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古德瑟(3)

2025-03-30 09:00:54

一八四六年一月四日又有一个人过世了。

这次是我们幽冥号上的人,二十五岁的一等水兵约翰?哈特内。

就在下午六点(我还是用这种方式在想时间)过后,在桌子顺着链条被放下来、我们正准备吃晚饭时,哈特内踉跄地撞在他弟弟汤马士身上,然后摔倒在舱板上咳出血来,过没五分钟就死了。

他在主舱前方的病床区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史坦利船医和我都在他身旁。

他的死让我们很震惊。

哈特内完全没有出现坏血病及肺结核的症状。

费兹坚中校当时也和我们在一起,他惊愕的表情全写在脸上。

如果这表示瘟疫或坏血病正开始在船员间蔓延,我们得马上了解状况。

我们当下(布帘还没拉开,也还没有人来为哈特内做安葬准备)就决定要解剖尸体,做进一步检验。

我们把病床区的桌子清干净,搬来一些板条箱,把外围的人和我们隔开,以免我们的动作受到干扰,还用布帘尽可能将验尸区围起来。

我也拿来我的工具。

史坦利虽然是总船医,却建议由我来解剖,因为我受过解剖学的专业训练。

我划了第一刀,开始解剖。

匆忙之间我采用了倒Y字切开法,那是我在受训期间快速解剖尸体时习惯采用的切开法。

常见的Y字切开法是从两个肩头斜向下切,让 Y字的两臂在胸骨下方会合,而我用了倒Y字切开法,Y字的两臂是从靠近髋关节的地方开始,斜着向上在哈特内的肚脐附近会合。

史坦利批评了我一下,让我觉得有点难堪。

速度最重要。

我轻声跟船医伙伴说,我们要尽快完成工作,船员们一定不希望知道他们的伙伴正在被我们开膛剖肚。

史坦利船医点点头,我继续做下去,仿佛要证明我刚才的说法没错,但哈特内的弟弟汤马士这时开始在布帘另一面大哭大叫。

哈特内的死和托闰敦的死很不一样。

托闰敦是在惊恐号上慢慢走向死亡,船上的人有时间调整心态面对他的死亡,也有时间将他的个人物品打包,并且帮他写信给母亲。

但是约翰?哈特内突然倒下就死去,船上的人全吓坏了。

没人能忍受船医们正在他的尸体上动刀。

现在,只有费兹坚中校的身躯、阶级与风度挡在忿怒的弟弟、慌乱的船员和我们的病床区之间。

我可以听得出,要不是汤马士的同餐桌伙伴拉住他,而且费兹坚也在场,他早就冲进来了。

当我用解剖刀划过肌肉组织,并用刀子及肋骨撑开器把尸体打开时,我还是听得见布帘外几码处的抱怨与怒气。

我先把哈特内的心脏取出来,截掉几根连在上面的血管。

我把心脏拿到提灯光下,史坦利接手拿过去,用一块布把上面的血洗掉。

我们两个人都盯着它。

看起很正常,没有明显病变。

史坦利继续把器官拿在光源下,由我在右心室及左心室各划了一刀。

把坚韧的心肌向后剥开后,史坦利和我一起检查里面的瓣膜。

看起来也很健康。

把哈特内的心脏丢回他的腹腔后,我用手术刀快速一划,将这一等水兵下半部的肺割开。

在那里。

史坦利说。

我点了点头。

那里不仅有明显的伤痕及肺结核的征兆,也有症状说明,这水兵最近还饱受急性肺炎之苦。

约翰?哈特内和约翰?托闰敦一样都得了肺结核,不过这位年纪较大、较强壮(照史坦利的说法)、较粗野、嗓门也较大的水手隐瞒了他的症状,甚至连自己也隐瞒了。

直到今天,他才晕倒并且死去,差几分钟就可以吃到晚餐的腌猪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