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唯一的乘客

2025-03-30 09:01:43

日德兰城堡地区由魏尔特的私人警察守卫。

不论是轻便马车,或是汽车都不能进入禁区。

这个禁区不仅包括城堡和小树林,乃至互相仇视的牧师和彼得森居住的那个邻近的村落也包括在内。

一个秋天的雨夜,一辆覆盖严实的厢式车身的汽车出现在通往城堡的路上。

放下的拦路竿阻挡了它的去路。

汽车停下了,几个侦探走过来用电筒一照,发现车身上有红十字标志。

一个戴眼镜的矮个子卫生员坐在司机旁边,用很漂亮的英语说明,急救车是农民彼得森叫来的。

一个侦探跳到踏板上,跟车驶到一座厚石墙、高瓦屋顶和窗户狭小的房子跟前。

住在对面的牧师听到汽车的声音,抓了把伞就跑到街上。

他听到从彼得森房子那边传来大声说话的声音,就竖起了耳朵,拼命想听清楚说些什么,但完全白费劲,什么也未听见。

借着牧师家窗户里射出来的光线,街道朦胧可见。

一个侦探,他头戴臃肿的圆顶礼帽,大衣淋得湿透,正以一种享受天气滋味的神态在散步。

牧师祈祷似地合着双手,他想上帝在惩罚不诚实的彼得森了,因为他在拜访魔鬼住所的那个永志不忘的日子里,没分钱给上帝的仆人。

牧师悲哀地,同时也不无幸灾乐祸地注视着,两个卫生员从彼得森的院子里抬出一副担架来。

前面的一个卫生员身材高大并发着哈哈的声音,第二个个头儿也很高,不过非常瘦,驼着背,看来抬的东西随时可能从他手中滑下来。

我可不想躺在担架上,侦探急忙跑到牧师跟前,希望探听一点什么消息。

马上要掉到烂泥里去了。

是谁病了,身子这么笨重?哎啊,可敬的先生,牧师说,上帝知道的,彼得森太太是个善良的妇女,不应当因为她过分肥胖或是她丈夫贪婪而去加罪于她。

这时,彼得森本人也出现在屋子外面的台阶上,高声叫喊着,他就是半个克朗也不付,没良心的卫生员想骗他什么东西,说什么也办不到。

牧师痛心地摇了摇头,意味探长地朝侦探看了一下,侦探理会地微微一笑。

他善于一眼就看透对方是什么样的人。

矮个子卫生员和彼得森一面下台阶,一面继续为几个克朗而争吵着。

接着,汽车门砰地一声关上了,司机扳了两次手柄才把马达发动起来,于是汽车不慌不忙地沿着泥泞不堪的道路开走了。

彼得森继续在后面叫喊:让他们的眼珠、轮胎全都爆炸吧!夜里把规矩人家的人全都吵醒了,可家里所有的人,包括喂的肥猪在内都好好儿的。

就象强盗一样到处乱钻,根本没要他们出诊,还要钱!侦探发生兴趣了,牧师也伸长了颈子。

喂,伙计,侦探走近彼得森问道,难道你们家谁也没生病吗?农民开始呼唤上帝,要他作证,说他彼得森甚至没有料想到还有急救车,因此他无论如何是什么钱也不会付的。

这个不愧为夏洛克·福尔摩斯的追随者,一声不吭地钻到彼得森的院子里去了。

彼得森想跟在他的后面,但是忽然想起自己穿着便鞋、长睡衣和睡帽站在台阶上。

他发现自己的仇敌打着伞站在街对面,就挥了下拳头,威肋对方。

侦密非常满意地又出现了。

彼得森用灯给他照亮。

一股氯仿的气味,侦探宣布道,我一下子全明白了。

尊敬的先生,您在哪儿闻到这种奇怪的气味的?牧师向他打听。

牧师,在猪圈里。

在这家主人的猪圈里。

他指指白色的人形。

我非常清楚,猪圈里是股什么味儿。

彼得森嘟哝了一句。

可是您不知道,猪圈里是空的。

侦探说。

怎么是空的?彼得森嚎叫起来,就象个受惊的幽灵一样奔到院子里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跳到街上,摇晃着灯:有人抢劫啦!我的猪啊!它重二百○三斤呢!用担架抬它可实在太重,侦探继续欣赏着彼得森的那副模样,当时我还想,招架要掉到泥地里去了。

我的上帝!牧师喊道,他们偷偷地给猪洒了氯仿,于是当吝啬的彼得森先生……咳,给我住口,您这个披着人皮的祈祷者!我的天哪!我的猪啊,我的大肥猪啊!要请求城堡的主人老爷追赶这些强盗。

我可以去报告魏尔特先生,侦探笑得喘不过气来说,他一定会感到非常开心的。

魏尔特听完浑身被雨淋湿的汉斯讲了这个故事之后,确实哈哈大笑了。

汉斯摸准了他的怪脾气,因此确信,老板是不会同意追赶伪装的急救车的。

魏尔特快活起来了,认为机灵的强盗应该得到奖励。

于是急救车通行无阻,在日德兰草原大片石楠中飞驰。

突然汽车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停下。

汽车后门打开了,从里面推出一头大猪。

猪跌倒在路上,随后站起来,傻乎乎地四面张望着。

天渐渐亮了,下着蒙蒙细雨。

汽车疾驰而去。

猪又躺倒在泥泞的路上。

多么难闻的气味啊!不是吗,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矮个儿卫生员重又打开汽车后面的那扇门说,为了卫生,让‘急救车’通通风吧。

我们日本人特别珍惜新鲜空气。

我不明白,为什么您帮助我逃跑?另一个瘦高个卫生员说。

哦,克列诺夫先生,仅仅是为了大和民族伟大国家的利益!有一次伊邪那歧①同夫人在谈话,沉思地望着一朵云时,把自己的矛浸入青紫色的大海之中,矛上掉下的几滴水硬化厉,就变成了日出之国。

魏尔特先生迫使克列诺夫先生公开超级炸弹的秘密对这个国家是不利的。

【① 伊邪那歧:日本开国之神。

——译者】这个秘密永远不会对任何人公开了。

哦!现在我对这点坚信不疑了。

就让它这样——对任何人都不公开。

不过,请原谅,我们还是把克列诺夫先生从魏尔特手中夺走更为有利。

恭请您不必表示感谢。

我,您的忠实的仆人,可没有那几个帮助您抬担架的人那样多愁善感。

仆人,克列诺夫嘲讽地笑了一下,您确实曾做过仆人。

啊!我经常以一种赞叹的心情来回忆这个时期的情况。

哈尔滨。

一九一三年。

令人敬重的有病的巴科夫教授和他年轻的,请原谅我,克列诺夫助手……现在还历历在目,好象看见你们俩在原始森林里,然后是在哈尔滨的小酒馆里。

巴科夫教授在旧金山是在我和您的照料下去世的。

请相信我,我由衷地为这位卓越的俄罗斯科学家,但不忠于俄罗斯帝国的巴科夫教授的逝世感到婉措。

因为那时我认为年轻的科学家不会有多大成就。

谢天谢地,我错了。

您出色地继承了您导师的事业,实现了他的理想。

您确实是这一发明全部历史的活的见证人。

您如此熟悉情况,很多人会羡慕的。

这是我的使命。

我还在托木斯克开理发店时,就知道巴科夫教授流放到通古斯原始森林去了。

幸运的是我的朋友们把我推荐给了您。

您还在大学里就让巴科夫教授喜欢了。

啊!这些大学里的学潮啊!巴科夫教授对铀后元素发表了这么多有意思的想法,可干吗那时还去宣传危险的观点呢?他不仅被迫辞职,而且还被流放。

我作为一个学者非常同情他,当我知道他受到霍尔姆斯捷德的聘请时,真是高兴极了。

霍尔姆斯捷德以乐意支持任何一个勇敢的探索者,不问其政治观点如何而著称……我还感到遗憾的是巴科夫教授穿越边界的当口,在我手中时,还未完成他的发明。

片岛先生,您说的话非常可怕。

伊凡·阿列克谢耶维奇,忠于职责,我只是忠于我的职责!而现在我的职责要求我帮助您抵达美洲的海岸。

得到您的帮助我感到很不是味儿。

噢,对我的帮助不要估计过高。

日本人神秘莫测地微微一笑。

司机在擦去车身上的红十字标志时,片岛和克列诺夫一直在荒无人迹的浅滩上散步。

天已经亮了。

海上远远地出现了一艘小汽艇——日德兰的海岸的特点是水浅。

从小汽艇那儿有条舢板朝岸边划来。

我对一切都考虑到了,片岛说,收藏好您的新证件。

我想这些证件会保护您不受魏尔特伤害。

我冒昧祝您长命百岁。

要爱人类,关心他们,并且保守自己的秘密!克列诺夫拿了片岛送给他的皮夹,擦了擦自己刮光的、有几处割破了的下颏。

要是我还晓得什么地方还有这样倒霉的浅水的话,那就让猫去学会游泳吧!可以听到从舢板上传来的说话声。

一千零三个海鬼!先生到舢板上来,只好把脚浸湿了。

再见了,片岛先生。

克列诺夫说完就毅然走入水中。

一路顺风,片岛脸上泛出了笑容,露出一口稀疏的牙齿。

科学是没有止境的。

我怀着敬意祝愿您达到从未达到的深度。

我冒昧提醒您,小汽艇应当在美国海岸附近指定的水域来回航行。

请原谅我,会有一条快艇来接您的。

接着片岛重又露出了他那一口突出的牙齿。

克列诺夫走到没膝的水中,笨拙地爬上了舢板。

先生,要是您没把大胡子剃掉的话,我宁愿把锚挂在脖子上。

来迎接克列诺夫的海员说。

我上一次看到您时,您怕弄湿脚,穿了双令人惊奇的鞋子。

啊,是您,克列诺夫心不在焉地应道,是啊,那时我穿的是套鞋。

希望您对那次的雨别介意。

雨吗?海员在陆地上能淹死,这是破天荒第一次有这样的事。

如果您到那儿去的话,请代我向霍尔姆斯捷德老板和他的女儿致敬。

那位姑娘曾非常可爱地主张让猫游泳。

您的问候已经没人可转达了……克列诺夫阴沉地说,并且朝岸上看了一下。

他还能看见站在汽车旁边的日本人矮小的身影,但已不舱辨别他脸上的表情了……汽艇上只有一个乘客。

船员人数不多,他们经常看见他在船头上。

他两手交叉在胸前,站在那里。

人们甚至给他起了个绰号,叫他向前看的人。

船长认为走到乘客跟前去是他的职责,他默默地抽着烟斗,不时地唾吐沫,当然不是朝海里,而是向甲板上唾吐沫,然后很有礼貌地说:如果在德国潜艇旁边我们能安全通过的话,那您就仍然有可能安葬在陆地上的。

接着哈哈大笑,抖动着花白的连鬓胡子。

这一令人有点难受的幽默话并没有触动克列诺夫。

航程延续了一周多,已到达指定的水域了。

汽艇在离海岸很远的地方来回行驶,等待约好的快艇来把乘客接走。

两天过去了,可快艇仍不见踪影。

显然,接受片岛指示的那个人迟到了。

确实如此,急急忙忙赶往指定水域的潜水艇的艇长为了摆脱误把它认作德国潜水艇的美国舰队驱逐舰的跟踪,被迫浪费了很多时间。

艇长确实不能命令浮出水面来表示自己是隶属于美国联合舰队的。

要知道日本潜水艇在美国海岸附近根本没有任何任务。

不过尽管如此,潜水艇仍然竭力要在海里找到这艘孤零零的汽艇。

稍稍露出水面的潜望镜不断地被海浪淹没。

小汽艇的映象时隐时现。

艇长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潜望镜。

他需要确认这是否是片岛上校说的那只船。

船头上站着一个人,他的双手交叉在脑前。

是的,毫无疑问,这就是那只船。

潜水艇收起潜望镜,以汽艇的螺旋桨的响声为目标,开始悄悄地接近它。

发出了短促的口令声。

发令官是尖细的假嗓子。

水兵们按战斗警报各就各位。

当按照艇长的计算潜水艇离汽艇已相当近时,潜望镜重又出现在海面上。

一千零三个海鬼!船长大叫了一声。

好象有一个蹄子伸出来想晾晾干。

船长从舵旁站起来,准备改变航向,避开鱼雷。

发生了什么事?克列诺夫沉着地问道。

德国潜水艇,船长应道,并扔给克列诺夫一个软木救生圈。

恐怕这是日本的。

克列诺夫轻轻地说。

根据水面上出现的小气泡船长猜出了鱼雷的路线。

他迅速抓住舵轮的把手,尽力设法使船改变方向。

但是发射鱼雷的人是个能手。

敌人好象知道汽艇会转向何处似的,因此鱼雷恰恰射向那儿。

从潜望镜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汽艇上空盘旋升起一股黑烟。

小艇被炸成了两片。

鱼雷本来是考虑用于比较坚固的船只的。

军官看到浪里有二、三个人。

但是他没有下令让潜艇浮出水面。

潜艇在水下改变了方向,接着就驶走了。

这艘潜水艇的艇长没有接到拯救哪个溺水的船员或乘客的任何指示。

《熊熊燃烧的岛》作者:[苏联] 阿·卡赞采夫 著(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第二部 行星纵火犯 第一章 毁灭性武器的检阅退休将军莫里斯·贝努瓦感到很高兴。

因为在国防部人们想起了他,而且正是委派他作为军事专家参加这别具一格的代表大会。

一架好像巨大无比的昆虫似的直升飞机,从巴黎中心区径直将这位旅客载来,此时正开始降落。

两架飞机——一架系橙黄色,机翼短小,犹如羽翎;另一架呈黑色,两翼向后舒展,仿佛正在向下滑行的鸟儿——双双降落在同一机场。

很快,三架飞机全都停在平坦的混凝土场地上了。

莫里斯·贝努瓦下了飞机,愉快地吸了一口含有海洋气息的空气。

这儿,日德兰半岛的海风终年不息。

一位身材挺拔的军人从黑色飞机那边向他走来。

喂,韦斯利先生!贝努瓦喊叫了一声。

这真是天缘巧合。

我们不期而遇已非一次了。

他微笑着迎向来人,此人脸上刮得溜光,略带傲慢的神情,从外表上猜不出他的年龄。

您是否以为此事意义重大,先生,贝努瓦说,因为所有被邀请的人都是从业已退休的人员中挑选的。

韦斯利上校冷冷地含笑说:显而易见,他们认为这些人举足轻重。

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不仅仅是从西方世界的代表中被挑选出来的。

他以目光指着从旁边走过的两个人。

其中有一位胡须又长又白,是上了年岁的老头,他的同行者体形高大,骄傲地昂起他那斑白发亮的头。

相形之下,前者显得分外矮小。

日本人。

韦斯利说。

和他在一起的是科普弗将军,贝努瓦微微一笑,看得出,退休并未能使他改变习惯。

他还是和从前一样,胸前尽可能地戴满勋章,挂不完的勋章就放在一个特别的匣子里,由他的副官跟在后面拿着。

日本人和德国人冷冷地向法国人和英国人鞠躬致意。

然而,好客的主人今天将用什么来招待我们呢?贝努瓦一面向等着他们的汽车走去,一面继续闲谈着,我觉得当的形势正在转向新的阶段,要知道,这些年来尽管各国政府发表了不少和平宣言,但军火联合公司却继续不断地拼命生产武器。

目下,他们必须发动一场象样的战争,或者一切从头开始。

怎么个从头开始呢?英国人惊讶地问。

产品要销售。

我猜想,今天我们定会确认目前所有的武器都已陈旧过时,全都类似往年巴黎的时髦货了。

我们和你们就不得不象巴黎的漂亮的小姐们那样,给坦克加上个时髦的帽子和透明薄绸子的长幅拖地后襟。

说起来,有趣的是,恰于此时丹麦政府批准了我们的东道主举办这个产品检阅,就象在巴黎服装工艺社举办模待儿时装展览一样。

其实,我们的东道主将在自己的土地上,在自己城堡附近展出自己的武器。

这不就是一种通常做广告的手段吗?出了机场,小汽车一辆接一辆地沿着公路干线疾驰,宽阀的公路犹如一条凝结了的混凝土大河。

要晓得这也是我们东道主的样品。

贝努瓦指着公路干线说,在他的百货商店里战争用品应有尽有!公路干线到了尽头。

混凝土冰河猝然中断,折断处尖削的边缘悬垂于铁质天桥的上空。

检阅场到了。

贝努瓦说道。

近旁停放小汽车的山丘上,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上了年岁的日本人和胸前勋章闪烁的科普弗站在一个干瘪、秃顶、双腿枯瘦、穿着一副护腿套的老头旁边。

韦斯利和贝努瓦混杂在来自世界上很多国家的军事专家的人群之中。

先生们!秃顶老头向与会者说,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着互爱的情谊和对和平的渴望。

战争是人类最大的灾难。

它施仇恨于人,然而人们却显得满不在乎和幼稚天真。

他们被凶险的和平宣传所毒化,胆怯地、失去理智地、一心一意地投入签名运动,由此使我们失去了原子武器的进攻性的盾牌,从而逼使我们去寻求它的代用品。

为了表示对这些软弱无力和迷惑失途的人们的关注,我向诸位展示鄙公司的一些微小的成果,这些成果能使人们有可能生活于和平与融洽的气氛之中。

免受那些散播恐怖、危害文明的可恨制度的邻国的侵害。

人们应当永远摆脱担惊受怕的状态,应当为在同样的文明世界上建立持久的和平而战斗。

这一光辉的理想一定会实现的!秃顶老头伸出了一只手。

瞬间,响起了一阵震耳的排炮声。

检阅场用密集的炮火迎接来宾,这种炮火只有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柏林城下,才能遇到。

从这里清晰可见,炮弹在公路干线旁的一块不大的地段上爆炸。

空气变成了灰色,一片烟雾腾腾。

好似荒诞地耕作出来的黑洞洞的大坑,慢慢地向公路干线靠近。

顷刻之间——大块大块的混凝土和被揉成一团团的铁块飞上了天空。

炮弹就象在切削车床上刀架进刀一样,一个接着一个连续不断地落下。

十分钟以后,一公里长的公路干线已不复存在了。

军人们互相使着眼色。

阁下,如何?科普弗将军转向大胡子的日本人说。

老头安闲地将目光从公路废墟移向交谈者金光闪闪的胸口,什么也未说。

排炮停息了。

人们头脑里立刻嗡嗡作响,就象耳鸣似的发出颤动的金属声,犹如立于高山之颠,这空气也变得稀薄了。

检阅场是一块夹于群丘之间岗峦起伏的丘陵地,四周森林环绕,森林后面有一条河。

附近山丘后的谷地里出现了炮群。

先是轻便炮——走着的士兵将炮身背在肩后;后面是用摩托车载着的小型炮、中型机枪;最后是本身带有发动机的大炮,这种炮,每分钟能射击二十发,沿公路干线行驶,时速达一百二十公里。

大炮沿着山丘一闪而逝,隐蔽于森林之中,速度如此之快,连它们不同凡响的轮廓都来不及细看。

站在小山上的人们都配备有光电望远镜,在这种望远镜中,极微小的图象会变为电子流,在接目镜上产生放大几百倍的图象。

突然,远方小山的整个山坡向下移动,这是涂上保护色的重炮群在向下驶去。

履带式的巨物牵引着满载重炮的履带式的大型平板车。

在小山前炮队缓慢而又隆重地成队驶过。

炮弹还可以是原子弹呢。

展示杀人武器技术的主人说。

半个多小时过去了,炮队还未走完。

傲慢的迫击炮、红色的火焰喷射器、翘鼻子的瓦斯喷射器,一队队地从旁边开过。

终于,最后一队隐入了树林。

驶来了五辆四十公尺长的覆盖着帆布的自行平车。

科普弗又转向日本人说:这是著名的克鲁波夫《伯特》的光荣的后裔,阁下。

初速1600米/秒。

一次可连射三发:一发在地上,两发在空中。

日本人看着说话的人,毫无表情。

第一次发射,将军高兴地继续说,从炮口里射出的是一座炮,而这座炮就在空中第二次发射,它的炮身落在地上,而炮弹则飞向平流层。

在平流层边界处,进行第三次发射,也就是最后一次发射。

原子炮弹,阁下,将继续飞行到您所喜欢打中的目标。

将军凸出的胸膛徐徐摇动起来,胸前的勋章叮哨作响。

日本老头认为这一切似乎都理所当然,因而一言未发。

现在高射炮队正在沿着田野行驶。

可以认为,表面看去象安装在古怪的蜘蛛脚上的大炮,在这里大概是起决定性的作用了吧。

它们备有探照灯、声光捕捉器、同步器、自动瞄准器、操纵台和几十种其他不明其用途的机械和装置,隐没于机械之中。

所有这一切都是供看、听、嗅之用,而最终则为指示、调整和瞄准目标之用。

命中率百分之九十,贝努瓦说,这是公司的保证。

日本人的脸上第一次惊过一丝表情,但立刻就消失了,他向站在身边的法国人看了一眼说:出色的公司!紧接在炮队之后,开来了火箭部队。

步兵营走在最前面。

每个士兵携带着两枚轻便火箭炮弹,士兵可以特它们放在平常背在身后的支架上发射出去。

接着隆重成队地在观众面前驶过无数的载重汽车上面分别安装着各式各样的火箭。

有可以追上飞机的猎狗式火箭,有无线电操纵的轰炸火箭,有用以使遥远地区的部队纪律松弛、士气沮丧的精神火箭,也有用于紧急投掷军事物资的运输火箭等等很多其他的品种。

这些火箭好似一颗颗巨大无比的水珠,置于载重汽车上特制的倾斜托盘里。

就在小山前发射了二、三枚火箭,它们带着震耳欲聋的怒吼声,飞驰而去,落在北湾的某处,使英国和挪威的渔民大吃一惊。

拉来了最大的一枚火箭,象一个长得不可思议的煤气罐,它的顶端可达六层楼的房顶,火箭放在一辆硕大无朋的平板车上,车轮的数目如此之多,犹如一条巨大的联讼。

好大啊!科普弗将军赞赏地说,我们弗阿乌①的光荣的继承者。

【① 弗阿乌:即可控远程火箭武器。

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末(1939~1945年)德国研制的一种武器,用来涣散英国军民斗志,有使自己摆脱战争困境。

——译者】只听得轰隆一声响。

火箭在平板车上面徐徐升起,在空中停留了一会儿,似乎支撑在使它从地上分离开的火柱上。

然后,猛然向上伸去,顷刻消失不见了。

火箭将落在太平洋里。

科普弗低声说道。

至今一直沉默不语的东道主,陆陆续续地开腔了,他并不注意别人是否听见他的讲话。

先生们!你们所看到的一切是从前任何时候没向任何人展示过的东西。

军人都点点头。

检阅场上已经空无一物。

但是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刺耳的轧轧作响的声音,接着这声音又逐渐变成轰隆声和铿锵声。

几辆轻型坦克从小山后飞驶而出,象兔子一样炫耀自己的灵敏、迅速和令人难以捉摸的功作,飞一般地穿过了山谷,怒潮般的坦克,小型的、中型的、巨型的、按照几何图形的队列,以排山倒海之势,一批接着一批,隆隆而过。

所有的坦克,清一色都是流线型的,只是在尺寸大小、炮塔数目和武器配备方面有所区别。

这时又出现了一批状似蘑菇的东西。

铁龟。

贝努瓦低声说道。

英国人疑神注视起来。

确实,这些古里古怪的东西,颇象乌龟。

这时东道主向客人们宣布:这是敞厂出产的最新型坦克。

普通坦克的悲剧是向坦克直线攻击时,炮弹极易穿透装甲钢板,而坐在我的铁龟里,炮弹不能垂直打中装甲。

装甲的这种形状使炮弹总是沿着表面滑去而打不穿它。

只有曲线射击,当炮弹以比较慢的速度从上向下降港时才能伤害这个坦克,但是这对铁龟来说并不危险,因为它们绝不象乌龟那样爬行缓慢,动作呆笨,因此要毁坏我的坦克是不可能的。

以其无法攻破而令人害怕的铁龟,好似被切开的上半个球,用它隐蔽的履带不紧不慢地爬过去,往某处一拐,消失不见了。

尽管咯咯作响的纵队已经过去,轰隆之声却仍然不绝于耳。

军事专家先生们,我的任务是向诸位展示技术的威力。

我邀请大家来,是要诸位确信,借助于我向诸位提供的技术能干出些什么。

军事专家们彼此对看着。

轰隆之声愈加剧烈了。

贝努瓦对韦斯利轻声地说:在我看来,我们殷勤的东道主将要把技术与哲学混为一谈了。

请您记住我的话,他肯定会向我们证明,解决一切争端和有关切身利害关系的问题,只有取决于科学与技术。

英国人没有回答,却抓住了法国人的衣袖,他俩伸长了脖子。

多么令人惊异的情景啊!检阅场离海至少有一百公里远,然而从小山后面却出现了一股道地的主力舰的炮塔,紧接着出现的是一排烟囱和整个巨大的装甲车的躯干,这辆装甲车不小于一艘巡洋舰。

和普通的军舰一样,烟囱里青烟袅袅。

炮塔呲着巨大的独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陆地装甲舰靠无数特种装置的履带移动,而履带又根据侧面的地形与船舶的高低位置不住地上升成下降,如果地势有意外的变化,亦不会影响装甲舰平稳行驶的姿势,专用的回转仪,对最微小的倾斜都迅速地作出反应。

只有在很大的山上,陆地装甲舰才会有较大的倾斜。

装甲舰驶到与小山平行时,排炮齐鸣。

驾驶此舰可以通过任何坚固的设防区!东道主说,从他的声音里可以觉察出对这种装甲舰所怀有的温情。

来宾们愕然无声地看着。

现在可以看到,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履带总是出特制的机动灵活的挡板装置——装甲钢板防护着,而且这种装甲钢板既厚实又安全可靠。

这不只是装甲钢板,东道主说,六十厘米的混凝土能减少辐射一百倍,在诸位面前的是防氢弹和原子弹的活动隐蔽所。

如果没有炸弹的直线攻击,这个隐蔽所必能保全全体人员的生命。

这样,我们的钢屑泥凝土装甲舰将能通过任何危险的放射性地区。

装甲舰径直向树林驶去。

前面的树木已开始一排排地倒下,但这个钢铁和混凝土的庞然大物,并未减低速度,仍然继续向前。

现在金属的轧轧响声里又添加了被压碎树木的喀嚓喀嚓的声响。

陆地装甲舰穿过整个树林,在它身后留下了一条宽阔的林间大道,道上满是碎烂不堪、不成模样的树干。

接着装甲舰又不知不觉地跨越了一条河。

除了日本老头和挂满勋章的将军以外,所有来宾都目瞪口呆,不能清醒过来。

您感到没有,先生,主力舰陆地航行对一个伟大的海上强国来说是一种耻辱?科普弗一双眼睛微笑着转身向着韦斯利。

后者撇了撇嘴,什么也未回答。

来宾们尚未来得及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在他们面前又出现了三辆粗笨和不知有何用途的纺锤形的汽车。

钢鼹。

东道主说道。

汽车径直驶近站着来宾的小山,开始往小山里钻,它们钻入土中时无声无息,犹如上足了油的钻头在钻金属。

这是地下越野汽车。

一小时后它们将从山那边出来。

在敷设地雷的阵地战中,它们是出色的助手。

传来警报器的怒号声。

大家都戴上了防毒面具。

远方的一个小山头冒烟了。

一墙灰棕色的墙,从山后冉冉升起,不化地来回晃动,变换着形状,墙的对面有两个骑马的人,头戴防毒面具,下跨两匹嘴脸丑陋不堪的稀奇古怪的坐骑。

赶着一大群绵羊。

毒气墙不断地扩大,渐渐迫近。

什么也不懂的绵羊向着那堵墙走去。

东道主最后一个戴上防毒面具,并交叉起双手。

灰棕色的云雾轻轻飘动着迅速靠近。

周围的一切很快变成了深棕色。

隐隐约约地传来了羊的哀叫声。

这场面的全部效果还不仅仅在于将这些绵羊窒息而死毒气烟雾出人意料地猝然坠下,仿佛被一堵垂直的墙所隔,开始飘离,而且完全不是风使得这些烟雾飘离的。

现在才看清楚,有一种很大的机器,它发出很难听的啸声,象史前的大懒兽似地跟在墙后面慢慢爬行。

来宾们一刹那间嗅到了机器放出的难闻的气息。

巨大的怪物继续向前爬行,赶着自己前面的毒气墙。

山谷里只剩下了两个骑马的人,他们从马头上取下了防毒面具。

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绵羊的尸体。

一支专门的队伍很快乘车驶近。

将这些死绵羊装上汽车拖走了。

我本来可以放出同样的放射性烟雾,秃顶老头把防毒面具交给向他急跑过来的年轻人时说,但是我不愿用过分沉重的铅防护服使诸位来宾负重受累。

检阅场上又空无一物了。

但很快检阅场上重新挤满了舒适的小汽车,从表面上看怎么也显露不出它们的军事用途。

小汽车里坐着身穿白色长袍、仪表优雅的人。

这是什么?救护队?日本军演专家感兴趣地问。

不,是生物学队。

东道主回答。

哟,细菌!日本人说,他摘下眼镜,放进了衣袋。

先生们,按照汽车的颜色区别细菌的种类。

黑色的——是鼠疫,黄色的——霍乱……殷勤的东道主向来宾们列举了光谱的全部色彩。

后面跟着的是工程兵部队,他们携带着预制的桥梁、活动掩体、筑防御工家的专门机械。

这些机械山无线电操纵,能在枪林弹雨之下以包地工作。

然而这些都只是些辅助性的机械。

我想,诸位会更想看看我所制造的空中武器。

东道主的话音刚落,大家就已经听到空中探求者装置的信号声了。

平流层飞机!很多人举起高级望远镜,在蔚蓝色的天穹里,他们看见了不同凡响的飞船的金光闪闪的光电图象。

仿佛有两架飞机一前一后地在飞着,又合成了一架。

飞机尾部也有和前面同样的机翼。

这是您的飞机吗?形状有多奇特啊!航速多少?东道主面色阴郁起来,左眼几乎闭起。

他环视了一下周围,他面前立即出现了一个身着军便服的年轻人。

这是什么?我敢说……我估计这是苏联飞机,这飞机应该是在两小时以后才在日德兰半岛上空飞过的,先生!岂有此理!秃顶老头脸涨得血红。

来宾们活跃地小声交谈起来。

怎么能发生这样的事?先生!我斗胆请您相信……住口!谁胆敢让别人从飞机上对我的检阅拍照?我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先生,要知道这是飞机,是进行……住口!执行我的命令!进行一次驱逐机试验飞行,按规定的程序消灭它。

年轻人转身跑步奔向无线电发射机。

东道主走到来宾面前,原先亲切的笑容已无影无踪了。

暗淡的太阳,对一切已经欣赏得厌烦,它显得抑郁、衰老,向地平线退缩了。

可是无论是灰暗的闯闷不乐的黄昏,还是一股劲儿驱赶着云彩的北风,当然都阻碍不了检阅的继续进行。

东道主挖空心思制造出来为了置人于死地的一群外观上以美元为标志的黑色飞机,有的在高空飞行,有的从超低空掠过。

检阅终于结束了。

一切用之于袭击、毁灭、破坏、撒播死亡种子的武器都已在苛求的观众面前展示完毕。

夕阳逐渐西下,在它的身后留下了犹如鲜血染红的余辉。

然而——多么奇怪的事啊!——从小山后面,确实无疑地在东方,出现了火焰般的霞光,它渐渐增大、扩展,最后比晚霞还亮。

军事专家们的脸上现出了真正惊异的表情。

小山上空,一簇光耀夺目的火云冉冉升起,缓慢地飘动,火云后面浓烟弥漫。

飞翔的火焰边缘镶染成紫色,使烈火般的尘云中心更显著地烘托出来了。

人们沉默地瞧着大自然的这一骇人的现象。

这是什么?什么?但是谁也无法解释。

东道主一声不吭,聚精会神地观察着自己的客人。

火云所经之处,一切都变成了灰烬。

树林也全烧毁。

只剩下被烧焦的树干在袅袅散发着青烟。

飞走的火云放出的红彤彤的色彩映照着站在小山上的人们的脸。

东道主仍旧沉默不语。

《熊熊燃烧的岛》作者:[苏联] 阿·卡赞采夫 著(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