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比站在小巷口,像往常一样,他警惕地看着霍普维尔小镇上的荒凉街道。
只要警察一露面,他就会通知自己的伙伴。
正对面是一块很大的霓虹灯招牌。
兰色和绿色的文字在夸耀着宽大的玻璃窗户后面的那个牌子的啤酒。
沉闷的低音贝司穿过铁皮墙送出感伤的乐音来。
这是个节奏很慢的舞曲。
他本来是与希斯一块儿去跳舞的。
他的心情糟透了。
他的双手插在兜里,往人行道的那一头看过去。
夜晚的风既凛冽又强劲,空气中有一股下雪前的味道。
不过他还看得见那两个身影在脱夹克――那是通常打架的前奏,他们都不想让夹克沾上血迹。
其中一个低声地在骂下流话,一肚子的啤酒令他呼吸急促,气息很粗,像是工厂里的烟囱。
他一脚踢开一个瓶子。
玻璃瓶沿着人行道叮叮当当地滚了好远。
他甚至还看到一只老鼠从阴沟里探头,一下子窜出来,然后拼命地顺着墙跟跑过,消失在一堆卷心菜后面的隐蔽处。
别嚷嚷,克莱尔,鲍比小声急促地说道。
好的,不嚷嚷,另一个小伙子答道,一边把自己的袖子挽起来。
他有着铁钻一般敦实的身体,不过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舌头好像打了结。
你也别嚷嚷,杰克,鲍比一边说,一边再看一眼街的两头,确信没有什么人出现。
那个叫做克莱尔的小伙子,有一头金黄的头发,人长得瘦削,约有十六七岁。
等我把你摆平,自然你便不嚷嚷了,他说。
叫做杰克的那个则轻蔑地笑了笑,一边举着自己的双手,但脚下在一块载货的木托盘边上绊了一下,那样子像是一对拳头太重,重得他负荷不起。
克莱尔一那一方也举起拳头,摆出架势,牢牢地站定。
鲍比的眼睛盯着这两个头脑不清的家伙,他们看上去像是从别的时代来这里的角斗士,沉重的盔甲扛在他们的身上,步履蹒跚。
鲍比知道这一类斗殴的结果,酒喝多了的人大抵都是相同的结局。
不过,无论怎样他得替他们把风。
克莱尔是他最好的朋友,但他的责任更主要的是做见证,因为明天克莱尔的酒醒了以后,要不是他来叙述细节,克莱尔肯定是什么也想不起来的。
杰克一拳挥了过去,但落空了。
他往旁边一踉跄,差点没有摔倒。
克莱尔一下沉重的右勾拳击中他的下巴。
他往后一仰,好不容易站定,瞪大眼睛骂了一句,不顾一切地扑了上去。
在鲍比看来,这真是一场混战,你来我往的拳脚相加,然后两人抱作一团,在垃圾桶中间滚来滚去,耳边只是木箱子撞击和玻璃瓶的破碎声。
声音太大,肯定要引起别人注意的,鲍比心里想。
什么人就要给警察打电话了。
他已经在心里编了一套说法。
万一给警察抓住了,他总得用话搪塞他们。
不过他现在还想不起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至于这场斗殴,真不好说起因在谁的身上。
他总不能告诉他们,说克莱尔和他出门到酒吧来时就有意要按杰克一顿吧。
谁让杰克威胁说要拉闸,断掉克莱尔父亲农场的供电呢。
可杰克自己是电力公司的雇员,他的工作不就是干这个吗?克莱尔一方当然不管这些。
他们家已经有两个月没有交电费了。
不就是没有钱了吗,杰克应该懂得这点,谁都有缺钱的时候。
在我们这个小镇上,你应该做的事便是管好你自个儿的事,至于电力公司的利益,你管那么多干吗?杰克不是本地出生的,但他在本镇住了这么多年,他应该能够懂事了。
克莱尔想用拳头把这些想法打进他的脑子去。
可在这种情况下,鲍比可有点不相信警察会同情克莱尔的看法。
他们头上的那家人的窗户的灯亮了起来,鲍比抬起头来,正好有人探出头来看街上发生了什么事。
这等于是说警察的车已经上路了。
鲍比再回头看时,克莱尔已经把杰克击倒了,他看见杰克跪了下去。
克莱尔的拳头拼命地击在已经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对手身上,后者看样子已经没有力量抬手防卫了。
然后杰克的膝盖一软,便沉重地仆倒在地上,手脚一下子分开,没有了知觉。
起来!克莱尔一边用力踢那已经倒在地上的杰克,一边大声地喊:起来!一切结束了。
鲍比从他站的地方溜过来,声音急促地说:快走吧,克莱尔。
这时远处的警笛也响起来。
克莱尔还在踢杰克,起来,你这孬种……住手!他已经倒了,他已经倒了,我们得赶快离开这儿。
鲍比扯了一下克莱尔的衣服,还推了他一把。
来吧!看你还敢拉闸。
克莱尔一边大声地嚷,又给了杰克最后一脚。
他终于感到是鲍比在拉他,便人垃圾桶盖上匆匆地抓起刚才脱掉的夹克衫,一溜烟地往巷口外跑了。
他们跑到巷外的大街那一头,刚转过街的拐角,警车便进了小巷,正好在刚才鲍比站的那地方停下来。
鲍比问你没事吧?克莱尔一边揉着自己的下巴说:我只挨了他一下,不太重。
我还了他十倍还有多。
你现在舒服了吧?回家不?舒服?克莱尔反问,那意思是说根本不可能感觉舒服。
他推开汉克斯公寓的大门,走进了漆黑而满是烟味的房间。
鲍比嘟嘟哝哝地说着什么,跟在他后面。
《被禁止的基督》作者:[美] 保罗・麦卡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