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点惊奇,节目真的搞起来了。
大家随便地吃过午饭,谁也没有离开餐厅。
只有欣库斯,他向大家道过歉就上屋顶去呼吸山间的空气了。
我觉得良心有愧,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马上再去他的房间,从旅行包里取出失窃的金表多好!玩笑毕竟是玩笑,但欣库斯很可能为这块金表引起严重的不快。
节目开始了。
卡依莎还没有来得及把杯盘收拾好,摩西先生和巴恩斯托克就互相邀请着,走到餐厅角落的牌桌上。
老板放上一张响彻整个大厅的唱片。
奥拉弗和西蒙纳在同一个时刻邀请摩西夫人跳舞,弄得摩西夫人不知道该挑哪一个男伴才好。
最后,三个人只得缠在一起跳起来。
年轻人又朝我伸了伸舌头。
对!我得对她采取行动。
我沉着地拿着酒瓶和杯子,离开坐位走到这个女歹徒或者这个男歹徒的面前。
搞这个行动——现在或者过去我都是这么想的。
这种火力侦察要比查问偷金表和其它破烂的事有趣很多。
跳不跳舞,小姐?我笨拙地在年轻人的桌旁坐下来。
不跳,夫人。
年轻人懒洋洋地回答,别再装疯卖傻啦!请给我一支烟。
我把烟递给了年轻人,又喝了一口白兰地,向她解释,她的行为是不道德的,说这样做不可以。
我说,等着瞧吧,有朝一日我要揭穿她的面目。
然后我又补充说,要不然我就追究从公共场所拿人家不堪入目的衣服的事件。
我说在各处乱写字条不好,特别是在门上。
这种做法有失体面和使人反感。
对,我是说反感!这样,我就要请她到警察局去了——我说,一面笑出了眼泪……年轻人对我的反应相当机灵,她一会用嘶哑的男孩声音说话,一会又用柔和的女孩声音说话。
我开始糊涂了,好像我正在同两个人谈话似的。
一切都很顺利。
音乐声一直响着。
巴恩斯托克、摩西和老板已赌上火了——他们已下过30次赌注。
摩西夫人同西蒙纳起劲地跳着一种新的现代舞步,卡依莎在拾掇着餐具。
布柳恩,我诚恳地说,别再费心机啦。
这些玩笑开得太愚蠢了。
金表、被套全放在那里……说到这里,我突然产生一种新的想法:小伙子,让我教你打枪好吗?我不是小伙子。
姑娘闷闷不乐地说,因为我和您已订过婚啦!好极啦?我就势叫起来,我正好有一支女用勃朗宁手枪……我同她扯了一阵手枪、订婚戒指和人体特异功能的事。
接着,我装出了怀疑的样子。
不行!我坚决地说,就这样订婚不行。
您先把眼镜摘一下。
我可不能糊里糊涂地不看货就掏钱买东西!我这句话铸成了大错。
由于生气,我面前原来的那个姑娘形象,又变成了一个蛮横无礼的少年。
不过,这个时候摩西夫人走到我的面前邀我跳舞,我立刻欣然同意。
我接着她的纤腰,她把头伏在我的肩上说:你看,外面的风景多迷人……她突如其来地对我这样亲昵,使我的心头激起一阵骚乱。
外面的月亮大概已经升得很高了,整个河谷在月光下显得灰蓝,近处的山麓就像涂抹在静谧的天幕上。
突然,我看到了欣库斯那驼背弯腰、寂寞凄苦的身影。
可铃的欣库斯……我喃喃自语。
摩西夫人轻盈地推开我,她惊讶地把我从下到上看了一遍。
她问:可怜?为什么可怜?他病得很重。
我对她解释,是肺病,所以他很害怕。
对对,摩西夫人随声附和,您也看出来了?他一直都在害怕着什么。
真是一位形迹可疑和不受欢迎的先生。
同我们完全两样。
我使劲摇摇头,叹一口气,说:您瞧您,怎么可以这样说人家……他并没有什么叫人怀疑的地方。
只是不幸,孤独。
非常可怜。
如果您看到他脸色发青,浑身冒汗……可这里的人总是拿他取笑……摩西夫人突然发出她那独有的诱惑人的笑声。
我不知道对她的这种态度说什么好。
我把搂她的手缩了回来,请她抽烟。
她没有肯抽。
门帘掀开了,年轻人走到我们的面前。
她一眼也不看我,却向摩西夫人顿顿脚,大声说:请同我跳……这是爵士音乐,小伙子。
摩西夫人笑嘻嘻站起来,也回头对我诱惑地一笑,接着她们在镶木地板上滑行起来。
我喘息着,用手帕擦着脑门。
桌子已经收拾干净了。
三驾马车继续在角落的牌桌上赌着。
西蒙纳在桌球室击球。
奥拉弗和卡依莎俏悄地溜走了。
音乐在餐厅里响着。
摩西夫人和布柳恩表演着超众的花式舞步。
我小心地绕过她们到桌球室去。
西蒙纳挥着桌球杆欢迎我,马上提出了让我5个球的建议。
于是我脱掉上衣,卷起袖子,开始打球。
通过桌球空虚掩的门,我隐约看到奥拉弗和布柳恩跳着闪过,也看到老板往牌桌上递送饮料,我还看到了面红耳赤的卡依莎。
我的耳朵不时传来摩西先生的哑嗓门——听着,巴恩……您这个家伙!还有老板的劝阻声音——先生们,钱是小事。
我还听到摩西夫人的说笑声——摩西,您干什么?黑桃已经出过了……后来我又听到椅子挪动的声音,看到摩西用不拿杯子的手拍拍巴恩斯托克的肩膀,听到他的嗡嗡声音——请便。
先生,摩西该去睡觉了。
脾打得不坏。
巴恩……迪……您是一个危险的对手。
晚安,诸位!我们走吧!亲爱的……我走出桌球室,重新要了一瓶白兰地。
音乐还在餐厅里响着,但是餐厅里已经没有人了,只有巴恩斯托克背朝我坐在牌桌上洗两副纸牌。
我没有惊动他,拿着吃食和酒瓶又回到了桌球室。
在酒瓶只剩下一半酒的时候,我成功地把两只球击到网兜里。
西蒙纳发出赞叹的声音。
打完了。
我放下桌球杆说,我出去透透新鲜空气。
我走过餐厅,现在餐厅里已经完全没有人了。
我下楼走到大厅,再出大门走下台阶。
我就在旅馆前面的路上来回踱着步子。
厨房的窗子、摩西夫人寝室的窗子和巴恩斯托克房间的窗子,灯光都亮着,其他窗子的灯全熄灭了。
奥拉弗的房间还是和早晨一样窗口大开着。
欣库斯裹看皮大衣站在屋顶上,他像我和莱丽一样孤独,但他比我和莱丽还要不幸,因为他没日没夜地陷没在恐惧之中。
欣库斯?我轻轻地喊他,但是他没有应声。
我的身子已经冻僵了,想到现在已是喝一杯热葡萄酒的时候。
于是我对莱丽说,我们回去吧!莱丽。
我和莱丽在大厅里碰到了老板。
我要他听听我的一些想法,他对我此刻的心情表示非常理解。
现在可以坐到壁炉间痛痛快快地聊一阵了。
他说,您先上楼去,彼得,我去料理一下再来。
我站在炉火前烘着手,听到老板吩咐卡依莎的声音,又听到他穿过大厅的脚步和关灯的声音,接着,他的脚步声音没有了,但楼上的音乐已经停下来。
我又听到了老板下楼的声音——这是他走到大厅来了。
我听到他对莱丽小声说话的声音:不,不,莱丽,别跟着我。
你又发疯啦!给我马上回屋里去,奥拉弗先生已经对我抱怨了,他说这是丢人的。
从来没见过这样没有教养的狗……这么说来,奥拉弗已经是第二次遭到狗的袭击啦!我一想到奥拉弗在餐厅里兴高采烈地同年轻人有说有笑,我的幸灾乐祸的心情就格外强烈。
因此,在莱丽负罪地低着头走到我面前,用冰凉约鼻子舶着我的手的时候,我拍着它的脖子说,你很棒,莱丽,就是要这样对付他!就在这个时候,我脚下的地板轻轻地震动了,传来了玻璃哐啷哐啷的声音,还从远处听到一阵大笑的声音。
莱丽仰起头竖起了耳朵。
我看了一下表:10点过两分。
我全神贯注地等待着事态的发展,然而笑声已经不再有了。
楼上的什么地方有人在用力关门,还听到厨房金属锅叮当作响和卡依莎高声说话的声音——哎呀,先生……我站了起来,然而这个时候老板拿了两杯热饮料走进了壁炉间。
您听到啦?他问。
听到了。
这是怎么回事?山崩塌了。
离这里不远……请等一下,彼得。
他放下饮料出去。
我拿起杯子又坐到沙发上,我很平静。
山崩吓不倒我。
老板回来了。
他端起杯子,坐到我的旁边,不出声地打量着四周。
事情很糟,彼得。
老板的脸上没有表情,我们已经同外界隔绝了。
具体的情况怎样?我问。
你的假期还有几天?彼得?他还是面无表情地问。
可以到20日。
怎么啦?到20日。
他缓缓地重复着我的话,差不多有20天……行,错不了,您还有机会准时回去上班。
我放下杯子,嘲弄地望着这个好弄玄虚的人。
您直截了当地说吧!亚力克。
我说,他到底回来了没有?老板咧着嘴大笑。
没有。
幸好他没赶上这次山崩。
应当告诉您——这话只在我们之间说说——他是一个非常少见的好挑眼的人。
所以,如果他回来的话……其实,谈论死人要么有祸,要么有福。
还是让我们谈活人吧!我很高兴您有20天时间,因为他们不可能很快把我们的道路挖通。
这话我所懂了。
是不是路被埋了?是的。
我马上就想法同外界联系。
现在电话不通。
您进入河谷的那条唯一道道已被埋没了。
他从杯里喝了一口饮料。
我马上就能知道来龙去脉。
他继续说,山崩的声音是从北边传来的。
现在我们只能等待。
但愿他们能想到我们,但愿他们能组织抢救……水,是够用了。
我考虑了一下说,不过我们之间会不会发生人吃人的事情?哪能!老板明显有理怨的情绪。
除非你们坚持菜单非多样化不可。
不过,我早就做好准备:我决不把卡依莎交给你们。
你们可以去啃巴恩斯托克的骨头,今天他赢了我70克朗,这个老骗子!我们无言地对望了一阵,老板突然说,就一件事使我不安,彼得。
我有一种失掉好主顾的感觉。
怎么会呢?我说,相反,他们全在这里了。
至少,他们在20天内不会再有选择旅馆的机会。
可是,接待旅客总是多多益善呀!比方说,欣库斯的朋友们本来是要来的。
欣库斯的朋友?我感到奇怪,他对您说过等什么人吗?没有,他没有说……他在电话上对缪尔电报局口述过一份电报。
什么内容?缪尔,罹难登山者旅馆。
我在等待,请尽快来。
内容大概就是这些……我倒没有想到这一点。
我喃喃自语,欣库斯有朋友,这些朋友会来同他分享孤独。
尽管……为什么他们不会呢?有什么理由……(重要说明: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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