惨嚎一声倒了下来;追踪者则是跑回山谷中,消失在两人眼前。

哈比人沉默地坐著,最后,山姆开口了:「哼,我看了真觉得高兴!」他说:「如果这种自相残杀的作风开始在魔多流传,那我们至少可以省掉一半的麻烦。

」「小声点,山姆,」佛罗多耳语道:「附近或许还有其他人。

我们躲得很惊险,敌人比我们想像的还要紧追不舍。

不过,山姆,这就是魔多的一贯风格,本来就充斥在它的每一个角落。

根据传说,只要没人管理,半兽人一向都是这样,可是,你不能指望这个,他们更痛恨我们,这点是不会也不曾改变过的。

如果这两个家伙发现了我们,他们会立刻尽释前嫌,联手杀死我们。

」两人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山姆又再度开口,但这次他也压低了声音:「你听见他们提到那个鬼鬼祟祟家伙的事情了吗?我不就告诉过你,咕鲁没死吗?」「是的,我记得,我还怀疑你是怎么知道的,」佛罗多说:「好啦,算了!我想我们在天黑前最好先不要离开这里,这样你就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过,你说话得小声一点才行。

」「我会试试看,」山姆说:「不过,我只要一想到那个臭家伙,就气得忍不住想大喊。

」两名哈比人就这么坐在荆棘丛后,看著魔多渐渐被黑暗、无星的夜色所掩盖。

山姆描述著咕鲁阴险的偷袭、恐怖的尸罗,以及他之后的所有冒险。

在山姆说完之后,佛罗多一言不发地握住山姆的手。

最后,他才开口说话。

「好啦,我想我们现在也该走了。

」他说:「不知道我们还有多久才会被抓到,到时这一切鬼鬼祟祟、偷偷摸摸也都白费了。

」他站起来。

「天很黑了,我们又不能用女皇送我们的星光。

山姆,替我好好保管它,除非用手,不然我现在身上完全没地方可以摆这个东西。

而且,如果要完全遮住它那刺眼的光芒,我得用两只手才行。

刺针我就送给你了,我身上还有半兽人的小刀,但我不认为还有机会使用到它。

」在夜色之下,于这种荒凉的地方前进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情,不过,两名哈比人还是脚步蹒跚地沿著山谷往北走。

当西方天空再度亮起、白昼降临许久之后,他们又找了个地方躲起来,轮流睡觉。

山姆醒时满脑子都想著食物,最后,当佛罗多醒过来,提到用餐和准备再度出发时,他终于问出了最让他感到困扰的问题。

「佛罗多先生,请恕我直说,」他问:「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还要走多远?」「山姆,我不是很清楚,」佛罗多回答:「在我们离开瑞文戴尔之前,我曾经看过一张魔王回归之前的魔多地图,但我脑中只剩下很模糊的印象。

我只记得北方有个区域,在那里,北方的山脉和西方的山脉延伸出来的山脚几乎交错在一起,从高塔旁边的桥算过去大概至少六十哩。

从那边过去或许不错,不过,那里就距离火山比较远了,我想大概也是六十哩左右。

我猜,我们现在大概是在桥北边三十六哩的地方;即使一切很顺利,我们也得花上一星期才能抵达火山。

山姆,我担心那负担会越来越重,而我的速度会越来越慢。

」山姆叹气道:「我也担心会这样,」他说:「好吧,先别管饮水的部分,我们每天吃的东西得再少一点,再不然就得趁在山谷里时走快一些。

我们只要再吃一餐,所有的东西就都吃完了,只剩下精灵的乾粮。

」「我会试著快一点的,」佛罗多深吸一口气。

「快走吧!我们又得出发了!」天色还不是很暗。

两人继续前行,夜色这才逐渐降临。

两人疲倦地不停走著,中途只停下来休息了几次,一看见西方天空边缘的光亮,他们就立刻找了个岩石底下的空洞躲了进去。

光线逐渐增强,比之前要亮多了,西方的一股强风将魔多的恶臭吹往高空。

不久之后,哈比人就能够看清楚眼前几哩的地形了。

在摩盖和山脉之间的山沟逐渐往上升,同时也越变越窄。

到了这时,它也变成了伊菲尔杜斯山边的凹陷,不过,它的东边则是如常的陡峭,直落入葛哥洛斯平原。

前方的水道来到尽头,成了布满岩石的斜坡,一道岩壁如同高墙一样延伸向东,从伊瑞德力苏绵延出来另一个绵长的支脉,在这两山之间是一个狭窄的隘口:卡拉其安格南,也就是艾辛口,在那之后则是乌顿幽深的山谷,位在摩拉南之后的乌顿山谷是索伦的仆人防卫黑门的坚强阵线,里面是错综复杂的隧道和兵器库;此时,魔王正仓促地召集大军,准备在此面对西方众将的攻击。

在两边的山坡上建造著许多的堡垒、要塞和高塔,篝火终年不熄;沿著隘口又再兴建了一道土墙,除此之外还有极深的壕沟,只能靠著一道桥梁通过。

往北几哩的地方是西方山脉的支脉,上面矗立著古老的德桑城堡,不过,现在也成为乌顿山谷中众多的半兽人驻地之一。

在这微光中看得出有一条道路蜿蜒而下,在距离哈比人一哩左右处转向东,沿著山脉凹陷的地方通往平原,以及远处的艾辛口。

当哈比人看著眼前的地势时,他们发现自己往北的旅程几乎可说是完全无希望了。

右边的平原十分黯淡,满是烟尘,他们没看见任何的营帐或是部队移动的迹象;但是,整个区域都在卡拉其安格南上碉堡的监视之下。

「山姆,我们来到一条死路了!」佛罗多说:「如果我们继续走下去,我们只能走到那座塔那边,而且唯一能走的就是它门前的那条路,除非我们退回去。

我们不能往西上去,也不可能往东下去。

」「佛罗多先生,那么我们只能走那条路了,」山姆说:「我们必须赌一赌运气,希望运气这东西在魔多还管用。

如果我们回头、或是再找别的路,那不如投降算了,我们的食物快不够了。

我们得要拼拼看!」「好吧,山姆,」佛罗多说:「带路吧!只要你还抱著希望,就继续往前走,我已经彻底绝望了。

不过,我真的跑不动了,山姆,我会紧跟著你的。

」「在你开始紧跟之前,你必须睡个觉、吃个东西,佛罗多先生。

来先吃一点吧!」他给了佛罗多一些水,和额外的乾粮,他也折了个枕头给主人躺。

佛罗多太疲倦了,根本没力气争辩,山姆也没告诉他这是最后一口水,同时他所吃的连山姆的份也包含在里面。

在佛罗多睡著之后,山姆弯身听著他的呼吸、看著他的面孔。

他的脸孔十分瘦削,但是,在睡梦中的神情却显得十分祥和,毫无所惧。

「好啦,主人!」山姆自言自语道:「我必须要暂时离开一会儿,相信我们的好运。

我们一定要找到水,不然就走不下去了。

」山姆悄悄离开,小心翼翼地在岩石间穿梭,他走回水道,沿著它往北攀爬了一段路。

直到他来到连续的岩阶前,毫无疑问的,许久以前,这里曾经涌出泉水,形成一个小小的瀑布,现在一切似乎都乾枯了。

但山姆不肯放弃,他侧耳倾听著,果然听见了水滴的声音。

他又往上爬了几步,发现了一条从山边流出的细流,在他脚前汇聚成一个黑色的池子,满溢的池水接著往底下的荒地流去。

山姆尝了尝那水的滋味,应该算是够好了,然后他喝了一大口,装满水壶,转身准备走回去。

就在那一瞬间,他发现有一道影子从佛罗多躲藏的地方一跃而过。

山姆立刻强压下惊呼声,飞奔回去。

那个身影十分矮小,不容易看清楚,但山姆猜也猜得到对方是谁──他老早就想要把对方勒死了。

不过,对方听见了他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不见。

山姆觉得对方的身影似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才彻底融入夜色之中。

「幸好,我们的好运没让我失望,」山姆嘀咕著:「不过这可真是好险!附近的半兽人怕没有几千个,还要这个小坏蛋来凑热闹?我真希望他当初就被射死了!」他在佛罗多身边坐了下来,不敢将他吵醒。

不过,他自己则是不敢睡著。

最后,当他觉得眼皮变得如同千斤般沉重,知道自己再也撑不下去时,他叫醒了佛罗多。

「佛罗多先生,咕鲁又来了,」他说:「如果我看到的不是他,那他就一定有双胞胎兄弟了。

我刚刚去找水,一转头就发现他在这边鬼鬼祟祟的。

我们两个如果一起睡很危险,而且实在很抱歉,我真的撑不住了。

」「山姆哪,你不要对自己太严厉了,」佛罗多说:「躺下来好好睡!我宁愿对方是咕鲁,不是半兽人,至少,他不会把我们出卖给半兽人,除非连他也被抓到……」山姆忿忿不平地说:「不过,他也会杀人或是抢东西,佛罗多先生,睁大眼睛哪!我有满满一壶的水,你尽管喝没关系,我们出发时还可以重新装满。

」一说完,山姆立刻就睡著了。

当他醒来时,天色又已经逐渐变暗了,佛罗多靠著岩石坐著,但连他也睡著了。

水壶空了,附近也没有咕鲁的踪影。

魔多的黑暗又回来了,山坡上的了望塔燃著又红又烈的火焰。

他们先去把水装满,然后再回到原先的道路,朝著二十哩之外的艾辛口进发。

这并不是条很宽的路,两边也没有任何的遮蔽,随著道路不停往前进,它两旁的悬崖也变得越来越陡峭。

哈比人听不见任何的风吹草动,因此决定继续稳定往东前进。

再走了大约十二哩之后,他们停了下来。

在不远之前,这条路往北弯了一些,因此,他们之前所经过的地方全被山势挡住了,这是不幸的开始。

两人休息了一段时间,继续往前走,但他们没走几步,在黑暗的夜色中突然传来了他们一直担心的声音: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目前它离两人还有一段距离,不过后方已经出现了火把的微光,而且就在不到一哩远的地方,正在快速逼近中,佛罗多根本无法在这种速度下,沿著这条路躲过他们。

「我一直担心会这样,山姆,」佛罗多说:「我们相信运气,但这次它不灵光了,我们被困住了!」他慌乱地看著附近陡峭的岩壁,这是古代的开路者所雕凿出来的光滑山壁,毫无躲藏的空间。

他跑到另外一边,发现眼前是看不见底的黑暗深渊。

「我们真的无路可逃了!」他靠著山壁,无力地坐倒下来。

「看来是这样,」山姆说:「好啦,我们只能走著瞧了!」话一说完,他就和佛罗多一起坐了下来。

他们没有等很久,半兽人的速度很快,在最前面的人拿著火把,他们飞快靠近,火光在黑暗中摇曳著。

山姆这时也低下头,希望能够在火把靠近的时候遮住自己的脸,同时,他也将盾牌拿到前面,刻意遮住两人的脚。

「希望他们在赶路,可以让两个疲倦的士兵在路旁休息!」他想。

看起来他们本来是有这个希望的。

带头的半兽人低著头、气喘吁吁地往前跑。

他们是比较矮小的半兽人,是在黑暗魔君的军令之下不情愿的疾行军的家伙,他们只想要赶快走到目的,躲过鞭子的痛击。

在他们身边跑来跑去维持秩序的,则是两名高大的强兽人,他们不停地挥舞鞭子,大声斥骂。

一列又一列的人走了过去,山姆屏住呼吸,队伍已经过了一半。

然后,突然间,一名负责驱赶奴隶的士兵发现了他们俩,他用力一甩鞭子,吆喝道:「嘿!你们两个!站起来!」他们没有回答,他大喝一声,号令整个队伍停下来。

「起来,你们两个懒虫!」他大喊著:「这不是休息的时候!」他往前走了一步,在黑暗中依旧认出了他盾牌上的标记。

「逃兵喔?」他怒吼著:「还是正准备要逃?你们这些家伙在昨天傍晚就该到乌顿了!你们不可能不知道。

给我站起来,走进队伍里面!不然我就记下你们的兵籍号码往上报!」两人挣扎著站起来,刻意弯著腰,一拐一拐地装成腿酸的士兵。

两人缓缓地钻到队伍的最后面。

「不,不是后面!」士兵大喊著:「往前三排!就保持那个位置,不然等我来的时候你就知道了!」他在两人头上将鞭子甩出一声爆响,大喝一声,队伍又开始前进。

对可怜的山姆来说,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但对佛罗多来说简直就是酷刑,很快就成了噩梦。

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脑袋多想,挣扎著继续前进。

汗流浃背的半兽人散发出让人欲呕的气味,他开始觉得口乾舌燥,队伍不停前进,他用尽所有的意志力让自己保持呼吸,双腿无意识的挪动。

但是,在经历过这种折磨和忍耐之后,他会面对什么样的结局?他完全不敢多想。

在士兵严格的监视下,根本毫无偷溜的机会,那名士兵不时地回来嘲弄他们。

「哼哈!」他指著他们的腿说:「只要有鞭子,懒惰就不见。

快点!我可以用别的方法提醒你们,但到时你可能浑身都是血,走不回你们的营区了。

为你自己好,不要做傻事!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在打仗吗?」他们又走了好几哩,道路最后终于开始缓缓下降来到平原上,佛罗多的力气几乎已经完全耗尽,意志也开始动摇;山姆绝望地试著扶住他,但连他自己也都快撑不下去了,他知道两人随时都会面临一死:他的主人会昏倒或是跌跤,一切都会被揭穿,他们努力了半天全都白费了。

「至少我可以先宰了那个臭家伙!」他想。

正当他握住了剑柄时,突然有了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已经踏上了平原,正在缓缓地靠近乌顿的入口,在距离桥前大门不远处,往西的道路和往南通往巴拉多的道路会合。

所有的道路上都挤满了正在行军的部队,因为西方的将领们正朝著这里进军,而黑暗魔君已经加快了调兵遣将的速度。

几个部队就正好和巧遇在道路的会合处,而且附近也完全不在火光的照耀下,到处都一片黑暗。

当下此地立刻陷入一团混乱,每一个部队都急著想要冲进门内,结束这累人的行军。

巴拉多来的一群重装强兽人冲散了山姆所在的队伍,让众人陷入混乱之中。

虽然山姆已经累得无法思考,但他还是立刻抓住这机会拉著佛罗多,一起趴了下来;许多半兽人跟著绊倒,开始大声咒骂。

哈比人手脚并用的慢慢爬开,最后好不容易才翻到路边的围篱外。

道路两边边有几尺高的围篱,让带头的士兵即使在黑夜或是大雾中,也可以有依循的路标。

他们动也不动地躺著,四周太黑,根本不可能找任何的掩护。

不过,山姆觉得至少他们应该离开道路旁,找个火光照不到的地方。

「来,佛罗多先生!」他低语道:「再多爬一下子,你就可以躺著休息了。

」佛罗多挤出最后一丝力量,撑起上半身,又前进了二十码左右。

然后,他就摔进了眼前一个突如其来的凹坑中,像是死人一样再也无法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