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列车穿过一片片气体云,前方又出现一颗星球。
有一个鹞鹰似的机器,在围绕着那个星球旋转。
铁郎站在车窗前,大惊小怪地叫道:那是什么呀?那是那个行星的居民发射的人造卫星,已经有三千年了,还在旋转飞行。
梅蒂儿回答。
三千年?三千年前就能发射人造卫星,可见他们是多么优秀的人啦!是呀,创造了多么昌明的科学文化。
列车马上就要到达那个装甲行星了。
装甲行星?是将星球全身都装上钢板。
变成了‘堡垒星’吗?不,那是个通常见到的普通行星。
也跟地球相似……人口呢?近于零。
哦!近于零!他俩谈着话,列车已经降落在露天站台上。
下得车来,只见四处野花烂漫,草木繁荣,植物的藤蔓爬上钢铁铸造的车站,将碧绿的叶子挂满大门。
铁郎觉得这地方非常安静,既不热,也不冷,气候温和,最适合植物生长。
他说:我不相信这里的人口近于零。
话音未落,忽听咔叭一声响,一个东西从铁郎的头上飞过。
他吃惊地嚷道:什么打来了?那东西咔叭,咔叭地响着,飞近来看象是一只黑色的硬壳甲虫,竟掉头转弯又向铁郎撞来。
铁郎惊慌地说:哎呀!又打来了!快卧下,梅蒂儿喊着,连忙趴在草地上。
铁郎跑到车站大门边,叫道:这车站是钢铁造的,快到这里来躲一躲。
那不行,快把身体伏低点!梅蒂儿很着急。
咔叭甲虫象子弹一样击中钢板大门,登时穿透一个洞。
吓得铁郎哇呀一声叫,说:那是什么东西?是装甲的甲虫,梅蒂儿说,赶紧起身拉着铁郎逃跑。
装甲的甲虫又掉头扑来,铁郎喊道:又来了。
伏低些,梅蒂儿的话刚出口,甲虫便撞到她的背部,哧地一声,穿胸而过。
她立刻栽倒在地,口鼻流血,双目紧闭。
梅蒂儿!铁郎惊惶地叫。
梅蒂儿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唔……梅蒂儿!铁郎唤她不起,慌忙把她背在背上,一边使劲跑,一边切齿咒骂甲虫。
别看他身材矮小,倒有一把力气,居然把高个子的梅蒂儿驮走了。
咔叭!那装甲的甲虫又窜回来。
车长站在车厢门口叫道:请快些过来,列车上有防护网保护。
快!梅蒂儿被放到车厢里躺着,奄奄一息。
铁郎问道:这星球上有没有医生?啊!这里人口太少了……车长说。
你去问问机车头看!铁郎吩咐车长。
明白了,车长赶忙奔到机车室去向电脑打听。
有,电脑回答,从这里往东走十公里,山脚下有一位医生。
车长回报铁郎说:东边十公里处,山脚下住着一位医生……怎么办,铁郎君?我去请医生来救梅蒂儿。
铁郎披上斗篷,戴上大凉帽,提起枪下车去。
算了吧!车长赶到车厢门口喊道,这种事情,在这里不会有结果的!梅蒂儿的伤很重呀!铁郎一边高声回答,一边在草地上跑,跑得斗篷象翅膀一般招展。
车厢里,梅蒂儿清醒过来,问车长道:铁郎呢?请医生去了,车长回答。
不能去!梅蒂儿挣扎起来说,装甲行星已经给我教训了。
铁郎会遇到危险的!那你的身体又不能动。
车长说。
忽然,响起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车长,马上从这节车厢出去!到车长室去!车长吓了一跳,说:是谁在讲话?女人的声音严厉地说:决不许到这节车厢来看,如果看了,你就会死!是,是!车长连声应诺。
麻烦你了,车长先生,梅蒂儿表示歉意。
车长退出车厢,关上门,喃喃自语道:刚才的说话声,不象列车上旅客的声音……从车厢门缝里传出那个女人的声音,说:梅蒂儿……为什么不见我……哼……哼……!车长好生奇怪,侧着耳朵,站在门边偷听。
女人的声音说:铁郎呢?嗯?怎么样……如果稍微犯点错误,梅蒂儿,你就一定会死!……明白吗?你要活下去,要永远地活下去!车长躲在车长室里。
探头往后面偷看。
车厢的门关着,门的两侧有玻璃窗,忽然窗子上白光闪烁,好象天空的电闪一样。
梅蒂儿,脱掉衣服,我给你作手术。
奇怪的声音继续说,是的,梅蒂儿,你一定要好好地守护铁郎,你才能永生,这就是你的重要使命。
车长惊疑不定,十分纳闷,却又不敢进去看个明白。
再说铁郎一口气跑了七、八公里,累得嗬、嗬、嗬地直喘气。
唉!可怜的梅蒂儿……他在心里咒骂着可恶的装甲甲虫,跑得更快了。
漫山遍野的植物,有的象金边兰,有的象车前草,有的状如缨络,有的形似雉翎,碧绿的树叶中衬托着红的和黄的花朵。
草木非常茂盛,完全遮没了道路。
铁郎一面寻路前进;一面自语道:在这么富饶的星球上,偏偏出了这一桩祸事。
树林中的草丛里,躺着一个黑古隆冬的东西。
铁郎走拢去仔细看,那东西遍体铁甲,好象一个机器人,却没有头。
从颈部可以看出,体内是空空洞洞的,并无机器零件,构造却跟自然的生物相似。
铁郎用双手握住两股橡皮筋似的东西拉一拉,很有弹性,他惊讶地说:这种细绳,好象是干透了的血管或神经。
再往前走几十步,他又发现一具尸体。
它也是遍体漆黑,却有死人腐烂的臭味。
铁郎去扶起它来,不禁咋舌道,好重呀!忽地咕噜一响,尸体的脑袋脱离了脖子掉在地上,却有两条筋络连住。
铁郎说:不,这不是机器人!体内的组织,是干透了的动物的筋脉。
正在猜疑,忽然手上哔哔作响,他抬起手腕来看,原来是雷达手表发出信息。
咦!这雷达手表的指针有反应……是生物反应。
他很诧异,心想,不会是梅蒂儿来了吧?哔哔哔……雷达手表继续响着。
铁郎转动手腕,表针指向对面。
他抬头看去,对面出现一个黑影。
是人!吓得他面如土色。
来了一个高大的青年人,从头到脚好象都法上了黑色的钢甲。
他大喝道:这是我家的园子,你想干什么?奇怪呀?雷达表的反应是生物反应,可他却象个机器人!铁郎自语说。
你的话多么没有礼貌!我是有生命的人,生来就是如此。
根本不是什么机器人,我是医生史巴里的儿子路达尔。
路达尔的体格比举重冠军还强壮。
铁郎打量着他,忽然又急得满脸通红,说:这时候,不管是机器人,或者是有生命的人,都不能给我帮助了。
也许梅蒂儿已经死了。
梅蒂儿是什么?是你的伙伴吗?路达尔说,要怎么办?需要电焊吗?电……电焊?铁郎大惊。
医生是要使用这种手术的……路达尔忽然又凶狠地怒叫,哼!总而言之,进入了我的园子,你休想离开!说着,他提起两个铁锤般的拳头,大步逼近铁郎。
等……等一下,铁郎慌忙摇手后退,喊道,我是来请医生的!住嘴!一定要杀掉你!犯了法的人就该杀掉!路达尔喝道。
这家伙蛮不讲理,铁郎便从斗篷里面拨出枪来。
路达尔见了,冷笑道:哼!你那玩艺儿算什么?我这身体,在宇宙中还没有什么武器破坏得了哩。
扑哧!扑哧!铁郎开枪射击。
白光射到路达尔身上,好比水枪喷射石头人,毫无作用。
就这样吗?路达尔问铁郎,随即拔腿赶来。
哎呀!怎么搞的?宇宙战士的枪都不灵啦!铁郎喊着,慌忙转身逃跑。
他在茂密的草丛中乱窜,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地逃到一座悬岩边,收不住脚,一个倒栽葱,便摔下岩去,失去了知觉。
待到他醒来时,天色已经黑尽。
不知是头上戴的大凉帽,还是地上厚实的青草,也许两样都帮了他的忙,使他的脑袋没有跌破,只是头皮上添了一个大包。
他躺着定定神,才坐起来摸着头说:我还以为摔死了哩。
又寻思道,那家伙果然是有生命的。
如果是机器人,大概会跟着赶下岩脚来。
既是这样,就不必害怕了……无论如何,我总要找到医生。
他爬起来,戴上凉帽,攀登悬岩,摸着黑寻路走,想起梅蒂儿,心头象猫抓,眼泪直流,不由哭道:耽误了多少时间啦!不知梅蒂儿怎样了?梅蒂儿,你千万别死呀!唉,事情不顺利,考虑不周到。
总之,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医生。
在密密的野草和树丛中,他走了很久,仍然不见一个人。
突然夜空中出现两点白光。
那是什么?他惊疑地望着。
白光象流星一样飞下来,咔叭一声打脱了他的凉帽。
他倒在地上叫道:见鬼!又是那种钢铁萤火虫!真是个可怕的地方。
他只好四肢落地,在草丛中爬行,急急忙忙地爬上一座土岗。
啊!找到了。
那是医生的房子!他欢呼起来。
土岗上扣着半个玻璃球,球顶上竖着一个蘑菇形的大伞盖,玻璃球里射出灯光,把蘑菇伞照得通明。
铁郎爬拢去一看,原来这半个玻璃球尽是六角形的窗子拼成的,很象苍蝇的复眼。
玻璃窗里面,一张机器床上,躺着一个跟路达尔一样漆黑的老头,矮小的身子盖着白色的被单。
铁郎去推玻璃门,咕咚一声,跌了个嘴啃地,原来没有门。
床上的老头转过头来问:你干什么?铁郎爬起来,脱帽鞠躬说:你是医生吗?我是来请你去救救梅蒂儿的。
这老头正是史巴里医生。
他有气无力地回答道:请我去救人?我已经不能动了。
外表尽管没有变,内部快要干透了!要干透了?铁郎惊讶得张嘴瞪眼。
你想请我去救活哪一位?医生问道,不等铁郎回答,他又说,快走吧,别让我的儿子路达尔回来看见你。
铁郎一听,赶忙转身就走。
那医生嘱咐道,年轻人,以后切莫到这个星球来。
这个星球上的动物,已经快要完全灭绝了。
这里将会变成只有植物的沉默世界。
医生的眼睛流出泪水来,叹一口气说,象你这样的柔软身体,我是不能医治的,焊成装甲板皮肤,大概是不行的。
铁郎默默地走出玻璃球房子,心想:怎么搞的?这个星球不是有非常昌明的科学技术吗?在列车着陆前,我们看到了它的人造卫星,三千年来不是一直在飞旋着吗?门外一声断喝:惩罚得还不够,又来了吗?糊涂虫!路达尔回来了,吓得铁郎毛发直竖。
路达尔连声喊着:杀死!杀死你!非杀掉你不可!他迈开大步追来。
他俩在草地上追逐,铁郎心慌意乱,不知不觉又跑到起先那座悬岩边沿。
他赶紧缩脚,转身寻路,可是路达尔已经赶到跟前来了。
我捏死你这小子!路达尔向他伸过一双铁掌来。
哇呀!铁郎惊叫道。
正在危急的时刻,突然有个女子高喊起来:铁郎,快卧倒!在路达尔背后,跑来一个戴黑帽子、穿黑大衣的高个儿女子。
铁郎一见,喜出望外,兴奋地大喊:梅蒂儿!你是谁?路达尔扭头看见梅蒂儿,立刻向她奔去。
梅蒂儿朝他放了一枪:嗤!一道白光射去,打断了路达尔一只腿。
那位装甲人大叫一声,一头栽下悬岩去。
伏在草丛中的铁郎,高兴得蹦起来,跑到梅蒂儿身边,惊喜地看着她的枪说:你的武器真厉害!比我的宇宙枪还管用。
我这支枪是最新武器,能够破坏任何物体。
梅蒂儿说,这个星球上只有两个人,不能杀死他们,所以我只打断了他的脚,他是不会死的。
可是,铁郎一面跟着她走,一面关切地问,你的伤怎么样?我吗?我倒不要紧。
梅蒂儿说,真的,我没事了,让你担心。
真对不起。
你不是被装甲的甲虫打穿了胸脯吗?车长先生请来一位高明的医生,给我治好了。
梅蒂儿垂下眼帘,长睫毛遮住了眼神。
请来医生?……这个星球上的人,不就只有那父子两个吗?铁郎感到诧异,见梅蒂儿低头走路不作声,就不好再问,只得说:既然治好了,那就好了。
他俩一前一后,走过一片树木葱茏的丛林,遍地是野花,香气扑鼻,景色十分迷人。
在那碧绿的野草丛中,躺着许多装甲的野兽和昆虫的尸体。
铁郎说:这里的动物还有活着的吧?都饿死了,可怜的动物们。
梅蒂儿叹息说。
饿死了?是因为没有食物吃而饿死的吗?是的。
它们都用钢甲装备自己,使自己变得更强大,然后把弱者吃掉。
经过漫长的年代,由于弱肉强食,剩下的动物和昆虫就越来越少,结果食品缺乏,剩下的‘强者’也饿死了……他俩回到列车上,铁郎坐在窗前,想着这个装甲行星上进行弱肉强食的下场,不禁苦恼地叫道:梅蒂儿,弱者当牺牲品,让强者吸血吃肉而兴旺。
要是人类社会也实行这种原则,实在使人悲伤!我,我可不愿意当牺牲品!我也不愿意呀,铁郎!梅蒂儿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