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2025-03-30 09:00:54

图沙现在怎么样了?包裹偏了几公里和我们擦肩而过。

它撞在一个叫孔贝的地方,压扁了两个基库尤农场和几头母牛。

那砰的一声真是够响的。

我们中有些人从图沙乘了辆马他图去孔贝看了。

他们告诉我们那里什么也没留下。

他们现在就在教堂那边,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们。

孔贝什么都没剩下吗,我的兄弟,它是什么样的?一个洞吗?不,它确实是个什么东西,但我们不认识。

照片?那只能让我们看到它的样子。

但没法告诉你是怎么发生的。

房屋、庄稼、马路,它们全像盘里的油一样流动。

我们看到泥土融化了,从里面伸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就像快淹死的人伸出的手指。

什么样的东西?说不上来。

有点像电视节目里看到过的海岸边的珊瑚礁,有好几座房子那么大,有斑马一样的条纹。

那东西像个拳头似的冲出地面刺指一样张开。

有些东西像扇子、喷泉、气球、足球。

长那么快?哦,是的。

非常快,就在我们观望时它抓住了我们的马他图。

它就像蜥蜴爬墙一样爬上轮胎,爬过保险杠,爬过车厢,然后它全身突然爆出成千上万个黄色的小花苞。

你们做了什么?你想我们会做什么?赶紧逃命呗。

孔贝的人呢?我们从图沙叫了人来帮忙,可是直升机拦住了我们。

到处都是士兵。

每个人都必须离开,这里是隔离区了。

你只有24小时。

24小时?是的,他们命令你在24小时内收拾好全部家当。

那些由飞机运来的戴蓝色贝雷帽的家伙正在搭建一些很大的建筑物,还安装了发动机和轨道。

焊接的火光把夜里照得像白天。

他们在基亚巴用推土机犁出一条新飞机跑道,他们要让喷气机停在这里。

在让我们走之前他们让每个人都做了医学测试。

桌子边有些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我们排好队在他们面前走过。

为什么?我想他们是想检查一下恰卡有没有侵入到我们身体里。

这之后呢,他们做了些什么?牧师,他们会拍一下某些人的肩膀,像这样。

就像犹大和上帝,态度很温和。

然后一个士兵会把这些人带到一边去。

然后呢?我不知道,牧师。

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没人再见过他们。

这些情况令父亲非常困惑。

他把这些事告诉了其他人,其他人也很不解,甚至是莫斯特·亥——他在外星生物降落到我们这时曾那么激动。

人们的骚动不安也令联合国头疼。

两天后一队人马乘坐五辆军用悍马越野车从内罗毕赶来。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父亲和医生关闭急救站。

联合国难民署的官方难民中心在穆兰加。

任何人都不能待在基奇奇,所有人都必须离开。

私下里他们要求父亲,作为像他这样职位的人不应该向脆弱的教民散播谣言和虚假的事实。

为了确保我们知道真相,UNECTA在教堂召开了一次大会。

所有人甚至包括穆斯林都一起挤在长凳上。

周围也站满了人;站不进来的一些人就趴在窗户外面听。

我父亲、医生以及我们的地方长官坐在一张桌子前。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政府官员,一个白人士兵,和一个神情不安的穿着平民衣服的亚洲妇女。

她是科学家,一位寄生物学家,会上她发言最多。

而从内罗毕来的政府官员一直在用两根手指转铅笔,直到他弄断了笔尖才把笔放在桌上。

至于那个当兵的,是个对人道主义灾难有丰富经验的法国将军,他面无表情地坐着。

寄生物学家说恰卡是人类首次接触到的地球外的生命。

这次接触的特性还不清楚,它与我们所预想的所有交流程序都不符合。

这种接触是对我们的地貌和植被的物理改变。

但在包裹里的不是种子和孢子。

毁灭了孔贝和正在毁灭图沙的东西更像是种微型机器,把这个世界的物质粉碎再以新的奇特形式重建。

恰卡对刺激有反应,自身会采取反击。

UNECTA已经尝试了用火、毒药、放射线、基因改造疾病攻击它。

但每次都很快被恰卡击退。

然而,它还没有明显表现出它本身是否具有智慧,或只是一个由看不见的智慧生命控制的工具。

那么基奇奇呢?理发师伊斯梅问道。

那个法国将军开口了: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但如果我们不想撤离呢?莫斯特·亥问,如果我们打算留在这和恰卡碰碰运气呢?你们都必须撤离。

将军又重申了一遍。

这是我们的村子,这是我们的国家。

你是什么人,竟要告诉我干什么?莫斯特·亥很气愤。

我们都为他鼓掌叫好,甚至和UNECTA的代表坐在一起的父亲也站了起来。

那个内罗毕的官员看起来很恼怒。

UNECTA,UNHCR(联合国难民署)和联合国东非保卫军是在肯尼亚政府的授权下行动的。

我们相信恰卡已经对人类生命构成了威胁。

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你们好。

莫斯特·亥继续说:威胁?谁这么‘认为’的?UNECTA?一个80%都是由美国资助的组织?我听说的可不一样,恰卡不会伤害人或动物。

有人就生活在恰卡里面;这是真的,不是吗?政府官员看了看法国军官,将军耸耸肩。

亚洲科学家做了回答: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正式数据。

然后我父亲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被带走的那些人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任何……UNECTA的科学家想避开话题,但父亲没有停下来。

那些孔贝的人都怎么样了?你们做的那些测试是什么?女科学家有些慌乱。

法国将军说话了:我是个战士,不是科学家。

我曾在科索沃、伊拉克、东帝汶服役。

我只能作为一个士兵回答你的问题。

到明年的六月十四日,恰卡就会沿这条路过来,大约在当晚的七点三十分它将到达教堂。

到了星期二晚上,这个叫基奇奇的地方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议结束了。

UNECTA的人离开了教堂,基奇奇的基督徒们簇拥着父亲。

他们该相信什么?是耶稣要再次降临人间吗,还是反基督的魔鬼?那些外星生物,它们是天使吗,还是像我们一样的堕落生物?它们知道耶稣吗?上帝的旨意是什么?一个问题紧接着一个问题。

父亲穷于应付,他的声音疲惫微弱,被无数问题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就像一头美洲豹正被举着枪的猎人撵得走投无路。

和濒临绝境的美洲豹会转向猎人一样,他转向了人群。

我不知道!父亲咆哮着,你们以为我对这些事都有答案吗?不。

我没有答案。

我没权利谈这些事。

谁都没有权利。

为什么你们要问这些愚蠢之极的问题?你们以为一个乡村牧师会有办法阻止恰卡前进,让它从哪来就回哪去吗?不,我不能。

我在自欺欺人,和其他人一样。

所有教民一下都安静了。

场面尴尬极了,我只记得自己都快窘迫死了。

父亲浑身直哆嗦。

母亲扶住他的胳膊。

父亲请求教民的原谅。

他们后退着让出一条路,我们全家走出了教堂,但我们吃惊地停在了门槛上。

真是不可思议,所有的难民都已经从教堂空地离开了。

他们的行李,他们捆扎的包裹,他们的手推车和牲畜,甚至他们的排泄物都被清除了。

在我们走回家时,我看见那个亚洲女科学家正走向UNECTA的越野车。

她和莫斯特·亥擦身而过时,我听见她低声说:关于你说的那些人。

是真的。

但他们都被改变了。

怎么被改变的?莫斯特·亥问道,可车门已经关上了。

两个戴蓝色贝雷帽的人把疯癫的基库比从越野车前拉开,汽车从拥挤的人群中缓缓驶离。

我仍记得当时那个女科学家害怕的表情。

那天下午我父亲骑着红色的雅马哈离开了,有将近一个星期没回来。

也就在那天我对父亲的信仰多少有些了解了。

它在微不足道的琐碎问题上是强大坚定的,但在重大而严峻的事情上它又是如此的脆弱。

通过对它的歌颂,对老百姓的教诲,对祈祷者定下戒律和沉思冥想让人相信它们的存在,因为你能在其他人的生活中看见信仰的影响。

不过,即便是再强大的信仰也有其不为人知的致命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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