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菲决定,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表现给豪尔看,让他见识一下她是个多么出色、难能可贵的清洁工!她把稀疏的白发用一块旧破布绑起来,卷起袖子露出两条瘦巴巴的老手臂,然后,由储物柜里找来一条旧桌布,围在身上当围裙。
她拿起一个水桶和扫帚,开始工作。
你在干什么?麦可和卡西法异口同声以一种吓坏了的语气问道。
打扫啊,苏菲坚定地回答。
这地方实在脏得不能见人。
卡西法说:并不需要。
麦可则喃喃地说:豪尔会把你踢出去的。
但是苏菲不理他们,灰尘如云如雾般涌起。
就在这时,又有一阵敲门声响起。
卡西法燃旺火焰叫道:避难港的门。
说完打了好大一个嘶嘶作响的喷嚏,紫色的火星透过灰尘的云雾四散出来。
麦可离开工作台走到门边。
苏菲透过她造成的灰尘偷看,这次麦可将门把转到蓝色向下,然后打开门,外面就是她在窗子里看到的街景。
一个小女孩站在那里。
费雪先生,拜托,她说:我替我妈妈来拿那个咒语。
你爸爸的船要用的安全咒是吧?麦可说:马上好。
他回到工作台,由架上取下一个瓶子,将里头的粉倒在一张方型纸上。
他忙着弄咒语时,小女孩好奇地往屋里瞧,看着苏菲,苏菲也好奇地看着她。
麦可将包着粉的纸扭了几下,走回来,跟小女孩交代道:跟妈妈说沿着船洒,可以保护船来回一趟的安全,就算遇上暴风雨也没问题。
女孩拿过纸包后,递给麦可一个铜板。
接着问道:魔法师请了一个女巫来帮忙吗?没有。
麦可说。
你是说我吗?苏菲回叫道:哦,是的,孩子。
我是印榜利国最棒、最干净的女巫。
麦可把门关上,看来很生气。
消息马上就会传遍避难港了,豪尔也许会不高兴。
他将门柄转到绿色朝下。
苏菲毫无悔意,心里暗暗偷笑。
或许是手里那把扫帚给她的灵感吧?不过,如果每个人都认为她是在为他工作的话,豪尔或许会让她留下来。
这感觉真奇怪!当她还年轻时,像现在这些行为,她光是想到都会尴尬到不行,但是成为老妇人后,她不再在意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了,她发现这样做人反而轻松许多。
当麦可在壁炉里掀起一块石头,将小女孩的铜板藏在下面时,她也过去多管闲事。
你在干吗?麦可一脸惭愧的样子。
卡西法跟我在试着存钱,因为不这么做的话,豪尔会把赚到的没一分钱花掉。
欠考虑的挥霍无度!卡西法劈啪地说:国王付他的钱他会用得比我烧一根木头还快。
真是毫无概念!苏菲从水槽取水洒在空中,好让灰尘降下。
卡西法吓得一路退后,靠在烟囱上。
然后,她又着新扫了一遍地。
她对着门扫去,好仔细端详一下那个方型门把。
第四个方位,到目前为止还没被使用过,那是一个黑色的斑点。
这个又通向哪里呢?边想着,苏菲开始轻快地清除梁木上的蛛网。
麦可呻吟着,卡西法则又开始打喷嚏。
就在此时,豪尔带着一阵冒着蒸汽的香水味走出浴室。
他看来干净极了,连他衣服上的银饰及刺绣似乎都跟着明后起来。
他才看一眼就退回浴室里,一只蓝银色的袖子举高,护着头叫道:停停!女人!别动那些可怜的蜘蛛!家里有蜘蛛是耻辱!苏菲边宣告边将他们一把把地扫除掉。
那就只清蛛网,不要动那些蜘蛛。
豪尔说。
般不好他跟蜘蛛有什么邪恶的关联,苏菲想着。
嘴里回说:它们只会制造更多的蛛网!蛛网可以捕捉苍蝇,有用的很。
豪尔说:不要动扫帚,我要走过去。
苏菲倚着扫帚站立,看豪尔横过房间、拿起吉他。
当他的手碰到门把时,苏菲问他:红色通往金斯别利,蓝色通往避难港,那黑色呢?通往哪里?你这个女人实在够爱管闲事!豪尔说:那通往我私人的避难所,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他打开门,门外是宽广、移动着的荒野和山丘。
豪尔,你什么时候回来?麦可带点绝望地问道。
豪尔假装没听到,跟苏菲说:我不在时,一只蜘蛛都不准杀!然后,门砰的一声关上。
麦可眼带深意地看了卡西法一眼,谈了口气,卡西法则邪恶地咯咯笑起来。
因为没人跟她解释豪尔去了哪里,所以苏菲的结论是,他又出门去猎取年轻女孩了。
她以更正义凛然的精力努力工作,在豪尔警告过她之后,她不敢伤害任何一只蜘蛛,只能用扫帚敲着梁木,叫道:蜘蛛出来,都给我走开!蜘蛛四处逃生,蛛网纷纷掉落,然后,她当然得再扫一次地。
接着,她跪下来擦地。
我希望你能停下来。
麦可做在楼梯上,以免妨碍她工作。
卡西法躲在炉架后头,喃喃地说:但愿我没跟你谈那个交易。
苏菲用力擦拭。
等一切都干干净净的时候,你们就会开心了。
但是我现在觉得很悲惨!麦可嘟囔着。
豪尔一直到很晚才回来,那时苏菲已经又扫又擦到累得不能动了。
她弯身坐在椅子上,全身酸痛。
麦可扯住豪尔的一只长袖,将他拉到浴室里去,苏菲可以听到他急急切切抱怨个没停,什么‘可怕的老母鸡!’‘一句话都听不进去!’等等,连卡西法也跟着吼叫:豪尔,阻止她!她会杀了我们两个!但是,当麦可放开他的袖子时,豪尔只问了一句:她有没有杀死蜘蛛?当然没有!苏菲叱道,全身酸痛令她脾气不佳。
它们看到我就四处逃命了。
这些蜘蛛是什么?是被你吃掉心脏的女孩吗?豪尔大笑:不,只是普通的蜘蛛。
说完,他脸上便带着梦幻般的神情上楼去了。
麦可叹了口气。
进去储物柜里一阵翻找,找出一张旧的折叠床,一张稻草做的床垫,及一些毯子,将它们放在楼梯下腾出的空间,跟苏菲说:你今晚最好睡这里。
那是否表示豪尔会让我留下来?苏菲问。
我不知道。
麦可不高兴地说:豪尔从不对任何事做承诺。
我在这里待了六个月后,他好象才注意到我住在这里似的,收我当他的学徒。
当时,我只是觉得床总好过椅子罢了。
那真是非常谢谢你了。
苏菲感激地说。
床当然是比椅子舒服喽。
而且,当卡西法半夜里抱怨肚子饿时,她就方便起来给它添木头了。
接下来的日子,苏菲勤奋地清扫整个城堡。
她做的很开心,她告诉自己是在找线索。
她清洗窗子、清洗那黏答答的水槽,还要麦可把工作台和架子上的东西都拿下来,好让她可以好好刷洗一番。
她把橱柜里的东西全拿出来,梁上挂的全取下来,全部清洁一遍。
她觉得连那个骷髅头跟麦可一样,露出长期受苦受难的可怜相了,因为它老是被搬来搬去。
然后,她在最靠近壁炉的梁上钉上一大张旧床单,强迫卡西法把头低下,好让她清烟囱。
卡西法很讨厌这么做。
因此,当煤灰飞得一屋子都是,而苏菲必须将屋子着新清一遍时,它幸灾乐祸、笑得非常邪门。
苏菲就是这样,非常勤奋,但常常不得其法,不过勤奋其实也是她的方法之一。
她估量过了,只要她打扫得够彻底,迟早会找到那些被豪尔藏起来的女孩的灵魂或心脏,或者跟卡西法的契约有关的线索。
被卡西法保护着的烟囱,依她的想法,应该是一个很好的藏匿处,但是那儿除了大量的煤灰外,什么东西也没有。
她将煤灰装在袋子里,放到后院去。
后院当然也是一个被她认定为很有可能的藏匿点。
每次豪尔回来,麦可跟卡西法都跟他大声的抱怨苏菲,但豪尔豪好象都没听进去。
他似乎也完全没注意到家里变的多么干净,橱柜里储满了蛋糕、果酱,偶尔还有莴苣。
而事情就像麦可曾预测的那样,话很快就在避难港传开了。
人们前来看苏菲,避难港的人们称她为女巫太太,金斯别利的人则称她为女魔法师,不消说,连王城的人都听说了。
经由金斯别利门来拜访她的人,衣着比避难港的人好。
但是不管来自哪里,人们在拜访这样着要的人物时总会找借口。
因此,苏菲工作到一半时,常常得要停下来跟人点头、微笑、收礼物,或要麦可赶紧为人家弄一个什么咒语。
有些礼物是好东西,像是图画啦、长串的贝壳啦,还有实用的围裙,苏菲每逃诩使用围裙。
她把图和贝壳挂在她楼梯下的小窝里,很快地,那地方就很有家的感觉了。
苏菲知道,当豪尔将她扫地出门时,她将会想念这一切。
她越来越担心他会这么做,她知道他不可能一直这样对她视而不见。
接下来,她清理浴室。
那花了她好几天工夫,因为每天豪尔要出去前,都会在里面待上很久。
一等他离开,苏菲马上进入那满是蒸汽及香味咒的浴室,喃喃地说:现在,让我来找找跟契约有关的东西。
但是她的主要目标,其实是架子上那些小包、瓶子和管子。
她借口刷架子,把它们一个个拿下来,花许多时间仔细研究观察。
标有‘皮肤’‘眼睛’和‘头发’的,是否真的是女孩子身体器官?但是就她观察的结果,那些似乎不过是乳液、粉和化妆品。
如果它们一度曾经是女孩身体的一部分,那一定是豪尔用那个‘腐蚀用’管子里的东西将她们腐蚀掉,再由抽水马桶冲走,才会这样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不过她真心希望它们只是化妆品而已。
她把东西放会架上,努力刷洗。
当晚,当她全身酸痛地坐在椅子上时,卡西法抱怨道,为了她,它已经抽干了一股温泉。
温泉在哪里?苏菲问道,最近她对什么都好奇。
大多在避难港的沼泽底下。
卡西法说。
不过你要是继续这样下去,我就必须由荒地取水了。
你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清扫工作,找出帮我打破契约的方法?很快啦,苏菲说。
但是如果豪尔老是不在家,我如何能由他那里挖出契约的内容?他总是这么常外出吗?只有在他追求女人的时候才会。
卡西法说。
浴室干净得发后后,苏菲就去刷楼梯和楼上走道。
接着她进入楼上开前头的麦可的小房间。
这阵子下来,麦可几乎是怀着沮丧的心情,当苏菲是自然灾害般地勉强接受了。
此时他却大叫一声,两步并做一步地冲上楼去救他的宝贝,那些宝贝放在他那被虫蛀过的小床下面的一个旧盒子里。
他匆匆地保护着盒子离开时,苏菲瞥见一条蓝色的丝带,一个糖做的玫瑰花,上头则是些信函。
原来麦可有女朋友!苏菲边将窗子用力推开边自言自语,这面窗子也是开向避难港,苏菲将他的床铺拖过窗台去透风。
苏菲有些惊讶,她居然没追问麦可他女朋友是谁?他又是如何保护她不让豪尔知道?因为苏菲也知道自己近来变得很多管闲事。
她由麦可房间扫出来的灰尘和垃圾,多到卡西法试着烧毁它们时,几乎被闷死。
我会被你害死!你跟豪尔一样没良心!卡西法用快窒息的声音说话,只有它的绿发和一部分蓝色的前额露在外面。
麦可将他的宝盒放在工作台抽屉里,然后上锁。
我希望豪尔能听听我们的意见!这次这个女孩为什么需要这么久?次日,苏菲想由后院开始,但是那天避难纲下雨,雨打在窗户上,也拍打着烟囱,法不安地嘶嘶作响。
后院也是避难港的一部分,因此当苏菲开门时,那里也下着倾盆大雨。
她将围裙围在头上,在院子里略略翻找,在全身还没被淋得湿透前,找到一桶白色涂料及一把大大的油漆刷。
她把这些拿到户内,开始漆墙,又在储物柜里找到一个旧梯子,让她得以坪蠛木之间的天花板。
接下来两天,虽然当豪尔将门转到绿色向下,走向山岗时,那里天气晴朗,有大片云影在石楠上迅速追逐,速度比城堡所能移动得还快,但是,避难港始终下着雨。
苏菲油坪笏自己的小窝、楼梯、楼上走道,以及麦可的房间。
这儿发生了什么事?第三天,豪尔进门时问道:看起来好象明后多了。
是苏菲。
麦可以一种快死的声音说。
我早该猜到了,豪尔说着,消失到浴室里去。
他总算注意到了!麦可跟卡西法耳语:那女孩一定是投降了。
第二天,避难港仍下着毛毛雨。
苏菲绑上头巾,卷起袖子,并束紧围裙。
她拿着扫帚、水桶以及肥皂,一等豪尔出门,她就像个年老的复仇天使,出发去清理 豪尔的房间。
她将那房间保留到最后,因为她害怕自己不知会发现什么,她一直是连偷窥都不敢偷窥这个房间。
那实在愚蠢!她蹒跚着走上楼梯时这么想着。
现在情形很清楚了:卡西法包办了整个城堡强大的魔法部分,麦可则包办所有下人的工作,豪尔却只会在外头游荡,抓女孩子,并且像芬妮剥削她一样,剥削麦可和卡西法。
苏菲从不觉得豪尔有多可怕,现在则只是轻蔑。
她上到楼梯走到处时,发现豪尔正站在房门口,一手懒洋洋地倚在门上,完全挡住她的去路。
不行,他很和颜悦色地说:我要保持肮脏,谢谢。
苏菲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你从哪里跑出来的?我明明看到你出门去了。
我故意让你这么想的。
豪尔说:你已经把卡西法和可怜的麦可整得不能在惨了,合理的推断是,你今天会对我发动进攻。
而且,不管卡西法是怎么告诉你的,我可是个巫师哦。
难道你不认为我会法术吗?这完全破坏了苏菲原先的假设,但她打死也不愿承认。
年轻人,每个人都知道你是个巫师。
她严厉地说:但这并不能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你的城堡是我所见过最脏的地方!她越过豪尔垂坠、摇动的蓝银色长袖往房间里探看。
地毯上像鸟巢一样,满是垃圾。
她还瞥见到剥落的墙及一整架子的书,其中有些看来很怪异,但是没有看到成堆被啃啮过的心。
不过,它们也可能是藏匿在那个大大的四柱床后面或下面。
帏帐满是灰尘而呈灰白色,挡住了她的视线,令她看不到窗外的景色。
豪尔袖子挡在她脸前。
嘿!少多管闲事。
我才没有!苏菲抗议道:那个房间……是的,你是多管闲事。
豪尔说。
你是一个超好管闲事、超霸道、超爱干净的恐怖老女人。
请你节制一点好不好?你让我们非上痛苦。
但这房子脏得像猪舍,苏菲抗议道:叫我不管我会受不了啦!你可以的。
豪尔说:我喜欢我的房间维持原状。
你必须承认,如果我想住在猪舍里,那也是我的权利。
现在,下楼去,找些别的事情做。
拜托,我讨厌跟人争吵。
苏菲无技可施,只好蹒跚地拖着水桶在她身边发出当啷声走下楼去。
她有些发抖,她很惊讶豪尔居然没当场叫她滚蛋。
但既然他没有这么做,她就开始思索再来要做些什么。
她打开楼梯旁的门,发现小雨几乎全停了,于是冲到院子里去,开始精力充沛地将犹滴着雨滴的成堆垃圾加以分类。
她听到一声金属撞击声,豪尔又出现了,在苏菲接着要搬动的一大片锈铁片中间,她被绊了一下。
这里也不成。
他说:你真是恐怖分子耶!我知道每样东西的位置,如果你把它弄整洁了,我就会找不到我使用运输咒时所需要的东西。
所以这里某处也许藏有一道灵魂或一盒嚼过的心脏?素油菲想着。
她觉得非常挫败,对豪尔吼道:可是将东西弄整洁是我来这里的目的!那你必须为你的生活寻找新目标。
豪尔说。
有那么一会,他好象也要发脾气了,他那奇怪的浅色眼睛直瞪着苏菲。
但是他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说:现在,进屋去吧,你这个过动的老家伙,找别的事来玩,别惹我生气。
我讨厌生气。
苏菲两只瘦瘦的手臂在胸前交叉,她不喜欢被玻璃弹珠似的眼睛瞪着。
你当然讨厌生气!她反唇相讥:你讨厌任何令人不愉快的事,对不对?你是泥鳅大王。
你就是这种人!任何事只要你不喜欢,你就脚底抹油溜走。
豪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现在我们都了解彼此的缺点了。
回屋里去。
去、去呀!他对着苏菲逼近,挥手要她往门的方向走。
挥动的袖子勾到生锈金属片边缘,扯了一下,破了。
该死!豪尔拉起蓝银色的袖子,说:看你害的!我可以把它补好。
苏菲说。
豪尔再度白了她一眼。
你又来了。
你很爱当奴役是不是?他把破掉的地方夹在右手手指间,拉过去,手放开时,破损的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看,他说:你懂了吗?苏菲蹒跚地回到屋内,感觉像是上了一课。
巫师显然不需依平常方式做事。
豪尔已证明给她看,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巫师。
他为何不把我赶出去呢?她一半问自己,一半问麦可。
我也不明白。
麦可说。
不过,我想他是以卡西法为指标。
大多数来这里的人不是注意到卡西法,就是怕它怕得要死。
《魔幻城堡》作者:[英] D·W·琼斯(本书资料收集于网上,版权归原作者所有)Xinty665 免费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