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顿猛地推开公寓的门,冲进卧室。
她记得昨晚自己坐在床上,打开行李袋,把那只盒子拿了出来。
丢失的那盘录像带很可能是在这个时候从行李袋里掉出来了。
她趴在地上,掀起床罩的褶边,向床底下看去。
床下没有。
她坐在地上,用手搔弄着头发,目光扫视着卧室的旧地毯上面的每个角落。
在穿越土耳其的路上她从没打开过行李袋,从安卡拉到伦敦这一路上,她一直很细心看管着行李袋。
在回美国的飞机上,她只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打开过行李袋,如果带子掉出来,她一定会看到的。
这样看来,那盘带子只能丢在一个地方……那就是墓穴里。
但她明明记得把所有东西和带子都收进袋子里了,然后就去追赶卡车了……当时墓穴里一片漆黑。
好极了。
考顿哭丧着脸说。
她拍的素材带上不仅有标签,而且每盘带子里都有她在现场做报道的画面。
她在带子里反复自报家门说自己是sNN的记者考顿・斯通。
傻瓜也会想到那盘带子是她丢在墓穴里的,白痴也会猜到那盒子可能被她拿走了。
没准儿那个阿拉伯人没有同伙,也许他只不过是个想抢古董的毛贼。
也许那里兵荒马乱的,根本就没人会去墓穴里找那阿拉伯人和阿彻。
也许没人会发现那盘带子,因为墓穴挖掘现场已经荒废了。
也许……考顿坐在床边上,双手抱头。
如果有人想要那盒子,他们就一定会到阿彻的挖掘现场。
如果发现盒子不见了,就一定会想到是别人把它拿走了。
他们一定会想能不能是带子上这个姑娘把盒子拿走了。
考顿庆幸她还没蠢到把自己的地址写在墓穴的墙上。
电话响了,考顿跳起来。
喂。
她拿起电话,对,我是想找约翰・泰勒。
考顿举着话筒听了一会儿,顺手从床头柜里翻出便笺纸和铅笔。
非常感谢您能给我回电话。
她在便笺上记下:纽约州自原市圣托马斯大学。
太谢谢您了。
她挂断了电话。
白原市在纽约市北面,开车大约一小时就能到。
她必须找到泰勒,问问他有关阿彻和这次墓地考古的事。
考顿走进厨房把茶壶和平锅从燃气灶上拿下来,掀起燃气灶顶盖,盯着静静躺在下面的盒子。
这里面装的难道是圣杯?为什么阿彻说她是阻止黎明的太阳的唯一人选?戈埃尔克瑞普,戈埃尔克瑞普――你是唯一人选。
这句话像洪钟一样在考顿脑海里回响着。
她一定得弄清楚这个盖布里尔・阿彻到底是什么来头。
圣托马斯大学的校舍是典型的古希腊建筑风格,整个校园被橡树和小无花果树环抱着。
天气又干又冷,棕红色的土地上散落着轻雪,阳光照在白雪上,反射出晶莹的光。
一小群学生正走过冬日里空旷的校园。
考顿走上古旧的大理石台阶,来到一道双开的大木门前。
门边的铜牌上写着:1922年1月建校。
她走进大门。
看见大厅里布满用五彩玻璃镶嵌的,从地面一直延伸到天花板的长条窗户。
她朝接待处走去,脚下的橡木地板吱吱作响。
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接待处的女人问考顿。
我找约翰・泰勒博士。
我不知道他今天在不在学校。
今天是建校纪念日,我们基本上没课。
能帮我看看他在不在吗?当然。
女人一边用指尖顺着通讯录查找号码,一边拿起电话,我给他办公室打个电话。
考顿环顾四周。
大厅的角落里光线幽暗,散发着古朴而略微发霉的味道。
她揉了揉鼻子,感觉想打喷嚏。
大厅沙发椅的靠背已经不再坚挺,这么多年来,一定有很多的学生在上面坐过。
一个布艺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教皇的肖像。
大厅中央,接待处办公桌后面,耸立着圣母玛利亚的塑像,阳光从东面的窗子洒进来,正照在塑像的头上。
细小的尘埃像生灵一样在光柱里打着转儿。
考顿真想知道他们是因为这道阳光才有意把圣母像摆在这儿的,还是凑巧摆在这儿的。
不管是不是有意摆放的,这缕阳光确实让这座塑像看上去和真人一样神气活现。
电话没人接。
女人说,实在抱歉。
考顿从手袋里拿出张名片。
能麻烦您……啊。
女人站起身,我差点忘了师生橄榄球联谊赛这码事。
她看看表。
我想泰勒博士正在比赛。
如果你马上去体育场,应该能碰到他。
她带考顿走出大厅,把体育场的方向指给她看。
考顿按接待员的指示,穿过校园,绕过教堂,来到宿舍楼和健身房之间的一条蜿蜒小路。
快走到体育场时,她听到一小群人的呼喊声。
体育场南边的露天看台上坐着大约五十个观众,木制的橄榄球门样子很古老,它还是旧时的H形,而不是现在经过改良的Y形。
考顿爬上看台,坐在一个留着整齐的山羊胡的男人身边。
她双手抱着肩膀边暖身子,边问那男人:您知道谁是约翰・泰勒博士吗?男人身上裹着条毯子,他从毯子下面伸出手,指着球场,点点头说:正在传球那个就是约翰,你来得正好,这应该是最后一个球了。
男人站起来,冲着场上喊:加油!加油!接球手接到了球,但很快就被对方的几个球员按倒压在身下。
学生队的球员和球迷欢呼着庆祝胜利。
男人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来,今年的教员队实力最强,但还是输给学生了。
他把毯子披在肩上,站起身向看台下走去,在一排排座椅间小心地挪着步子。
泰勒是教员队中第一个上前向学生队祝贺胜利的,考顿听不到他对学生们说了些什么,但却能听到他们的笑声――赛场上的男人们总是很友好。
考顿暗想,竞争,总让男人变得风度翩翩,却总让女人变得穷凶极恶。
考顿爬下看台,向泰勒走去。
他个头儿很高,大约在六英尺上下,一头浓密的黑发。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仿佛心里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皮肤黝黑,想必是经常在户外考古所致。
虽然他满头大汗,但看得出他有优美而结实的身材。
你是约翰・泰勒博士吗?考顿说。
他抬起头,把手从另一个球员的肩膀上拿下来。
是的,什么事?她从没见过那样蔚蓝而深邃的眼睛,如果不是阳光太强,他的眼睛一定比大海还要美。
那双眼睛比在电视画面中更迷人。
我是考顿・斯通,SNN的记者。
你有时间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他们握了握手,他的手很有力也很友好。
约翰转头对一个队友说:你们先去,给我点杯酒。
泰勒博士,我不想打扰你的聚会。
她说。
没关系的,他们整个下午都会泡在奥格莱迪餐馆。
我晚点儿去没关系的。
一阵风把考顿的头发吹到脸上,她感觉鼻子痒痒的,鼻头一定冻红了。
看样子你需要来点热饮,咖啡怎么样?太好了。
她说。
他俩走进他的办公室,约翰把考顿的大衣挂在门后的衣钩上。
考顿坐在一张木制的沙发椅上。
你一直打四分位吗?我调到这儿来的那年就被硬拉着成了四分位。
这样一来,如果教员队输了,他们就可尽情埋怨我这个新来的。
我想我会一直挨下去。
我警告过自己的每个学生,比赛结果会影响他们的升学成绩,但他们好像还是对我动真格的。
我给你来杯咖啡,我只有速溶的。
已经很不错了。
她说。
他笑了笑,走向他在办公室里用书柜隔出的简易厨房。
约翰给咖啡杯里加上水,把杯子放进微波炉,定好时间。
微波炉开始运转,约翰在暗想这个漂亮姑娘的来意。
她为什么一定要来和他面谈?为什么不事先打个电话?他把一杯冲好的咖啡放到考顿跟前,把一碟糖摆在旁边。
约翰看着考顿往咖啡里加了两大勺糖,搅了搅,然后又加了半勺。
她看上去很紧张的样子,浑身不自在,像个就要爆炸的气球。
心里像有什么顾虑。
她抬起头说:糖放得太多了,我的致命弱点就是一见糖和荷兰巧克力就没命。
你就这两个缺点。
约翰说,我可没你那么完美。
他坐下来,喝了口咖啡,给考顿留点时间稳定一下情绪。
考顿看着堆满书的书架说:你收藏的书可真多。
大多是我的前辈留下的。
这些书很有意思。
他放下咖啡杯,接着说,那么,考顿女士……请叫我考顿。
她拿起一张他的名片,你把手机号也印在名片上啦?你很慷慨也很信任别人。
她把名片放进钱夹。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博士?还是神父?就叫我约翰吧。
他说,太多学生叫我博士,听烦了。
而且我现在暂时搁置了神职工作,所以叫神父不太恰当。
约翰心想,这姑娘显得过于客气,也许和神父谈话让她觉得紧张。
我还是头一回听说神父也可以暂时放弃信仰,休长假的。
不是放弃信仰,只是暂时不从事神职工作。
好吧。
我叫你约翰。
考顿把长发挽到颈后,闪动着双眸,上帝,直接叫你的名字是不是有点失礼。
哦,我刚才不该用‘上帝’这个词。
只是我感觉自己好像在直接叫自己小学老师的名字。
看着考顿结结巴巴的样子,约翰真想帮她放松一下紧张的情绪,但他发现她面红耳赤时看起来似乎更加可爱。
这是她的性格使然,这是个非常真诚的女孩子,他很喜欢她的这种个性。
嗯,我可不是你的小学老师。
他说,如果你不直接叫我的名字,我会感觉自己老了。
考顿深吸一口气。
好吧,约翰,让我从头说起。
我在为一个新闻专题做背景调查。
这是一个关于宗教传奇故事的新闻专题,探讨诺亚方舟或圣杯之类的东西。
她的声音不那么抖了,说话的口吻变成了一个职业记者。
这是我的研究领域。
约翰说,我是《圣经》史学家。
这我知道。
我在资料库查资料时看到了几个关于盖布里尔・阿彻博士的专访,其中还有你对阿彻博士的评价。
因为你和阿彻博士关系很密切,所以我想和你当面谈谈……所以,我来了。
考顿打着手势说。
真是幸会。
我一度非常了解阿彻,他可是个人物。
他对语言学有研究吗?这个问题让约翰感到十分诧异。
当然。
他会希腊语、希伯来语、亚拉姆语等许多古语。
当然,他还会拉丁语。
考古圈子里的学者对这类语言必须有深入的研究。
哦,是的。
考顿说,当然。
阿彻对宗教神话和传奇故事特别痴迷,对《圣经》更是倒背如流。
在那些专访中,我已经领教过了。
她清清嗓子,把椅子往后蹭了蹭,你知道阿彻是否有双胞胎兄弟或姐妹吗?这段谈话越来越让约翰感到匪夷所思。
我想阿彻是独生子,我从没听他谈起过兄弟或者姐妹。
实际上,他很少谈起他的家事和童年。
考顿皱了皱眉。
他是个工作狂,有让人钦佩的……工作热情。
约翰说。
你似乎不太确定他对工作的态度是否称得上是热情。
有时。
他过于热衷自己的理论,以至于很多人并不认可他的研究成果。
为什么?有工作热情是件好事呀?约翰喝了口咖啡。
你的背景调查只针对阿彻展开吗?不。
我只是认为阿彻是个很有意思的人物,所以打算以他为切入点展开话题。
我明白了,你说的没错。
他的工作热情是一种高尚的品格。
但为什么会遭人质疑呢?这确实是件可悲的事,原因是他太出色了。
我跟阿彻学习过一段时间,和他一起合作过几个考古项目。
他出色而另类是吗?另类到有人叫他顽固的幻想家。
阿彻曾在耶路撒冷某处的十字军墓穴中挖出一个金盘子,他坚持说那只盘子能帮他找到圣杯。
但是,他从不让任何人看那盘子,甚至不许任何人给那盘子做真伪鉴定。
太多的冷言冷语让他变得偏执,他怕有人把那盘子夺走,并让他在讥讽中度过余生。
他的这种态度让人很难相信他的话,他说他已经破译了盘子上的字,那些字记载了圣杯的准确位置。
天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有人认为他走火入魔了,那盘子充其量不过是件艺术品。
你不认为他会根据盘子上的字去寻找圣杯吗?阿彻要找圣杯的消息早就上了报纸的头条。
约翰说。
在我看来,圣杯只是宗教神话,它并不存在。
我倾向于把它看作一种信仰而不是实物――一种每个人都想见到,却一直找不到的东西。
考顿眉头紧锁,那阿彻怎么看圣杯?有关圣杯的传说很多,阿彻的理论只是其中一个。
传统观念认为,耶稣在最后的晚餐上使用的圣杯,在第二天耶稣受难时,曾经盛过耶稣的血。
传说,亚利马太人约瑟目睹了耶稣受难,他后来为耶稣寻找了安葬地。
传说中,约瑟是圣杯的第一位持有人。
后来,约瑟把圣杯带到了英国的阿瓦隆岛,后来就有了我们大家耳熟能详的亚瑟王传奇故事。
阿彻的理论与传统说法不同,他说约瑟受门徒们的指派与圣徒保罗一起前往安提俄克。
约瑟随身带着圣杯,作为让新加入基督教的教徒们参拜的法物。
后来保罗离开了安提俄克,约瑟却留在那里。
约瑟死后,就没人再见过圣杯。
阿彻推断圣杯应该与约瑟葬在一起了。
根据阿彻写的一些文献记载,圣杯在三世纪中叶再现过,安提俄克的主教曾向公众展示过圣杯。
后来,大约在公元526年,圣杯在一场地震中再次遗失。
大约半个世纪后,有人又找到了圣杯。
所有关于圣杯的故事都是一样的,它出现了,然后丢了,又出现了,又丢了。
这些传说,使圣杯神乎其神。
约翰看了看考顿脸上那惊愕不已的神情,接着说:阿彻说,通过这么多年的钻研,他相信在十字军的最后一次东征时,一个叫乔弗里・毕索的人带着圣杯向南逃走了。
毕索和一小股十字军逃兵在伊拉克北部的尼尼微遭到袭击。
侥幸活下来的毕索把战友们的尸体就近掩埋在古建筑的废墟里,然后动身前往耶路撒冷。
到耶路撒冷后,毕索手上并没拿着圣杯。
但他一直说自己知道圣杯藏在哪儿。
许多年来,很多相信盖布里尔・阿彻学说的考古队在尼尼微地区掘地三尺地找圣杯,但始终一无所获。
考顿闭上眼睛,打了个寒战。
怎么啦?约翰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冷。
《圣杯奇谋》作者:[美] 琳恩・索尔兹 乔・摩尔(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