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托闰敦的同船伙伴把覆盖着蓝色毛质宽巾的棺材搬过船的护栏(护栏被冰柱撑得比平常还高),再轻轻垂放到船外。
惊恐号的水兵则把棺材绑在一个大雪橇上。
约翰爵士在棺材上覆盖一面国旗,接着托闰敦的朋友和同餐桌的伙伴装好背带,拉着雪橇走了大约六百英尺,到达毕奇岛尽是冰与砂砾的岸上。
当然,一切都在近乎完全黑暗的情况下进行,因为即使在一月的正午,太阳也不会出现,而且已经连续三个月不见太阳了。
他们告诉我,还要一个多月,那颗亮星才会再度出现在南方水平线上。
整个行列――棺材、雪橇、运输工、军官、船医、约翰爵士、穿着全套制服(外面却套着和其他人同款外套)的皇家海军陆战队士兵――的唯一光源,就是我们从冰海走到冰岸上时随着我们一路漂动的提灯光。
最近有几道冰脊在我们与毕奇岛的沙岸之间隆起,不过惊恐号上的人已经事先劈砍并铲走一些冰,让我们在走这段伤心路时无需绕太多路。
刚进入冬天时,约翰爵士下令在连接两艘船与砂砾地峡的最短路线上,沿路架设一些坚固的桩,牵起绳索并挂上提灯,因为我们已经在地峡上盖了一些建筑物,其中一间(如果船不幸被冰毁掉的话)可以让我们存放两艘船上的大部分存货,另一间可以当临时供人住宿的屋子,兼做科学观测站;第三间是军械锻造室,设在这里可以避免火焰和火花,以免不小心让易燃的船舱失火。
我已经知道,水手们在海上最害怕的就是火。
不过,这一路的木桩及提灯后来还是被废弃不顾,因为海中的冰层不断在移动升起,将我们的东西抛散或摧毁。
葬礼进行时在下雪。
在这片连上帝都弃之不顾的北极荒原上,风势和平常一样强劲。
埋葬地北边耸立着一道全黑的峭壁,就像月球上的山岭一样遥不可及。
幽冥号和惊恐号的提灯在狂刮的风雪中成为一点一点非常微弱的光。
偶尔在快速移动的云层间可看见一小片冰冷的月,但即使是薄而淡的月光,也很快就再度消失在风雪与黑暗中。
亲爱的上帝,这真是冥府般的荒凉之地啊。
在托闰敦死后几小时,惊恐号上几个最强壮的人就不停工作,用鹤嘴锄和铲子帮他挖坟墓。
按照约翰爵士的命令,坟墓规定得有五英尺深。
洞是在冻得最硬的冰及岩石地上挖出来的,我才看了一眼,就知道这项挖掘工程的艰巨与费力。
旗子被移开,棺材被小心地,甚至是恭敬地放进窄坑里。
棺材上很快就盖满了雪,在提灯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克罗兹的一名军官把木制的墓板摆在适当位置,然后一个巨人般的水兵抡起一把特大号木槌,猛力几锤将它打入冰冻的砂砾地里。
这面精心雕刻的木制墓碑上写着:衷心记念约翰?托闰敦他于公元一八四六年一月一日在皇家海军惊恐号上离开了这世界得年二十约翰爵士主持礼拜,并念颂悼文。
葬礼进行很久,他的声音轻而单调,只有风声及与会人士为了避免脚趾冻伤而跺脚的声音偶尔干扰他的谈话。
我必须承认,在狂号的风和我的胡思乱想之间(想到这地方如此孤寂,记忆中又浮现那穿着条纹衬衫的尸体及被缠起来的四肢,这尸体刚刚才被放进那冰冷的洞里,在在都令我郁闷,最令我感到压抑的是砂砾地峡上方那道永远黑暗的峭壁),约翰爵士的悼词我几乎没听进几句。