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沙现在怎么样了?包裹偏了几公里和我们擦肩而过。
它撞在一个叫孔贝的地方,压扁了两个基库尤农场和几头母牛。
那砰的一声真是够响的。
我们中有些人从图沙乘了辆马他图去孔贝看了。
他们告诉我们那里什么也没留下。
他们现在就在教堂那边,你可以自己去问他们。
孔贝什么都没剩下吗,我的兄弟,它是什么样的?一个洞吗?不,它确实是个什么东西,但我们不认识。
照片?那只能让我们看到它的样子。
但没法告诉你是怎么发生的。
房屋、庄稼、马路,它们全像盘里的油一样流动。
我们看到泥土融化了,从里面伸出一些奇怪的东西,就像快淹死的人伸出的手指。
什么样的东西?说不上来。
有点像电视节目里看到过的海岸边的珊瑚礁,有好几座房子那么大,有斑马一样的条纹。
那东西像个拳头似的冲出地面刺指一样张开。
有些东西像扇子、喷泉、气球、足球。
长那么快?哦,是的。
非常快,就在我们观望时它抓住了我们的马他图。
它就像蜥蜴爬墙一样爬上轮胎,爬过保险杠,爬过车厢,然后它全身突然爆出成千上万个黄色的小花苞。
你们做了什么?你想我们会做什么?赶紧逃命呗。
孔贝的人呢?我们从图沙叫了人来帮忙,可是直升机拦住了我们。
到处都是士兵。
每个人都必须离开,这里是隔离区了。
你只有24小时。
24小时?是的,他们命令你在24小时内收拾好全部家当。
那些由飞机运来的戴蓝色贝雷帽的家伙正在搭建一些很大的建筑物,还安装了发动机和轨道。
焊接的火光把夜里照得像白天。
他们在基亚巴用推土机犁出一条新飞机跑道,他们要让喷气机停在这里。
在让我们走之前他们让每个人都做了医学测试。
桌子边有些穿白大褂戴口罩的人,我们排好队在他们面前走过。
为什么?我想他们是想检查一下恰卡有没有侵入到我们身体里。
这之后呢,他们做了些什么?牧师,他们会拍一下某些人的肩膀,像这样。
就像犹大和上帝,态度很温和。
然后一个士兵会把这些人带到一边去。
然后呢?我不知道,牧师。
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没人再见过他们。
这些情况令父亲非常困惑。
他把这些事告诉了其他人,其他人也很不解,甚至是莫斯特·亥——他在外星生物降落到我们这时曾那么激动。
人们的骚动不安也令联合国头疼。
两天后一队人马乘坐五辆军用悍马越野车从内罗毕赶来。
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父亲和医生关闭急救站。
联合国难民署的官方难民中心在穆兰加。
任何人都不能待在基奇奇,所有人都必须离开。
私下里他们要求父亲,作为像他这样职位的人不应该向脆弱的教民散播谣言和虚假的事实。
为了确保我们知道真相,UNECTA在教堂召开了一次大会。
所有人甚至包括穆斯林都一起挤在长凳上。
周围也站满了人;站不进来的一些人就趴在窗户外面听。
我父亲、医生以及我们的地方长官坐在一张桌子前。
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政府官员,一个白人士兵,和一个神情不安的穿着平民衣服的亚洲妇女。
她是科学家,一位寄生物学家,会上她发言最多。
而从内罗毕来的政府官员一直在用两根手指转铅笔,直到他弄断了笔尖才把笔放在桌上。
至于那个当兵的,是个对人道主义灾难有丰富经验的法国将军,他面无表情地坐着。
寄生物学家说恰卡是人类首次接触到的地球外的生命。
这次接触的特性还不清楚,它与我们所预想的所有交流程序都不符合。
这种接触是对我们的地貌和植被的物理改变。
但在包裹里的不是种子和孢子。
毁灭了孔贝和正在毁灭图沙的东西更像是种微型机器,把这个世界的物质粉碎再以新的奇特形式重建。
恰卡对刺激有反应,自身会采取反击。
UNECTA已经尝试了用火、毒药、放射线、基因改造疾病攻击它。
但每次都很快被恰卡击退。
然而,它还没有明显表现出它本身是否具有智慧,或只是一个由看不见的智慧生命控制的工具。
那么基奇奇呢?理发师伊斯梅问道。
那个法国将军开口了: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撤离。
但如果我们不想撤离呢?莫斯特·亥问,如果我们打算留在这和恰卡碰碰运气呢?你们都必须撤离。
将军又重申了一遍。
这是我们的村子,这是我们的国家。
你是什么人,竟要告诉我干什么?莫斯特·亥很气愤。
我们都为他鼓掌叫好,甚至和UNECTA的代表坐在一起的父亲也站了起来。
那个内罗毕的官员看起来很恼怒。
UNECTA,UNHCR(联合国难民署)和联合国东非保卫军是在肯尼亚政府的授权下行动的。
我们相信恰卡已经对人类生命构成了威胁。
我们所做的一切是为你们好。
莫斯特·亥继续说:威胁?谁这么‘认为’的?UNECTA?一个80%都是由美国资助的组织?我听说的可不一样,恰卡不会伤害人或动物。
有人就生活在恰卡里面;这是真的,不是吗?政府官员看了看法国军官,将军耸耸肩。
亚洲科学家做了回答:我们没有这方面的正式数据。
然后我父亲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被带走的那些人怎么样了?我不知道任何……UNECTA的科学家想避开话题,但父亲没有停下来。
那些孔贝的人都怎么样了?你们做的那些测试是什么?女科学家有些慌乱。
法国将军说话了:我是个战士,不是科学家。
我曾在科索沃、伊拉克、东帝汶服役。
我只能作为一个士兵回答你的问题。
到明年的六月十四日,恰卡就会沿这条路过来,大约在当晚的七点三十分它将到达教堂。
到了星期二晚上,这个叫基奇奇的地方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会议结束了。
UNECTA的人离开了教堂,基奇奇的基督徒们簇拥着父亲。
他们该相信什么?是耶稣要再次降临人间吗,还是反基督的魔鬼?那些外星生物,它们是天使吗,还是像我们一样的堕落生物?它们知道耶稣吗?上帝的旨意是什么?一个问题紧接着一个问题。
父亲穷于应付,他的声音疲惫微弱,被无数问题压迫得喘不过气来,就像一头美洲豹正被举着枪的猎人撵得走投无路。
和濒临绝境的美洲豹会转向猎人一样,他转向了人群。
我不知道!父亲咆哮着,你们以为我对这些事都有答案吗?不。
我没有答案。
我没权利谈这些事。
谁都没有权利。
为什么你们要问这些愚蠢之极的问题?你们以为一个乡村牧师会有办法阻止恰卡前进,让它从哪来就回哪去吗?不,我不能。
我在自欺欺人,和其他人一样。
所有教民一下都安静了。
场面尴尬极了,我只记得自己都快窘迫死了。
父亲浑身直哆嗦。
母亲扶住他的胳膊。
父亲请求教民的原谅。
他们后退着让出一条路,我们全家走出了教堂,但我们吃惊地停在了门槛上。
真是不可思议,所有的难民都已经从教堂空地离开了。
他们的行李,他们捆扎的包裹,他们的手推车和牲畜,甚至他们的排泄物都被清除了。
在我们走回家时,我看见那个亚洲女科学家正走向UNECTA的越野车。
她和莫斯特·亥擦身而过时,我听见她低声说:关于你说的那些人。
是真的。
但他们都被改变了。
怎么被改变的?莫斯特·亥问道,可车门已经关上了。
两个戴蓝色贝雷帽的人把疯癫的基库比从越野车前拉开,汽车从拥挤的人群中缓缓驶离。
我仍记得当时那个女科学家害怕的表情。
那天下午我父亲骑着红色的雅马哈离开了,有将近一个星期没回来。
也就在那天我对父亲的信仰多少有些了解了。
它在微不足道的琐碎问题上是强大坚定的,但在重大而严峻的事情上它又是如此的脆弱。
通过对它的歌颂,对老百姓的教诲,对祈祷者定下戒律和沉思冥想让人相信它们的存在,因为你能在其他人的生活中看见信仰的影响。
不过,即便是再强大的信仰也有其不为人知的致命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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