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冰,克罗兹说,心里想着厄文为何没跟他报告疑似有尖叫声。
还有枪响,那也是冰在作怪。
是,船长。
是冰没错,长官。
两个人心里却都不相信。
毛瑟枪或霰弹枪的枪响都非常独特,即便是从一英里外传来也不容易误认,在如此接近北极之地,声音更传得异常遥远而清晰。
不过,浮冰确实比先前更紧迫地压挤着惊恐号,并且不时在隆隆作响、呻吟、破裂、脆折、怒吼或尖叫。
最困扰克罗兹的是尖叫声,他每晚仅约一小时的熟睡时间经常会被打断。
声音像极了他母亲临终前几天的哭嚎……也像他老姨妈说的故事中,女巫在夜里预测家人死期已近时发出的哀号。
两种声音都让当时年纪小的他辗转难眠。
克罗兹慢慢转过身。
他的眼睫毛已经结成冰框,呼出的气与鼻涕也在上唇结成硬皮。
船上的人已学会把胡子塞进保暖巾和毛衣里,塞得愈深愈好,即便如此,他们还经常被迫剪掉与衣物冻成一团的毛发。
跟大多数军官一样,克罗兹每天刮胡子,为了节省燃料,侍从送来的热水通常只是勉强融化的冰,这让刮胡子成为一件苦差事。
沉默女士还在甲板上吗?克罗兹问。
哦,是的,船长,她几乎一直在。
希吉的声音轻许多,好似担心声音太大。
即使沉默听见他们的对话,也不可能听得懂他们的语言。
可是船上的人却相信――随着冰原里那只东西潜伏在他们附近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们更加相信――这位年轻的爱斯基摩女人是拥有神秘力量的女巫。
她跟厄文中尉一起待在左舷的哨站。
希吉加了一句。
厄文中尉?他不是一小时前就下哨了吗?对,长官。
不过这几天,不管沉默女士在哪里,中尉都在,长官,希望您不会怪我直说。
她不下到船舱,他也不下去,除非他不得不下去,我的意思是……我们没有人能像那个巫……女人,在外面待那么久。
盯着冰原,专心顾好你的工作,希吉。
克罗兹粗哑的声音让这副船缝填塞匠再度动起来,只是这次的耸肩礼比较敷衍。
然后他转过头去,雪白的鼻子再次朝向船首外的黑暗。
克罗兹大步朝左舷的守望哨走去。
八月时,他们以为有机会脱困,足足兴奋了三个星期。
但是上个月他又要大家准备让船在此过冬。
克罗兹再次下令转动下桅,让它们顺着船轴的方向形成一道主梁,接着他们搭起金字塔形的帐篷,把大部分主甲板盖住,重新把八月时在空欢喜中拆下并收藏起来的木制屋椽装回去。
即使大伙每天都花好几个小时的工夫,在甲板上留下来当隔冷层的雪中铲出几条厚约一英尺的信道,用尖嘴锄、冰凿等工具除冰,清掉落在帐篷里的雪沫,最后再放入一道道的沙来增加走道摩擦力,甲板表面仍然结着一大片冰。
在前后左右都倾斜的甲板上,克罗兹的移动方式与其说是大步走,还不如说是在做优雅的滑冰动作。
这时段的左舷守卫是见习生汤米?伊凡斯(注:英文人名THOMAS有两种简称,TOMMY和TOM,本书中提到的汤马士?伊凡斯、汤米?伊凡斯及汤姆?伊凡斯都是指同一个人)。
他在船上最年幼,总是把他母亲织的一顶怪模怪样的绿色针织帽,整个紧罩在他肥大的威尔斯假发上,让克罗兹一眼就能认出他来。
他离开哨所向船尾移动了约十步,想让第三中尉厄文及沉默女士保有一点隐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