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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雾都茫茫

2025-03-30 09:01:38

下一站是雾都,停车时间是五天又二十三点零三十二秒钟。

车长报告完毕,走到铁郎跟前说我不喜欢这个站,每次都不想停车,但又非停不可!为什么停车时间这样长?铁郎问他。

车长显出忧郁的目光,答非所问地说:这地方很没意思。

怎么没意思?铁郎又问。

梅蒂儿打开车窗说:能看到星球了。

黑沉沉的宇宙空间,出现一团白雾般的光影。

铁郎将头探出窗外,想看个清楚,可是那光影一片模糊。

直等列车飞临雾都上空时,才看见光影中有两个相连的黄色星球,好象连在一起的双黄蛋。

梅蒂儿解释说,那个星球,本该成为两个行星的,可是不知哪里发生了差错,竟粘连固定在一起了。

我讨厌这里!车长说。

列车穿过雾幕,徐徐降落。

铁郎的两只纽扣眼不住转动,耳朵也感到刺痛。

他说:哎哟!我的心头不住跳!怎么到达这个星球身上就不舒服?马上就会习惯了。

梅蒂儿说。

我、我要在车长室里一直睡觉。

车长走出车厢去。

你要睡五天零二十几小时吗?铁郎高声问他。

车长回过头来笑道:对,喝了强制睡眠药,就会睡得人事不知。

梅蒂儿说:还是到旅馆去过夜吧,洗个澡,身体舒服些。

车长吃了一惊,说:洗澡?他连忙钻进车长室,呼地关上门,躲在室内叫道,我是不洗澡的。

浴盆是地狱!不洗澡不会死人!是啦,我也觉得洗澡太麻烦啦!铁郎说。

铁郎不洗澡不行。

梅蒂儿说。

他俩提起皮箱下车去。

铁郎四下张望,惊奇地说:列车到站了,怎么一个人也没有?这儿的人白天不干活,他们怕阳光,只在下雨天或夜晚活动。

梅蒂儿对这地方很熟悉。

车站上阒无一人,大街上也是空荡荡的。

空中大雾迷蒙,太阳被雾遮着,好象一只小小的醃梅子,发出朦胧的光辉。

梅蒂儿仰望着天上说:很象秋末的阳光。

即使这点阳光,雾都的人们也受不了。

沿街的房屋修造得异常华美,门面都有精致的浮雕花纹,屋脊上立着飞鸽或天使的塑像。

他俩走到旅馆,铁郎惊呼道:嗨!旅馆多么漂亮呀!话音刚落,嚓嘣一声,他陷下地里去了,凉帽飞到一边,只露出一个脑袋。

他喊道:哎呀,地板脱落了!地板脱落了!这么漂亮的旅馆,可惜地板不牢实。

哟!我忘了提醒你,请原谅。

在这儿,走路要轻轻的,一不注意,落脚太重,地板就会脱落。

梅蒂儿走近柜台,说,要是楼上的地板踩脱了,可不得了。

我们到底层或地下房间去住吧。

柜台上竖着一个葫芦形状的气球,它点头啄脑地说起话来很抱歉,旅馆的招待员只在夜间接待客人。

白天到的客人、请自己进房间去。

铁郎用指头戮戮会说话的葫芦气球,问道:你是什么?我是看家的机器人葫芦气球摇晃着说。

于是,铁郎便跟着梅蒂儿下楼梯,走到旅馆的底层。

他说:机器人胡言乱语的。

梅蒂儿,这里的人该不是妖怪吧?那是不会的,梅蒂儿说,这儿是最下面的房间了,如果踩脱了地板,也不要紧那么,我就可以放心走啦。

铁郎露齿而笑,一个纵步跳进房间。

嚓嘣嘣嘣,地板又陷下去了。

他嚷道,地板还是不结实啊,梅蒂儿!可不能跳呀!梅蒂儿拉他起来。

铁郎打开玻璃窗往外张望,街道的路面刚好齐眼睛高。

宽阔的大街,浓雾茫茫,天色阴暗;路灯啦,房屋啦,都显得模糊不清。

不见一个行人,更没有车辆行驶,四周非常寂静。

天黑了,街灯发出朦胧的光,一栋栋楼房的窗子也透出灯光来。

铁郎无所事事,只好爬进浴盆里泡着。

洗罢澡起来,他踩着抽水马捅的边沿说:这种洋式的旅馆,把厕所和浴室弄在一块儿,要是把这里的地板踩脱了,水和粪一齐涌出来,那才不得了。

他正在自言自语,突然门外扔进来一个烟幕弹,嘣嗵一声炸开,霎时满屋子乌烟瘴气。

铁郎一发慌,一脚踩倒了马桶,跌在地上,地板塌陷了,凳子倒了。

他闭着眼睛,慌忙爬出浴室叫道:梅蒂儿!可是这会儿梅蒂儿不在房间里。

待到烟雾消散时,铁郎睁眼一瞧,房间里桌椅翻倒,有人抓着两口皮箱和灰色斗篷,刚刚钻出窗洞去。

哇呀!那家伙把我和梅蒂儿的皮箱偷去了!铁郎喊道。

他来不及找衣裤遮身,急忙翻窗去追。

因为窗户和街道一样高,爬出窗子就上了街,这倒方便了小偷。

铁郎看见一男一女,提着箱子,在夜色苍茫的街上飞跑。

快放下,那皮箱里有我们的乘车证呀!铁郎嚷着,赤条条地跳上街去。

这时,梅蒂儿从图书室抱来几本书,走进房间喊道:铁郎,不追也不要紧……可是铁郎已经赶上大街去了。

偷箱子的是两个青年男女。

那个女的穿着连衫裙,披着长头发,手提皮箱,一边跑一边拨出枪来。

看见铁郎赶近了,就回手射击,哧哧哧!白光射中铁郎的光肚皮。

哎哟!,他叫了一声,扑倒在地,闭上眼睛,觉得好象死了。

铁郎!不追也不要紧啦!梅蒂儿飞步赶来说。

我挨了一抢,已经不行了。

铁郎说。

哎呀!哎呀!偷皮箱的男青年叫嚷着。

他身材高大,穿西装,打领带,外罩夹大衣。

他跑了几步,便一交跌倒在地。

哎哟!哎哟!那个女青年也倒下了。

铁郎爬起身来,愕然地看着那两个人,摸着自己的光肚皮说:嗬!怎么回事?我没有死,那打人的却倒下了。

所以我说,在这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要紧嘛。

梅蒂儿双手抄在胸前,微微笑道。

我的确挨了一枪嘛,铁郎低头瞧瞧肚皮和胸膛,光皮肤上现出两排指头大的红点子,他说,只觉得刺痛,看光景我不会死。

这种枪,只有打小石子儿的威力梅蒂儿说。

铁郎瞠目发怔,又问道:那两个人是你打倒的吗?不是,梅蒂儿说,是他们自个儿趴下的。

自个儿趴下的?铁郎把诧异的目光投向那一男一女,说,不管怎样,皮箱里的乘车证和衣服得拿回来。

我这么赤身裸体的多难看啦!他跑过去,抓过自己的斗蓬来穿上。

那一对男女卧在地上,还不住嗬嗬地喘气,仿佛快要死了。

铁郎说:咦!看起来多么悲惨罗!忽然,男的和女的都爬起来,一齐举枪朝铁郎射击,打在他那毛毯厚的灰色斗篷上,直冒白烟,却打不穿。

铁郎说:果然,好象被石子打着一样,没事!那一对男女还举着枪射击,打得铁郎心头起火,抓起皮箱,高举过头,骂一声棍蛋,就想砸到那男青年头上去。

不行,铁郎!梅蒂儿制止道,在这儿,你算是有超人的力量,不能欺侮弱者。

什么超人力量?那两个人把我们的皮箱和衣服,只拿到这里来,就把体力消耗尽了。

梅蒂儿说,因为永久被雾包围着,在微弱的太阳光下,这儿人们的体力十分微弱,大约只有我们的百分之一。

就是他们偷去了乘车证也不妨。

假使他们乘上列车,受到开车时的冲击,保不定就会死掉。

铁郎这才明白,这个星球的人们连地板也钉不牢,原来力气如此微弱。

难怪他们的枪都打不死我。

他说。

那一对男女丢下皮箱,互相搀扶着,慢慢地走开去。

铁郎也不再追,提起行李,和梅蒂儿一同转回旅馆,依旧从平街的窗子爬进房间。

天色黑尽,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多了,男男女女在浓雾中时隐时现,行动轻飘飘的,好象是游动的雾气。

铁郎趴在窗口观看,惊愕地说:噢!这些人多么美丽呀!这个星球的人,在宇宙中是最美丽的。

梅蒂儿说,比起其它星球的人类来,这儿的人有雾气游丝般飘逸的风度。

他俩正在谈话,窗外一个美貌的女子瞪着铁郎,大惊小怪地叫道:哎呀!诸位请看,这是变化了的动物,还是怪物?混蛋!胡说什么!铁郎气得龇牙咧嘴。

美貌的行人们就在窗外街上起哄:啊呀!啊呀!是一只变种的猴子呀!全身污脏,不洗澡的猴子!枪打不进,杀也杀不死的猴子!铁郎气得七窍生烟,连忙离开窗子。

他打开皮箱找衬衫,拿起乘车证一看,又惊诧地叫道怎么没有名字?啊!这乘车证是冒牌货!真的被他们换去了。

梅蒂儿连忙从浴室出来,打开她的皮箱,拿出乘车证一看,也是假的。

她却不着急,笑道:好象是在打倒你的时候换去了……多么机灵的人啦!不要紧,停车时间有五天零二十三点多钟哩。

不过……铁郎换上干净的短袖衬衫,看着梅蒂儿说,我们怎么办?好生休息一下,慢慢地游览一下这个星球,再回列车去。

梅蒂儿想一想,又说,就是不寻找,偷车证的人也必然要去乘列车,必然会到车站去。

不过,开车之前务必找到他们,要不然,列车的冲击会使他们送命。

这儿的人,不能乘坐银河铁道的列车,他们可乘的车,到处都没有……月光照不到的街角,有一个黑暗的石洞。

那一男一女坐在石洞里,兴高采烈地谈话。

女的说多高兴啊!我们好容易能够离开这个星球了。

到什么地方去变成强健的机器身体,就成了幸运的宇宙开垦者!男的说再休息一会儿吧,卡士美。

无论会发生什么危险,我们都要干到底。

为了变成机器身体,我们一定要离开这里,只要有了力气,就不怕了。

女的说:只要有了力气,这世上就没有做不到的事。

你有耐心吗?影郎?我相信我有的,卡士美。

我也相信,我也相信,影郎。

从今后,我是这张乘车证上写的星野铁郎了。

男的说。

我就是梅蒂儿。

必须认真地记住自己这个名字。

女的说。

他俩拿着乘车证,照着月光看了又看,快乐得很,庆幸自己将要变成魁伟强壮的机器身体……五天过去了。

临到开车之前,梅、铁二人提着皮箱,匆匆忙忙地赶到车站。

一个身穿铁道制服的检票员,站在入口处拦住他们,盘问一番说:星野铁郎君和梅蒂儿女士,已经乘上列车了……是的,他们确实带着乘车证。

两天前就上了车。

梅、铁二人如闻惊雷,面面相觑,惊愕万状。

梅蒂儿说:真想不到,他们竟在两天前就上车了!这就麻烦了。

怎么办?铁郎鼓着小眼睛问她。

梅蒂儿赶紧跑到售票处,向自动售票机说:我要两张站台票。

快卖给我。

售票机说你带着识别的标记吗?有梅蒂儿把手掌放在玻璃电子眼上。

售票机立刻说证实了。

卖给站台票,请拿去吧!随即扔出两张小纸片来。

当他俩走进入口时,那位检票员大声警告道:如果无票乘车,就要判处死刑呀!梅蒂儿没有理他,和铁郎一起匆匆地奔上站台,车长站在车厢门口,高兴地喊道好啦!梅蒂儿女士!我以为你们又赶不上车呢。

两天前来乘车的两个人,现在怎么样?梅蒂儿问道。

两个人?不,在这个车站,还没有谁来乘车。

车长一本正经地说。

梅、铁二人交换着诧异的目光。

突然站上的播音器喊道:二十三点零三十二秒,开往仙女座大星云去的特快列车999号开车了!送行的各位请退到白线后面!呜——!列车的汽笛吼叫起来。

梅、铁二人慌忙登车,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咔哒!列车拉动挂钩,车身一震,铁郎一抖,便紧张地说:梅蒂儿,列车开动了!那位检票员拿起电话筒,向车站管理处喊道:喂,喂,是这样:有两个人,一个小男孩和一个黑衣少女,拿着月台票进站,没有出来!管理处大声回答:知道了,立即布置搜查!列车的车轮在铁轨上开始转动嘁哐嘁哐嘁哐……这时,梅蒂儿感觉事态有些严重了,喃喃自语道:我们耽误了……列车已经开动,不知那两个男女在哪里。

我们没有乘车证,要是暴露了,就会判处死刑。

呜——列车脱离了地面的铁轨,飞向辽阔的太空。

忽见车长跑进车厢来大喊:梅蒂儿女士!铁郎把心一下子提到喉咙口,紧张地说:暴露了吧!嗨!梅蒂儿目光灼灼地看着车长。

车长来到跟前说这是你们二位的乘车证他递过两张纸片来。

嗯?梅蒂儿松了一口气,接过乘车证来看,果然是自己的。

铁郎喜出望外,拿过一张来说:这是我的车证。

梅蒂儿问车长:在哪里找到的?在餐车的地板下。

车长回答。

三个人一起跑进餐车去。

车长揭开两块地板,底下有一个装着仪表机械的空槽,好象一个大柜子。

一个穿夹大衣打领带的男青年,和一个穿连衫裙的女青年,躺在空槽中,已经气绝身死。

铁郎认出这就是那两个偷皮箱的家伙,不禁惊叫一声啊!就是他们!真可怜,车长说。

由于开车的冲击,两个人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那一男一女依偎着,把手按着胸膛,看样子是临死时想制止心脏的剧烈跳动。

梅蒂儿滴下泪来,说有力气也罢,有勇气也罢,随你心中燃烧着梦想之火,现在也毫无办法了。

他们转回车厢里的座位上,铁郎说:我的头碰出过一二十个肿疱,也没有死,想起来也真幸运。

列车飞驰着,铁郎望着车窗发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