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凯恩!年轻水手开始发牢骚:我爬一座他妈的冰山的时候,他妈的霰弹枪管滑进我的袖子,碰到我他妈的光溜溜的手臂,船长,对不起,我讲话很粗。
我把枪管抽出来,他妈的六英寸肉就跟着掉出来了。
克罗兹点头,然后四处看了一下。
病床区很小,不过里面已经挤进六张床了。
其中一张是空的。
三个人正在睡觉,据培第和麦当诺的说法,他们大概是得了坏血病。
第四个人,大卫?雷斯,两眼直盯着天花板,他一直有知觉,但不知怎的,已经几乎一个星期没反应了。
在第五张床上的是陆战队二兵威廉?海勒。
克罗兹从右舷侧的钩子上再多拿一盏提灯,举在海勒上方。
这士兵的眼睛闪着光,但是当克罗兹把提灯移近他时,他并没有眨眼。
他的瞳孔看起来一直都是放大的,头颅已经用绷带缠裹起来,但是血和灰色物质又开始渗漏出来。
他还活着吗?克罗兹轻声问。
培第走过来,用一块布抹去手上的血。
是的,很奇怪地活着。
但是我们在甲板上看见他的脑还在。
我现在还看得见他的脑。
培第疲惫地点点头。
是没错。
如果不是在这里,他还有可能恢复健康。
当然,他会变成白痴,不过我可以用螺丝把一片金属固定在他原来头壳的位置,他的家人们可以照顾他,如果他能存活的话,把他当宠物来养。
但是在这里……培第耸了耸肩,肺炎或坏血病或饥饿会夺走他的生命。
有多快?克罗兹问。
水兵凯恩已经穿过帘幕走出去了。
天晓得!培第说,还要再继续搜寻伊凡斯和史壮吗,船长?是的。
克罗兹把提灯挂回靠近入口的钩子上。
阴影再次笼罩陆战队二兵海勒。
我想您一定知道,精疲力尽的船医说,年轻的伊凡斯或史壮能活着回来的机率是零,但是,每次搜寻很可能会带来更多的皮肉伤、冻伤及更多需要截肢的状况,许多人已经失去一根或更多根脚趾了,而且在慌张中难免会有人开枪打到别人。
克罗兹平静地看着船医。
如果有哪个军官或船员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他一定会叫人鞭打他。
但是因为这个人的社会地位及疲惫状态,船长没跟他计较。
麦当诺医生已经因为流行感冒而躺在吊床上三天三夜了,所以培第这几天非常忙碌。
继续搜寻的风险让我来担心就好,培第先生。
你只要担心如何去帮那些笨到会在零下六十度将金属直接放在自己皮肤上的人把皮肉缝起来就好。
此外,如果外面那只东西把你抓到暗夜中,你难道不会希望我们去找你吗?培第笑得相当无奈。
如果这只北极熊老兄把我带走,船长,我只能希望我当时带着手术刀,这样我可以将它插入自己的眼睛里。
那你就随身带着手术刀吧,培第先生。
克罗兹说完,穿过帘幕走到安静的船员用餐区。
乔帕森已经用手巾包好一些比斯吉,在厨房温热的光中等他。
外面的寒冷阵阵逼近,克罗兹觉得脸、手指、腿及脚像被火烧一样,但还是走得相当愉快。
他知道这比感觉麻木要好得多。
即使脚下及周围的冰在黑暗中不断在缓慢呻吟与尖叫,风不断在呼啸,他也不在意。
他很清楚,有东西正在跟踪他。
他有两个小时的路程要走。
今晚的大半路程与其说是走,倒不如说是攀爬、急走与用屁股向下滑,爬上、翻越再滑下冰脊。
走了二十分钟后,云散见月,四分之三个月亮露脸,照亮了幻境般的情景。
一轮明月相当清亮,冰晶月晕围绕在四周。
后来他发现,那其实是两个同心的月晕,较大那圈的直径足以盖住东方三分之一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